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對牛彈琴
不管是兩男争一女,還是兩女争一男的事是不可能發生的。
蘇琦望了眼數日不見卻越發明豔照人的大姐,顯然她的死對蘇茹來說沒有半點影響……即使自己早就預料到會是這樣,心裏難免還是有點不舒服。
身邊人眼底一瞬間的黯淡輕易被蕭季捕捉,他挑挑眉,看來皇帝和這位蘇家長女之間或許有些不為人知的故事?
蘇琦很快收拾心情,笑道:“如斯美人,将軍怎能怠慢?”
她花費心思組織了這場游園詩會,為的就是讓兩人碰上面看對眼。奈何蕭季如此無動于衷,還真令蘇茹面上無光。
話音剛落,蕭季突然轉過身,擡手輕輕整理了一下蘇琦的領口。
唇上突然一涼,一觸即離,還是讓蘇琦大吃一驚。
這人好生大膽,大庭廣衆之下居然還敢占她便宜,莫不是有恃無恐,自己絕不會怪罪于他?
蕭季看見蘇琦白皙的臉頰上飄過兩朵暈紅,雙眼又驚又怒,不由嘴角微揚,鳳目裏閃爍着一絲狡黠。
因為背對着蘇茹,她在亭外看不真切。
只是蕭季忽然低頭,皇上卻臉色大變,蘇茹秀眉一蹙,隐約感覺到兩人的關系有些暧昧不清。
她側過頭,皇帝跟前的大紅人鳳內侍一臉波瀾不驚。不知是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場面,還是眼觀鼻鼻觀心,視若無睹?
蘇茹穩了穩心神,不管蕭季和皇帝的關系如何,梵國上下,除了眼前這位定國将軍,沒有誰配得起自己。
不管是相貌,地位還是身份。
難得找到如此相配的男子,她狠下心抛開平日的矜持與清高,主動向蕭季示好,可惜這位将軍一如外界傳言那般時常面露笑容,眼神卻深沉得猶若黑色漩渦,絲毫看不清他的想法。
蘇茹自認是聰穎之人也無法瞧出分毫,不免心下焦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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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經二十歲,這在待字閨中的官家小姐裏已經是老姑娘了。若今年再不出嫁,縱使再美麗的容貌也會漸漸無人問津,只能勉強做他人續弦和妾室。
無論哪一種,都不是心高氣傲的蘇茹能夠接受得了的。
錯過了蕭季,自己往日的風光将會成為京中所有人的笑話,這是她絕不能允許的!
“皇上說得對,美人配美景,再好不過了。”蕭季倒沒像剛才那般對蘇茹不冷不熱,扭頭微笑着請她進了臨風亭。
小鳳拿出茶具,修長的雙手擺弄了一會,一陣怡人的茶香便撲面而來。
蘇琦輕輕一嗅,眯起眼笑道:“的确是好茶。”
蘇茹受寵若驚地被蕭季請了進來,禮數周到的又福了福身,這才千恩萬謝地接過茶盞。
此刻為了賣弄才華,她忙不疊地接口道:“皇上,這是‘春日’,乃今年的新茶,據說一年只收得十斤,極為珍貴。”
蘇琦自然知道,這茶葉放在左相書房的暗格內,是先帝前些年賞賜下來的,向來被左相老爹看作寶貝。
有天卻被十歲的蘇茹無意中翻了出來,盡數倒在茶壺裏,泡了滾燙的開水,生生糟蹋了。
那天她正好經過,便見蘇茹哭哭啼啼地抓着自己的袖子不放。
可想而知,左相老爹只當作是蘇琦做的壞事,硬是在她的掌心上打了三十板子。
右手腫得像大饅頭,足足一個月才慢慢痊愈。
如今喝着這茶,勾起了蘇琦的回憶,似乎還能感覺右手掌心的刺痛傳來。
她從來不是大聖人,也算不上心腸歹毒,卻還是會睚眦必報的。
蘇琦不喜歡蕭季,更不喜歡他看自己的眼神,就像是毒蛇盯着獵物一樣,帶着探究和揣測,仿佛蓄勢待發,準備從哪裏下嘴咬一口。
她也不喜歡蘇茹,每回有這個大姐在,留下的都是令人十分郁悶的回憶。
既然蘇茹喜歡蕭季,左相老爹也喜歡蕭季,蘇琦便成人之美,把這兩個難纏的家夥湊一塊。
鹬蚌相争,無論兩敗俱傷也好,互相消磨也好,占便宜的還是她。
到時候,看怕蕭季也沒時間和精力再來管自己的事,或者半夜三更爬皇宮的高牆進寝殿去騷擾她。
蘇琦心裏的算盤打得“噼啪”響,自是要推波助瀾,讓蘇茹啃下蕭季這個硬邦邦的木疙瘩。
美貌既然不能打動他,那還有才華。
縱使蘇琦跟蘇茹不怎麽對盤,卻不得不承認大姐對琴棋書畫确實非常有天賦。
“聽聞蘇姑娘學識淵博,今日一見果然不凡。”蘇琦不吝啬地大大誇獎了蘇茹一番,後者起身盈盈下拜,嘴上謙虛,眼底裏卻隐含着得意。
蘇琦嘴角微抽,餘光瞄了眼一旁是蕭季,他的目光卻始終落在自己身上,神色似笑非笑,并沒有注意蘇茹。
她暗暗松了口氣,繼續說:“春色正好,蘇姑娘不妨彈奏一曲應應景?”
