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節
開着小摩托車兜風的咪咪撞落,失去一只手。她內疚
之下,追去咪咪就醫的整容醫院,化己身為手,使其後半生圓轉自如,不致過于痛苦。
咪咪在床上翻身,呼喚我名。阿離一驚,忙變化回去。
我應咪咪,低聲一字一字答道:“無論發生什麽事,我始終跟随你。”
汞耳:非人一種。本形為液體狀,可随意變化世間萬物。]
七、育方
門輕輕滑開,滿屋子久無人住的氣味撲面而來,随之灰塵,重如有物。
我忍住最初的幾聲咳嗽,閃身進去,貓腰放低所有窗簾,打開一盞很小的燈。
直到靜靜檢查完所有的房間,确認,安全。我癱倒在地板上,抹去額上冷汗。
然後,我帶回來的那樣東西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嚴格的說,那不是一樣東西,而是一個人。
包在藍布碎花的小包裹裏,兩只大眼睛,瞳仁是奇特的灰綠色。滴溜溜的瞧着我,忽然笑起來。像花開。
一個小嬰兒。
作為一個被追殺的逃亡者,怎麽會有閑心從路過的垃圾堆裏撿回一個嬰兒,我完全無法加以解釋。記得當時正跑得
兩條腿和心髒仿佛要一起從身體上飛出去,死亡陰影如烏雲一樣飛速聚攏,要不是我順勢跳上了路過的一輛卡車,外面
的瓢潑大雨或許就早已洗淨了我的烏血。而在那之前,我慌亂的眼睛,就不可思議的定格在垃圾堆裏的那個棄嬰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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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他就躺在進門的鞋架上,大概不是很舒服,正一動一動的,眼看就要滾下來,我一個箭步趕上去把他拽住,
抱在手裏,滿頭霧水的轉進廚房,開始喂他喝牛奶----不曉得多久前買的了,不曉得吃了會不會死~~~。
兩個小時前,我在城東的Y/N夜總會前,槍殺了七個人。每個都是在本城黑道雄距一方的大人物。這個暗殺計劃花
了我整整六個月時間籌劃,檢驗,直到執行,我冒了極大風險,并且風險仍未消失。作為相應的代價,我的銀行帳戶
上已經多了一筆天文數字的款項,足以保證我去買下一個外洋的小島,謹慎的活上幾十年----要是我有這個命的話。
為了這個夢想能夠實現,我這段時間都必須無聲無息呆在這裏,呆到風聲平靜一點為止。
我的如意算盤在第二天就受到了極大的挑戰。不錯,我準備好的壓縮餅幹味道還不壞,啤酒和飲用水也足夠,可
是,那個混蛋小娃娃,為什麽就那麽挑食呢。
以我脾氣,撿他回來已經是異數,倘若餓死,只怪他自己命數不堅吧。
這樣想得十分硬氣,只看不得那小孩子眼色,奇異灰綠色,純潔剔透,無聲之中,卻似有無限想要敘說。那眼神
後面,仿佛蘊涵我這一生所有的善意,快意,暖意。
捶胸頓足之後,我決定出去給他買奶粉。
熬到半夜,抱他出去到最近的一家便利店,真倒黴,臨晨三點,居然還有人打劫。幾個小蟊賊,拿些破銅爛鐵樣的
小刀子,唧唧喳喳,正在店員身前鬧嚷。我輕輕閃進去,拿完了架子上所有奶粉,又輕輕挪到門邊,自動門滑開到一半,
臭小子突然哭起來。
滿堂靜。
我背上一緊,心裏微微嘆口氣。我不多事,事偏到我。捏了拳頭,我慢慢轉過身去,計算着要在什麽樣的角度出
手,才能避免被店子裏的攝象機拍到模樣。很意外,那幾個小流氓笑嘻嘻的站在身後,帶頭的金毛歪着頭,瞧着我
懷裏的娃娃:“你兒子啊。”
我不出聲。他放下刀,手指伸過來,沾那孩子粉紅臉頰,動作間充溢溫柔氣味。我很不解,不過始終都保持沉
默,看着他們圍來做鬼臉,扮猴子,認真笑鬧一場,末了幫我買下那許多奶粉,送我出門。
對頭勢大,這晚出門,過幾日便使我行蹤告破。多年歷練,追兵初到樓前我已知覺,翻窗出去爬上天臺,奮力一躍
跳上比鄰樓頂,再順水管而下,一百米外就是汽車站,随意上一輛車,就可以逃出好遠。這路線我一早看好,時時注
