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相見
? 因為夏季雨水多,又只找了一個工人,紅溪小學的宿舍快開學時才修好。陸遠沒有時間再去看謝雨。
小學的兩個新老師剛來,很多事情一時不能适應,田校長又身體出了毛病,退居二線。陸遠仍舊帶着課。
再見面的時間只能等到十一。
偏偏到十一,陸遠父親生病,他又先去了父親所在的北京。等到去上海的時候,國慶已經過了一半。
謝雨的工作不比其他工作,雖然不需要坐班,但別人放假的時候,往往就是他們最忙的時候。本來她将手上的工作能提前的都提前,能推後的全推後,不料隔壁省還是來了個突發大事件,社裏其他人手上都有任務,主編強行交給她去采訪。
周周轉轉等到回上海,已經是黃金周結束第一天。陸遠為了等她,特意在上海待了幾天,買的是她回來那天的火車票,想着雖然沒有時間相處,但至少能見一面。
只不過謝雨從高速走,因為返程高峰遇上堵車,本來中午能到,卻到了下午四點多才進了上海城。她只得打車直接去火車站跟陸遠會和。
然而這一天交通像是故意跟她杠上了一半,市內依舊堵得厲害。車子堵在路上幾乎寸步難行。一路上她心急如焚,和陸遠一直發短信。
他已經去了火車站候車,見時間不多,便讓她不要趕過去,等下次再見。
既然已經在同一座城市,謝雨當然不願意與他錯過。還趁着堵車的空檔,看到旁邊有火車票代售點,有備無患買了一張陸遠同車次最近一站的站票。
火車站人頭攢動,謝雨趕到時,陸遠坐的車次,已經開始檢票。因為是始發站,人太多,隊伍太長,兩人明明就已經很近,卻像是相隔在天邊。
她撥了電話,站着隊伍後随着隊伍前行,踮着腳張望,那頭很快接起,她問:“你在哪裏?”
陸遠的聲音從嘈雜的手機傳來,他似乎很意外:“我進站了。你到火車站了?”
“嗯。”
謝雨還是沒看到他,檢票的隊伍漸漸到了尾巴,她也進了車站內。
趕車的人總是很匆忙,生怕落後,隊伍裏的人們,一檢票入站後,大包小包開始往站臺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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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雨怕錯過陸遠,不敢跑得太快。
她手機信號莫名變得很差,像是回到了山區一樣。
她從來沒有如此挫敗過,明明想見的人就近在遲尺,卻又像是相隔萬裏。實際上他們确實馬上要相隔萬裏。
她幾乎是哭喪着臉放慢了腳步。周圍急着趕路的人,偶爾推搡着她,輕撞着她,沒有人注意到這個女人的失落和絕望。
等她踏上列車停靠的站臺,她不知陸遠在哪個車廂,徹底不知往左還是往右。只能傻愣愣地站在中央,看着左右蜂擁着分別趕車的旅客。
兩分鐘過去,謝雨重重籲了口氣,準備就此認命,這大概就是一次注定的錯過。她擡頭左右掃了一眼人群,準備轉身時,忽然看到左邊人群中,有一個人在逆流而行。
她睜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看過去。
人流雖然擁擠,但陸遠身材高大,逆行過來時,便很有些顯眼。他似乎并沒有看到她,只是在人群中焦急地東張西望。
謝雨跳起來朝他揮手,大聲叫道:“陸遠!陸遠!”
陸遠楞了一下,他聽到了她的聲音,緊接着便看到她的身影。
謝雨個子不算太高,而且身體纖瘦,但是陸遠目光搜尋到她後,就再沒有別人。
他逆着人群疾步朝她的方向跑過去。
謝雨也邁開步子朝他奔跑。
擁擠的站臺上,兩個人隔着幾十米的人群,每一步都舉步維艱,但是每一步有如此堅定。周圍所有的嘈雜都成為虛幻的背景。
等到終于靠近,兩人卻都不約而同地在相隔一尺的距離時停下。謝雨因為奔跑而面帶紅色,咬着唇微喘着氣,表情激動又興奮,像是要笑又好像是要哭出來。
陸遠目光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又對上她的眼睛,然後輕笑一聲,猛地伸手将她拉近懷中緊緊抱住。
乍然相見,有千言萬語要說,但又好像什麽話都不需要說。
陸遠空出一只手将謝雨的臉微微擡起,低頭覆上去。
謝雨反手用力抱住他的腰,微微踮腳昂頭回應他這個灼熱而纏綿的吻。
周圍一切都與他們再不相幹,趕車的人們匆匆忙忙,看到兩個在月臺上擁抱接吻的男女,也只是會心了然的竊笑,便繼續匆忙尋找屬于他們旅程的車廂。
待到人變得稀稀落落的時候,兩人才不依不舍地分開,只是兩張臉依舊隔得很近,彼此的眼睛裏都被對方占據。
陸遠嘴角勾起一絲溫柔的淺笑,問:“你怎麽會進來的?”
