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過年
? 上班兩周後,就是新年假期。
陸遠和謝雨父母家分別在南北兩座城市,自然是要短暫分開。
回到老家的謝雨,免不了被父母親戚年終例行追問。工作如何工資多少有沒有對象。
謝雨在他們家樓上樓下方圓幾百米,從小到大,也算是別人家的孩子,學業工作向來都算不錯,如今升職做了副主編,更是為謝父謝母掙了點顏面。
但是對于這種三線城市的人來說,一個馬上二十八歲的女人,還未結婚,那簡直就是一件天都能塌下來的大事。
親戚問起來,她只輕描淡寫說快了快了。
父母以為她只是敷衍,但在親戚面前也不好追問。
直到吃完年夜飯,謝母才正式開始對她的審訊。
“謝雨,我像你這個年紀,你都能打醬油了。我就問你一句話,你到底準不準備結婚?”
謝雨笑:“媽,我都說了我有對象了,你怎麽就不信?”
謝母道:“什麽對象?別以為你人在上海,我就不知道你幹了些什麽?張阿姨家的小露跟我說過,你總跟一幫狐朋狗友鬼混,這兩年根本就沒好好交男朋友。”
謝雨嗤了一聲:“小露說的話你也信?她自己才是三天兩頭換男友。我沒騙你,我是真有對象了,不出意外很快就能結婚。”
到了這時,謝母終于将信将疑:“你說真的?”
謝雨點頭:“比珍珠還真。”
謝母笑了:“那你怎麽不帶回來給我和你爸看看?”
謝雨道:“時間合适,我自然是會帶他回來見你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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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母喜上眉梢:“是個什麽樣的人?”
“兩只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
謝母白了她一眼:“我問你正經的。”
謝雨道:“我也是說正經的,就是普普通通一個人。”
謝母啧了一聲,不滿道:“我是問你他多大了?作什麽工作的?”
謝雨道:“快三十四了,在金融公司上班。”
謝母一聽更開心:“上海的金融公司,那收入應該很高吧?”
“還行吧。”謝雨敷衍道。
陸遠剛剛上班,算是從頭開始,實在算不上高。
謝母又問:“那他有沒有車?在上海有沒有房?”
謝雨搖頭:“都沒有。”
謝母驚愕:“一個三十四的男人,沒車沒房,小雨,你跟我開玩笑吧?”
謝雨道:“沒開玩笑,他以前在鄉下支教,最近才回上海工作,沒車沒房很正常。再說,你知道上海房價多少一平米麽?”
謝母臉沉了沉:“我就是知道上海房子貴,才問你對方有沒有房?難不成你們結婚生孩子,還租房子住?”
謝雨不以為意:“租房子怎麽了?現在租房子結婚的人到處都是。”
謝母氣得虛指着一臉平淡的女兒:“我真是白養你!從小我和你爸在你身上花了多少心血,将你培養成重點大學生,如願在上海找到好工作。但是到頭來呢?你跟我說你要跟三十四歲沒車沒房的男人結婚。你是要氣死我麽?”
謝雨父母是典型小城市小市民,現實市儈也有着常見的虛榮心。她早知道母親會有這種反應,但她也不想騙她。
她看着母親鐵青的臉,道:“媽,現在沒車沒房不代表以後沒有。我已經二十八歲,知道該和什麽樣的人共度一生。”
“你知道個屁?”謝母怒道,“你看看樓下你陳叔叔家的女兒莉莉,你們倆一般大,她從小樣樣不如你,成績不如你長得不如你,出來工作還是父母花了大錢找的一個破單位,但是人家嫁了咱們這一個銀行分行長,一年收入上百萬,如今都是住的豪宅,開的名車。”
謝雨戲谑:咱這小城市一個銀行分行長就一年上百萬?這事紀委知道嗎?”
謝母道:“我沒心思跟你說笑。若是你這對象真是你說的那樣,你也別帶他來見我了,免得我說什麽話不中聽。”
謝雨點頭:“如果你這樣想,那我暫時就不帶了,等你什麽時候想通,我再帶他回來。”說罷,又半開玩笑道,“若是我們打算結婚,你還不願意見,我就不通知你和爸爸了。”
“你——”謝母被氣得快跳起來。
大年夜,母女不歡而散。不過兩人吵慣了,也不怕有什麽隔夜仇。
只是謝雨知道,母親這一回恐怕是真的生了氣。陸遠人再好,但總結成一個結婚對象,确實只是一個無車無房的大齡男子,沒有哪個母親會覺得這是良配。
婚姻本該是愛情的歸屬,但在這個現實的社會中,卻能用金錢和物質來換算。
謝雨覺得可悲。
她回到自己房間躺下。
拿出手機,像是有默契一般,陸遠的電話正好進來。
“喂,做什麽呢?”他在那頭問。
謝雨道:“準備睡覺。”
陸遠笑了笑:“不打算守歲了?”
