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五

太陽落山,衆人上馬就位。

宋江牽過來一匹大棕馬,阿史汗·桑幹睥了眼,手摸着白皓的臉,意思明了。

“美人,本王這是龍駒,你可願跟本王共乘一匹?”三皇子問。阿史汗·桑幹不理他,看着白皓背上的李驷。

“驷弟,王子配寶駒,你姑且把坐騎讓…,”三皇子話未落,李驷伸手,阿史汗·桑幹攀着他胳膊,躍上了白皓。

倆人共乘一匹,疾馳而去。

阿史汗·桑幹被風雪嚎的睜不開眼,李驷止住馬,阿史汗·桑幹轉身過來,面向他懷裏。李驷看一眼他凍紅的臉,拉過大氅遮住他,夾馬而去。

阿史汗·桑幹把雙手放他腋下取暖,擡頭跟他對視,李驷目不斜視的看着前方。

士兵推開大營栅欄,李驷直奔俘虜營,朝內侍道:“給王子備熱水。”阿史汗·桑幹躍下馬,李驷掉頭離去。

阿史汗·桑幹看着他背影,勾唇笑了笑,轉身回帳。內侍替他解着大氅,面色凝重的說着突厥語。阿史汗·桑幹淩厲的看他一眼,內侍立刻跪下。

阿史汗·桑幹讓他退下,自己解衣進了浴桶。泡了一炷香,體內寒氣退去,看了眼椸架上的裏衣,拿過浴巾擦幹,取下裏衣穿上。

南隅的衣衫繁瑣,衣襟帶子都要繞半天。阿史汗·桑幹随意一系,挽了圈袖口,坐在榻上喊了聲,帳外的內侍進來,拿着布巾給他擦頭發。

宋尉端來驅寒的湯藥,內侍接過,用銀針試毒,自己又嘗了口,才端給王子。阿史汗·桑幹喝了口,緊皺眉頭,扭頭吐進痰盂。

—太苦。

內侍端了晚膳回帳,兩碟小食,兩碟肉食,一碗米粥。比前些日改善了。阿史汗·桑幹食盡,擦擦嘴,雙手托着後腦躺在榻上,看着帳頂發怔。

內侍跪坐在他耳邊低語,阿史汗·桑幹不情願的坐起,內侍替他穿靴,替他系好大氅,陪着他出帳消食。

阿史汗·桑幹看着月亮,月滿,滿月底下就是突厥汗國。人不自覺的随着月亮走,走了幾十丈,被軍營門口的士兵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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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史汗·桑幹無端生怒,擡腿踹了他一腳,折身回帳。途經中軍帳,掀簾進帳,李驷跟良遷令在玩彈棋。

良遷令執短箭擊白子,白子滑到洞口,險些進洞,扼腕嘆息。李驷用食指彈黑子,黑子滑進洞內,揚眉暢懷。

良遷令推白子道:“不玩不玩了,羞煞老朽矣。”案上的錢幣拾進錢袋,拎着離開。

阿史汗·桑幹坐過去,從內侍身上拿出錢袋,嘩啦一聲倒在案子上。推了十枚錢幣到中間,擺好八個白子看他。

李驷看他一眼,也推了十枚錢幣到中間。棋盤上撒了層滑石粉,伸手示意他先行。

阿史汗·桑幹瞄準圓洞,食指一彈,用力過度,白子彈出了棋盤。

李驷揚眉,手指輕輕一彈,黑子滑進洞內。

阿史汗·桑幹撸起寬袖,手指輕彈,白子偏離軌道,彈到了棋盤角落。

李驷八枚黑子皆彈進洞,把案上的錢幣推進錢袋。阿史汗·桑幹又推了二十枚到中間,內侍勸他,他加籌十枚。

“……”

阿史汗·桑幹蹲在榻上,把食指放嘴裏哈哈氣,臉半貼着棋盤,眯着一只眼,食指一彈,進洞。

阿史汗·桑幹狂喜,握拳大笑!

內侍擊掌歡呼,一臉洋溢。

“……”

李驷看着這對主仆,玩了三局,輸了五十枚幣,才進一個洞,何已悅乎?

“将軍,現已亥時。”宋尉在帳外報。

李驷要起身,阿史汗·桑幹拽住他。李驷看眼他幹癟的錢袋,阿史汗·桑幹翻過來,摸出三枚幣,霸氣的拍在案子中間。

李驷撩袍坐下,贏了他最後三枚幣,手裏執一幣,在指尖把玩。

阿史汗·桑幹從身上掏出埙,放案子中間。李驷拿起來打量,推給他,不賭。阿史汗·桑幹輸紅了眼,強行推給他,必賭。

·

阿史汗·桑幹輸的精光,一夜未合眼,趴在榻上研究彈棋。內侍拿着針線,嘴裏念叨着突厥語,改良着大氅。除了三皇子晏,軍營裏的木炭竭盡。

隔日一早,阿史汗·桑幹洗漱過,內侍抱着改良版大氅讓他穿。阿史汗·桑幹伸開雙臂,內侍讓他合上,拿着大氅從頭上套進身子。

阿史汗·桑幹用了早膳,揣着偷來的錢幣,直奔中軍帳。

帳裏人齊乎,聚一塊商議軍事。三皇子提議趁其不備,現就開戰,突厥王子為人質,天時地利人和。

良遷令厲色道:“荒唐!軍糧不過昨日才達,大軍剛飽餐一頓,消耗的體力還未恢複。”

