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別離

離去的沈清舞和胡歡悅不知道,楚邢宇其實并未走遠,一直在暗處注視着她們直至離開才現出身來。

不過是兩個女兒家的心思,也不知道怎麽就引得自己出來。慢慢踱步走出林子,轉角處便是一座宮殿的一角。小路僻靜無人知曉,此番地界基本上無人行走,倒是個獨自生活的好地方。

屬于總角少年的小手緩緩小門,依舊是一片與世隔絕的世界。楚邢宇第一次來到這裏的時候甚至懷疑,這裏,是不是連時間都靜止了。

可是庭院中的銀杏樹随着時間的流逝愈加繁茂,又讓自己清晰地認識到時間的變化。明明人事都已經停留,為何這植物還要深深的提醒自己,歲月的變動?

推開偏殿的大門,似乎對方一直都喜歡呆在此處,煮一壺清茶,看浮生半世。

“姑母。”楚邢宇恭敬的向對方行禮。

素雪朝她點點頭,應該是早就知道他的到來。茶杯已經擺放在對面。素手舉起茶壺,為他斟上七分茶。

楚邢宇坐到素雪對面,靜靜的凝視杯中的茶葉,一葉翩跹,在水中如蜉蝣般蕩漾。想是時光靜好至如此,大概就是這樣。

雖然沒有過多言語,素雪也能感覺到他心中的壓抑。嘆惋他不過是個小小少年,在本該爛漫的年歲裏,卻已成熟。明明不需要過多的在意人事與非,卻好像不在自己視線之時飛速成長。

思慮良多,素雪方開口言道:“今日和沈家、胡家女怎會有這般感嘆?”

楚邢宇沒有驚訝素雪是從何處得知他們的談話內容,不過是寥寥幾句,也不值得深究些什麽。主要的還是姑母對自己的關心。

想來後宮之事繁雜難尋個蹤跡,有人跟在自己身後也是件好事,便不曾有過拒絕的意思。

等了許久未見楚邢宇有回答的意思,素雪不知想到了什麽,心頭也是一酸:“我總想來,讓你逃過複雜的人事,過上一種簡單的生活,此番看來也是個過錯。”

感受到素雪畫中的敏感,楚邢宇稚嫩的臉上閃現一種無奈:“您的想法是對的,我對于複雜的人事确實不喜,現在的生活已是滿足。您切勿多想。”

素雪看着他一幅沉着冷靜模樣,心中的難過未曾因為他的懂事而減輕半分:“我本希望你可以如尋常少年般生活,卻不知道自己當時的抉擇是對是錯?所謂之差距,不就是我帶給你的嗎?”

素雪眼中的憂傷太過明顯,仿佛下一秒鐘便要溢出,楚邢宇只得出言安撫道:“我還是覺得人只要過好自己的生活變好。人生軌跡總會由于一次次不懂得選擇而被改變,保持本心走下去,路途上有些不順也是無礙的。何必為了自己當初确定了的事情而感到憂傷、悔恨呢?我現在的生活很好,代表着您當初的決定沒有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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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和她們閑聊,只是她們也有了一點和我相似的迷茫,才忍不住現身說上幾句。現在想來這種做法确實不合禮法的。不論年歲,我終究是個外男,這般相見,若是傳出去,怕是損了兩位姑娘的清譽,此時還是要姑母多多擔待才是。”

知道楚邢宇的豁達,素雪心中的憂思才算放下。或許為母即是這般躊躇,深怕自己的決定會有礙孩子的生活。

也許楚邢宇當個閑散王爺才是好事,或許他做個楚家的嫡幼子才可一世順遂。可是這些事情,不到蓋棺,如何定論呢?

作別顯然現在氣氛低沉的小院。楚邢宇并沒有覺得壓抑。年少早熟并不是他所能決定的。有些事情看破了卻揣着糊塗不是他的性格。大約是他天性敏感,早早的就發覺父親母親對待自己的态度和幾位哥哥不同。幸得生母明理,年幼知事之時便告知了自己緣由,也使得自己沒有繼續胡思亂想。

賞花宴過去幾日,對于秀女們的觀察也漸入尾聲,約莫是到了離別的關口。氣氛才格外憂傷。

一向和胡歡悅形影不離的沈清舞獨自處于一處,那便是沈清樂的清寧宮了。胡歡悅不大喜歡和不熟悉的人相處,更何況沈清樂還是處于皇後的高位,更是她不想接近之人,所以便只有沈清舞一人前來告別。

姐妹兩人坐在軟榻上相顧無言。沈清樂無意識的握緊自己兩只手中握住的細白小手。

沈清舞任由她握着,沒有去驚擾陷入沉思的沈清樂。心中知曉她的萬千舍不得,就如同現在的自己一樣。可是自己離開了皇宮,還有母親可見,友人可邀;而她除了幾位宮女,就真的是孤家寡人了,連個說說心事的人都不曾有。

