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2)

提住試着運行一周天,倒似無甚大礙,不覺寬心大放。于是又如此再運一次,三次後竟感全身穴眼通暢,并節開朗,已知不僅已恢複那損傷元氣,且較前更有進步。心想自己一向忽略此術,不想卻有如此功用,以後倒要對此多下一番功夫。

晚上他躺在那床上,思來想去無法入睡,卻聽得牆外人馬走動甚勤,好似有數十人騎外出之聲,心中暗暗奇怪,如此靜夜這多人騎外出所為何來?他到底年輕氣盛,更因好奇心太重,所謂藝高膽大,他竟起身穿上外衣,盤上那條油松大辮子,背好劍出得房來。他來到那牆下,看看牆高有兩丈,要是平日這位年輕人早就一竄而上,但今日身入虎穴,他焉敢如此?只見他面朝牆裏,雙掌箕開平貼牆身,忽悠悠直似一條大蜈蚣往牆頭游去,正是內家絕技“壁虎游牆”,只一瞬已至牆頂。

他伏于牆頂略一展視,只見眼前的一番形勢,正是刀光劍影打得難分難解,無數黑影在這夜幕深垂的靜夜裏,竄高縱矮,哪分得出是此是彼。空地上平放着十輛雙輪手推車。忽然一前一後,兩條黑影快似流星往這牆頭落來,帶起一溜兵刃的青霞。

随聽得那後來黑影叫道:“葉老弟代我阻擊這厮,我還得趕到那邊有要事!”

硯霜這才看清,後來者竟是南荒雙怪中紀商,不管怎麽,自己和他總算是朋友,一聽他請自己阻擊這人,竟不加思索脫口道:“放心吧老哥哥,這小賊交給我啦!”

說罷一跺足,竟朝那黑影追去。前面黑影好快身形,輕登巧縱,似脫弦之箭,後面的硯霜也不是弱者,緊随身後竟不讓那黑影逃開一步。突然那黑影左肩一晃,硯霜就知有暗器要到,果不出所料,竟是兩支鴛鴦镖奔雙目打到,硯霜見勁尖厲,已知道這人腕勁不弱,不敢怠慢,急舒雙掌從側一撈,竟自操入手中,口中道:“來而不往非理也,小賊看镖吧!”雙腕一振,原镖奉還,竟以子母梭打法,一前一後奔那人後腦打到。這镖堪堪已至那人腦後,只見那人猛一翻身,輕舒玉掌将第一支镖接在手中,第二镖又到,那人竟張口将镖後絲穗含住,身段輕靈美觀已極。這時硯霜已乘機撲至身邊,雙掌一錯,使出“夜叉探海”往那人兩肋插下。只聽那人叱一聲“來的好”,不躲不逃竟抖雙掌往硯霜雙脈切下,竟是失傳絕技“剪梅指”。硯霜不得不硬收雙掌,心下暗想這人眉清目秀頗似一女子,偏偏書生打扮,倒不似一壞人,這時見自己招已遞不上,猛撒雙手一聲喝道:“來者何人?報名送死,葉某手下不死無名之輩。”

那黑影一聲冷笑道:“無恥賊人,助纣為虐,還有臉問你家公子姓名?”

言罷一欺身,“懶龍伸腰”雙掌齊出,反向硯霜右肋打來。硯霜這一對語,更為疑心,聽對方音調嬌柔,雖有意壓低嗓音,但到底不像男人聲調粗韻。此時見掌已到,不敢怠慢,右腳往後一踹,腳尖用力,雙臂随着往右一帶,身軀竟自往右一個盤旋,閃開了這雙掌;接着從右猛一翻身,“金龍探爪”,右臂往外一抖,反擊那黑影右肋。那人倒乖巧,見硯霜掌風勁疾,招式新奇,知是一勁敵,一上步避開來式,右臂後揮“摔碑手”,直打硯霜右臂。

硯霜此時見這人掌法頗似少林家數,心想少林武當本有淵源,不可造次,此時見那人施出少林絕技“摔碑手”,更斷定所料不差,當時急抽右手一翻身騰出丈餘,一抱拳道:“閣下既是少林門下,倒與在下師門相連,尚請以真實姓名見告,以免誤傷……”

話還未完,就見那少年嬌叱一聲道:“哪來這麽多話說,勝負未分你跑什麽?師門相連?哼哼!少林門下哪有你這敗類?快送死吧!”

