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離人

[直至很久之後，我都還深刻記得那種滋味，比心酸又苦過黃連，和他的眼淚一起，在我的腦海裏無法抹去。]

那天之後，我一直躺在床上睡了許久，好些天走不出那個房間。總覺得外界都将與我隔離，我不想動，不想說話，不想見到任何人。我把這整個故事，又從腦海中演了一遍。這将是一場夢，這也曾是一場夢。終于許多天之後，我從我們的故事裏走了出來。

這些日子裏我還是易困倦，也會頹廢，會想要丢棄，或迷失自己。

我思前想去，懂得了許多，明白過猶不及，倒也算及時懸崖了。總不能讓自己用餘生去追悔遺憾吧！于是，在某個灑滿陽光的早晨清醒之後，我暗自選擇決然離開。

除夕的前幾天，上海下起了鵝毛大雪。

這滿世界的雪，在這年輪的磨損中，積澱了悲喜，卻浮上了一層喚不回的悲傷。當初那個想在雪地裏打滾的小小念想，也在此刻變得毫無興致。果然，所有美麗的夢，都是因為當時經歷的人與事不一樣罷了。

“小姐，穿這麽少站在外頭會着涼的”。

“我不冷”。

我安心回她一個微笑。

“蘭姐，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我也不知道，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就喜歡你。我又沒有女兒，就想着要是能有一個你這麽漂亮的女兒，該有多好啊”。

“如果有一天，我走了！徹底離開這裏了，你還會在這裏嗎”？

“說什麽話呢？你能去哪兒呀”！

“要是真有那一天的話，我也還是會留在這裏的，只要先生他不趕我走，我就不會走。其實啊，你們都是苦命的孩子，就拿先生來說吧，雖說出身豪門，可他要承受的痛苦遠遠要比普通人多上許多。這是我活了幾十年，都沒有辦法體會到的一種苦啊”！

“謝謝你！蘭姐”！

“好了，進去吧，外頭太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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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七寶寶滿月酒的那一天，我因為不願意出門沒有去。林家與歐家在商業上尚有來往，于是林哲代替了林家出席。為此小七打來電話責罵我的怯場說了許久，到了黃昏的時候，她還專程跑到了家裏來找我。

蘭姐帶她到我房間的時候，我正在收拾行李，她很不客氣的沖了進來拉着我就去了客廳。她把自己包的很厚胖了許多，相比從前那個一身單薄的姑娘變了不少。好在皮膚變得比從前要好了，想來應該生活過的算滋潤吧。

“你為什麽不去”？

“不是電話裏都和你說了嗎我人不舒服”。

我蜷縮在沙發裏，有些不耐煩。大概是太久沒有與外界人溝通，已然不會和人聊天了。

“宋瓷！你看看你現在成什麽樣子了”！

“一個沈越澤而已，不要為此壞了生活好嗎”？

聽見沈越澤的名字，像是帶着刺一般，紮的我皺緊了眉頭。

“你從進來到現在就一直叽叽喳喳說個不停，都是孩子他媽了還和小時候一模一樣！小心以後你兒子嫌你煩呀”！

“我兒子才不會嫌我煩！這世界上也就你嫌我煩！我也就只在你面前唠叨而已”！

“看到你這樣我心裏真難受，以前的宋瓷即使一樣不說話，不外出。但起碼看起來神采奕奕，朝氣蓬勃的。你還記得我們剛見面的時候嗎？那個時候你站在一棵樹下，美麗的就像有道光射在你的身上，沒有人可以直視你。可是現在，我已經很久沒有在看見那道靓麗的光了，變得暗沉了”！

是啊！我當然記得！

我還記得我們一同在筆記本裏用沾着墨水的筆信誓旦旦寫下的承諾話語。

[此生就算不去嘗試愛情，也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這樣堅定的話語，那個時候是有多大的勇氣啊！那個時候一定猜測不到我們今天會是這樣的結局吧！那時候那個帶着光環的宋瓷早就沒有了，我是該慶幸的吧！慶幸多年之後，我終于有了人生裏極少的改變啊！

“時間是會改變很多東西的”。

她一邊脫下外套一邊呆呆望着我，我看見她肚子上堆積出來的肉，細看起來像只可愛的企鵝。

“你啊！該減點肥了”！

“笑什麽啊！你也有我這一天的”！

“是嗎？應該要很久吧”！

直到小七走的時候我都沒有将離別說出口，這将是我們許多年最後一次見面。她像是悟透了什麽一樣，遲遲邁不出去步子。

然後，她在漆黑的夜裏上了車。

我站在門口與她微笑揮手，她透過微弱的燈光，搖下車窗探出腦袋說出了一句讓我想要流淚的話來。

“不要把自己藏起來，不要走的太遠，我怕會找不到你”。

我面無表情看着她的車子揚長而去，飛過來一片塵土，迷蒙了我的眼睛。我将踏入一條陌生的路途，沒有最初，沒有末路。倘若有那麽一天，我行走的這條道路真的沒有盡頭，那麽在記憶裏看到的最初起點，會是你的面容。

清晰的就如同記憶中清晨裏見過的晶瑩露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