謝雨拿去手中攥着的那張火車票,頗有些得意道:“我買了一站票,機智吧?”
她臉頰浮着紅色,黑沉沉的眼睛裏有些許氤氲,那呼之欲出的激動,仿佛帶着點天真。
陸遠笑着點頭:“機智。”
他說完這句,謝雨卻沒有接下去,只是看着他不出聲,那臉上的得意之色,忽然夾雜了一點哀傷的樣子,眼睛也慢慢轉紅。
陸遠看進她的眸子裏,兩個人都沒再說話。
“喂!別磨蹭了,車子馬上要開了,趕緊上車!”
月臺上工作人員不耐煩的聲音将兩人拉回現實。
陸遠松開抱着謝雨的手:“那我上車了!”
但是他手剛剛離開她的身體,謝雨忽然又拉住他,那發紅的眼睛裏,開始霧氣沉沉。
她沒有過這種經驗,她年少離家求學,留在異地他鄉工作生活,也交過不算少的男人,離別時有,早已麻木。可是這一刻,她卻因為這場剛剛見面就要分開的離別,而覺得心裏的那根弦似乎斷掉,心中有陌生的悵然失落,還有細微的疼。
陸遠擡手摸了摸她的臉,輕笑道:“再等幾個月,我就回來。”
工作人員又開始催促。
謝雨點點頭,不情不願地放開他:“我有時間會看你。”
陸遠笑着點頭:“再不上車要關門了,回頭電話聯系。”
謝雨站在原地,目送他上車,在進入車門的時候,他又回頭深深看了她一眼。
當他的身影消失在車門口時,謝雨才驀地想起來自己背包裏還有給他買的零食和水果,那是她知道他回湘西買的是火車票後,專程為他準備的,好幫他打發二十幾個小時的車程。
她迅速跑到陸遠的車廂。
陸遠才将将在硬卧外的走廊站定,餘光覺察人影湊過來,果然看到謝雨舉着一個袋子敲着窗戶。
她在外面用力口型告訴他:“吃的。”
陸遠趕緊轉身車門走,謝雨也和他一起往回走。
只是兩個人都還沒走到門邊,那門就緩緩關閉。站臺的工作人員,上前來朝謝雨揮手:“火車馬上開了,別靠太近,危險!”
謝雨腦子懵了懵,不顧阻攔,下意識又轉身往前跑,果然見陸遠已經站在剛剛的窗邊,焦急地朝她揮手。
謝雨紅着眼睛,舉起手回應他,卻不由得挫敗地咬了咬唇,那火車已經發出哐當哐當聲音,陸遠窗內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她的視線裏。
火車駛出車站,剛剛的鐵軌上變得空空蕩蕩。蜂擁一時的月臺,也只剩幾個工作人員。仿佛那熱鬧只是人的錯覺一般。
謝雨看着手裏的一包零食,悵然地嘆了口氣。
相逢如此短暫,分別卻那樣漫長。
她忽然覺得有點難過。
口袋的電話響起,謝雨拿出來接聽。她嘟囔道:“都怪我一時沒想起來,專門給你買的吃的沒帶上車。”
陸遠笑道:“沒關系的,我也不喜歡吃零食。”
謝雨道:“二十幾個小時,不吃東西怎麽打發。”
陸遠不以為然道:“看看風景,睡一覺就過去,不難熬。”
謝雨笑了:“也是,你一個在山裏六七年都待過了,一天火車算什麽。”
陸遠沉默了片刻:“我很高興。”
“高興什麽?”
“高興你趕來送我。”
謝雨嘆了口氣:“我都要哭了。本來好不容易有假期,咱倆能在上海一起待幾天,哪想到只見了不到幾分鐘。”
“以後有的是機會。”他頓了頓,“會有幾十年。”
謝雨笑開:“嗯,沒錯,會有幾十年。”
其實兩人在一起的時間,加起來也不過幾天,但這樣的承諾說起來卻理所當然。謝雨不是一個相信承諾的女人,但是她相信他。
陸遠也不是一個喜歡承諾的男人,但是卻對此篤定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