說罷骈二指往硯霜脅下點來,硯霜此時見那少年唇紅齒白,雙目如星,兩彎柳眉斜飛入頰,就是少女也難有如此嬌貌,不禁暗想這真是怪事,他到底是男的還是女的?當時見他不容自己問話,竟又打到,不禁劍眉一豎喝道:“真不識好歹!難道葉某就怕你不成?”。

誰知這話才一出口,那少年竟猛一收手,一個翻身出去丈餘,就着月光細細打量了葉硯霜一下,口中慢慢道:“你姓什麽?……你也配姓葉?”

硯霜不由一怔,心說這是什麽話,姓葉還有什麽配不配的,不由道:“我姓葉關你何事?”

那少年自言自語道:“不會的,我那葉哥哥乃是堂堂武當門下,決不會失身匪類……”

聲音極低,言下似有無限辛酸,竟然觸動傷情。硯霜見他忽然失神落魄模樣,一時真不知從何說起,心想他那葉哥哥竟也是武當門下,這倒巧得很。正想問問那葉哥哥到底叫什麽名字,忽聽那少年道:“看你長得倒也端正,怎會身附雙怪私劫災銀!你不知道這是犯法行為麽?”

硯霜聞言不禁大驚道:“你說什麽私劫災銀?……誰犯法?”

那少年哼了一聲道:“裝的倒怪象的。既不打,我可要失陪了!”

言罷朝硯霜又看了兩眼,一竄身已上了對房,再幾縱已失身影。剩下硯霜呆呆而立,越想越怪,突然想到那院中十數輛手椎車,不由大悟道:“這就是了!”只急得渾身冒汗,心想我葉硯霜這是何苦?既知此非善地,為何還要在此逗留?真想不到身尊輩高、武林側目的南荒雙怪竟也會從身綠林。由是聯想到過去和紀商在旅店結識時的一段談話,更斷定了方才那少年所言不假,心想既如此我還是走了吧!

他回身看看眼前情勢已不似方才亂嚣,那十輛推車也失蹤影,院子裏竟空蕩蕩似無一人。心想此時不走等待何時?竟拼舍那房中有限衣物,一竄身上了對面大樹,卻不想身後勁風撲背,想轉身已來不及,竟被人活活将衣領抓住,往後一抖手,摔出兩丈餘,還算他武功不弱,勉強提氣沒有倒下,也不由得踉跄了五六步才拿樁站穩。

卻見由樹上咯咯笑聲裏走下一人,硯霜不禁倒抽一口涼氣,心想此番休矣。原來由樹上下來的不是別人,正是鬼見愁喬平。他滿臉猙獰地閃着那只獨眼,雙手竟悠閑地後背着,冷冷道:“怎麽樣,小兄弟?放走了一個自己也想走?我們老哥倆可沒有虧待你,想走就走可不行。”

硯霜見他井未動手,當時定了下心道:“我葉硯霜雖技不如你,尚是堂堂正人君子,怎可附身匪類?此番落人你手,殺刮聽由,要我回去卻辦不到!”

那喬平聞言嘿嘿一聲冷笑道:“辦不到?我倒要試試看辦不辦得到。”

他垂着那雙長過膝蓋的怪手慢慢朝硯霜走來,硯霜此時也把生死置之度外,心想只要你過來,拼命我也要鬥鬥你。這喬平慢慢走至距硯霜有五六尺處駐足不動,只見他全身半蹲骨骼竟一陣咯咯亂響,忽然雙掌分開,面現殺機,突喝一聲:“着!”雙掌竟自平胸推出。

硯霜見喬平半蹲姿态,已知老怪要用極厲害的“黑炁掌”制己于死命,當時哪敢大意,雖知自己不是此掌敵手,可也無法,只好暗暗運功護住前胸要害,一面勁運雙臂,見老怪掌己推出,拼死也雙掌齊出,就覺一股極厲害的勁風迎面撲到,幾令人窒息。

忽然身後一聲喝道:“施不得!”