“又不是小孩子,守什麽歲?”謝雨笑道,“年紀大了,熬夜會變醜。”
陸遠在那頭沉默,良久沒有接話,謝雨奇怪,問:“沒話跟我說?”
陸遠唔了片刻,才低聲道:“有點想你。”
這回倒是輪到謝雨微微一怔,卻又笑道:“才一點?”
“不止一點。”
年初一,謝雨被母親拉着去上香。母親給她求姻緣,她自己已無所求,只為父母求了健康。廟裏有開過光的桃木護身符,她見着挺特別,用一百塊功德錢換了一根。
從廟裏回來,恰好在樓下撞見回娘家拜年的莉莉,她那位老公長得豬圓玉潤,開了一輛凱迪拉克,兩口子大包小包往樓上搬東西。
謝雨順便幫他們拎了一些,瞥了眼盡是些冬蟲夏草人參之類的昂貴玩意兒。
回到自己家裏,謝母自然又開始唠叨,說你看看人家莉莉雲雲。
還發動謝父一起混合雙打,耳提面命讓她好好找個靠譜的男人,免得将來後悔。
謝雨被她媽念得一個頭兩個大,終于在年初三,借口臨時有工作,逃回了上海。
回到自己的小窩,開門一看,卻見陸遠不知何時已經回來。
謝雨邊換衣服邊問:“你什麽時候回的?怎麽不跟我說一聲?”
陸遠道:“昨天就回了,怕跟你說了,影響你在家度假。”
謝雨擺擺手:“別提了,我一個大齡未婚女青年過年回家,耳根子能清淨?”她走到沙發邊,被他拉在懷裏坐下,抱着她親了親她的唇。她笑着問,“你有沒有被家裏人煩?”
陸遠搖搖頭:“我初中時父母就離婚,父親工作調動到北京,重新組建家庭。我們見面很少,他對我很客氣,不像是父親,倒像是待客一般。我去他那裏,也并不是回家,只是盡子女義務去看看他。”
他說着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謝雨終于明白他為何能在山裏待了一年又一年,因為沒有牽挂。
她歪在他胸口,攬着他的脖子道:“以後有我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陸遠笑着點頭。
謝雨想起自己在廟裏求的那枚護身符,從口袋裏掏出來,挂在他脖子上:“給你求的。廟裏開過光,我在上面施了我的靈力,以後肯定保你平安。”
陸遠摩挲着那小小的桃木墜子,輕笑出聲。
生活終歸是生活,謝雨和陸遠的生活也和這座城市裏,任何一個努力謀生的人沒有什麽不同。
所以當謝雨發覺渴望已久的新職位,并沒有帶給她任何成就感和快樂時,不免又開始懷念從前做記者的時候。
那時她滿世界亂跑,由激情變得麻木,也就厭倦了那種生活。如今如願做了副主編,再不用做一個苦逼兮兮的記者,但卻發覺又有些懷念從前。
大約這就是人天生的矛盾性。
不過謝雨也知道,如果再做回記者,恐怕仍舊會面臨之前的問題。
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而她如今不如意的事,加起來或許也才一兩分。
有一份還算光鮮的工作,有愛人陪伴,有對未來生活的期許。
她不算是個不知足的人,所以覺得這樣的生活,足以稱得上完美。
陸遠大約是一個适應性很強的男人,新工作似乎不久就漸漸上手。那種與這座城市格格不入的感覺,慢慢從他身上淡去。
偶爾早上,謝雨看着他穿着正裝出門上班,會忽然有種想不起他在山裏的模樣。
自然,在這座快節奏的都市裏,陸遠也變得非常忙碌。時常加班,也時常有應酬。謝雨曾經擔心過,他會不會不适應這座城市。但顯然,她的擔心很多餘。
他很少在家中提起工作,除了偶爾流露出的疲倦,他的狀态很好。他們和大部分相愛的情侶一樣,閑暇的時候,兩人會去看電影去周邊小游,也會去吃一頓浪漫的大餐。但更多的時候,還是窩在家裏看片子聊天。
兩人雖然生活背景成長經歷不同,但奇妙的是,竟然也有聊不完的話題。
只是他很少再說山裏的事,也沒有提起過那些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