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2)
霜笑道:“那我們誰也別送誰了,我也住在那。”
李雁紅大喜道:“真的?怎麽我會沒看見你!”
葉硯霜苦笑道:“大概是上天不叫我們兩人見面吧!”
言罷垂頭不語,李雁紅扶在他碩健的右臂,仰臉道:“硯哥,為什麽?我們不夠可憐的了麽?”
葉硯霜此時真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既為能和李雁紅重逢而喜悅,又覺得自己有一種莫名的孤獨、憂傷,這種惆悵憂傷,并不能由于有李雁紅就可掃盡的,因此他仍是那麽傷感,聞言後長長嘆了口氣道:“姑娘,不見面固然可憐,但見了面如不能合理地處置我們自己……那不是更可憐麽?”
李雁紅多少體會到了一些他話中的含意,一時觸景傷情,半天沒說出話來。
漸漸那“五常客店”已在望中,二人仍是傷感地徒步而行。一時狂風驟起,雷電交加,就在他們驚覺加速行進時,黃豆大的雨點已由天空急暴而下,意料着這将是一場罕有的暴風雨。
所幸二人都已到了店中,李雁紅紅着臉道:“我先送你回房,還是你先送我?”
葉硯霜笑道:“當然我送你,何況我那屋子就在金七隔壁,我真不願見他師徒,又要嚕嗦一番。”
李雁紅聞言走了幾步,在一門口停下,掏出鎖匙開了門,先進裏面要去點燈,卻被一只強大的手拉住了,随着內心一陣急跳,卻聽葉硯霜抖動的聲音道:“別點燈……我們這麽談談不好麽?”李雁紅此時氣喘心跳,她仍舊想去點上燈,但她又不忍拂他的意,結果她還是依了她。葉硯霜摸索着捧起了她那玉脂似的臉,用手中擦去了她臉上的雨珠。
就在一道強烈的閃電下,她發現他的眼眶充滿了淚水,不由伸出兩只玉臂,抱緊了他,這時二人心都碎了。
這兩年多,二人都有過多的惆悵,過多的孤單,他們都已不再是孩子了,誰又能經得起一份純情的誘惑?半天李雁紅在他懷中小聲道:“硯哥哥,你哭了,為什麽……”
葉硯霜摘下了她頭上的帽子,摸着她烏黑細柔的發絲道:“紅妹……”李雁紅擡起頭哼了一聲。
他又接道:“紅妹……你不知我們之間這樣是不對的麽?”
李雁紅沒有出聲,顯然,她并不以他的話為然,過了半天李雁紅猛然間:“你見過她了沒有?”
葉硯霜問:“他是誰?”
李雁紅笑道:“我那位狠心的鐵守容姐姐呀!”
葉硯霜像觸了電似地怔了一下,随即嘆道:“我沒有見她,我也不要見她……”
李雁紅已由這極短的兩句話中,體會出他對她的心依然沒死……但此時此景,李雁紅卻不願提出第三者來,打破這靜穆可愛的氣氛,因此她沒有再提出鐵守容的事來,卻問道:
“硯哥,這七個多月你上哪去了?……能不能把經過告訴我一下,也叫我為你這一番奇遇高興高興?”
葉硯霜用手把她散亂在面上的頭發理在耳後,道:“我抱你睡在床上,再告訴你!”
李雁紅害羞地低下頭,搖動着嬌軀道:“不要……我要這樣聽!……我不累!”但已被葉硯霜強大的臂力抱了起來,輕輕地把她放在床上。李雁紅在床上哼道:“人家……還沒脫鞋,把單子都弄髒了!”葉硯霜正要給她脫鞋,卻見她雙腳互相一蹬,那厚底雲靴已自行脫下了,跟着見她一翻身,把腳裹在被子裏。幸虧這屋裏沒有燈,要不然可以看見她那張玉臉,已紅得不能再紅了。
葉硯霜見她睡好,自己坐在床邊,把自別她後那一番奇妙經歷,詳詳細細地道出,聽得李雁紅在床上喜極尖叫連聲,一直講了好半天才講完。
李雁紅已翻身坐起,暗影裏見葉硯霜那一雙明眸,雖在夜時亦射出異乎常人的鋒芒,不由躺在他懷裏……一時只覺得自己是不能離開他,她也需要他,但這話要出自一個純潔的女孩口中,是多麽不易啊!
