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晚上安逸周還有應酬,幫安楚楚将行李收拾妥帖,他才在秘書的催促下離開。
安楚楚一個人在家裏溜達,才發現裝修風格也跟之前大不相同,走廊的牆壁上,不規則地挂着一排照片,照片上的母女倆笑靥如花,一副歲月靜好的模樣。
這棟房子裏,她們的身影無處不在。
安楚楚掃了一眼照片上的女孩,注意到林萱禾微調過的五官,忍不住唇角彎了彎,笑意淺淡。
見楚楚小樓,王姨将一籃種植花草的工具遞給她,還是不太放心,“真不要我幫忙?”
安楚楚笑眯眯地點頭,自顧自地去了花園,準備将那些買來的花卉,自己種上。
這裏總得有她自己的東西。
安楚楚拒絕了幾個要來幫忙的阿姨,讓她們去做自己的事,一個人拿着小鏟子栽花倒還挺像那麽事。
黃昏的日頭暖洋洋也不覺得曬,她聽見大門外按喇叭的聲音,很快,沉重的大鐵門應聲而開。
隔了會,她便聽見了高跟鞋落在大理石上的聲音,還有林萱禾在說話,聽着氣急敗壞,還帶點惱羞成怒。
“媽!你到底什麽意思,明知道我喜歡江鶴川,怎麽還摻和我和鄭凡林!”
一進門,林萱禾便遣走了傭人和管家,氣得将手裏的鑲鑽提包甩在了桌上。
那個鄭凡林仗着家裏有錢,一無是處,還很花心,女朋友三天兩頭換一個,還不分國界,像他那種敗家子,鄭家遲早被他揮霍光。
林晚渝聽着女兒的怨氣也不生氣,她氣定神閑地拿掉了披肩,衣着昂貴奢華,頭發盤起,标準的豪門貴婦形象。
“你急什麽,不就是讓你倆先認識認識,起碼到時候江鶴川不要你,這個鄭凡林也不錯。”
“鄭家雖然比不上江家,但你嫁過去當個鄭太太也不錯。”
林晚渝抿了口茶,宴會上吃的甜點太甜,她這會還覺得有些齁。
一聽她媽說江鶴川不要她,林萱禾臉色一冷,更氣了。
林晚渝端着茶,雍容華貴的樣子,“我說的是事實,你也別不高興,江鶴川對你什麽态度,外人不知道,但咱們心裏總清楚。”
那會林萱禾告訴她,她跟江鶴川談戀愛的時候,林晚渝還偷樂了一晚上,結果第三天,林萱禾便哭着跟她訴苦,江鶴川提分手了。
林萱禾心底冷哼一聲,不止一次鄙夷她母親林晚渝的市儈,即使成了安家的女主人,可藏在她骨子裏的東西卻一點也沒變。
林萱禾眼裏微帶諷刺:“我現在賺的錢夠我花幾輩子,你以為我會稀罕一個鄭太太的位置?”
林晚渝最看不慣女兒這副心高氣傲的樣子,尤其當了個三線小明星就開始目中無人。
“你懂什麽,現在的明星不都是吃青春飯的?你這都混了幾年了,等再過幾年,哪還有你的立足之地?!”
好好的安家大小姐不做,非要去做個戲子。
客廳內,母女倆正鋒相對,□□味十足,落地窗外的花園裏,一抹白色素裙正慢條斯理,優哉游哉地種花,将裏面兩人的對話一字不落地聽了進去。
安楚楚一直都知道林晚渝手段高,沒想到她還煞費苦心地給林萱禾找備胎。
剛才聽到的那些話,原來林萱禾喜歡江鶴川,說不定兩人還有過一段情呢。
花園裏的女孩也不出聲,栽花的動作倒是越來越熟練,對這母女倆的醜态見慣不怪。
林萱禾心情不好,拿了包就要上樓,卻聽母親叫住她。
“下個月是江鶴川的生日,江太太要在榮悅華庭給她兒子辦晚宴,到時候跟我一塊去。”
如今林晚渝也有了自己的交際圈,她跟陸亭霜接觸得少,這些都是她從那些貴婦八卦的時候聽來的。
林萱禾停住了腳,神色微頓,看她,“那安楚楚呢?她也跟咱們一塊去?”
聽到自己的名字出現在兩人的談話中,花園裏蹲着的女孩眉心微蹙,拿着鏟子拍了拍土,豎起了耳朵聽。
林晚渝眼尾一揚,差點把那丫頭給忘了。
“這有什麽的,她眼睛不是瞎了嗎,你還能讓一個瞎子騎你頭上去?”