意,等的就是此刻。那孩子,我當然顧不得。
這一個顧不得,變成我在車上坐的針氈。
起起坐坐,起起坐坐,折騰半小時,那點焦心一陣一陣,痛苦過挨槍子,打斷腿,一片一片拔指甲。我竟然多一刻
都忍不了。車速未慢,我抽出皮帶扣奮力一擊打爆窗玻璃,徑自跳了出去,一路狂奔回去的路上,我強烈的預感到,原來
我一生最後的結局,就是為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小鬼,變成一個莫名其妙的死鬼。
門半開着,出乎意料的安靜,十分不祥。輕輕走上去,靠在牆邊呼了口氣,皮帶扣壓在食指與中指之間,腦子裏快速
過一遍屋內的結構----搶進去,門邊玄關有一處凹陷,有經驗的行動者,必然會派人進行把守,我要先打倒他,如果能夠奪
下槍支,那麽下一步便要閃入橫向距離玄關兩米的洗手間。。。。。
貓身,迅捷無聲進入房屋,猛然一怔。
多達十五人,全部持械,其中有三個我認識,是殺手這一行裏排名極靠前的高手。
無論我多麽善于急變,經驗豐富,今日都無生機。
除了,這十五位殺人不眨眼的仁兄對我都毫無興趣。此時全體靜悄悄坐在地毯上,互相依靠注視着地毯的中心,神
情愉快輕松,嘴角含笑。在他們視線的盡頭,不是別的,正是那個我為之拼死趕回來的小娃娃,躺在那裏,笑嘻嘻,眼睛
眨巴眨巴的,眼波如無形的春日潮水一樣,正一波波洋溢出來,恍惚間,将周遭盡情淹沒,暖洋洋的水底樂園。
育方:非人一種,能攝人惡意,撫之以善。眼灰綠色,不能言,終生為嬰兒狀。
八、拔魯達獸
這是倫敦,大雨如傾,城東的垃圾堆裏,蠕動着一團東西。細細看,是個人呢。渾身腐爛了,漆黑的。
我靜靜站在那裏,注視這人,花了三十多分鐘,伸手去探一米外那只爛蘋果,從進度來看,大約還要另外花三十分
鐘才能達到目的。
而且,我想他那個時候可能已經死了。
讓他死好呢,還是不死好呢。
這麽躊躇。不過答案還是有的。
一小時後,他坐在了我的公寓浴缸裏,漸漸露出了本來面目。我家傳的藥煉之術,絕對不是蓋的,小試牛刀,就把
一條世人皆欲棄的垃圾蟲,變成了一個美男子----當然,主要還是他自己長得好。
看着他清醒過來,我架着二郎腿在一邊吃花生,問:“記得你是誰不?”
他竟然徑直一香皂盒子丢過來,號叫聲猶如鬼哭:“為什麽要救我,為什麽不讓我死。”
哎呀,不識好歹到這個份上,以為老子暗戀你嗎。不打不行。
咬着一顆花生我就撲了上去,把他按在浴缸裏一頓爆打,打得扁扁的,然後一揮手,将身邊另一桶藥水倒到他身
上,他立馬鬼叫起來,嘿嘿,這本來是給他清毒換膚的,一缸水只能加一升,腐蝕性?比王水當然好一點。
吓唬完他,我繼續吃花生,這次問的問題,答案就來得快太多了。
“你是誰?”
“馬克 強生。”
想一想,這個名字前兩天在什麽地方看過。對了,本地報紙社交版“富豪老爸橫刀奪愛,迎娶獨子女友,甜心竟成
繼母,馬克強生失蹤。”
哈哈哈哈,我花生碎粒噴了一地,立刻就原諒了這位脾氣不好的少爺。真乃人倫慘劇,竟叫人無語凝噎。
看我臉色,也是知情的。馬克苦笑兩聲,啞着聲音說:“你後悔救我了吧,哈哈,哈哈。”比貓頭鷹的笑聲還難聽。
他頹然,整個人軟到水裏去。要不是我硬拖。他一定可以成功地把自己淹死了。
終于洗完了澡。跟在我身後進客廳。大約納悶了很久,終于問了一聲:“你幹嗎穿那麽多?”
多嗎?看看自己,長睡衣長睡褲,手套,厚襪子,圍巾,包頭布。只有兩只眼睛在外面。想了半天分辨道:“倫敦天氣冷。”
然後他就看着牆上空調顯示屏上的“25”度字樣,發起呆來。
人類這種東西真奇怪,自己麻煩事一大堆,還為些有的沒的操心。
我沒好氣把他拖到沙發邊,推他躺下。
老實說,他那種拼命拉住自己浴袍前擺的動作,配合臉上驚慌的神情,實在是非一般的搞笑。我懶得再跟他糾纏,
輕輕一劃,一圈如有如無的光圈倏忽出現,将他全身籠罩。
瞬時間,他臉容如同嬰兒一樣純淨起來,閉上眼,沉入另一個世界。
他的額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