第2章 想靠近卻有遠離

[活着不需要逃避，這樣的道理我又何嘗不懂。]

十一月的上海。已經布滿了寒意。我天生怕冷，早早的就開始穿較厚的棉襖。小七一直嘲笑我包的像個粽子。來咖啡廳的人也漸漸的多了起來。

今天，輪到我在前臺收銀點餐，小七和他們在後面制作咖啡甜品。迎面走來一位好看的男人，穿着我愛的針織衫淺藍牛仔褲脖頸處漏出一截素雅的白襯衫領子，幹淨又清澈。他的普通話不好，他停頓半天才說出一句“給我一杯拿鐵不加糖，謝謝。”

嗓音卻極其好聽那種繞着舌說出的音真心讓我喜歡我也不知道這是什麽怪癖，他從我手中接過咖啡，我手指觸碰到他的微涼，他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眸子深邃。然後徑直走向靠窗的座位坐下，擡頭沖我淺笑。那是一種很微妙的感覺，就好像熟悉了好些年一般，莫名的好感不斷抨擊。

此後的每一天，他都會點同樣的餐，坐同樣的位置，不斷變化的只有他好看的針織衫，小七很完整的把大叔從家裏搬到了工作上來聊。聊起來就眉飛色舞，哈哈大笑，每回是這樣，那個男人的目光就會看向這邊，然後似有若無的一笑，于是我們就會像被人捉到小秘密一樣羞愧的擡不起頭來。

小七要與大叔見面的那天，下着雨，一下班，就神速回家，把所有的衣服都翻了個遍，然後苦惱的問我：

“宋瓷，怎麽辦嘛，沒衣服穿”。

我從未看過她這副模樣，像是要參加生平的第一次約會一般，又或者說她這是情窦初開。我幫她選了件米色棉裙，素雅清淡，配上她蘿莉的短發，像個小仙女似的，漂亮極了。

“你陪我去吧，我一個人心裏沒底”。

她硬是拉着我陪她一起，我想着是她一個人不安全，于是就随她去。他們約好的時間是七點，星巴克見。因為我們離星巴克有一段路程，所以早早的就出門，外面雨很大，傘都已經遮擋不住了，沒走多久，就淋了個落湯雞，這才慌忙去打了車。小七還想着折回去換衣服，我固然明白她想留下美好初印象的心理，但是我始終是不願意為了這些浪費時間再折回去。

我們到的時候，他還沒來，小七的狀态一直很奇怪，完全不似她平常，當我看見針織衫男人推開門進來的時候，我似乎明白了一些什麽，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都是小七的話語中帶來的，我想他就是那位大叔吧。他朝我們走來，拉開椅子坐下，他的不慌不慢，倒讓我們顯得更怪異，兩個渾身都濕透了的姑娘，還有小七驚訝的眼神。

“你，你就是大叔”？

她吃驚的說話都有些困難，這不足為奇，看到他就會讓我們想起昔日在咖啡廳瘋狂聊他的那些事兒，我終于知道他那總是似有似無的笑為何意，他早就知道我們，而我們就像小醜一樣擺在那裏，想到這些，真叫人難堪。

“錯，我不叫大叔，我叫林哲，你好小七，你好。。。宋瓷”。

他說我的名字的時候拖了很長的音，比起上次，今天的普通話似乎流利了不少。

“林..林哲，原來你早就知道在咖啡廳的就是我們是吧，怎麽能這樣呢，多難為情啊”！小七不好意思的蒙着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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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啊，挺可愛的，你們是我回國後認識的唯一的兩個人，宋瓷，其實我很早就看過你博客上的文字，你是我很早就想認識的一個人，倒是虧得小七才認識了你。

他看我的眼神還是意味深長，女人其實都是很聰明的，總是能在最短的時間裏察覺出所有的暧昧氣息，以及話裏行間的所有意思。小七頓時沒說話了，她的沮喪，讓我覺得害怕，我不明白今天這樣的一場相識以後會讓我們之間的關系會有些什麽改變，因為無論是怎樣，我都不想讓小七失望。

“我沒有什麽可以讓你認識的地方，就是平凡普通的一個人”。

我沒有在看他，自顧喝着手中的柚子茶，濕了衣服的緣故，我冷的直打哆嗦，他這才察覺到我們的奇怪。

“你們衣服都濕了，這樣會感冒的，去我家換了吧，就在附近”。他說話的時候顯得有些不好意思，我本是想着用一些什麽婉轉話語去拒絕的，小七卻突然開心了起來。

“好啊好啊，我一直很想去看看你的大House”。然後拉着我起身就走，好像剛剛的失落是我察覺錯了一般。

到了他的大House門口，我與小七都呆住了。在這樣擁擠的鬧市裏，居然還會有這麽漂亮的別墅，完全歐式的風格，倒讓周邊的事物顯的格格不入了，房子很大，有三層，樓下有個花園，剛剛修剪過的樣子，二樓是卧室，裏邊都是很複古的歐式，一進門我就被那個大大的留聲機吸引了，旁邊還有一間書房，有一屋子的書，卻沒有一本是帶有中文字的，頂樓是一個玻璃房，讓人意外的是裏邊有一個秋千，坐在上面擡頭就能看的見天空，好似這秋千是從天上挂下來的，若不是下雨天，想必還能看見每天的星星伴着月亮，這樣漂亮的一個房間，倒真是看出了主人的別出心裁。