葉硯霜勉強控制着自己過于激動的情緒,他知道自己的感情一發即不可收拾,更何況他又發現了鐵守容變心,居然和金七的徒弟訂親了,因此他心中曾考慮過李雁紅,這個原是自己未過門的妻子,自己應該如何去處置她?
葉硯霜見她此時嬌軀橫陳,明眸分波,不由俯身在她那吹彈欲破的小臉上輕輕地吻了一下。
李雁紅羞得閉上了眼,她的心跳得更厲害,臉更紅,但這些都不足抵償她所得到的溫馨與體慰,因為她太愛他了!
葉硯霜吻着她微微發熱的臉、頭發、眼睛,一直到頸項,她忍不住又癢得笑出了聲。
葉硯霜小聲問她道:“你笑什麽?”
李雁紅也小聲告訴他說:“你親我,我癢!”然後她喘笑着,依然閉着眼說:“你不記得,那一次你被鬼見愁喬平打傷了,我背你的時候,你老說話,結果癢得我要死……現在又要害人家!”
葉硯霜一笑道:“你癢我也癢呀!”
李雁紅擠鼻嗔笑道:“你騙人,你癢個屁……”
言罷自覺一個女孩子,怎好意思開口說出這種話,不由羞得把臉往身後一背,葉硯霜卻笑着把她臉扳過來道:“你剛才說的什麽呀?再說一遍!”
李雁紅兩條腿在床上一陣蹬道:“不來啦,你壞!”
葉硯霜輕笑着,一面拍着她道:“乖啊……”正好此時窗外一道閃電,震天價地響了一個霹靂。
那李雁紅本是袅娜多姿,此時俠女氣短,兒女情長,這一聲雷鳴不由嬌态畢露地滾入葉硯霜懷中。
葉硯霜這天生情種,此時任他鐵血鋼骨,也不由熱情澎湃,何況他對李雁紅本就有情,見狀不禁又低下頭,吻在她臉上、眼上、鼻子上……
李雁紅是那麽的怕羞,那麽的喜悅,更在期待,她心中想:如果他愛我的話,他是該親我的嘴的……但她又怕,因為在她純潔的一生,從沒這麽過,幾乎連這種事都沒敢想過,如今這年輕人葉硯霜,卻擁着自己,抱着自己,他摸着我的頭發、臉,用那張又熱又癢的嘴吻我……
葉硯霜一面喘着嗅着她烏黑的長發、一面小聲道:“外面打雷了,你怕不?”
李雁紅突然張開眼,雙頰上泛着一對梨渦笑道:“有你,我就不怕……”
葉硯霜俏皮問:“要沒我呢?假使我死了呢?”
李雁紅白了他一眼嗔道:“讨厭!又是死!”随着笑道:“我問你,假使我死了呢,你怎麽辦?”
葉硯霜擡起頭,閃電亮着,照着他那張英俊的臉,真個是劍眉星目,挺鼻貝齒,他想了想道:“那我就出家當和尚去!”
李雁紅追問道:“鐵守容呢,你忍心丢下她呀?”
葉硯霜眨下了一下眼,像被打了一拳似的,但他狠下心想,這會還是別想她好,為什麽自己僅有的一點快樂,也要與她來分享?但不可否認的,鐵守容占有了自己大多的心,就是想把她忘了也非幾年所能辦到的。
李雁紅發現自己又在提起她了,見葉硯霜此時劍眉深鎖,愈發顯得神采煥發,英俊異常,不由小聲道:“硯哥哥……”
葉硯霜此時已半卧在她床上,不由回目一笑,露出如貝之齒道:“做什麽……”
李雁紅突然閉上雙目羞道:“我,好喜歡你的嘴,小小的……”
葉硯霜乘勢就在她臉上吻了一下,小聲道:“現在會不會更喜歡一些?”
卻見李雁紅嬌喘着帶笑道:“我不要!你胡子紮……”
葉硯霜道:“誰叫你那麽俏皮呢!”忽然似想起一事仰臉僞裝道:“真怪,我的寶劍上那根絲穗兒,不知那個小鬼給我偷換去了,害得我好找也找不着!”
李雁紅一聽,羞得在床上直打滾,雙手一陣輕捶葉硯霜的臂,葉硯霜捉住她那雙玉手笑問道:“怎麽了你?我罵那個偷我劍穗的人,你打我幹什麽?”
李雁紅用袖子遮着臉,又笑又哼道:“你不要臉……不來啦!”
葉硯霜逗她道:“對了,我沒羞,連頭發都割下了送給人家!”
