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娘子與夫君
蘇琦在樹林捉兔子的時候,無意中發現小動物啃的一小片樹葉後會昏睡一段時間,就興沖沖地摘了,把汁液一股腦地倒在了杏子上。
蕭季想要好吃好住,讓她當便宜丫鬟——沒門!
蘇琦又不是腦子進水了,繼續跟他湊一塊,很快就要被追兵捉回去。她好不容易跑出皇宮,說什麽都不要再去天天提心吊膽,還得勞心勞力地裝皇帝了。
她随手用泥巴将臉頰抹黑了,趁夜下了山,從另一面的小村莊找人送自己過河。
蘇琦連續兩天不敢睡不敢停留,硬撐着輾轉在船只、牛車和商隊之間,跑得遠遠的,皇宮裏的追兵和獵犬很難再找到自己。
這天蘇琦進了一個大城鎮,周邊的小村莊別說銀子了,銅板都少見,一般都是以物換物,她呆不住兩天就走了。
在小攤上叫了一碗雲吞,她慢條斯理地吃着,擡頭就見一群人圍在一起高聲交談着京中宮變。
中間黝黑的大漢拍桌大笑,衆人聽說皇帝被斬,頭顱挂在皇城,屍身被扔在後山喂狗,無不拍手稱快。
蘇琦突然沒了胃口,皇帝雖然率性而為,冷酷殘暴,殺人如麻,好歹還是為江山社稷兢兢業業,努力處理政事。
在她看來,諾大的梵國,如果皇帝真的糟透了,早就被別的國家占了,怎麽還能漸漸強盛富有?
蘇琦想到這段時日以來自己拼命努力,不僅沒得到好處,還得招人罵,更加覺得她不當皇帝是最明智的決定。
“你們知道禦林軍為何忽然倒戈,将皇城打開,讓叛黨殺進皇宮裏?”黝黑漢子說到興起,故作神秘地笑了笑。
蘇琦原本要走,聽了這句話,不由坐下了。
不管怎麽說,禦林軍各個草包,她還是待這些人不薄的,誰知卻沒有人領情,還轉身把自己賣了。
“個把月前皇帝大婚遇刺,禦林軍打了板子扣了點錢便遣回家了,狗皇帝一個都沒殺!”
蘇琦點頭,她如此大人有大量,禦林軍這幫兔崽子不向着自己居然倒戈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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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沒天理了!
黝黑漢子的話引來周圍的百姓一陣起哄:“那狗皇帝不殺他們,莫不是打算以後養肥了再宰?”
“咳咳……”蘇琦剛喝下一口湯,聽了這話立刻被嗆住了。
禦林軍雖然不比豬聰明多少,可是渾身粗皮劣肉,下鍋煮能下得了口嗎?
黝黑漢子大笑道:“兄弟你說得對了,狗皇帝一時興起留着那些士兵,不知道要怎麽對付他們。禦林軍和他們的家眷日夜膽戰心驚,吃不下睡不着,一個個骨瘦如柴,連刀劍都要提不起來了。”
“……就要逼瘋了,叛黨來了,正好一了百了。”
蘇琦聞言幾乎要吐血,這些禦林軍心裏害怕皇帝的手段便罷了,居然吓得都成了驚弓之鳥。
居然為了這樣的理由倒戈,她郁悶得要命。
那皇帝果然以前做孽太深,把自己也連累了!
只是皇帝已經被叛黨殺了,還有一顆腦袋挂在城門。可是蘇琦在這裏,那人又會是誰?
不管是誰,這世上再無皇帝邵雅此人!
思及此,蘇琦安心了,胃口有了,迅速把桌上的雲吞連湯也喝得幹幹淨淨。
蘇琦剛起身要到樓上的廂房歇息,又聽那黝黑漢子嚷嚷道:“咱們的新皇帝了不得,據說是先帝遺落在外的龍子,飽讀詩書,溫文爾雅,這下百姓有福了……”
接下來是一頓好誇,她沒再聽,快步進了房間關上了門。
誰做皇帝又如何,反正跟自己毫無關系。
不過這個所謂的先帝私生子,究竟是怎麽來的?
