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白桦

在白桦二十二年的人生當中,出百草谷的時間極少。

但是因為有兩個從谷外來的師弟師妹,他對于外面的世界了解的也不算少。

少時出谷,是祖父祖母帶着去的,在外面見識了各種疑難雜症,他雖然有極高的學醫天賦,也在谷中重新消化整理了許久。

百草谷的規矩不多,但是有一條——谷主必須坐鎮谷中,不得外出。

除非繼承人成親生子,才可傳位。

白桦雖已至娶妻的年紀,卻沒有遇到合适的姑娘,所以百草谷的谷中仍是他的父親白楦。

白桦早些年還喜歡出谷游歷,只是這幾年心思就淡了,總是在谷中整理醫術,偶爾制制藥。自然遇不上什麽姑娘。

師弟餘厚樸不是沒有勸過他多出去走走,說不定會遇上心動的女子。白桦對此只有一句話:“你倒是出去了,結果還是娶了師妹。”

被白桦涼涼的目光一掃,餘厚樸冷汗直流:“我這不是心早就送出去了嘛。”

“谷裏就師妹一個女子。”白桦言下之意,若不是因為餘厚樸,娶師妹的就是他了。

遇到這件事,餘厚樸絕對是分毫必争的:“師兄你可別忘了,白家祖訓,近親不得成親!”

白桦被餘厚樸的回答噎得一怔,瞪了他一眼:“我知道。”

見師兄瞬間蕭索的身體,餘厚樸也知道自己不小心點到了他的痛處,安慰道:“師兄,那樣的女子不是能和你在一起的。還是別想了。更何況她還算是你的表妹……”

話還沒說完,餘厚樸勸說之人就已經走遠了。

這是自四年前白桦出去後的第二次出谷。

百草谷位于黎國中間的山脈裏,距離皇城有不短的距離。收到師弟的信件。白桦的時間就在日夜兼程的趕路中度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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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娘娘中毒!這可是個大消息,于白桦而言并非如此。只是她所中之毒是自己師弟都未曾見過的,才勉強勾起了自己的興趣。當然這只是其中之一的緣由。

還有一個,就是母親的催促。皇後娘娘雖然名義上不是沈家人了,但是作為長輩誰舍得讓自家孩子受苦,更何況這其中還有些曲折的原因在。

沈清舞是表妹,自己作為師兄一直護她到出嫁……

沈清音是表妹,自己救了她一命……

這皇後娘娘沈清樂也是表妹,沒有理由自己厚此薄彼,唯她不救!

白桦緊趕慢趕終于在過年之前趕到了京城。

由于在路上需要掩人耳目,走走停停甚至是繞些遠路在所難免。白桦雖然能夠體諒這群侍衛的難處,但實際上心裏是帶着些許不滿的。這可是人命關天的事情!若不是有自己的師弟餘厚樸、師妹沈清舞在,怎麽可能撐到自己來?

由外人看來,白神醫飄然若仙。但是實際上白桦心裏的小人正眉頭皺得緊緊的,打量着清寧宮的一切。

清寧宮上下充斥着過年的味道,紅紅的燈籠寓意着對新的一年美好的期待。可是當白桦看到沈清樂那張臉的時候,對嚴成瑜就更加不滿了。

俗話說相由心生,意思是一個人內心如何,多多少少會反映在他的臉上。實際上身體的狀況,也是會體現在臉上的。

沈清樂的臉上被細致地塗抹了脂粉,尋常人看不出一絲病态。但醫術高如白桦,一眼就看出了她的身體是從內裏開始枯朽的。

食不知味的過了一個除夕,大年初一,白桦早早地起床,準備去給沈清樂診脈,卻被守在門口的小太監告知皇後娘娘去給太後娘娘請安了。

真是個笑話,自己急急忙忙地趕來。等了昨日半天已是上限,沒想到還是要耽誤一天。

白桦坐在椅子上生悶氣。難怪走之前父親囑咐自己皇家是非多,難怪那個人到了最後的時刻不顧一切的逃走……

沈清樂回到清寧宮,就請了白桦為自己診脈。也是因為知道沈清樂身體不好,太後才允了她早點回來。嚴成瑜就沒那麽幸運了,一整天的時間基本都要呆在興慶宮了。

“你出去吧。”沈清樂見白桦進來,就吩咐唯一在屋裏伺候的半夏離去。

半夏自然是不肯的:“娘娘,白神醫可是外男!”

沈清樂一字一句地說:“是我們千辛萬苦請人家來的,自是要守着百草谷的規矩。”

半夏聞言,悻悻地關上房門,離開了。

沈清樂看到白桦維持着剛進門時的姿勢,沒有坐下。默默地卷起自己的手腕放在桌子上:“神醫請!”

