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虎子顯然還挺熟悉手機, 一見杜俊把手機遞到他面前, 立刻就伸手去抓着。

手機畫面裏是漆黑而血腥的夜, 配樂将氣氛烘托到極致, 等到程汐的特寫出現的時候。虎子哇的一聲，被吓哭了。

程汐不知道該開心還是該悲哀，自己的演技已經好到這種程度了麽？可以用來吓哭小孩子。

總之, 虎子哭了，皆大歡喜。攝像師将鏡頭拍完，郭導也沒再多做要求, 虎子媽趕緊将虎子抱起來哄。

程汐也湊過去, 想要跟虎子說話。但虎子好像真的被他吓到了, 見他靠近, 反而哭得更兇了。

程汐只得委屈巴巴的遠離。

第二場戲是善行出獄後到處求職。他雖然大學沒能畢業，但高考成績很優秀，在當時的社會也算得上優秀人才, 卻因為有案底而找不到一份正經工作。

善行頹廢在家，對生活充滿了絕望。母親在這時突然病倒, 他為了給母親治病不得不向親戚借錢，生活更加一塌糊塗。

母親到底沒能挺過來, 善行處理好母親的後事。背負着欠債, 獨自照顧兒子。

他不得不放下所有驕傲, 只要能賺點錢, 多麽低三下四都不在乎, 刷碗、掃地、搬磚這些他從前不屑的工作也都願意去做。

因為他有案底, 很多時候只能拿到別人一半的工錢，但他沒資格挑剔。

第三場戲是有一次他出門打工賺錢，将兒子鎖在家裏。回家卻發現兒子不見了，立刻就慌了，到處尋找。原來是他忘記反鎖家門，兒子自己開門出去，被鄰居抱走照顧了一天。

善行這才終于意識到兒子對他有多重要，在這個冰冷的世界裏，還有一個柔軟的孩子讓他牽挂，是一件多麽幸福的事情。

三場戲拍完，虎子就收工了。

程汐最後還是抱到了虎子，在虎子胖乎乎的臉蛋上親了一口，這才戀戀不舍的看着虎子離開。

“程哥，你很喜歡小孩啊。”貝殼也很喜歡虎子，想要抱虎子。奈何他對于小孩實在太過恐怖，虎子不給抱。

Advertisement

“是啊。小孩子多可愛。”已經到了晚飯時間，程汐跟貝殼一起去領盒飯。

“那你以後打算生幾個小孩？我想生三個。”貝殼樂呵呵的說。

程汐瞥了貝殼一眼，打趣地說，“生三個，你養得起嘛。”

“養得起，跟着程哥有肉吃。”

程汐輕笑一聲，領了盒飯，沒再繼續這個話題。他的性取向，是注定以後沒有孩子的。雖然也可以代孕，但他卻并不喜歡那種方式。

程汐飛快的吃完盒飯，稍微睡了20分鐘，就被鐵仁叫起來化妝準備拍戲。

為了趕進度，晚上拍的不全是夜戲，還有不受光線影響的室內戲。今天晚上程汐拍的就是白天的戲，是善行跟那群年輕人一起研究垃圾處理技術的兩場戲。

第一場戲是善行給年輕人送吃的，他沒什麽錢，只能自己做些大鍋飯給年輕人，幸好他以前還在飯店打過雜，做飯的水平還可以。

年輕人也不介意飯菜粗糙，圍在一起吃得很開心，其中一個年輕人邊吃邊給善行介紹他們的研究進度。

飾演年輕人的是個群演，長得有些黑瘦，但演繹熱情非常高。為了表現研究辛苦，非常的餓，邊說臺詞還邊扒拉飯。

“我說這些，你聽不懂吧。”伴随着臺詞，米飯噴了出來，沾到程汐的胸口。

群演立刻就驚了，他居然把飯噴到了程汐的衣服上，太惡心了。

群演僵在原地，程汐卻還在不受影響的說臺詞，“我還真的能聽懂。”

郭導喊了咔，大聲呵斥那個群演，“你幹嘛！你在演什麽？你是傻的麽？”

群演低着頭挨罵，小心的看着程汐。

程汐用面巾紙将兩粒飯摘下去，笑着對群演說，“這個小設計挺可愛的，我聽說科研工作者都很邋遢。”

群演感激的看向程汐，他原本以為程汐這樣的成名演員肯定會很注重形象，被噴了飯粒就要發飙。

郭導罵了一通，又檢查剛剛拍攝的畫面，讓他們從講解項目開始拍。

善行表示他能聽懂，他大學學的就是相關專業。年輕人幹脆就讓他一起來研究，善行沒想到自己這輩子還有機會做自己曾經想做的工作，一時恍惚就給拒絕了。

第二場戲就是善行再次來到實驗室，非常渴望參與研究，最後也到底參與到研究中來。然後就是一些大家一起研究項目的畫面。

程汐完成了他在第一場戲裏的鏡頭，下場休息。要等到幾個群演也完成他們的鏡頭，才開始第二場戲。

貝殼将水杯遞給程汐，鐵仁對程汐說，“老板，有位文女士找你。”