沈清樂凝視着沈清舞的眼睛,很清晰的讀出她的憂慮,清淺的一笑,表達自己無事。有些慌張地松開雙手,發現沈清舞的手已經被自己握紅,頓時手足無措。

沈清舞沒有怪罪,安撫的拍了拍沈清樂的肩膀,伸手将她環繞在自己懷裏:“好了,樂樂,知道你舍不得我,別把氣氛弄得這麽僵嘛。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把皇後娘娘惹哭了呢。”

聽到沈清舞的最後一句話,沈清樂立刻用手帕擦拭自己的雙眼,卻并未發現留下水痕。

沈清舞的手緊了緊:“好啦,只是有些紅,沒有眼淚。”

沈清樂埋怨的看了她一眼,沒有掙脫她的懷抱:“少來吓唬我,就算是身為女子,我也不會輕而落淚的。”

明明知道她是故作堅強,沈清舞卻故意曲解成另外一番意思:“怎麽,你的意思是說,我要走了,還不值得你落淚。”

沈清樂不滿的掙開了她的手,直至的注視着沈清舞的眸子,良久,才閉上眼睛,整理好淩亂的思緒,恢複原本的一片清明。

“你總是要走的,我這裏沒有挽留,只有祝福。”

說完,沈清樂拍拍手,蘭草托着一份名錄走了進來。沈清樂拿起名錄,神情格外認真的将其放在沈清舞手中。

沈清舞疑惑的翻閱,裏面所列之物令她瞪大了雙眼:“這,這是?”

沈清樂滿含笑意地說:“這是我給你的添妝。回去後,過不了多久就要交換庚帖。我思索着你們的婚事也算是将近了。我身在宮中,自然無法參與。此種遺憾,唯有給你添妝方能彌補。你不用擔心,我給你的都是合乎禮制的。”

沈清舞按了按抽痛的太陽穴,擡眼看看窗外碧藍的天空,才找回自己的思維:“樂樂,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你給我的這些,我不能收。你是我的姐姐,我的閨中密友,若是一件兩件也就算了,這麽多,我是無論如何不能收的。”

好不容易講出這番情真意切,又不傷了沈清樂的心的話,沈清舞覺得自己的都累得乏力了。可是轉過頭看着沈清樂眼淚汪汪的樣子,她又不知道該如何将準備好的話繼續說下去了。

“小舞。”沈清樂有些委屈的看着沈清舞,有些泛紅的瑤鼻微微抽動,好像沈清舞一個不答應,眼淚就會落下來似的。

沈清舞瞪大了眼睛看着沈清樂,好像從來沒有認識過她一樣。相識那麽多年,未見其有過如此做派,這般小女人狀态,實在是不适合一般情況下都是面無表情的沈清樂。

可是沈清舞偏偏拒絕不了這樣的沈清樂,艱難地維持了理智,努力的告訴沈清樂自己最多只能帶走這其中的四分之一。

兩相争辯之後,沈清舞無奈的接受了沈清樂二分之一的好意。

她也知道自己是太過矯情了。沈清樂為自己添的都是極好的東西。有些家庭中的嫡女這些東西都未必能得到,沈清樂卻不吝惜的給了自己。此情此意,她覺得自己受不起,卻也無力推拒。

沈清舞大約是這一輩中的沈家女唯一一個按照規矩嫁人的了。沈清樂總想着能讓她過得好一點、再好一點。

歲月如梭,沈清樂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兩個人才能有機會再次相見。這種有血脈相親之人在身旁的感覺,大抵就只有這些時日了。

沈夫人雖然大型的宴會都會出現,可是自己真的是和她一點關系都沒有了。沈家的家譜上,再無沈清樂的名字了。自然也就找不到理由和她說說話。

沈清舞可以以閨中密友為由相見,其他人,大約只能兩兩相望了。

蘭草來帶的托盤中還放着一根小巧的銀鞭和一小尊白玉佛像。沒等沈清樂開口,沈清舞就會意的笑了笑。她的意思自己如何不知道。

沈清樂慘然的笑了:“我知道有些事情該放下了,可是就是舍不得。這一次,又要勞煩你了。”

沈清舞伸出手深深的抱住她:“樂樂,你要好好的。”

離別的時間已到,就算拼命阻止時間的流動也是無效,沈清樂回抱這沈清舞,道了一聲珍重。

沈清舞朝她笑笑,轉身融進了暮色裏。

沈清樂半倚在門口,看着她漸行漸遠,想要折一枝垂柳,卻磨磨蹭蹭的至日已黃昏。

“孫嬷嬷,您教的方法真好用。”沈清樂真心實意的對一直站在身旁的孫嬷嬷說。

孫嬷嬷笑得有些苦澀的應和。她本來以為娘娘是真的打算去争得皇上的一份寵愛,誰知道是用在了三小姐身上。

沒有理會神色不對的孫嬷嬷,沈清樂再次吩咐沒走的蘭草:“将我給小舞準備的添妝,明天都送到沈府。”

作者有話要說: 阿樂回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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