在大城鎮呆了兩天,蘇琦去店鋪買了黑豆油,再不用把鍋灰抹臉上,笑的時候僵硬得要命,還不停掉粉,吓得別人退避三舍。
小鳳和蕭季都知道她是女兒身,梵國上下卻沒有人曉得。
蘇琦索性換上了自己穿習慣的女裝,挑了一條漂亮的粉紅色春裙,一支平常的桃木簪子。
往河邊一站,倒映出一個嬌滴滴的小娘子。
就是臉黑了點,笑的時候呲起牙亮了點,腰上墊了東西讓腰圍粗了點……
總的來說還是不錯的,足夠掩人耳目,瞞天過海了。
出了城門,蘇琦扭頭看到旁邊的皇榜上貼着好幾張通緝令。從低到高,懸賞的價格逐漸增加。
最底下三張都是江洋大盜,殺人放火搶掠無惡不作,懸賞五十萬兩白銀。
中間兩張是有名的采花賊,不僅糟蹋良家女子,上至七十歲的老婦,下至十歲女童都不放過,最後還血洗滿門,千刀萬剮難抵其罪,懸賞一百萬兩白銀。
最上面只得兩張,一張赫然是蕭季的畫像,底下一行小字寫着定國将軍意圖謀害儲君,賞銀一百萬兩……黃金!
蘇琦皺着眉琢磨,如果她沒逃走把人送去衙門,這一百萬兩黃金是不是就要到手了?
只可惜到頭來,這些黃金她不一定有命能揮霍。
蘇琦側過頭,好奇有誰能跟蕭季并排被懸賞。
看了又看,畫像上面貌柔美的人跟皇帝長得一模一樣。
她嘆了口氣,底下居然寫着此乃偷竊宮中寶物的賊人,懸賞二百萬兩黃金。
皇帝的相貌如何,朝臣大多是知道的。這樣明目張膽地貼出來,卻又刻意掩飾她的身份。在蘇琦看來,根本是畫蛇添足。
又或者,新儲君想要活捉自己,好慢慢折磨?
思及此,蘇琦不由渾身抖了抖。
不過皇帝居然值二百萬兩黃金,她摸摸臉頰,擦黑了仍舊不安全,自己是不是得在面上劃兩刀比較好?
忽然城門前一陣哭喊求饒聲響起,只見官兵人手一張畫像,抓着進城的百姓看得仔細。
凡是身形瘦削嬌小,年紀在二十上下,不論男女都被官兵押下。
蘇琦看得心慌意亂,轉身便想趁亂走開。
還沒走兩步,身後便傳來一聲低喝:“前面的,站住!”
蘇琦沒敢回頭,默念着叫的不是她,加快了步伐。
肩膀驟然一沉,被人用力捏住,她白着臉瞥了眼抓着自己的官兵。
“跑什麽跑,上頭有令,二十左右的未婚男女都得到衙門候着。”
聞言,蘇琦低下頭細聲細氣地說:“這位官大爺,民婦已經出嫁了。”
官兵顯然不信:“夫家姓什麽,家在何處?”
她一愣,餘光瞄到皇榜上的通緝令,随口答道:“夫家姓蕭,便住在二十裏外的麗水村。”
這個村落蘇琦曾經借住了幾天,知道村民甚少出外,因為偏僻也沒有外人進去,即便說了,官兵也不甚了解。
“麗水村那個窮鄉僻壤,居然有你這樣姿色的小娘子?”官兵瞅着蘇琦面皮黝黑,細細一看倒有幾分秀麗。她身上墊了布料掩飾身形,瞧起來卻是體态豐腴,有種成熟婦人的味道。
蘇琦哭笑不得,改變了容貌身形,竟然還被官兵調戲?
“小娘子的夫家便在附近吧?若是不來,便只能随我們去衙門一回。”
蘇琦深知有些地方規矩嚴厲,已婚女子若非有夫君在側,是絕不能單獨出門的,心下不禁萬分焦急。
只是此時此刻,她去哪裏找那位不存在的“夫君”?
一只手突然搭在蘇琦的肩膀上,夾雜着幾聲咳嗽的低沉男聲響起:“這位官爺,我跟我家娘子第一次來市集被沖散了,終于找着了。”
官兵眼看着小娘子身後的男人,臉色蒼白還隐隐透着青,穿着白色的布衣貼在身上瘦巴巴的,看着像是一陣風能吹走的病弱書生,不由替他家夫人惋惜。
“真是土包子……”官兵咧嘴哼哼兩聲,不悅地甩袖而去。
蘇琦僵着身子慢慢轉過頭,身後的人鳳目俊顏,這所謂的“夫君”不是蕭季又是誰?
“……你怎麽在這裏?”
蕭季神色不耐,手臂圈在她的脖子上沉聲道:“快走,你真想被捉去衙門送死?”
蘇琦冷汗淋淋,無奈地被他拖着往前走。
那官兵無意掃了眼過來,見兩人依偎在一起,相攜而行,倒像是恩愛非常,不由心生羨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