這一下把李雁紅逗得滿床亂滾,差一點哭出來了。害得葉硯霜好一陣哄,李雁紅才止羞道:“我問你,那東西你丢了沒有?”
葉硯霜一拍胸前道:“還在這呢!我怎麽會丢掉?”
李雁紅白了他一眼道:“哼!我都不願說了……說出來不把人氣死才怪。葉硯霜我問你,你現在到底怎麽打算?”
葉硯霜一怔,心想怎麽又變得這麽兇,當時嘆了口氣道:“我對妹妹……只有這顆心了,不知你……”
李雁紅突然一把抱着他,撲在他胸上泣道:“硯哥哥,只要你心裏有我這可憐的妹妹,就夠了,我不一定要強迫你去作什麽。硯霜,這一生我只要不離開你……我……多麽愛你啊……”
葉硯霜被這份真情感動得熱淚交流,忍不住在她耳邊輕喚道:“妹妹!”李雁紅答應了一聲,葉硯霜停了一會道:“我忍不住要親你……”
李雁紅聞言簡直羞得頭也不敢擡起了,就覺得自己兩肩被葉硯霜用手扶起來,她嬌羞地閉着眼。
就在這時,一張熱燙的唇,印在了她那如櫻的小口上,她微微哼着,只輕輕搖了搖頭,就不動了。
二人正在神情恍惚,意亂情迷之時,上天似有意給這一對年輕人一個警惕,叫他們別作出越軌的行動,一個閃電,照得室內通明,跟着震天價的一個霹靂,房子都似要被打塌了。
葉硯霜就在這一聲雷鳴裏,似春夢乍驚,發現了自己那雙罪惡的手,罪惡的嘴……再不控制自己,後果不堪設想。這一驚,由床上猛一個翻身,撲在案上,先冷靜一下,再看李雁紅半開着那雙大眼睛,瞪着自己,如醉如癡,她已是失去了控制的能力。
葉硯霜幾次又想縱身入她懷中,但他到底沒有,有一個閃電也似的念頭掠過。
“葉硯霜、你不要忘了鐵守容!”
“她既負心另結新歡,你又何必顧慮這麽多?李雁紅才是真心愛你的!”
“但是……你怎麽能僅聽傳聞?你忘了她不就是只聽傳說才和你疏遠了嗎?
“可是……她可負我,我又怎能負她……”想到這,不禁心神交戰,六情無主,再看床上的李雁紅,似怨又愁,那一雙乍開又合的剪水雙瞳注定自己,似在期待自己行為。他的心不禁又怦然而動。終于咬了一下嘴唇,才要翻身下床,一只衣袖已被李雁紅抓住,她抖着哼道:“硯哥哥……”
葉硯霜反身一撲,已攬她入懷,在她臉上、唇上狂吻着,一面喘道:“妹妹,你知道哥哥是愛你的,但是……我不能作對不起你的事,雁紅……冷靜一點吧,要不然後果不堪設想了!”
李雁紅小聲道:“硯哥哥……我只要愛你,別的我都不怕葉硯霜被感動得熱淚零落,忽然嘆了口氣道:“紅妹妹,你不知道我的心已沒有了麽?……我怕我會辜負你這番真情。并不是我對你寡情,其實自從在曹州見了你以後,你的影子就沒有離開過我。但是,紅妹妹,我在認識你之先,我的感情……已經屬于另一個人了,也許這個人并不值得我對她那麽專心,但是人怎麽能如此呢!我要忠于我的諾言……任它天長地久,海枯石爛……”忽然他哭了,李雁紅的手擦去了他流出的眼淚。他又繼續道:
“我要做給她看……紅妹妹,我是多麽矛盾,又是多麽可恥……我知道我也愛上了你……
“這是緣份……也是上天給我的難題……因此……”
李雁紅已泣不成聲,她心中充滿了怨恨,忽然她想到眼前的他是那麽無情無義,既然心中對鐵守容仍未能忘情,為何又對自己如此?但是,她忽然又原諒他了。試想如果他不對自己如此,自己是不是又會更恨他?更要罵他無情無義了?但一個懂情的女孩子,最不能原諒自己愛人在自己眼前追述另外的戀人,甚至于對她的回憶,或者僅談上幾句,她隐忍着滿腹的憂怨,傾聽着葉硯霜似血似淚的話,心中真不知是何滋味。
她是一個了不起的女孩,盡管內心悲痛欲裂,她仍能靜心地去聽葉硯霜對別人的追戀。
忽然她伏在他寬闊的懷中哭了,數年來的憂怨,包括了愛恨,怎不叫她痛心已極呢?