就覺一股勁風由身後推出,合自己推出之力才勉強把喬平之掌力敵住,平空輕爆了一聲,雙雙化消。就這樣硯霜已被震出兩丈有餘,就坐于地,面如金紙……

就見由身後走出一個禿發老人,竟是那雲龍三現紀商,他帶怒地看了自己拜弟一眼,也不說話,走到硯霜身旁,由袋內取出一白脂玉瓶,倒出兩丸藥,塞入硯霜口中,在硯霜耳邊說:“小兄弟,別說話,有老哥哥在你死不了。”

這才回頭對那鬼見愁喬平道:“兄弟,你這就不對了。我已答應你把他帶返苗疆,借此誘他那師父前來,好與我兄弟決一勝負,你就不該再對他下此毒手。若我晚來一步,豈不命喪你手?傳出去堂堂南荒雙怪竟對一後生下此毒手,你我臉面往何處放?唉!你還是那老脾氣……”

那鬼見愁被自己拜兄說得一陣面紅,也帶氣道:“先打死他再找他那師父還不是一樣,偏你又有這多顧慮,何況這小子又親見今夜去劫金之事,傳揚出去不是一樣丢人麽?”

那紀商聞言低頭嘆息了一聲道:“不管如何,是你向我保證不傷他分毫的,這又怎麽說?現在事已至此,還說什麽?還不快把他扶進內堂用你那‘推穴和血’法與他治傷?”

那喬平多少也有點敬畏這位拜兄,聞言竟冷笑了一聲,上前攙起了硯霜,三人往內屋走去。此時硯霜渾身冷顫,兩腿軟麻,總算他內功夙佳,雖如此尚未暈迷吐血,頭腦也還清楚,聽了他老兄弟他一番對白,始知自己竟被他們用作人質,以誘師父與他們分一勝負,本想出言向那紀商理論一番,不想直冷得二齒相顫,哪裏說得出一句話來。

那喬平攙着硯霜一內,把他仰置榻上,正要解衣,紀商已跟着過來道:“還是我來給他治吧。你去把那車子歸置好了,明晚帶着他們回去,我随後帶着他一塊來。”

那喬平鼻中哼了一聲道:“這樣也好,免得你又不放心。”言罷轉身出去。

紀商雖然也是量窄氣小,但為人卻還較喬平正直,更要面子,向不喜挾技欺人。此次路上得識硯霜本意并非不善,只是想能夠事成把他帶返苗疆,迫他拜己為師,自己将一身功力傳授予他,日後好為己揚眉吐氣,順便更可氣氣他那師父。卻不想他這位師弟一知他是蔔青鈴弟子,幾次三番都想要把他制死。總算自己答應他,把他帶返苗疆再致書南天禿鷹叫他前來取人,那時就可憑功力與他較量一下,看看到底誰強。這樣才稍平那喬平之氣。不想一時大意。卻又使硯霜受此重傷。自己當時出掌只用單掌八成勁,本以為那喬平也定是普通劈空掌之類,卻不想掌勁才一接觸,才發現竟是黑炁掌,就知硯霜性命不保,見他僅坐于地,又未吐血。不由驚疑十分,再看硯霜雙手平伸,掌心向外,始知原來他自己也發掌相迎,不禁深深暗佩此子勇氣。更似覺得愧對于他。

此時見他面如金紙、雙目緊閉,似在強忍極度痛苦,不覺鼻中一酸道:“小兄弟,你再忍一會兒,我這就用推穴和血法與你按摩一下,至遲五日內叫你能恢複行動,以你功力再有一月定能完全恢複,總算你這老哥哥對你不住,一待你傷愈後你老哥哥一定把我那套絕技‘元形掌’和傷你的這‘黑炁掌’以及你要學的’三元開神’親授與你。借此以抵方才之過。”

