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念舊的人

[罷了，只願他在沒有我的日子裏，一路陽光明媚，再無荊棘。]

父親葬禮過後，我生了一場大病。

這突如其來的病，讓肖小芸失去了方向感。我連夜的高燒不退，她只好手忙腳亂的送我進了醫院。父親的離去讓我們親近了不少，原本兩個性格迥異的人竟也可以變得談天說地起來。

只是這場大病，病的我難受至極。差一點，我就以為我要死去了。

躺在病床上眼睛一直沒法睜開，身體也不能動彈。腦袋裏放映許多畫面，真實的卻又不清晰。我走進了一個噩夢裏沒辦法出去。

隐隐約約間我總是無數次的聽見肖小芸嚎啕大哭的聲音，有時費勁兒的睜開了雙眼看見的都是白色的牆壁，等不到她們發現，又自己很快的閉了起來。就好像行走在黑暗世界的邊緣，卻怎麽樣也走不進光明裏，這讓我恐慌。

我醒來的時候，看見了熟悉的聲音。模模糊糊的我以為林哲就在我的身邊，等到視線變得清晰了一些，才看清楚是沈越澤那張俊俏的臉。

“謝天謝地，你總算是醒了過來”！

肖小芸一直雙手拍着胸脯，表情愉悅，就好像卸下了心底的大石頭。

“我燒了幾天了”？

“今天是第四天了，醫生說再不醒過來就危險了，好在你醒了”！

她說完抓起了我的手，又摸了摸我的額頭。

“退燒了，終于退了”！

“醫生！醫生”！

她跑了出去。

沈越澤一直坐在那裏看着我，沒有說話。肖小芸出去之後，這間病房就變得十分寂靜。好一會兒，他走到我的身邊坐了下來。但是首先打破沉默的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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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怎麽來了”。

“要不是阿姨接了我的電話，告訴我你現在的狀況，我還真不會出現在這裏。我走的時候就和你說過，出什麽事一定要告訴我，你看看你現在成什麽樣了”。

他表情嚴肅，說話也是一直責怪我的口吻。

“我。。。。我這不是沒事兒了嗎”。

我心虛的把眼睛看向了一邊。

“你看你瘦成什麽樣了”。

他用手指觸了觸我的臉頰，剛才的責怪一閃而過，轉變成現在擔憂心疼的模樣。

“小瓷，讓醫生給看看”！

醫生走進來，看了看我。然後把體溫表給我夾着。好一會兒又取了出來。

“嗯，退燒了。現在沒什麽危險了，今天還在醫院住一天，沒什麽特殊情況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好的，謝謝醫生”！

我躺在床上看着肖小芸忙前忙後，這些天她也憔悴了不少。

“阿姨，辛苦你了”！

她轉過身，詫異的看着我。然後又呵呵一笑。

“。。。。不辛苦，你好了就好”！

第二天，我出院了。

沈越澤去辦理了所有手續，我站在醫院門口。外面下着雨，寒風刺骨。時間過得真是快，轉眼間，需要穿粽子裝的冬天不知不覺就又到來了。

當初下定決心與林哲在一起的時候，也是在這樣的季節裏。他拉着我的手，我們并肩同行。這不過短短一年的時間，兩個人就變成了只有我自己。然而我還是會無黯然的與他揮手，淚水亦是不會于風中同悲傷将我定格，只不過遺憾現實總會勝于臆想。這一生相知的時日并不長，他留下的也都已帶走。這一次，我們都沒有對彼此說再見。也因此，真正意義上懂得離別存在的價值，只是來迎合送別之人的不舍之意也就罷了。

我這一病，變得溫柔了許多。卸下了滿身的刺，回歸了最真實的自己。好像時間過去了很久一般，我竟開始緬懷起我的過去。

“冷不冷”？

沈越澤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到了我身邊，替我披了件外套。

“上車吧，要着涼了，阿姨在家都做好飯了”！

“好”！

回到家中，肖小芸已經做好了一桌子的菜。屋子裏告別了以往的冷情倒是顯得格外暖和。她解開圍裙，沖着我們樂呵呵的笑着。

“快洗手吃飯吧”！

這一頓飯是我們好些日子以來吃的最融洽的一餐。似乎災難都已經煙消雲散，剩下的就只需如此這般享受美好人生。是啊，逝者已去。活着的人，更要好好去活。

“你什麽時候回上海”？

她突然問出了我害怕聽到的問題。

“。。。不急，再看吧”！

“怎麽林哲沒有找你”？

聽見林哲的名字，我猛然愣了一下。還沒想好怎樣去撒一個彌天的善意謊言，于是，我沒有說話。低頭吃着碗裏的空心菜。

“我。。。是不是問太多了？沒有別的意思，就是關心你”！

“我知道。。。。沒事兒，都挺好的”！

我繼續低頭不語，沈越澤已然将我看穿。亦或者說他早就知道我和林哲分手這件事情，于是才會千裏迢迢跑到這裏來找我。

“小澤啊！你對我們家宋瓷真好，每回都陪她回來。我們隔壁家的王嬸還以為你是我們宋瓷的男朋友呢”！

她笑的合不攏嘴來，沈越澤也沒有說話，只是迎合她笑着。

夜晚，我獨自坐在頂樓吹風，手機裏傳來了一則簡訊。

“你要與我置氣到何時”？

署名是林哲。

這話讓我覺得難堪起來，他把我們今天這般遭遇，歸根結底都還是淪為我在與他置氣。他始終沒能明白我輾轉過多少個漫漫長夜才做下如此抉擇。他毅然不會知道我刺猬般的舉動下隐藏的良苦用心。

罷了，只願他在沒有我的日子裏，一路明媚，再無荊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