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拎着飯盒的林萱禾剛出電梯,目睹眼前一幕,她的眼睛倏地睜大,眼神就像帶了毒的針,根根刺向江鶴川身/下的女孩。
忽然冒出的女音尖銳刺耳,拔高的音調透着錯愕和不可思議。
倒在地上的一男一女皆是一愣。
這聲音太熟悉,安楚楚一聽便知道是誰,只是沒想到林萱禾居然會來這。
安楚楚長這麽大,從沒像現在這樣狼狽過,她又羞又惱地去推眼前的人,恨不得原地去世!
偏偏這人還壓着她,不等安楚楚爆發,江鶴川擰了擰眉心,看了她一眼,摸過一旁的拐杖,忍着骨裂般的疼強撐着站起來。
他起身後就去扶地上“驚慌失措”的小姑娘,女孩眼盲,身形瘦瘦小小,怎麽看都像只受了驚吓的小奶貓。
男子的俊臉看不出情緒,骨裂的疼痛感讓他唇角一抽,江鶴川伸手,寬大溫熱的手掌觸及女孩纖細的手腕,讓他有種稍一用力就會捏斷的錯覺。
女孩臉上還蒙着一層白色的紗布,看不清具體的相貌,臉側散落着幾縷碎發,瑩白如玉的皮膚泛着紅暈,映襯着小粉嫩的嘴唇,即使看不見她的雙眼,但整張面孔卻顯得羞惱又無辜。
明明她的眉心是皺着的,粉唇緊繃成一條僵直的線,隐隐散發着剛才被“輕薄”的怒火,讓人感覺清麗又冷淡。
江鶴川定了定神,漆黑的眼,凝視着她,一時半會忽略了小腿傳來的疼痛。
眼前的人和他記憶裏的人有些重合,熟悉又陌生,但卻不是她。
僅僅是外貌上的相似,而他知道的那個,舞臺上總是戴着假面,神秘優雅從容不迫,但眼前的女孩似乎是個...盲人?
安楚楚這會看不見,只能循着那人的氣息,被人拉起來以後,她毫不猶豫地甩開那人扣着她手腕的手,用力抹了抹嘴唇,還有些發麻,她語氣也冷冰冰的:“請你離我遠點!”
她無法對一個剛剛“強吻”過她的陌生人和顏悅色,雖然是意外,但初吻被人拿走了卻是事實。
江鶴川的掌心一空,看着女孩嫌棄又惱怒地擦嘴唇動作,他眸光微斂,瘦削的薄唇下壓,狹長的眼尾習慣性輕挑,神情頓了幾秒。
這小姑娘是生氣了?
他性情高傲慣了,脾氣也不小,從小到大被所有人捧着,他的字典裏壓根就沒有對不起三個字,畢竟家世背景和自身高人一等的條件擺在那,他就是有資本不可一世,然而看到這個女孩,他擰緊了眉心,破天荒地猶豫要不要道歉。
安楚楚看不見眼前人是一副怎樣的表情,或許是吃了女孩豆腐後的輕浮,又或者滿臉歉意?
無論對方是個什麽樣,安楚楚也無法心平氣和地繼續跟他待下去,她抿唇,抓着一旁的扶手,一臉戒備地後退一步,此時恨不得摘了眼睛上這層礙事的紗布,再氣勢洶洶地瞪他一眼。
注視着女孩殷紅微腫的唇瓣,江鶴川唇角微收,妥協般的正要開口,身後的林萱禾呆愣片刻後終于回過神來,當看到江鶴川剛才壓着的人時,她眉心擰得更深,臉色變得就跟調色盤似的。
她還以為是哪個膽子大的護士,不顧臉面的勾引江鶴川,卻沒想到女孩露了臉,竟然是她。
安家的正牌千金,安以寧。
現在應該叫安楚楚才對。
林萱禾的神情冷了一瞬,但很快收斂,化着淡妝的臉浮上抹笑意,眼底只剩關切和擔憂。
她走過去拿起地上的另一個拐杖,手自然而然地扶着江鶴川的胳膊,語氣溫柔還帶着似有若無的親近,全然沒有方才看到兩人親到一塊時的失态。
“鶴川,你剛才真的吓到我了。”
“醫生不是讓你好好休養嗎?你怎麽在這,剛剛有沒有摔傷?”
林萱禾直接掠過安楚楚,而是擔憂地看向男子打着石膏的小腿,說話溫溫軟軟,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倆關系多親密似的。
接過對方遞來的另一根拐杖,江鶴川眼皮子都沒擡起來,面無表情地勾了勾唇,倒是很不耐煩地抽回自己的手,不讓身旁的人碰他。
他語調懶洋洋的,調整着拐杖,也不曾看她,說:“我怎麽樣,跟你有關系?”