林晚渝說得不以為意,似乎根本沒把安楚楚放在眼裏,那丫頭年紀不大,脾氣卻夠嗆,表面功夫留給安亦周和安淵柏就行了,這會只有她們母女倆,林晚渝變得無所顧忌。
林萱禾抿唇,看着林晚渝的笑,微微皺了下眉心,提醒說:“你別高興得太早,我聽醫生說,她這幾天就能出院回家。”
“眼睛已經恢複了。”
話音一落,靠近皮沙發的落地窗刺啦一聲打開,穿着白色連衣裙,長發披肩的女孩,拎着小鏟子和灑水壺走進來。
在花園裏曬了十幾分鐘,那張瑩白幹淨的臉泛着粉,褪去病态,嫣粉的唇瓣,神态都顯得明豔生動,尤其那雙澄澈剔透的眼眸,瞳仁漆黑幹淨,此時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們,像只狡黠的小狐貍。
沒想到她會突然出現,林晚渝和林萱禾都是一驚,臉色微妙地變了變。
林晚渝臉上的窘迫與尴尬一閃而過,下一秒便端起一副做家長的姿态,只一瞬,眉梢眼角都帶了笑意,這表情變化,不給她搬個小金人都有點可惜。
“楚楚,你來了怎麽也不說一聲,我還打算和你姐姐去接你。”
安楚楚笑眼彎了彎,落日的餘晖落進來,在那張清麗精致的臉上打下一層斑駁的光影,也映出她眼尾不加掩飾的諷刺。
“這是我家,想來就來了,怎麽,吓到您了?”
女孩笑看她一眼,然後手松開,水壺和黏着泥土的鐵鏟“哐當”一聲落地,濺起水花。
也打濕了兩人幹淨的高跟鞋,林萱禾臉色一冷,“你幹什麽!”
安楚楚沒理她,目光移向林晚渝,軟軟糯糯的音調帶了絲挑剔,“幾年不見,您怎麽越來越尖酸刻薄了?”
剛才她們說了什麽,她自然聽得一清二楚,林晚渝雖是長輩,這會眼神倒有些躲避,正想着解釋,挽回點形象,萬一這丫頭向安亦周告狀。
安楚楚依舊看着她,臉上雖帶着笑,可眼底卻沒有絲毫溫度,粉唇一張一合:“您就不怕嘴太毒,折了壽?”
語落,林晚渝頓時氣得兩眼瞪大,“這就是你對長輩說話的态度?”
林萱禾正要搭腔,只聽身後“砰”的一聲響,夾着絲壓抑的怒氣。
三人齊齊回頭,便見西裝革履的安亦周冷着臉,站在玄關處,黑眸緊鎖着的林晚渝。
安楚楚一愣,哥哥不是走了嗎?
見安亦周陰沉着臉走過來,林萱禾心一緊,母女倆對視一眼,紛紛不說話了。
安亦周将女孩牽在身後,整個人褪去平日的溫和謙虛,吐出的字生冷堅硬,“林姨的意思是,恨不得我妹妹瞎了才好?”
面對安家長子冷寂銳利的氣場,林晚渝心下一慌,完全猜不出,剛才的那番對話他聽進去了多少,只能微紅了臉,強撐着體面。
林萱禾見安亦周一副質問她們的語氣,心底有些不服氣,她媽好歹也是長輩,他們兄妹倆至于這麽咄咄逼人嗎。
她看了安楚楚一眼,說:“哥哥,我媽就是說話太直,沒考慮那麽多,她沒什麽惡意的。”
安亦周的臉色并未因她的一聲哥哥而緩和,他薄唇動了動,也不知是說給林萱禾聽還警告林晚渝。
“既然不會說話,以後就把嘴閉上。”
“待在安家就安分守己,別總想着往高處攀,保不齊跌得更慘。”
安亦周說得雲淡風輕,眉頭都沒皺一下,目睹母女倆瞬息萬變的臉色,安楚楚心底悄悄哇了一聲,果然哥哥的段位更高一點,這兩人都不敢吭聲了。
沒等這兩人回應,安亦周牽着安楚楚往外走,她有些奇怪地問:“哥,你怎麽突然回來了?”