也不知是一種什麽力量,使葉硯霜抛棄前念,他忽然像雄獅猛獸似的,一把抱起了李雁紅,強烈的欲火燃燒着他的腦,他的胸,他像瘋狂似的,抱她,吻她,數年的情懷,今日發洩了。
她在他強大的懷中,嬌柔無力,哼着,喘着,慢慢地,她也抱着他,親他,還小聲地叫着他的名字。
“硯霜……我愛你……”
就在此時,天空的烏雲愈發密聚,雷電也越發淩厲,他與她都屈膝在欲愛裏,不再是一個純潔的孩子了!
這是上天的安排,一切歸諸于命運!
當雷雨力盡聲歇時,也就是黎明的開始,天上乍現了幾顆小星星,卻被白晝的強光給逐退了。
這是一幅不能再美的畫面,李雁紅的頭枕在他結實的肩上,幾縷長發,有的散落在枕上,有的拂在他尚未醒轉的英俊的臉上……她的臉似紅又暈,似笑又嗔,一對梨渦兒輕輕泛在桃花似的臉上,就像含露正放的葩蕾,顯然地,她仍沉醉在甜蜜中。
他的臉迎着黎明的曙光,劍眉斜挑,似喜又颦,在他敞開着的前胸,露出結實并不粗野的肌膚,那兒透露出年輕人的朝氣、青春,多少也有點粗野。那胸豪邁地起伏着,那充分顯露着男性的自信與強大。
這本是天生一對佳偶,然而他們的意識中,都有着過多的傷感,與一些不必要的情魔優怨,以致于他們的結合只是這麽短暫,像昙花一現……
也不知什麽時候,葉硯霜先醒了,他見了這番情景,回憶着自己的所為,就像晴天打了個霹靂,他深咬着下唇,像是要咬出血來……
李雁紅的臉是那麽美,欲笑還颦,忽然她翻了個身,伸出雪藕也似的玉腕搭在葉硯霜的胸上,嘴角往上翹着,她是多麽欣慰與安祥啊!
葉硯霜輕輕由胸上把她的手拿下,她仍似在夢中似的。他輕嘆了一口氣,用手在自己頭上捶了幾下,心想這可怎麽好?
忽然她翻了個身,睜開了那雙星星似的大眼睛,先是皺了皺眉,又看到葉硯霜呆坐着,一雙俊目注定自己,似憐又惜,不由嬌羞地一笑道:“昨夜你睡得好不?”
但他并沒有回她的話,他的目中透着淚痕,忽然他撲在她身上,吻着她的臉道:“紅妹,我們……做錯了事,我……對不起你!”
出乎意料之外,她并不難受,她慢慢用那雙玉手撐起了他的頭,摸着他的臉,微笑着輕搖了搖頭道:“硯哥哥,我們沒做錯事!我不怪你,因為我愛你,多少年來我想着抱你吻你,今天,我總算如願了。我并不傷心,硯哥哥,我不高興看你落淚,尤其是一個男孩子要堅強一點,還不擦幹你的眼淚……”
葉硯霜一面擦流在臉上的淚,一面破涕為笑道:“紅妹,我們明年就結婚!”
李雁紅一笑道:“為什麽要明年呢?”
葉硯霜道:“明年我的孝才滿,不就可以結婚了!”
李雁紅用手摸着他的臉問道:“你可是真心?不後悔?
葉硯霜搖了搖頭道:“我不後悔!紅妹。你難道不知道我愛你?”
李雁紅忽然裝傻把頭一仰,俏皮問道:“假使有一天我愛了另一個人,假使有一天我的臉被車撞傷了呢?”
葉硯霜笑道:“我可不希望如此,因為你是幸福的,假使有一天你的臉被車撞了,留下了疤痕,我說我會更愛你!”
李雁紅聞言突然坐起,扳正了他的臉,像是要看透他的心意,但他的表情是那麽真誠,又怎會令自己有所懷疑!
忽然,她笑了,滾在他懷中,把臉埋在他腿上,小聲說:“硯哥哥,等擂臺打完了,我就回家去等你……”
葉硯霜笑道:“我派一乘八擡紅呢大轎去接你,然後我穿戴一新,騎在白馬上,先進去對令尊一跪,叫一聲……”
言道此,用目一掃羞澀的李雁紅,她哼道,“你要叫他老人家什麽?”
葉硯霜聳了一下肩,俏皮道:“岳父大人在上,小婿這廂有禮了!”