那硯霜對紀商本無惡感。聞言竟點了點頭。紀商見狀大喜道:“小兄弟,我這就給你治,萬一有何痛苦你可得忍着點。千萬咬緊牙關,不可開口,否則真氣一散就難免要吐血了。”

硯霜又點了點頭,那紀商此時竟卷起雙袖,輕撫兩掌于硯霜胸前。硯霜就覺紀商掌按處有一股暖氣直通肌膚,本來是周身發冷,這一來冷熱相混,更感不是滋味。漸漸紀商雙掌加快,運掌中飛,周身時熱時冷約一盞茶時間,頓感到熱氣勝于冷氣,慢慢就不再覺得冷了。

須臾聞紀商道:“這就好了,總算你本質特佳,還沒叫我費多大功夫。你睡吧,等會兒我自來看你。”言罷就出去了。

硯霜此時較前更感痛苦,這一不冷了,才感到胸前痛疼十分,微一運氣,竟不能行通,知道此次受傷不輕,心想這“黑炁掌”好厲害,他日自己練成,喬平呀!喬平!你也休想逃我一掌,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我會盡全力叫你難防我這一掌……

第三天的晚上,那喬平已率領陸筱蒼等押金返苗疆,這莊子裏僅餘紀商,鐵掌李笑芙,還有硯霜卧病後室。入夜,那紀商又瞧了瞧硯霜的傷,見已大有好轉。就回到前面與李笑芙對下着棋。那硯霜一人睡在榻上好不寂寞,再加上胸部陣陣痛楚,不由想起了那久別的鐵守容,他喃喃道:“容妹妹,你好狠的心呀!只顧你一時之氣,竟抛下了我遠奔他鄉。你到底到哪裏去了呢?告訴哥哥我吧!天這麽大,地這麽?”,可憐我浪跡江湖,這一年多風餐露宿。容妹妹,哥哥在叫你,你答應吧!……容妹妹你忘了那一夜我們說的話了麽?任他海枯石爛,我對你的心是永不會變的,狠心的守容你竟忍得下心……”這年輕人竟如醉如癡地在榻上說着,雖然他的容妹妹沒有聽見,可是一滴滴的淚水竟由梁上滴下。

那梁上伏着一年輕的書生,正是那日與硯霜較技的少年。自從那晚與硯霜分別後,他的影子就時刻沒有離開她的心譜,回旅舍後她一人躺在床上,想到他,也想到她那一向未見面的葉哥哥,……她想,如果我的葉硯霜哥哥也有他這麽英俊就好了!這年輕書生,不!這年輕的姑娘竟一時淚眼闌幹……

這姑娘不是別人,也是本書主角之一,葉硯霜的未婚妻李雁紅。自從她由父親口中知道自己終身已許配那葉軍門之子,芳心真不知是喜是憂,久聞那葉硯霜乃前輩高人南天禿鷹愛徒,有一身高技,更以才貌出人見聞江湖,只是自己從未見過他一面。此次風聞他父竟屈死獄中,硯霜母子為奔父喪,也不知浪跡何方,這一急真恨不得能插翅會飛,好去找到那葉硯霜。但她終是一姑娘家,行動多有不便,好在她也是自幼随華山俠尼一塵子習藝多年,練有一身驚人功夫”左思右想竟打扮成一書生模樣四處游蕩,借此好尋那葉硯霜。可憐她孤身一女四處飄搖,堪堪一年,竟毫無那葉硯霜下落。