沒有任何的虛禮,白桦徑直走到沈清樂的對面坐下,伸出右手搭在她的手腕上。

沉默良久,他才開口:“雖然比較麻煩,但是我可以解。師妹的針灸也可以聽了。”

沈清樂收回手,慢慢地将袖子整理好:“有勞白神醫了。”

白桦嘆了口氣:“至于那麽疏遠嗎?怎麽說我也是你的表哥。小時候也不是沒見過。”

“那些都過去了。”沈清樂垂下眼簾,顯然不願意對以往多談。

但是白桦明顯不願意放過她:“清樂,你和師妹、和清音都不一樣。得體、大氣、懂事!但是我最不喜歡的就是你的這些品質!”

沈清樂看着谪仙一般的白桦走下神壇,像個普通人一樣對自己絮絮叨叨,顯然有些接受不能:“你在說什麽啊?”

被大大的杏眼注視着,白神醫沒有絲毫的不自在:“清樂,你有沒有聽過‘會哭的孩子有糖吃’?你不會哭,不會叫。是!是很讓人對你心生好感,但是大家都會把目光會哭會叫的人身上。而你,實際上什麽都得不到,只有那些不值錢的贊美。”

沈清樂嘟起嘴:“我不需要那些。”

這種反應讓做好了一切準備開導她的白桦無奈,這個表妹看起來最通透,但事實上是最混沌不清的。不像另外兩個姐妹,清晰的知道自己最需要什麽。

可惜的是,在她人生最需要提點的時候,沒有一個能幫她的人在身邊。難為自己的母親和姑姑特地拜托自己對她說這些話。

“沈清樂!我再說你傻!你聽沒聽到!”白桦大聲地說,繼而又将聲音放緩:“我剛才給你診脈的時候,發現了好玩的幾點,你要不要聽聽?”

白桦不再維持剛才那個好好表哥的樣子,轉變回那個沈清樂熟悉的樣子的時候,沈清樂反而心頭一緊。

“你第一次中的藥很純粹。沒有任何雜質,藥性得以完全的發揮。這是一份沒有做任何掩飾的藥,而你喝完了。我和師妹交了你那麽多醫術,就算你只學個皮毛也不至于将這種東西毫不顧忌地喝完。你說,這說明了什麽?”

一針見血!沈清樂的腦海裏只停留這一個詞,而她卻沒有說話,靜靜地等着白桦繼續說。

“很奇怪,你中的第二種藥,藥效和第一種完全相同,明顯是兩方人都有着同樣的目的,卻不知道雙方都已經下了手。不像是第一種的一次見效,反倒是潤物細無聲地一點點下藥。我想,這個是你也沒有防備到的吧?”

沈清樂古怪地看了白桦一眼,不明白他一個大夫怎麽開始猜測別人的動機了。

沒有理會沈清樂的眼神,白桦伸出食指,狠狠地在她的腦袋上戳了一下,痛心疾首地說:“還有,你居然主動去聞什麽‘夢離香’!南疆的東西是那麽好碰的嗎?餘厚樸也真是蠢,你要就把東西給你!”

沈清樂揉了揉被白桦戳痛的地方,解釋:“它的藥性不是讓女子滑胎嗎?對我又沒作用……”

“那它和別的東西合在一起呢?你有沒有想過?你身上現在的毒,不就是它和別的混在了一起,将藥性重組了嗎!”白桦恨鐵不成鋼地看着沈清樂。

自幼都沒有被這樣的目光看到,沈清樂很不自然地想躲過白桦的犀利的眼神。

伸出左手,直接按住沈清樂的肩膀,讓她無力逃脫:“沈清樂,你每天都在想什麽?別以我不知道你的生活過成現在這個樣子,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你自己作的。

入宮确實是你非你所願,而且無法抗拒。但是你想過什麽生活卻是沒有人攔住你的。

你若想青燈古佛,鎖了清寧宮的宮門,每日在清寧宮裏面念經,我保證絕對沒有人來找你的事。

你若是喜歡權力,嚴成瑜從來沒有懷疑過你什麽,一切都随你來,你大可随心所欲。

你若是看上了嚴成瑜,你和他的關系本來就不差,施展些小手段,雖然未必比得過清音在他心裏的位置,但是第二是絕對沒有問題的,寵冠後宮,依着你不做什麽都可以招長輩喜愛的能力,太後不會攔着。

而你,看起來什麽都奢求着,但是實際上什麽都不要,看似灑脫,事實上卻只累着你自己。

沈家不需要你再做出什麽犧牲,好好的呆在宮裏就好。

皇上可以培養出一個完全忠心的人幫他處理後宮之事,不需要你。

原本後宮的生活,你也可以過得和山裏一樣快樂,卻偏偏要做這些。我都不知道你在想什麽。”

聆聽完白桦的話,沈清樂知道自己之前想的太多了。可是如果不那麽做,那就不是她沈清樂了。糾結就糾結吧!她有一點想過沉安哥哥所說的那種生活了。

想通了這些,沈清樂心中對難得開口說那麽多的白桦是衷心感謝的,只是心中的好奇不斷地冒泡:“表哥,你每天不看醫書的時候都在想些什麽啊?”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加更,特意歡迎陽陽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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