言未了,李雁紅已用手塞住耳朵連嗔道:“你壞……沒羞……”
太陽出來了,這小店客人也多已起身,唱聲、叫聲、杯盤碰擊聲,響成了一片。
李雁紅用手推了他一下道:“呆子,你還不回到你房子裏去,等會叫人看見像什麽話!”
葉硯霜笑道:“看見就看見,反正我已是你丈夫了。”
李雁紅嗔道:“沒羞!誰像你那麽厚臉皮,不要忘了我現在還是男人呢!快回去……要不然我不理你了。”
葉硯霜一伸手,嘆了口氣,穿好衣服。李雁紅坐起來,重把他那條辮子給理梳了一番,又給他把那小黑絲帽子戴上。一切就緒,葉硯霜正要走,卻見了李雁紅那面小弓,笑問道:
“紅妹,你這面小弓是哪來的?”
李雁紅聞言臉上讪讪,她正要道出,突然又想到,別說出了他又誤會,眼珠一轉笑道:
“是我師父送我的。”
葉硯霜點點頭道:“聽說這弓還是一位前輩的信物呢,你別給丢了。紅妹,我走了,晚上再見。”
李雁紅送他到門口,他又在她臉上親了一下,這才啓門而出。李雁紅由門逢裏見他含着笑,潇灑地往後室走着,知道他內心喜悅,自己靠着門閉上眼,真有訴不盡的欣慰。心想,自己一番深情,今日總算有一個完美的下場了,見葉硯霜那份高興的樣子,自己也有一種說不出的高興,不由慢慢閉上了眼默念道:“霜哥哥,我等你!別說是一年,就是一輩子,我也等你!我要回家了……在家裏等着你明媒正娶葉硯霜含笑進到自己屋內,進室後正在回味昨夜的情形,他心中反倒較平日安心許多,一心想等孝服期滿,禀明母親去迎娶李雁紅。守容,唉!誰叫你自己負我……
他盡量使自己不再想到守容。正在一個人沉迷之際,卻聽見門外有人叩門道:“老弟,起來了吧?”葉硯霜一聽聲音就知是金七,自己真不願見他,但也不好裝,只得下地把門開了,見門外果是金七師徒,金七一見他,笑着用手一拍他的肩道:“老弟,你真算行,把我老頭子都蒙到鼓裏去了!”言罷一個勁搖頭。葉硯霜讓二人進內,一眼看見馬兆新脅下佩的那口“石雨劍”,不由雙眉一挑,真有說不出的感覺,突然,他心中生出一個念頭,暗想這劍無論如何,你是不配要的,我要在離開你師徒之前,把它取到手中,以後找到了鐵守容,我親自把這劍還給她,看她有何面目對我!
那金七此時龇牙一笑,道:“老弟,你這身功夫是跟誰學的?我還沒見過你這麽厲害的年輕人呢!”
葉硯霜此時已對他師徒厭惡到了極點,聞言只是笑笑。他師徒坐了一會兒,見對方冷漠情形,也覺無趣,不由相繼起身告辭,金七走到門口時笑道:“老弟,不是我說你,你和那胡镖頭非親非故,犯不着為他賣這個命。得饒人處且饒人,能過手處且過手。如老弟能看得起我,我們就作個朋友,好好交一交!”
葉硯霜一笑道:“謝謝你老人家指示,後輩今日只是去看看而已,可不想再出手了。今天事了,明天我就走。”
金七喜得大笑了兩聲,用手一拍他的肩道:“對,這才是為人之道!你想想,昨天把紅雲大師都給得罪了,冤不冤?就說你老弟功夫再好,這類強敵也是少樹為妙。”
葉硯霜一聽,這倒是一句實話,不由笑道:“我知道啦,二位請吧!”