不一日來至這山東地面,巧逢雙怪黑夜劫車,這十車黃金乃朝廷發放在北四省旱災難民所用,随車護送镖客衆多,怎奈對方匪類竟是綠林道上聞名喪膽的南荒雙怪。這一來,镖客雖多,竟無一能敵。那紀商竟在事先先行劫下致送山東巡撫請求派人保送的公文,故而人手愈發不敵。那李雁紅初生之犢哪知厲害,路見不平,夜闖虎穴,才一接掌已知不敵,急速奔逃。不想卻巧逢葉硯霜,發覺這少年功力深厚,較己過之,且面貌英俊已極,交談後更覺對方誠摯渾樸,不似匪人模樣,只是不解為何身居匪穴。再以此心牢念那葉硯霜,竟未思與他詳談,這一回舍平靜後,愈發認為對方誠摯可感。勉強留了三天,再也捺不住了,竟然再探虎穴暗訪那年輕人,看他究是何等樣人,如真是好人,自己也好設法予以點醒救他出來,不想卻在此聽得這年輕人一番情語,句句辛酸,把這李雁紅聽得凄然淚下,心想好一個癡情種子,但不知他那守容妹妹是哪一個?竟有如此福份得此俊郎。想到這愈發認定這年輕人有一番動人遭遇,同情之心油然而生,此時竟由梁上飄身而下。

那硯霜此時尚在喃喃吃語,哪知身側站一書生,只聞他道:“守容啊,你可知你的葉哥哥此時深入匪穴,險些命喪那喬平黑炁掌下。守容啊,你來吧!哥哥看你一眼也閉目了……”說着他竟哽咽淚下,旁邊的李雁紅更哭得淚人似的……

那硯霜正在傷心淚下之時,似聽得身側有唏噓抽泣之聲,不由暗暗生疑,一偏頭,這才看清竟是那少年書生,此時雙目紅腫留痕,猶正對己抽搐不止,不由紅着臉道:“這位哥兒,你來此作甚?當心前面有人返轉,你萬不是那老怪敵手,還是快走吧!”

那俏書生聞言泣道:“原來你竟是一個好人,只怪我那晚太匆忙,竟撇你而去,害你受此重傷。久聞那黑炁掌中人必死,不知你怎可逃生,現在還要緊不?”

硯霜見這書生對己竟一往情深,關懷備至,好似還為己哭過,不禁感動異常,伸出了左手輕輕抓住了那書生之手,就覺人手細膩異常,肖時也顧不得想到其它方面,誰知那書生竟自一陣臉紅,掙脫那手,口中道:“你你……”忽然悟想到自己此時是男身打扮,怎怪人家有此舉動,不由又把手遞過去,讓他輕輕抓住,鼓起勇氣又道:“你現在還能動不?”

硯霜輕輕搖搖頭道:“雖不能動,已不要緊了,再有三天就許能下地了,只是要脫離此地怕不能了。”言罷不禁長嘆一聲。

李雁紅聞言擡頭想了想道:“這樣好了,我現在背你先逃離此處,到小弟處再說。”

硯霜聞言感激淚下道:“如此苦了賢弟了。只是這水竹塘戒備森嚴,賢弟你可要小心了,若無把握還是不動的好,否則連累賢弟,愚兄的罪就更大了。”

那書生聞言道:“你只閉目不動,一切都由我啦,你別怕!”

她說着竟拿起一床被單炁一陣緊扭,成了一粗如兒臂的繩子,在硯霜身上系了個十字交叉結,單手一掄,竟将硯霜提起在背後一甩,系好又加上一道細繩。這才要走,那硯霜又道:“賢弟,愚兄尚有把劍在枕旁,請就便帶着。”

李雁紅哼了一聲,順手拿過,這才一縱身上了窗,再一竄身已至那樹下,竟見有兩條黑影急急地馳過,心想好險。那李雁紅雖身負硯霜,一身輕功仍是了得,輕登巧縱,一路翻騰,竟出去了數十丈,眼前已來至牆下。硯霜在背後道:“賢弟,你這身輕功真愧煞愚兄了。”

那雁紅聞言一笑道:“你可別客氣,誰不知你的功夫好?那晚上不是你手下留情,小弟我怕此時早沒命了。”

硯霜此時愈聽那音調愈嫩,竟似童音,不覺問道:“賢弟,你今年有十幾歲了?這身功夫怎麽練的?”

