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渣受（二）

正想着呢，感覺肩膀被拍了一下，我以為是林總過來了，急忙掐了煙，轉頭，面上帶着十二分的笑。

只是，轉頭看到那人時我的目光漸漸轉為呆滞，臉上的笑也僵在了臉上。

說實話，能在這裏遇見他，還真是意外。

眼前這人叫封迅，曾是父親派給我的保镖之一，一個外來的打工者，記憶裏他有一身的好功夫，每次我跟人打架時，他都會第一時間護着我，打跑那些人，沒讓我受到過一絲一毫的傷害，我對這個保镖還是非常滿意的。

自從我跟了張輝後，就沒再見過他，到現在都六年多了，我真沒想到自己不僅認出他而且還記得他的名字，他穿着健身房的工作服，應該是這的健身教練。

“少爺。”

見我呆滞，他叫了我一聲，我回過神，面上又帶了十二分的笑。

“你可別這麽叫我，我早就不是什麽少爺喽。”

“……你別難過，都過去了。”

他是在安慰我，我笑了笑，這種不痛不癢的關懷，大家都會說，聽多了，就成了一種習慣。

“你現在......”

看到他，六年前那些不堪的畫面又在我的腦海中閃過，波動着我的心，我實在不願意跟他再待下去了，剛好撇到林總換好衣服出來了，我說了聲抱歉，朝着林總走去，手挽上了他的胳膊，語氣中帶了一些撒嬌，“怎麽去了這麽久？”

“遇到了一個生意上的朋友，跟他聊了幾句。”林總笑着看了我一眼，又看向窗前皺着眉頭的人，側身問我，“你朋友？”

“林總開什麽玩笑，我有沒有朋友，您還不知道嗎，我不認識他。”

挽上林總胳膊的那一刻，他的眉頭便皺了起來，我知道，他肯定是在鄙棄我，反正就是偶遇了一下，出了這個健身房，之後的生活和他不會再有交集，各不相幹，說不認識也沒錯。

王總也沒多說什麽，我們一起往出走。剛出了健身房的門，一輛車便在我們跟前停了下來，車裏下來了六七個人，手裏都拿着棍子。

一看到領頭人我便明了了，這他媽又是林總老婆派來的人，領頭的是她的親弟弟，也就是林總的小舅子朱濤。

林總往那些人身後看了幾眼，我知道，他是在看他老婆來沒來。

林總今年三十三歲，是個暴發戶，未發達之前老婆和他同甘共苦，這發達後，忍不住出來玩玩。他老婆知道後，讓他小舅子堵過我們好幾回。

我跟了林總三年，他脾氣很好，對我也很好，總之是我跟過的男人裏最好的一個，只是這林總有一個最大的問題，怕老婆，每次一遇到他老婆人就慫了。

人群身後沒有瞧見他老婆，林總假裝咳了一下，看着朱濤，“你怎麽又來了？”

“姐夫，你這樣做對得起我姐嗎？”

“這是我和你姐之間的事，你別管。”

林總語氣裏帶了責備，這些年，他也被他這小舅子折騰煩了。

朱濤沒了後話，安靜地站在一旁。這很不對勁，以我跟朱濤多次交手經驗來看，這人從不肯吃一點虧，果然，沒過了三秒，不遠處的車裏突然傳來了一記女聲。

“不讓他管，那我呢？”

這個聲音一出現，林總吓得一哆嗦，即刻松了我的胳膊，屁颠屁颠地跑到了車前，“老婆，我錯了，你原諒……”

話沒說完，他老婆一腳踹開了他，怒罵着，“離我遠點。”

他又貼上去，“老婆，我錯了，你原諒我這一次吧，我以後再也不敢了，你原諒我吧，看在我們一起吃了那麽多年苦的份上。”

聽他這麽說，我不自覺地笑了，這三年，我們被他老婆堵過好多次，他每次都用這一招，關鍵是他老婆特別受用，每次只要一提看在過去吃的那麽多苦的份上，他老婆的态度就軟了，不會再為難于他。

我曾問過他為什麽，他解釋說過去兩人很窮，在一個非常破舊的小區裏租的最便宜的房子。那個小區很亂，有一次，他老婆被幾個混混欺負，他上去就跟人打架，對方人很多，把他的腿都打斷了，要不是及時送到醫院，現在就是個殘廢了。

就因為這件事，他老婆這些年一直很縱容他，不管他犯了什麽錯，從來不怪罪他，不管是貧窮還是富貴，在他身邊陪了他這麽多年。

此刻，他老婆雖然氣悶，卻還是原諒了他，兩人挽着胳膊走了。走了兩步，他回頭心虛地看了我一眼，被他老婆一拳打在了腦袋上，他哀嚎一聲，急忙轉過身，讨好的笑着，隔這麽老遠我還聽到了他求饒的聲音，“老婆，我錯了......”