安亦周冰凍的臉慢慢融化,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摸摸妹妹的小腦袋,“我只是回來取個東西,如果你在這住得不開心,我就帶你去長安公館。”
那人少,高級公寓區,環境不比城西的別墅區差,只是離公司遠了點。
安楚楚眨巴着眼,笑嘻嘻地躲開他的手掌,嘟囔着再摸就長不高了,她搖搖頭,打算繼續待在這。
安亦周笑了笑,不置可否,“今天表現不錯,以後被欺負了就要還擊,反正有哥哥給你撐腰。”
送走安亦周,安楚楚心情頗好,步子輕快地上了樓,嘴裏還哼着不着調子的歌,路過二樓的樓梯口,和黑着臉的林萱禾對視一眼,心情更好了。
接下來的日子,林晚渝出國度假,林萱禾因為拍戲,也大半個月沒回家,安楚楚一個人過得越發自在。
因為之前傷到眼睛,她有一個多月沒碰手機,如今恢複,但也不敢長時間盯着手機和電腦。
這天,安楚楚登上了微博,便看到消息那裏,99+的私信。
在療養院的一個月,她也沒空去經營微博,沒想到粉絲居然增長到了四百萬。
安楚楚在國外待的時間長,但更喜歡吃中餐,空閑時間裏都會自己根據食譜,做些有特色的中餐,還有養眼又好吃的甜品,以及滋補身體的藥膳。
安楚楚的微博號,名字叫會跳舞的可妮兔,一開始只是興趣所在,經常更新些自己做的一日三餐,本來粉絲很少,後來被B站還有幾個明星大V點贊傳播後,短時間內漲粉無數,越做越順手,粉絲也越來越多。
作為一個美食博主,安楚楚從未露過臉,拍好視頻後都會交給好友黎漾剪輯,于是她的教程視頻裏從來只有一雙白皙漂亮的手,沒有臉。
距離她上次發的藥膳粥的視頻已經過去了一段時間,安楚楚看完評論,随即點開了第一條私信。
嘟嘟的母後大人:“兔兔!你看我做的藥膳粥,是不是跟你做的一樣呀?我兒子喝了都說味道不錯!求表揚~賣萌.jpg。”
對方還發來幾張照片,最後是一個害羞求表揚的表情包。
安楚楚笑眯眯看過去,她眼熟這個粉絲,今年四十幾歲,但微博畫風歡樂活潑的像個女孩,看得出平日裏生活得很精致。
于是安楚楚回複她:“阿姨超棒!給你大拇指~”
微博上,粉絲都在催促她更新視頻,安楚楚拿着食譜研究,琢磨着可以做個甜點。
正當她研究食譜的時候,手機鈴聲突兀地響起,安楚楚接了電話,那頭便傳來一陣震耳欲聾的重金屬混響,她皺眉,忙将手機拿遠了些。
緊接着便聽到黎漾對着電話哭訴,“楚楚!你哥哥又拒絕我了。”
“一年365天,我每天告白一次,他每天拒絕一次,你說!有他這麽鐵石心腸的人嗎!”
“我長這麽漂亮,又不是沒人追,你說他幹嘛老拒絕我嗚嗚嗚嗚。”
混合着震耳的搖滾樂,女孩的哭聲都顯得微弱,說到最後,電話那頭的黎漾似乎控制不住情緒,嚎啕大哭起來,聽着難過至極。
安楚楚這才意識到,黎漾醉了。
她抓着手機,從床上彈起來:“你在哪?我現在就來找你!”
黎漾抓着手機,抹眼淚,嘟嘟囔囔:“我在桃花幛,這的小哥哥長得可好看了,我今晚就找個小白臉睡了他,讓你哥後悔!”
“錯過我,他以後就哭去吧!”
“你可千萬千萬千萬,不要告訴安亦周!”
黎漾賭氣的同時,還打了嗝,看來醉得不輕,安楚楚換了身衣服出門,給安亦周打電話,結果對方關機。
她攔了輛出租車,火急火燎地趕過去。
這個叫桃花幛的地方,外殼看着與尋常的娛樂會所無異,安楚楚經過一樓富麗堂皇的大廳,入眼是邊柱上的圓雕蓮花,池中景致幽綠,假山被淡淡的禪香缭繞。
安楚楚乘着電梯到達三樓,入眼的便是穿着清涼的兔女郎,畫着精致的妝容,手拿托盤,身姿曼妙地經過。
耳邊的搖滾樂震得人心髒都在發顫,這裏與一絲不茍的一樓大廳完全是兩個世界。
安楚楚看了眼周圍,大得讓人摸不清方向,她按照大廳的提示,往右走,然後低頭給黎漾打電話。
迎面直接撞上一個人。
結實的胸膛堅硬地像石頭,淡淡的威士忌的味道,冷冽陌生,卻也不難聞。
安楚楚輕蹙着眉心,捂着鼻子,仰起腦袋,正對上一雙黑漆漆望向她的眸子。
昏黃的壁燈暧昧,眼前的人穿着低調的白襯衫罩着寬肩,那張輪廓深邃的臉逆着半明半昧的光影,勾勒出他出挑高挺的鼻梁,寡情薄唇,一路向下,冷感白皙的脖頸處,是他突起的喉結。
江鶴川垂眸,似笑非笑地睨着眼前小姑娘微怔的臉,那雙烏黑圓澄的水眸,如同受了驚的小鹿,本能驚詫地看向他。
安楚楚的心髒猛地一跳,被人盯得臉熱。
只聽面前的男人勾着唇笑,喉間溢出的尾音懶懶地微揚。
“小孩,怎麽總愛往哥哥懷裏撞啊?”
作者有話說: 江騷騷:“我怎麽可能喜歡小屁孩?我有那麽禽/獸嗎?!”
真香以後
江騷騷:“大家好,以後請叫我禽/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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