那李雁紅聞言半天才道:“我呀……唉!你管這些幹什麽?反正不算小了就是了。”

硯霜還當這書生小孩脾氣,聞言不由笑道:“我只不過随便問問,賢弟可別生氣。”

那書生道:“生氣倒不會,你這會兒感覺好點不?”

硯霜道:“沒什麽關系,賢弟你放心跑吧。”

這書生答應一聲“好”,只見她一提氣猛一竄,竟上了那兩丈多高的牆,再一飄身已下牆頭。眼前是一片水塘,硯霜又在背後道:“賢弟,過橋時可得小心點。”

李雁紅道:“不妨事。你看我的吧。”

她竟舍橋不過,縱身入那水塘中央,腳一點那池中亂石,竟又二度騰起。硯霜暗驚這人小小年紀,居然能負人施展出“蜻蜓點水”的絕技,輕功可謂已至登峰造極地步。那李雁紅背着硯霜跑了好一陣,也不禁額角見汗。硯霜見狀不忍道:“賢弟還是停下稍歇會兒吧!”

不想那口中熱氣竟使那書生忍俊不住,一面癢得直笑,一面道:“大哥,你可別說話,我真癢得受不了……”

這一想到癢,連硯霜鼻中呼吸的熱氣也感受不了,不禁直抖得香汗淋淋,口中不由道:

“大哥,你別出氣好不好?可癢死我了!”

硯霜心想不叫我說話還行,不出氣不完蛋了?嘴中不覺又道:“兄弟,還是放下我吧,好在已離他們遠了。”

這一說話,那李雁紅竟再也忍不住了,不覺咯咯笑出聲來,口中還道:“好好!我放下你。我的天!叫你別說話別說話,怎麽還說。”

言罷已把胸前麻花扣解開,放下了硯霜。硯霜心想:這位小兄弟方才那一笑可真像我那守容妹妹,堂堂男子漢長成這種模樣可也真有點傷腦筋!不禁用一雙俊目細細地看了看這李雁紅,愈覺得他粉搓玉揉,簡直無一處不似美人胚子,只是長在男人身上未免就顯得太嬌嫩了。那書生見硯霜一雙俊目朝着自己發呆,不由臉一陣紅把頭低下,再也不敢擡頭看硯霜一眼。硯霜不禁嘆了口氣,心想:完了,他居然還害羞,這不和女人一樣是什麽?

半天那書生才把頭擡起,害羞地對硯霜道:“我問你,你認識一個叫守容的人不?”

硯霜不禁精神一震,脫口道:“認識!認識!賢弟你認識她麽?她現在在哪?”

李雁紅見一提起他那守容妹妹竟使他連痛也顧不得了,心中不禁有一種說不出的酸楚,心想我到底看看他情癡到如何程度,聞言冷冷道:“我那守容姐姐她死了!”

只見硯霜由地下呼拉一下竟站起來,睜目欲裂道:“什麽?……你說誰死了?”

那李雁紅不禁噗嗤一笑道:“呆子!你急什麽?我說的是那守容姐姐的爺爺死了,不是嗎?”

硯霜這才一塊石頭落下地,心說:“廢話,她爺爺死不死管我屁事!但想着也有點怪,問道:“你怎麽認識鐵守容的?她到底在哪呀?”

這次那李雁紅竟一怔道:“什麽?你說誰?誰是鐵守容?”

硯霜不由心中直冒涼氣,心想:你這是搞什麽鬼?是我問你還是你問我?當時淡淡地道:“她不姓鐵姓什麽?唉!小兄弟,愚兄我已夠受的了,少拿我開玩笑吧!”

那李雁紅正色道:“誰給你開玩笑,你說的可是新近成名的那雲中雁鐵守容麽?我雖沒見過她,可是江湖上提起她誰不知道!”

硯霜聞言半天才道:“我那守容妹妹可沒有什麽雲中雁的外號,倒是這話你從哪聽來的?那雲中雁又在什麽地方呢?”

這李雁紅搖搖頭道:“那我就不清楚了!”