“文女士？”程汐想到的第一個文女士就是文菲菲。但是文菲菲為什麽來找他？怕不是要給他一百萬讓他跟陸不轉分手吧。

“在那邊的車裏，她說等你拍完，有點事情跟你說。”鐵仁補充道。

“我拍完可能還要1個小時。不如你先給她定個賓館，讓她在賓館邊休息邊等我。”程汐說。

鐵仁點頭，說着知道了，轉身去處理文女士。

程汐又繼續拍第二場戲，等他拍完戲，又是晚上10點過。

文菲菲不需要程汐給她定賓館，她自己就定了五星級賓館，不過位置離影視城有些遠。開車過去要1個小時，所以程汐11點過才見到文菲菲。

文菲菲在賓館頂樓的咖啡館，邊喝奶茶邊等程汐。

因為之前的化療，她的頭發都剃光了，此時帶着淡金色的優質假發，整個人散發着異域風情。

“文阿姨好。這發型很适合你。”程汐笑着打招呼，坐到文菲菲對面。

“謝謝，喝點什麽？”文菲菲笑着說。

“我剛跟服務員點了橙汁。”程汐話音剛落，服務員就把他點的鮮橙汁端了上來，非常有效率。

“你猜猜我為什麽來找你。”文菲菲邊說邊将自己的包拿到腿上。

程汐非常缺乏創意的想象，文菲菲即将從裏面掏出支票夾給他開支票，“是要給我100萬，讓我離開陸不轉麽？”

文菲菲驚訝的看向程汐：“100萬？你也太看不起我家不轉了，讓你離開不轉，起碼1個億。”

“我不是看不起陸不轉……”我可能是看不起我自己。

“1個億也比不上我兒子，10個億，不，100個億才行。反正我付不起。”文菲菲說着，從包裏抽出一個信封，将信封裏的明信片拿出來攤在桌子上。

程汐輕輕拿起一張，用眼神詢問文菲菲可不可以看。

文菲菲點頭：“我來找你，是希望你能幫我演戲。當然，如果你跟不轉分手，可能就不用幫我演戲了。”

程汐看着那張明信片，只見明信片上是一片薰衣草花田，一望無際的紫色。明信片上寫着幾行字。

-普羅旺斯的薰衣草花田，你那個挨千刀的爹帶我來過一次。不過現在我要自己看看，聞聞自由的花香，給你邂逅個後爹。不用擔心我，老娘好着呢。愛你的，親娘。

程汐讀完明信片，不解的看向文菲菲，“這是什麽意思？”

“我想多陪不轉一段時間，但是，恐怕我自己辦不到。”文菲菲說着，從程汐手裏拿回明信片，溫柔的笑，“所以我打算去環游世界，讓這些明信片證明我活着。”

程汐有一瞬間發懵，但很快想明白了其中關鍵。

文菲菲是想要騙陸不轉。告訴陸不轉自己去環游世界，其實卻是在某個地方迎接死亡。然後找人寄出這些明信片，讓陸不轉以為她其實還活着。

“這，這能騙到陸不轉麽？”程汐不認可的搖頭。

“騙得了一時，騙不了一世。我的時間真的不多了，醫生說最多半年。”文菲菲說着，輕輕抹了下眼睛，卻抹不去聲音中的哽咽，“但這些明信片，能讓我在多活個3、5年。我也不想讓不轉守在我床頭，每天承受等待我死亡的煎熬。我希望等他發現我不在了，他也能坦然接受我不在了。”

“他一定會很後悔，沒能陪你走過最後的日子。”程汐心疼的說。

“傻孩子，親人最後的日子并不好陪。我陪過，我知道。每天都擔心着會是最後一天，所有的希望都是相聚能再多拖延哪怕一刻。然而能拖多少都是不夠的。”文菲菲的眼淚滑落臉頰，“只有那麽多時間，過完就沒了。現在能讓這時間多一點，也就能讓快樂多一點。你懂麽？”

“我不懂。”程汐搖頭，“所以您跟陸鳴離婚，根本不是受夠了。你就是知道自己快死了，決定用這種方式騙陸不轉。”

“你不是說。不轉最大的希望，就是我能多陪他一段時間麽？這些明信片，可以讓我多陪他幾年。”文菲菲看着程汐，那眼神中有程汐讀不懂的東西。

程汐不說話，緊緊抿着嘴唇，垂眸看着他的橙汁。

“哎。我可能不該告訴你這些。”文菲菲說着，将明信片收了起來。

“我不會告訴他。”程汐說。

“那就已經很好了。”文菲菲說着，喝了口奶茶，明顯有些不自然。

程汐能看得出來，文菲菲還有話想說，但卻說不下去。他也喝了口橙汁，笑着說，“文阿姨，你還有什麽話，盡管說就好。”

文菲菲放下奶茶杯，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程汐，“我就是不知道跟你說這些話合不合适。”