林萱禾被他不留情面地一堵,眼眶倏地紅了,看着無辜,還有點楚楚可憐,但江鶴川壓根不想搭理她。
他歪着腦袋,漆黑剔透的眸子映出女孩的身影,冷白清隽的俊臉,沒表情的時候倒有點沉得發冷,江鶴川這會才有空仔細打量面前這個穿着病服的女孩。
安楚楚依舊冷着臉,粉白的唇藏有怨氣的抿成一條線,走廊裏冰冷的燈光落在她精致嬌俏的臉,鍍了層淺淡柔和的薄光,勾勒出五官的輪廓。
江鶴川唇角彎了彎,笑意一晃而過,雖然看不見那雙眼睛,可即使蒙着層紗布,他也覺得這個小姑娘有點好看。
一旁的林萱禾注視着江鶴川情緒的細微變化,她示弱般吸了吸鼻子,無可奈何地語氣:“鶴川,我送你回病房吧,傷口都滲出血了。”
安楚楚沒聽到江鶴川的回應,但卻注意到林萱禾的聲音,以及剛才從她嘴裏冒出的那個名字。
從今早的熟悉,到現在更熟悉,就是護士口中的那個“植物人”。
而這個“植物人”卻在剛才強吻了她,安楚楚一默,心底對這人的一丢丢同情也瞬間消散。
林萱禾此時就站在她對面,看她這架勢,似乎要跟她裝不認識了。
安楚楚倒是無所謂,反正兩人也沒多熟,她松開扶手,自己小心翼翼地往前摸索,打算回病房,卻在下一秒,被人扣住了手腕。
那只手掌溫熱幹燥,沒用多少力道。
安楚楚知道是誰,剛壓下去的怒氣又蹭蹭蹭往上冒,“你這是做什麽?”
卻聽那人輕咳一聲,喉間溢出的聲音幹淨清冽,但說出來的話,卻讓安楚楚瞬間紅了臉,甚至想打人。
江鶴川有些霸道地将人攔下,清隽的眉宇稍松,語氣倒是一本正經,“妹妹,剛才對不住,怪我沒看路。”
“剛才占了你便宜,我跟你道個歉?”
這個流氓怎麽還能厚臉皮的說出口?
安楚楚沒好氣地哼了聲,只稍稍用力便抽回了手,她偏過腦袋,瓷白的臉頰泛着粉,她現在看不見,處于弱勢,對這人更是避之不及。
她防備似的避開他,蹙着眉頭,說:“離我遠點。”
一旁的林萱禾臉色卻不好看,她清楚江鶴川的性子,以為安楚楚不領情,會讓他惱羞成怒,然而并沒有。
江鶴川只是挑了挑眉,英俊清冷的面龐看不出喜怒,甚至依言後退了一步。
安楚楚撂下這句話,幾個護士恰好趕過來幫忙,當看到與安小姐對話的男子,幾個年紀輕輕的女護士臉上的驚異喜悅不言而喻。
有的人即使斷了腿,拄着拐杖,就是一動不動站在那,也能讓人看了臉紅心跳。
毫無意外,江鶴川就是這樣的人,生得一副極好看的皮相,讓人挑不出一絲瑕疵。
眉骨立體,眼窩深邃,眼眸漆黑,挺直的鼻梁顯現出漂亮的弧線,微壓的薄唇瘦削柔軟,仔細看,跟之前雜志上的照片一樣,不存在照騙。
幾個女護士的情緒明晃晃的挂在臉上,沒想到傳言是真的!江鶴川真的住在她們療養院,而且傷勢也不像傳聞中那麽嚴重,起碼活着,能喘氣,那張臉還是一如既往的帥。
目送女孩被幾個護士攙扶着離開,江鶴川跟個柱子似的,杵在原地半晌,才拄着拐杖回自己的病房。
對身後的林萱禾視若無睹。
江鶴川對自己這個态度又不是一天兩天了,林萱禾覺得無所謂,她看了眼安楚楚病房的方向,眼底滑過抹異樣,随即跟在江鶴川身後。
病房門口,林萱禾還沒進去,便被兩名兇神惡煞的保镖攔下。
林萱禾看向裏面的江鶴川,眉心微蹙,“讓我進去。”
兩名保镖像是堵牆,面無表情,不為所動。
林萱禾只覺得委屈,自從一個月前江鶴川在比賽中出事,她的心情就沒好過,江家又對外封鎖消息,她每天都在擔心他的狀況,如今好不容易打聽到他的消息,她特意趕過來,本以為江鶴川會感動,卻被人甩臉子。
林萱禾不甘心,嬌嬌弱弱地沖着那人的背影,喊他的名字,“鶴川,你幹嘛這麽對我。”
女孩最擅長示弱,聲音嬌滴滴的,要是換了別人,說不定還會憐香惜玉,但江鶴川不會,他這會終于回頭看了她一眼,那雙漆黑的瞳仁裏沒有絲毫溫度。
他嘴皮子一掀,淡不可聞地嗤笑了聲,語調也冷冰冰的,“林萱禾,你臉皮也是夠厚的,別給臉不要臉成不?”