他給我們找了兩件衣裳，示意我們換下，衣服看起來有些年頭，顏色和料子都是我平日裏喜歡穿的素色棉麻。當我們正好奇這衣服的來由，他說：

“這是我母親以前的衣服，都是幹淨的，不介意的話就換上吧”。

他的眼神轉瞬即逝間有一絲落寞，很快就散去，我沒有說話，接過衣服走進了衛生間，或許，這些都是他不為人知的故事。

衣服穿在我身上一點兒也不會覺得不舒服，倒像是穿着自己的衣服一樣，輕松自如，我走出來的時候，林哲盯着我看了許久，深邃的眸子裏，百感交集，他嘴唇動了動，想要說些什麽，又收了回去，小七出來打破了這樣的寧靜。

“宋瓷，快過來幫我把這拉鏈拉好”。

完了之後，她又拉着我到鏡子面前去，然後嘻嘻一笑。

“阿姨的衣服還挺好看的”。

我們的晚餐就在這間大房子裏吃的，林哲給我們煮意大利面，他系着圍裙，在廚房裏忙前忙後的樣子，甚是讓人着迷，別說小七，就連我的目光，都無法移開了。他把面端過來，然後一邊解開圍裙一邊說：

“別介意，我還沒适應中國食物，所以只能讓你們吃這個”。

餓着肚子的我們，哪裏顧及別的東西，一大碗面不一會兒就一掃而空，林哲看着我們這個樣子，好笑極了。

“很好吃呢”。

飯後，林哲送我們回家，小七坐在副駕駛上，我坐在後面，沒有說話，場面十分尴尬，就在這些都十分難看的同時，他開起了好聽的音樂，是我所喜歡的藤田惠美唱的《Downbythesalleygarden》。聽着這美妙的鄉村音樂，我靠着窗慢慢閉上了眼睛。醒來已到了家門口，我眼睛剛睜開正好對上林哲的視線，他趴在椅背上，用深邃的眸打量了我許久的樣子，小七剛接完電話，便說：

“你要是再不起來，我一定會拿手機把你拍下來的”。

然後，推開門走了出去，外面已經停了雨，我跟着也下了車，小七與他揮手道別，指了指身上的衣服說：

“改天有空給你送去”。

林哲笑而不語，發動了車，揮了揮手，開出了我們的視線裏。他走之後，我們沒有說話，一前一後的緩慢走着，各懷心事的回到家裏，躺在床上翻開手機，我看見一個陌生號碼發來的信息：

“晚安，好夢”。署名是林哲.

我便輕聲問小七：

“你告訴了林哲我的號碼“？

她翻了個身沒有回答，我開始責怪自己問了一個傻問題，好一會兒，她又轉身抱着我說：

“宋瓷，喜歡你的男生那麽多，你不要和我搶林哲好不好”。

她的聲音沙啞的厲害，在這寂靜漆黑的夜裏，顯得分外悲涼，我忽然想起了我和她剛認識的時候，在學校裏她也是這樣對着同宿舍的幾個女生說；

“宋瓷是我的，你們都不要和我搶”。

那個時候，她雙手叉腰，嘟着嘴巴，好玩極了，後來啊，後來那幾個女生就真的不和我好，所以這些年來，我的身邊能說真心話的人就只有她了，沒錢吃飯的時候找她，胃疼的快要死了有她，為我籌謀策劃的是她，為我拒絕追求的男生是她，聽見別人說我不好就沖上去要和人打架都是她，這麽多個她啊，陪着我一直走到了現在，我想到這些的時候濕了眼眶，于是，我拍着他的肩膀告訴她：

“放心吧，我不會的”。

這一夜，我們相繼失眠。

第二天，兩人都頂着雙熊貓眼上班，靠窗的座位今天沒有人，小七也跟着變得毫無精神，她總是習慣性的看向那邊，然後嘟囔着嘴抱怨着說：

“怎麽不來了，是不是覺得我很讨厭呢”？

這樣的話語重複了幾遍，直到林哲推開門走進來的一剎那，她才笑顏如花，林哲牽着個小女孩兒，五六歲的樣子，和他有着驚人的相象，但細看又不知道是哪裏像，她生的特別好看，皮膚白皙睫毛很長，只是低着頭不說話，緊緊拉着林哲的手不放，他牽着她走到我們跟前說：

“快下班了吧，等你們下班，一起帶她出去玩”。

然後點了個蛋糕拉着小女孩坐在了老位置，女孩兒靜靜吃着蛋糕，頭也沒有再擡一下。

下班之後，我對小七說我還有事兒，讓他們去玩，我就不去了。林哲看了我好一會兒，他的眼神好像可以看穿我的內心所有想法，似乎在他的面前就不能有任何一句謊言，善意的也不可以，讓我不敢直視的轉了臉，他蹲下身，對着小女孩的耳朵說了些什麽，只見女孩兒慢慢朝我走來，拉拉我的衣角，說：

“姐姐，一起去吧”。顯得一臉無辜。

我蹲下來摸着她的臉，笑着說：“姐姐今天有事兒不能去，還有小七姐姐陪你玩呢，不好嗎”？

她看向林哲沒有說話，我沒有再顧忌什麽看了小七一眼，便踏出了門，經過林哲身邊，嗅到了他身上好聞的薄荷味，沁人心脾，我還是頭也沒回就走了出去，外面風很大，涼的刺骨，我抱緊了自己的身體，走回了家裏。昏昏沉沉的睡去，醒來已是淩晨十分，小七坐在床榻上抱着兩本書傻笑，我看着她幸福的樣子沒有打擾，繼續閉上了眼睛，腦袋裏放映了各種畫面，都在半夢半醒之間，直到清晨天微微亮，我睜開眼，第一次有了不想去上班的念頭。不過這樣的想法也只是轉瞬即逝，多少都有些不真實，小七滲人的鬧鈴一響，她就像打了雞血一般猛地坐起來，然後就開始掀我的被子，就這樣忙碌的早晨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