程汐看着文菲菲，沒說話。

“我之前已經跟你說了很多很不合适的話。”文菲菲說着，咳了兩聲。

“所以，再多說一些也無所謂了。”程汐輕笑着說。

文菲菲也笑了：“就是想，如果你真的會跟不轉過一生。想麻煩你好好照顧他，他從小到大都在忙着成功，沒有什麽時間去享受感情。”

“我不知道你的童年是不是，全天16小時都在學習，連跟父母說句話的時間都沒有。”

“我不是。”程汐說完，又覺得有些不對頭。

他确實是從小都在父母的關愛下長大，每天有固定的睡前故事、體育運動、談心交流，周末有家庭聚餐，假期有家庭旅游，可以說全天下最幸福的童年也不為過。

但“程汐”不是，“程汐”是個留守兒童。

“我雖然是留守兒童，但有爺爺疼我，天天跟小夥伴瘋玩。後來到城市裏，跟爸媽也很開心。”程汐盡量解釋。

文菲菲幾乎是羨慕的看着程汐：“多好啊。不轉小時候都沒什麽時間跟我一起，後來他大了，大概也不想跟我一起。”

“他怎麽會不想跟你一起，他只是……男人長大了，肯定不能再當媽寶啊。”

“我知道。他長大了，也不用我陪了。他需要的是你來陪。”文菲菲看着程汐，“所以如果，你們會一直在一起，希望你對他好點。如果你們分手，你能，你能不能跟他的下一任傳達一下我的，那個，中心思想。”

文菲菲說完，自己都笑了起來。

程汐也是笑得不行，好半天才止住，“我盡量。”

“盡量幫我傳達？”

“盡量不跟他分手。”

“你真可愛。怪不得不轉喜歡你。”

程汐笑笑。他可不敢确定陸不轉喜歡他，陸不轉那個人，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太難看透。

“你應該已經知道了吧。陸鳴要跟葉微淺複婚。”文菲菲說到這裏，笑容已經不見了，“不轉以後，應該不可能繼承耀華集團了。我也不知道葉微淺和葉子衿，會不會因為我的關系，報複不轉。”

程汐喝了口橙汁，阻止自己劇透。按照原作，葉微淺和葉子衿都是正義的主角，自然不會平白無故報複無辜的陸不轉。

哪怕陸不轉睡了葉子衿的男朋友，葉子衿也只是家暴自己的男朋友，而沒有選擇報複陸不轉。是陸不轉處處找葉子衿麻煩，葉子衿才會奮起反抗。

只不過現在這個情況。那個承擔葉子衿怒火和怨恨的“程汐”，已經變成了跟葉子衿毫無關系的程汐。所以葉子衿會不會将仇恨轉嫁到陸不轉頭上，還真的說不準。

“可惜，我什麽也不能為不轉做。我本來還想耗着，無論如何不讓陸鳴跟葉微淺有機會複合。沒想到，我耗不起了。”文菲菲說到這裏，冷笑一聲，“老天爺還是公平啊。這樣懲罰我。”

“文阿姨，您別說這樣的話。”程汐看着文菲菲，哪怕知道文菲菲注定活不過半年，也還是勸道，“您就去環游世界，別想那麽多。沒準心情開闊了，病就好了。”

文菲菲苦笑一聲，點頭說，“也對，也對。”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沒再說什麽尴尬的話題，主要是程汐聽文菲菲回憶陸不轉小時候的故事。

都是參加什麽比賽，獲得什麽獎項，比同齡人更聰明更優秀的事跡，還真的沒聽到一點家庭生活。

聊到12點，文菲菲送程汐離開賓館，抱歉的說，“耽誤你的時間。”

“怎麽會。”程汐笑着不讓文菲菲多送，“能聽聽陸不轉小時候的事情，我也挺高興的。”

“那就。麻煩你多照顧他。”文菲菲有些吞吐，到底在後面加上一句，“哪怕他不像現在這樣有錢有地位，也希望你別抛棄他。”

“我不會抛棄他的。你放心。”程汐說着，跟文菲菲揮手道別。

回到賓館已經很晚了，程汐卻有些輾轉反側。想到文菲菲即将死去，心裏就萬分難受。

文菲菲到底是陸不轉的母親，就算善惡終有報定律，文菲菲當小三就該受到懲罰。可是陸不轉也沒做錯什麽，為什麽要跟着承受“失去母親”這樣的懲罰。

程汐也不知道自己是幾點睡着的，只覺得還沒睡，鬧鐘就響了，到劇組化妝的時候都還在打哈氣。

程汐的妝畫到一半，化妝師出去解手，正巧郭導進來找化妝師。

“他馬上回來。”程汐邊說邊又打了個哈氣。

郭導冷笑一聲，陰陽怪氣的說，“怎麽了？昨天晚上太累了。”

程汐驟然清醒，看向郭導。

他真的忍這個人很久了。最近總是無緣無故的對他冷嘲熱諷，就因為他之前提了個建議？

郭導自認為說對了，猥.瑣的笑了起來，“你這是知道星耀快倒了，趕緊又找了個靠山是麽？女富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