“再者,突厥軍擅馬術,南隅軍精陸戰,現正天寒地凍,突厥軍在冰面游刃有餘,倘若開戰,自尋死路。”

三皇子陰陽怪氣道:“軍爺何意?三王子在本王手裏,突厥能奈我何?倘若放虎歸山,後患無窮!軍爺自個也說了,這三年十戰七敗,我朝神武大将軍不照樣敗在他小兒手裏?”

“天佑吾朝!天讓驷弟把這小兒擒住了,我們就該把握時局,一舉滅了突厥汗國。”

良遷令大笑,“妄語!妄語!一個從未上過戰場的小兒,居然對身經百戰的将軍指手畫腳!”

“你!”三皇子拍案而起,“汝母婢也!”

“汝有何能?區區小江,何也朝天發令?何也遣将去救?今日之事可惡也,母之,誠彼娘之非悅!”

“你你…你個老匹夫,你放肆!”三皇子氣道。

“汝汝…汝個黃口小兒,又奈吾何?”良遷令甩袖而去。

“他他…,他個老役夫,自恃兩朝元老…,”

“王爺寬宥。良軍爺秉性剛硬,時與将軍沖突!也曾大打出手。”宋衛颔首道。

“他個役夫有何能?驷弟何懼?本王回朝參他一本,倚老賣老的狗東西!”三皇子罵道。

李驷掀蓋喝茶,不作聲。

“王爺威武!我們将軍參了這老役夫無數本,本本被駁回,奏折批曰将軍容不下人。”宋衛道。

三皇子一口氣堵在胸口,嗤之以鼻道:“父皇心胸寬廣,畢竟這老役夫曾是太傅。”

“王爺有理!”宋衛道。

三皇子斟酌了會道:“本王未曾領兵打仗,但自幼精通兵法。昨日探到突厥大軍不在可汗國,想來天助吾朝,趁其不備占領國都!”

李驷眼皮顫了顫,垂頭品茶。

“占領國都之後呢?”宋衛鬥膽問。

“自然歸南隅□□。”三皇子豪爽道:“父皇封老二個王,這就是他的封地!”又罵道:“凍死他個婢羔子。”

“突厥大軍歸國怎麽辦?”宋衛又問。

三皇子看他一眼,不明其意。

宋衛問:“倘若把汗國空城剿了,突厥大軍回來…,”

“我們有突厥王子何懼?”

“王爺莫非?想挾三王子以令諸侯?”宋衛不可思議。

三皇子暗查不妥,搖頭道:“本王覺得挾制不了。最好連人帶巢的剿了!”

“王爺英明!”宋衛颔首。

三皇子不氣餒,站在米盤前,拿着指揮杖,侃侃而談!深覺自己是個驚世将才。

李驷把玩着埙,研究如何吹調子。帳外嚷嚷,不等問話,阿史汗·桑幹闖進來,身後跟着抱彈棋盤的內侍。

三皇子看着阿史汗·桑幹,驚問:“美人,為何把自己縫進大氅裏?”上前打量道:“妙!實在妙!盡管有些滑稽,但禦寒!”

甩了甩自己的大氅,威武是威武,禦寒性能一般,縫成筒狀實在妙!轉身出了中軍帳,喊寵宦幫他改制。

阿史汗·桑幹通身就露一個腦袋,脖子以下被棕色大氅裹成筒狀。李驷眼皮直打顫,把玩着埙不言語。

“王子行動可便?”宋衛問。

阿史汗·桑幹不理他,胳膊從大氅左右的隐形洞裏鑽出來,捋捋袖子,直奔榻上坐下,甩出一個大錢袋。

“……”

內侍把棋盤擺好,阿史汗·桑幹推了一枚錢幣出來。李驷看着一枚幣,挑眉,學乖了。伸手摸案子下的錢袋,半晌,沒摸着。俯身去看,哪有錢袋蹤影。

案子擡走,四下找錢袋,無果。

阿史汗·桑幹坦蕩的端坐在塌,從錢袋數出三十枚幣,推在他面前。

內侍道:“我們王子先借與将軍。”

李驷打量錢幣,長得好生眼熟。

“将軍何意?我們王子偷您的錢幣?”內侍面色受辱。

阿史汗·桑幹拍案而起,邁着小碎步絕塵而去。半途,折回帳,把案上的錢搓回錢袋,扭頭離開。

不妨,步伐過大,被大氅筒絆的趔趄,回頭瞪了眼李驷,手攏起大氅下擺,昂頭闊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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