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離人
灰蒙的日子，過了幾天。林哲回來的那天，已是除夕的傍晚。
我們面對面站着也沒有人說話，他從車裏提出來兩個我叫不出牌子的袋子遞給我。
“給你買的新衣服”。
“謝謝”。
蘭姐說留下來陪我們過年，很開心的早早就準備好了除夕夜的飯菜，此時她正在廚房裏忙碌着。
“吃飯啦”！
“蘭姐，你也準備的太早了吧”！
“難得嘛！難得一起好好吃個飯”。
我們分別坐在了位子上，看着滿桌子的美味佳肴，卻無人動筷子。林哲從回來到現在都沒有說話，氣氛壓抑的就像他知道這是最後一頓晚餐。
好半天，他看了看我，又轉臉對着蘭姐說。
“蘭姐，你幫我去拿那瓶放在櫃子上面的紅酒拿過來”。
“哦，好”！
蘭姐抱着紅酒走過來遞給了林哲。他不慌不忙的打開，倒進了我面前的高腳杯裏，然後他舉起手中的杯碰了碰我的杯子，發出了一聲脆響。
這脆響好像在說着，祝你孤獨長命百歲。
他猛地喝下了那杯酒，幹幹淨淨，一滴不剩。我也端起了杯子，跟着他喝了起來，入口甘甜的液體順着喉嚨一直滑進胃裏，回味起來，卻變得極其苦澀。這種苦澀卻又只能換來一杯接着一杯的下肚，我們誰也不甘示弱。
終于，這瓶酒在幾次較量之後，一掃而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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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哲的目光變得炙熱起來，其實他酒量并不好，這會兒，應該有些醉了。
“先生，好像喝醉了”。
“我沒醉”！
“吃菜吧，一會兒涼了”。
他往我碗裏夾了許多的菜，每一筷子都很緩慢有序，小心翼翼。
吃過幾口菜之後，酒勁開始上頭了。
他放下碗筷，趴在了桌子上。蘭姐擔憂的起身走到了他身旁。
“先生，要不要回去躺會兒”。
他伸出一只手，示意沒事兒。
好半天，就一直僵在那裏。他的頭埋得很深，我仿佛看見他在抽泣。許久終于，他艱難的擡起頭坐了起來。我很清楚的看見了淚水從他的眼角處劃了下來。一瞬間，就被他擦拭掉，仿佛我看錯了一般。
然後，他站直了身體，揚高了頭，毅然朝着卧室走去。這樣的無聲無息就像是在與我高呼再見，想必他內心早就明白終有這麽一日，終有我離開他的一日。
所以，他才平靜至此。
這是我與他第一次亦是最後一次一起吃年夜飯。也是我有生以來，吃過最無味苦澀的一次年夜飯。直至很久之後，我都還深刻記得那種滋味，比心酸又苦過黃連，和他的眼淚一起，在我的腦海裏無法抹去。
生活總是會像一只光輪一般。
然後，我在他熟睡漆黑的夜裏，對他悄悄說再見，啓程離開。
我還是沒有帶走他買給我的所有東西，那間木屋子的鑰匙，黑色雛菊戒指，以及他剛剛為我買的幾件新衣裳一并都留在了那裏。這些，原本就不該屬于我的東西，早就該物歸原主才是的。
此時，夜色闌珊，燈火通明。
煙火放滿了整個天空，到處洋溢着新年歡快的氣氛。我站在人群中間，看着這個繁華城市，我卻無比沮喪，覺得毫無溫存可言。
何處是淨土啊！
其實我也不知道該去向哪裏！已然沒有我可以安身的地方了。這雙腳就是不停地走，也不知道要走過多少時間，才會走成心中那股思念。總歸這天涯是踩在自己的腳下，我一路掙紮也好，一路牽挂也罷。
因為我知道歲月一定會記住我在這美麗夜色裏，拖着行李決然離開時那無比空曠的眼神。總是會有一條路，也許升華，也許孤獨，落了一身歲月的塵土。也許激昂，也許荒涼，我只要一直走，就能找的到希望吧。
也願這時間可以變成一劑苦口良藥，在未來的某一天裏，可以修複我們這顆孤苦無依又早已劃滿傷痕的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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