硯霜心想:這不是白說嗎?當時又恢複原樣,垂頭喪氣坐于樹邊,不發一言。李雁紅見狀,心想這小子也情癡得真可以,當時上前一步道:“站起來走吧!”

那葉硯霜試着站了站沒起才道:“唉!我也得站得起來呀!你不是有意開我玩笑嘛!”

那李雁紅噗嗤一笑道:“方才你怎麽一下就站起來了?這會兒又不行了。你呀!真叫人又生氣又好笑。算我倒黴,弄了塊膏藥貼在身上,不管又不行。”

言罷上前單手拉着一臂一施勁就給提起來了,直扭得硯霜叫道:“兄弟,輕着點!唉喲、我是個人嘛!怎麽跟提東西一樣?”

李雁紅見狀直笑得前俯後仰,半天才把他攙好。硯霜心想這小兄弟還真是小孩一樣,當時給他弄得哭笑不得。

兩人這麽攙着走了有二裏路,已快至大街上,雁紅笑着對葉硯霜道:“大街上這麽走可不像話,你得受點委屈讓我提着怎麽樣?”

硯霜雖然萬分不願,但已把人家累成這樣;願意吧,提着可真不像回事,一時急得直皺眉。那李雁紅見狀笑道:“你放心,這次提可不像上次那樣,包你不難受。”

硯霜無奈只好點頭道:“就讓你提着吧,誰叫我生病呢?兄弟,可輕着點,這可不是舞大錘,哥哥這條命還想多活幾天咧!”

李雁紅聞言又笑了好一陣子,這才把硯霜左五右六地捆了個五花大綁,不緊的地方還用腳蹬。硯霜的樂子可大了,心想這小家夥今天算找到個好玩具,拿我玩開了,當時直皺眉道:“兄弟行了,腳別上行不行?”

那雁紅一低頭看自己正在用腳蹬,不由急急收回,笑個半死才道:“我還當是捆行李呢?”

直氣得硯霜在地下哼了一聲道:“捆行李?哥哥我這病幸虧好了八成,要不就這幾腳我也該回姥姥家去了。”

李雁紅一陣臉紅含笑道:“好了吧!人家給你對不起了總行了,還說個什麽勁呢?人家要知道你是人才不會用腳蹬呢?”

硯霜一聽,簡直氣得個半死,心想:跟這小孩有理也說不清,當時聲音都給氣抖了道:

“我的少爺!得,你提着走吧。”

那李雁紅這才把頭上那帽子緊了緊,過去抓住硯霜胸前繩結提起,硯霜覺得還不大難受,李雁紅又問了問:“怎麽樣?”

硯霜點頭道:“行,你走吧。”

只見那雁紅一扭嬌軀,平地而起落于房上,接着疾馳。路上還換了兩次手,總算到了那旅店。李雁紅提着他由窗子進了自己房間,這才給他解開繩子。那硯霜已頭昏目眩,別看他有一身功夫,要叫人提着掂路,也感到不是滋味。那李雁紅見硯霜雙目緊閉,也不說話,知道讓自己給一路提壞了,當時心裏一難受,眼圈一紅就快哭了,上去用手輕輕推推硯霜道:

“葉大哥,到家啦,你覺得怎麽樣?”

硯霜正在運功活血,一聽李雁紅聲音發抖,不由睜開雙目一看,見她眼圈紅紅地正盯着自己,滿臉焦急之态,心想這小兄弟人可真不壞,難得對自己如此關心,連道:“沒關系,我這傷也不大要緊了,再有幾天也就該好了,難得賢弟對愚兄這一番心意,将來等我傷好了,真不知如何報答你才好呢!”

李雁紅聞言才破涕為笑道:“只要你好了就行了,我可不要你報答我。你呀,還是去報答你那守容妹妹好了。”

硯霜嘆了口氣道:“兄弟,以後別再提她好不好?我也不知還能不能找到她了。”

雁紅見只要一提鐵守容,就足令他斷腸,心下已暗暗把這鐵守容記在心中,心想自己只要一朝碰上了她,決定把這姓葉的這份癡情轉告與她,成全他們這段姻緣。這時不由望着硯霜道:“大哥,你今年多大了?是哪兒人?”