每次都是這樣，他倆人一走，就剩下朱濤和一幫狗腿子。上次在市中心，林總跟老婆離開後，我撒腿就跑，朱濤帶人拿着棍子在後邊追，結果被警察給攔下盤問，我遠遠地給他比劃了一個勝利的手勢，融入人流中跑了。

此刻，他的目光帶了狠勁，我知道他因為那件事還記恨于我，我自覺不妙撒腿就跑，剛跑沒兩步，天橋後邊突然出來了幾個人，我沒防備，撞到了一人身上，他摁着我的頭，直接掄了我一棍子。

我倒在地上，朱濤走了過來，眼裏的狠勁全變成了幸災樂禍。我頗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不錯，上次的虧沒白吃，一下子變聰明了，還知道找人埋伏了。

“你跑啊，怎麽不跑了，跑啊。”

他邊說邊往我身上踢，我笑着看着他，他踢了一會，停了下來，“你笑什麽笑？”

“笑可笑之人吶。”我啧啧兩聲。

“你......給我打。”

他被激怒了，和那些人一起打我，有棍子的用棍子掄，沒有棍子的直接拳打腳踢。

這麽多人一起上，我還真有些扛不住，抱着頭，縮着身子，沒有反抗，任由他們打着。

自從踏入這個圈子，這些年，我經常被打，有我金主的家屬或者愛慕者雇的人，也有我自己圈子裏的那些被我踩下去的嫉妒者雇的人。

那個把我引入圈子的夜總會經理就曾說過，我的長相真是世間少有，可媚可素，一雙大大的眼，時而無辜時而透着狡黠的光，帶着一些神秘感，讓人琢磨不透，能夠激起男人心底的征服欲。關鍵是我很會讨好男人，在這個圈子裏一步步爬了上去，站穩了腳跟，很多人一擲千金想要找我玩一玩，還得看我的心情。

有人上去就有人下來，這個圈子就是這樣，圖一個新鮮感，像我現在唯一的朋友畫方，就是被我踩下去的人中的一個，他心有不甘，雇人打我，我知道後又雇人打了回去，他又派人來，我又派人去，就這樣一來二去地，我們反倒成了好朋友。

每次被打時，運氣好就直接跑掉了，運氣不好被人打的半死。還記得三年前，我搭上一個叫孫岩的，他未婚妻是某個高級幹部的女兒，忍受不了我禍害她喜歡的人，派人給我一頓打，那些人都是專業訓練過的，我根本跑不了，他們出手毫不留情，直接把我往死裏打，最後看我奄奄一息了才停了手，然後把我扔到了城外的一個橋洞下邊等死。

那次真的是印象深刻，我怕死，拼命掙紮着往橋洞外邊爬，卻是力不從心，就在我支撐不住昏過去時，聽到了說話的聲音，是林總救了我，他到城外找地方建工廠，意外發現了我，他對我很好，我便趁此機會離開了那個圈子，一心一意地跟在了他的身邊，一直到現在。

我抱着頭，任由他們打着，這朱濤多次栽在我手裏，他氣不過，肯定要給我點教訓，但不會把我往死裏打，他沒有那個膽。

我一邊忍着痛，一邊在心裏思考着一會等他們打夠了，該去哪裏吃個晚飯，好餓呀！

“哎呦……哎呦......”

過了一會，耳邊一陣哎呦聲，身上的棍子也離開了，這不像是打完了，我費力地睜開眼，瞧見是封迅在跟那些人打架。以前就知道他的功夫好，看他的動作，這些年功力沒落下，更厲害了，他冷着臉，一腳解決一個，轉眼間除了朱濤，其他人都倒下了。

封迅漠視地看着倒了一地的人，冷冷開口，“滾。”

這個滾字他說的特別有氣勢，本就冷硬的嘴角在燈光的輝映下越發的淩厲，帥氣的一塌糊塗。

“……你，你給我等着……”

朱濤被吓着了，擡手哆哆嗦嗦地指着封迅，話都說不利索了，急忙扶起地上的人，上車跑了。

見他們确實是離開了，封迅扔了手裏的棍子朝我走了過來，我對着他扯了扯嘴角，勾起一個和煦的笑。

我剛剛當着林總的面說不認識他，沒想到他還會幫我，他看着我這一身的傷，眉頭皺得很厲害。

我渾身疼得站不住，他直接把我背了起來，我靠着他寬闊的後背，半響之後，附在他的耳邊輕輕地說了句，“謝謝。”

然後便倒在了他的背上，失去意識之前我還在想，人生的道路真是難以預測，離開健身房的時候，我以為我和他不會再有交集，沒想到剛出了健身房，就被深深打臉。

讓我更加沒有想到的是，之後的生活中會和他剪不斷理還亂，深深地糾纏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