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走

在你予取予求的混亂生命中,或多或少的會有一個這樣的夜晚,和一個俊俏男子,在你以為快不能好好生活的時候,他饋贈于你他的所有樂觀,把他自己當成利用溫暖的工具,讓你看見自己那顆透明美麗的心和清秀臉龐。從而,使你繼續熱烈的活下去。

他向你敘述他的旅途故事,他告訴你他很累,但是這路途上的累,也許會和時間的功效一樣,那些你深深以為念念不能忘的人,突然有一天就遺忘在了一條滿是陽光、石頭和灰塵的馬路上。

那年我剛剛二十歲,那年我還覺得生活甚是美好。

{宋瓷}篇。

[丢失了夢想的人,更應該努力的去生活着。]

我叫宋瓷。

左眼下面有一顆淚痣。頭發很長,純黑色的。喜靜不鬧騰,不穿高跟鞋,不塗指甲,愛笑,內心卻不開放。這些都是小七描述我的。

小七是個活潑姑娘,短發,眼睛小小的,笑起來眯成一條線十分可愛。性格卻與我截然不同。我們同學五年,一起上了高中就直接考了大專,她總喜歡跟着我,我選擇美術專業,她也要選,盡管她對美術一點兒也不感興趣。我因為家庭原因中途辍學了,她也跟着辍了學,很利索的收拾行李辦好了離校手續。其實我們性格并不合拍,時常吵得天昏地暗的,她覺得我有病,我說她無知。但每回都是她先低頭,對于這點,我總能在自尊心上得到所有滿足,姑且是因為呆在一起成了習慣,彼此也還是沒辦法分開。

辍學之後,我準備孤身去上海,帶了幾件舊衣裳,兩本書,一臺筆記本和一張火車票離開了不富裕的家,剛進候車廳我就看見了小七在朝我揮手,她背着一個書包坐在她的箱子上,手裏拿着瓶礦泉水,然後沖我眨眨眼睛得意的笑,看來這姑娘是要和我死磕到底。

“宋瓷。我告訴你,你可別想擺脫我,從現在開始呀,你去哪兒我去哪兒,咱們一塊兒去浪跡天涯”!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神采飛揚,似乎看見了一條通往自由之路,我想她并不在乎接下來帶給她的是光明還是困苦,這便是我最喜歡她的地方,盡管她如所有的愛做夢的少女一般不知人間疾苦。可我永遠也沒辦法像她這樣毫無顧忌,我們從出身到家庭環境就有本質上的不同,不同的出身塑造了不同的性格及思想,而我向來比她悲觀。

“我可跟你說好了,去上海我是去舅舅那裏幫忙的,你要想玩的話,我是沒時間陪你“。

“哎呀,我知道,我已經準備了十萬分的吃苦耐勞精神,喏!你看!”

她卷起袖子,原本白淨的皮膚上用紅色的筆寫了四個大字“勞動人民“。我看着那四個字哭笑不得,只是覺得這姑娘真有出息。

這時廣播響起“K1226班車的旅客,列車已到達,請您收拾好随身物品進行安檢。”

“走啦,勞動人民,上車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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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路上說說情感,談談夢想,時間倒也打發的快。清晨抵達了上海南站,舅舅來接的我們。

我以為舅舅在上海的生活很美好,到了之後,事實并不如我願,他和舅媽帶着六歲的孩子,住在一個舊弄堂的頂樓上,每天上下來回必須爬三層黑的看不見手指的木梯,那木梯非常窄,只能容納一個身子,踩在上面會咯吱咯吱響,每次經過那裏,小七總會雙手合十,嘴裏念着:“上帝護佑”。

然後,總會很沒出息的躲在我的身後,一邊拉着我的衣角,一邊抱怨着這木梯,順便各種晦氣的說了句,這丫會不會我們剛走幾步刷刷刷的樓梯就跟着我們開始掉啊。

頂樓上,同住的還有另外一對夫妻,與舅舅家對門住着,中間是兩個露天式的洗臉池。房子只有三十幾平米,單放一張床就已經覺得擁擠,因為我們來的關系,就勉強再擠進來一張上下鋪,房間裏堆滿了雜物,看上去異常沉悶壓抑。舅舅還租了一間隔壁房,裏邊放着兩臺機器,是做皮鞋底的,機器從白天到晚上運作,一家子就靠着這兩臺機器維持着生計,好在舅舅接的單比較多,生活就這樣也算過得去。