那硯霜一聽,也覺可笑,弄了半天彼此的姓名籍貫都還不知道。當時笑了笑道:“我今年二十四歲,是山東人。兄弟你呢?還有,竟忘了問兄弟你的大名,這不是笑話麽!”

那李雁紅此時似乎又一愣,慢慢道:“天下竟有如此湊巧之事……”說罷以一雙剪水雙瞳盯住硯霜,半天才道:“還有大哥你叫什麽名字呢?”

那硯霜道:“愚兄姓葉名硯霜,世居雲南……”

話還未完,就見那李雁紅猛然由椅上一站,雙目發直看着自己,雙手平伸似要撲來之狀,不禁大驚,心想這是怎麽回事?再見那李雁紅此時竟自流淚滿面道:“原來你就是葉……哥哥!”

她竟一回身扒在那八仙桌上直哭得天昏地暗。心想,葉硯霜呀,葉硯霜,我找得你好苦!你這沒信義的東西,既然我們從小就訂了親,你就該辦完父喪後前來接我;就是限于禮教三年不能成親,你也該告訴我一聲呀!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你,你……你竟跟那鐵守容有如此感情,看樣子你是非她不娶,我我……今後又該如何呢?……

硯霜見狀心中莫名其妙,急得直在旁咳嗽,半天見她哭得稍好些,這才道:“兄弟,莫非你認識我麽?有什麽地方開罪了兄弟你,令你如此傷心?”

那李雁紅擡起頭來看看硯霜道:“我怎麽不認識……你?我問你,你師父可是南天禿鷹蔔老前輩麽?”

那硯霜一怔道:“不錯呀!我……我怎麽想不起什麽地方認識你呢?”

就見那李雁紅淚兒又刷刷淌下,道:“葉硯霜,我問你,你從小訂過親沒有?”

這一問使硯霜心裏一陣冷,張口結舌半天才道:“兄弟,我……唉!你問這幹麽?……

總之,那門親事我決不承認!”

那李雁紅竟一擦淚痕道:“這麽說是人家李家纏着你,非要把女兒嫁給你不可?”

葉硯霜被問得一陣臉紅道:“我們誰都沒見過誰,你想這婚事怎麽成?何況我又與那鐵守容有約在先。明知此舉對那李家姑娘不起,但我又怎麽辦呢?唉!兄弟,別談這些了。我問你。你怎麽知道這些事呢?”

那李雁紅柳眉一豎叱道:“我偏要談!我問你,那李雁紅姑娘長得比你那守容妹妹如何?”

硯霜不知怎麽竟似覺得理屈,聞言道:“我也沒見過那李家姑娘,想來也不如我那守容長得好看。”

李雁紅聞言差一點叫出我就是,但她到底忍住了,竟冷笑一聲道:“那也不見得!那鐵守容也不是天仙化人。”

硯霜一聽這書生竟如此輕視鐵守容,不禁微微發怒,心想你這人好不知自量,我與你才不過萍水相逢,只為受你相救之恩,也不該對我如此?聞言竟哼一聲,把頭側向裏面,在一旁生悶氣,那李雁紅看見此狀,內心直如刀割,本想立刻就走,遠奔天涯一世不嫁,但自己這些年朝暮思念只此一人,他又生得如此英俊潇灑,叫人一見永世不忘,偏偏他竟愛上了那鐵家姑娘,視己如路人,想到這哪能不柔腸寸斷。心想如今他帶傷在身,如果自己一走,有誰來照顧他?不如等他傷養好,自己再遠走天涯,發誓也要找到那鐵守容,看看到底有什麽了不起,如果真值得他如此愛的話,一定犧牲自己成全他們。

這李雁紅想到這裏,竟擦幹了眼淚,勉強裝出一副笑容,上前推了推硯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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