他受傷的消息對外封鎖了,至于林萱禾為什麽能找到這,江鶴川沒工夫深究,但看着面前這張裝柔弱的臉,他是一眼都不想多看。
話音一落,林萱禾臉上的情緒僵住,胸口像是中了一槍,只有一個黑漆漆的洞,血流不止。
從江鶴川那吃了閉門羹,林萱禾好半晌才緩過勁來,調整好情緒,便去了安楚楚的病房。
安楚楚說到底還是安家的正牌千金,她和她媽住進安家這麽久,到現在都沒有名分,都是因為安亦周和安楚楚的不妥協。
要想在安家立足,她必須和安楚楚搞好關系。
林萱禾倒是很能忍,進了病房便看到穿着病服的女孩正靠在床上,一旁的王姨正拿着棉簽,在給她的嘴唇上藥。
王姨心疼得數落:“哎呦喂,我才走了一會,你這就磕磕碰碰的,幸好嘴巴只是破了點皮。”
安楚楚微仰着腦袋,嘟着嘴唇,哼哼唧唧的撒嬌神情,與剛才截然不同。
她笑眯眯地答:“王姨你別擔心了,這點小傷不礙事,再說了,明天就可以拆紗布了。”
王姨也笑,說:“你再忍忍,過兩天你哥哥就接咱們回家,你這些年不在家,家裏那兩位可。”
王姨的話還沒有說完,門外的林萱禾眼底的諷刺一閃而過,她敲了敲病房的門,笑得從容不迫,打斷了房內兩人的對話。
王姨回頭,看到那張熟悉的臉,于是默默将剛才的那些話咽回肚子裏,只低聲提醒安楚楚,林小姐來了。
安楚楚收斂了笑意,靠着枕頭墊像只慵懶的貓,順便讓王姨把她的耳機遞過來。
林萱禾手裏還拎着剛才的那只飯盒,本來打算送給江鶴川,但對方不領情,她送給安楚楚,也差不多。
王姨對這個外來的林小姐沒什麽好印象,深怕安楚楚吃虧,于是坐在沙發那給楚楚削蘋果。
林萱禾笑得溫和,一副姐姐關愛妹妹的神情,溫聲細語的腔調,一如從前,“楚楚,沒想到今天會在這遇見你,哥哥一直沒告訴我們,原來這段時間,你在這休養。”
她頓了頓,說:“安叔叔和我媽,我們都很想你,你打算什麽回家?”
看着眼前這個玉雕似的女孩,漂亮得更像個瓷娃娃,安楚楚只比她小三歲,但一張娃娃臉愈發顯得年紀小,也難怪剛才江鶴川會叫她妹妹。
林萱禾掠過眼底複雜的情緒,很快換作笑容,說的話滴水不漏。
安楚楚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心,只覺得耳機裏的聲音太小了,對于林萱禾的“示好”,安楚楚不以為意,那張精致清麗的臉依舊冷冷淡淡,“我哥難道沒跟你說嗎?沒什麽事就別來打擾我。”
林萱禾一哽,不大高興地抿唇,看來安家的這位大小姐,在國外待了幾年,脾氣倒是硬氣了不少,林萱禾笑笑,“我主要是來看江鶴川的。”
聽她說起那個還未謀面,就親了她的陌生人,安楚楚有些氣悶,今天真是有夠倒黴的。
安楚楚淡定地哦了聲,語氣也懶洋洋的,“那你現在可以走了嗎?”
林萱禾深吸一口氣,一副不氣不惱的樣子,看着安楚楚,更像再看一個無理取鬧的小孩子。
她繼續雲淡風輕地開口:“好歹我現在也是安家的長女,作為姐姐,既然都見了面,也該來看看你。”
兩人不對盤已久,幾年沒見,林萱禾越發沉得住氣了,安楚楚卻不吃她這套,語氣淡淡道:“你住進安家也有幾年了吧,還是姓林呀,這攀的哪門子親戚?”
作者有話說: 其實男主是個小變态,女主是個小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