來的這幾天,我與小七都沒有出去看看外面,不知為何,呆在這裏,總有一種走不出去的感覺,有幾個夜晚,我們站在水池旁吹風,看着這座城市燈紅酒綠,車水馬龍。我們各自不說話,就這麽眺望着遠方,也許我們各自心裏都覺得與這座城市格格不入,但是沒辦法,來了也就來了,總沒有連做都不做就回去的道理。

有一天,吃完晚飯,舅舅提起要和我一塊兒散步,我當然知道是他有話要對我說,并且還是一個我暫時還沒辦法接受但是不能不接受的消息。我們一起下了黑黑窄窄的木梯,此時的上海,晚上已然有點兒涼了,大街上人并不多。舅舅點了根煙,細聲問我:

“小瓷,來上海這幾天你感覺怎麽樣”?

我沒有回答,舅舅便接着那句話繼續說了下去。

“你爸爸的意思呢,是讓你在我這兒幫忙,可是,你也看到了我這邊的情況,舅舅覺得你應該去找份自己喜歡的工作,自己去适應這個社會”。

“其實,我也不知道,從學校出來之後就變得迷茫了”。

我說這句話的時候,舅舅卻笑了,我看不大出,他的笑為何意。

“你是個懂事的孩子,放心吧,你爸爸那邊,我會和他通電話的,你就去做你這個年紀該做的事情,青春本就是迷茫,別怕,舅舅希望你和其他同齡人一樣,是自由,美好的,無憂無慮的”。

像同齡人一樣是自由美好的無憂無慮的,這句話深深敲進了我的內心,我并不知道舅舅腦海中的自由美好無憂無慮是怎樣的一種記憶,但是我想到了我的自由美好無憂無慮,那是與我截然不同的一種生活,那是需要物質需要勇氣來填充的事實,那是我活至今日都無法觸及的東西。

其實我并不害怕吃苦,我害怕的是這年少的心荒蕪。

回來的路上,我們各自抱懷心事,一言不語,舅舅只抽着他的煙,眼神迷離,上木梯的時候,舅舅走在前邊,他有一步沒踩穩,險些摔了一跤,又徑直往上走去,腳下還是咯吱咯吱的響,我透過手機微光,看着他的背影。

我終于悟懂了這麽多年他沒回老家,原來是因為他過的并不如意這個道理。

[這樣謎一般的男子,讓人不敢觸碰,起先所有的美好想象都能伴随着現實一點點的耗為灰燼,最後,這樣的溫暖就會刺傷你的眼睛,讓你懷疑你多年人生裏的所有遭遇,并且從不與他談恨。]

我和小七搬家的那天,她特別開心,嘴裏一直念着,終于不用踩那該死的木梯。舅舅托人幫我們在浦東找了間小房子,說是熟人算的便宜,付錢的時候,還是吓了我一跳,要押一付三,一月一千八,連着交四月差不多就要八千。正當我想打退堂鼓的時候,小七話都沒說一句拉着我去銀行取出了一萬塊錢,然後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一臉驕傲的說:

“哼!這下知道帶上我的好處在哪兒了吧”。

“我出門沒兩天,我媽媽就給我彙了兩萬塊錢,她這樣,我怎麽去體驗生活啊真是的”!

我一直單純的以為,她家裏只是有錢,是我低估了一個母親害怕孩子在外吃苦的心。出來的時候爸爸只給了我一千塊錢,外加上我之前做兼職存下來的一千,一塊兒也不過才剛剛一個月的房租水電費,想到這些的時候我忽然就悲傷了起來,我終于曉得這差距就好比自己的母親在自家破舊的昏暗的房間裏将我帶入這個世界然後又似我将垃圾一樣的扔掉。此時你的家中燈火通明舉行派對慶賀小公主的誕生。我甚至胎毛都沒有剃過,更何談還有誰會知道我是哪天的生辰。這并不是貧窮與富貴之間的差距啊!