“民女遵旨。”
蘇茹早有準備,身後自有奴婢遞上古琴。
她一雙美目羞答答地瞥了眼蕭季,纖纖十指這才落在琴弦上。清澈的琴音慢慢響起,先是古樸渾厚,再是酣暢淋漓,自有一番韻味。
蘇茹低下頭,烏黑的長發落在一邊肩膀上,領口露出一小截雪白的肌膚,在陽光下折射出一抹誘人的瑩白,分明是有意為之。
蘇琦看得目瞪口呆,大姐向來眼高于頂,如此明顯地勾引,打死她都不相信有一日能見到。
看來,即使是美名遠播的蘇茹也開始着急自己的婚事了。
蘇琦原本最怕的就是她不配合,擺出一副生人莫近的清高表情,把蕭季擋在千裏之外。
現在倒好,反而是身邊這位定國将軍把蘇茹推得遠遠的,完全不感興趣的樣子,眼神由始至終落在自己身上,弄得她渾身發毛。
一曲結束,蘇茹使出渾身解數,挑了最難的琴曲,盯着蕭季的後腦勺,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十分哀怨。
底下聽到琴音的公子哥兒有幾個大聲叫好,餘下的也是一臉陶醉——就不知陶醉的是這琴曲,還是彈琴的人了。
蘇琦覺得蘇茹的眼睛快要冒出火光來了,那些公子拍馬屁算是拍到馬腿上了,彈完曲子在底下大聲叫好——以為這裏是花街小巷,還是當蘇家大小姐是出身低賤的名伶琴師之流?
偏偏最該出聲的蕭季毫無動靜,一邊喝着香茗,一邊繼續看着她,就像蘇琦是一塊極品點心,琢磨着要從哪裏下口品嘗。
蘇琦被自己腦海中的想象惡寒了一把,無奈地開口打破了沉默:“蘇姑娘的琴藝果真一流,此曲只得天上有啊。”
“皇上謬贊了,”蘇茹的面色這才稍微緩和了一點。
可惜蕭季不搗亂便不甘心,懶洋洋地笑了:“比起鳳內侍的琴藝,便不值一提了。”
蘇茹的臉綠了,蘇琦的臉青了。
前者是氣的,後者是怒的。
将軍大人,你随便說兩句好聽的話會死麽?
把一個雲英未嫁的官家小姐跟宮中內侍相比較,也就蕭季能做得出來。
蘇琦撫着額頭也破罐子破摔了,蘇茹難纏,蕭季比大姐還要難纏十倍,自己也不想再摻和了。
她是盡力了,左相老爹估計也能原諒自己的無能為力。
賞了一對玉如意,幾匹綢緞和一支點翠金釵,蘇琦把滿臉蒼白、面目暗含鐵青的蘇茹送走了。
再繼續下去,估計蘇茹想死的心都有了。
二十年來被爹娘捧在心尖上,又受到京中公子哥兒的殷勤吹捧,她何時被如此冷待和暗嘲?
今天的游園詩會,估計會成為蘇茹的記憶裏不可磨滅一道噩夢!
蘇琦擺擺手,叫小鳳下去讓別院裏的公子小姐都散了,嘆息道:“既然你看不上蘇家大小姐,朕便給你另尋佳偶。”
“不必,”蕭季垂下眼簾,修長的指尖在盞口來回摩挲。
“皇上覺得好,這蘇家小姐自然是好的。微臣這就讓管家安排,擇日向左相提親。”
事情突然峰回路轉,蘇琦一時沒反應過來。
明明剛才就連看蘇茹一眼都不願意,蕭季怎麽就願意娶了?
她一怔,自己似乎忘記了,這殼子是皇帝。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況是娶親?
蘇琦想要蕭季娶蘇茹,不管是否喜歡,他也會去娶的。
思及此,她皺了皺眉:“蕭将軍的婚姻大事,朕并沒有強迫你的意思……”
蕭季起身恭謹地行禮,打斷了蘇琦的話:“外族已殲,天下太平,微臣确實到了要成家立室的時候。”
話說到這份上,蘇琦緊蹙的眉頭慢慢舒展開去。
一個願打一個願挨,蕭季願意跟蘇茹成親,那是最好不過的結果了。
只是,這會兒她怎麽有種逼良為娼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