小七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她拍了我一下說:

“好了啦,別想多了,我先墊着錢,你別有壓力,反正這錢給我不用白不用,快點搬家了,在不搬天黑了,我們睡大街啊。現在上海的晚上那麽冷,你願意,我可不願意,凍感冒了花的錢更多。”

說完,就開始各種利索的搬着少得可憐的行李。就這樣我們有了屬于我們自己的房間,精心裝置了兩天,收拾的倒也算精致,時間總是過的很快,我找了份咖啡店的工作,本來店主答應只招收一個的,小七費盡口舌硬是也跟着進來了,于是,我們的生活步入了正軌,這才開始認識到一點兒生存的意義。

除了上班之外我與小七都沉迷于文字,我喜歡在博客上寫字勝過于在現實生活中去訴說,所以我的粉絲很多,在那個圈子裏幾乎沒有什麽人不知道宋瓷這個名字。小七,恰恰與我相反,喜歡看別人寫的文字,她一直向往國外的生活,所以她總喜歡那些浪漫的一塌糊塗的文章。而對于我寫的東西,她總是不屑一顧,無論再多的人喜歡我的文字,她都覺得不好。對于這件事情,她有過種種解釋,最常說的莫過于一句。

“你寫的東西太過凄涼,刻薄冷漠。一看就知道你這人內心抑郁多年,這人世間還是美好的事物占多數,我還是看點兒陽光明朗的吧,不然我也憂郁了,等你難過了,誰還各種樂呵的拉着你到處跑”。

每次她說這句話的時候,表情十分誇張,看我的眼神像是看她厭惡了多年的怪物一般,我甚是讨厭這種感覺,所以通常這種時候,我總是一言不發,不理不睬了。

我與她的關系足夠證明了一個事實,往往越親密的人越容易忽略和傷害對方,在生活中,我們除了上班是做同一件事情之外,多數的時間,都是各自對着自己的電腦。

有一天,她開心的拍着我的肩膀說:

“宋瓷,你過來看呀,這個,“晚年”寫的東西太好了,你看,你看,這是描寫巴黎的,好美啊”。

沒等我看完,她又接着說:“你看他才剛剛發表兩篇呢,點擊率要超你了呢,一看就知道是個有品位的男人,不行,我要求加QQ,不然被人先占一步可不好”。

“你就不怕他是個老大叔”。

“老大叔,也行啊,正好我也大叔控,就算拿不下我也可以拜師學藝嘛,哈哈”。

她笑的花枝亂顫的同時,還不忘找“晚年”的ID加為好友,可是對方似乎并不領情,拒絕了她的請求,她不服氣,又加,對方又拒絕。就這樣來回好幾次,對方終于被她的耐力給屈服通過了請求。

她高興的蹦了起來,手裏喝着的飲料,潑了我一身,然後一邊幫我擦着,一邊說:

“我就說嗎,碰見我這樣超級無敵粘人精,他還能跑的了,看我不把他給收了”。

“那你可得小心點兒,別到時候,被這大叔騙去五花大綁把你給賣了”。

“你混蛋”!她扔了一個枕頭過來。

接下來的日子裏,就可想而知了,小七每天都抱着電腦和那位“大叔”聊天,大多數時間,都是她不斷的粘着他說話,問問題,這位神秘“大叔”成功的把她的好奇心激發了好幾倍。

于是這些天,我的耳朵總是無法清靜。

“哎呀!宋瓷,大叔和我說話了”。

“哎呀!宋瓷,大叔常年生活在國外呢”。

“哎呀!宋瓷,你快看,大叔回國了”。

“宋瓷!大叔也在上海呀”。

“宋瓷!大叔他叫林哲呀”!

這樣類型的話語,每天不斷重複,聲音大并且尖銳,伴着她掩飾不住的喜悅,一遍一遍的沖擊我的耳朵,就是這樣,我對這位她嘴裏說的大叔,漸漸也熟悉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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