這等于下逐客令,金七臉紅了一下,但他知道葉硯霜這一身功夫,可真不是好惹的,也只有忍在肚子裏,勉強裝着笑臉點點頭道:“好吧,我們晚上見。”臨走時,葉硯霜又盯了那寶劍兩眼,心中更堅定了奪劍的念頭,只是眼前不好翻臉下手而已。待他們走後,自己一個人叫茶房送來水,漱洗完畢,在床上練了一會吐納之功,似覺六陽不定,勉強運氣通行了一周天。下床後一想,才知自己是真元已失,要想練到祖師懦海散人及太虛老人那樣肉身成道,決非易事。但這也并不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只不過要難一些罷了。當時感慨了一番,一個人走出店門,往街面上溜去。
昨夜那一陣暴雨,為這地方近十年所罕見。街道上低窪處積水盈尺,行人往返,都脫下鞋,赤着兩足,把褲腿卷得老高,由水中蹚過。
葉硯霜正自看得有趣,忽聽得一陣鋼鈴震蕩之聲,嘩啷啷甚是刺耳。舉目一看,遠遠見來了一騎黑馬,馬上似端坐着一黑衣青年,葉硯霜待其略走近後,才看清這人面貌,心中不由怦然一動,暗叫了一聲奇。
心想這人長得怎麽這麽像自己,除了額下多了一粒黑痣,乍看之下,旁人真還難分出是彼是己,不由對這年青人越發注意了一下。
見他拖着一條又黑又亮的發辮,也沒戴帽子,滿面憂愁之色,左手持缰,右手拿着一把黑晶晶的描金折扇,越顯得神采豐朗,氣度不凡。
自古英雄愛英雄。葉硯霜一見這人,心中先就存有好感。此時這一人一馬,已馳近了,因眼前過道俱是積水,他只好放慢了馬,在水中慢慢蹚過。無意間這人一擡頭,卻和葉硯霜對了個正面。
二人都是一怔,葉硯霜驚奇的是,這人目射奇光,自己一看就知是一身懷絕技的少年俠士。
這人驚奇的是,眼前這年輕人,怎麽如此像自己。見他劍眉星目,面如冠玉,二目炯炯神光,為自己生平僅見,心中也和葉硯霜一樣感覺。尤其見對方頭上所戴那頂漆黑蛛絲小帽,腰上那支純白象牙短笛,令人一見就意識到這二物大有來頭,不免朝葉硯霜多看了兩眼,愈覺得對方面貌英俊,氣字挺秀。要是按平日,這黑衣人如遇到類似葉硯霜這一流的少年俠客,早就下馬論交了,但此時他心中焦慮太甚,更染上了一身相思,故而無心于此。
二人僅如此對看了一會兒,都很自然地笑了笑,把頭偏置一旁。葉硯霜見這人翻身下馬,牽着那匹又高又大的黑馬,從自己身前走過,停步在一老者身前,施禮道:“請問老先生,這是什麽地方?”
這老人翻了一下眼,含笑道:“這位爺大概是外鄉客吧?此地乃是屬于宣化府所管,地名六旗鎮。”
黑衣人聞言皺了皺眉,啊了一聲,自言自語道:“會到了這裏了……”
那老人見狀,又笑了一聲問:“這位爺你是找什麽地方?老漢在此住了四十年了,你要說出地名,這遠近數百裏地方,我是……”
黑衣人苦笑了笑道:“謝謝你老人家好心,我可不是找地方,我是……”
那老人插言道:“找人也行,只要有一點名就行,像四街吳員外呀,西坊的盧翰林呀,多少有點名我都知道。”
這黑衣人嘆了口氣道:“老先生,這人你是不會知道的。既是你老人家好心問,我就請教你老人家一聲,可曾看見過一個年輕的書生騎馬由此經過?”
這老人聞言抓了一下頭,自語道:“這可難了!年輕的相公這路上多得很,可不知道你問的是誰,是騎白馬還是騎黑馬?”
這黑衣青年突然一喜道:“對!他就是騎的白馬,還帶了一把劍,穿的是一身青鍛長衫,這麽一個人,你老人家可見過?”
這老人想了想點點頭道:“你這麽一說,我還真像看見過有這麽個人。我問你,你說這人是不是年紀輕輕的,身上還背了一面紅色小弓的?”
此言一出,葉硯霜心中怦然一動,不由用目往那黑衣人望去,看看他反應如何。
那老人話才一完,葉硯霜就見那黑衣人突然雙目一展,喜形于色地追問道:“對!就是他!你老人家在哪看見他的?”
這老人呵呵一笑道:“老弟,人家可不是一個書生,人家可真有兩下子!你還算真問着人啦,聽說這位小相公昨夜在擂臺上還大顯了一番身手,連仇老當家的都讓他給打敗了!”
黑衣人聞言大喜,又道:“老人家,這擂臺擺在何處?能指給我看看不能?”
這老人用手往東面街上一指道:“拐過這條街你就看見了,今天晚上還有,你到晚上去看,準能找着他!”
這黑衣人聞言謝了又謝,才又拉着馬往那擂臺之處走去,臨行時又回眸看了葉硯霜一眼。
葉硯霜待這人走後,心中好不納悶,心想這黑衣青年好好問我那雁紅妹妹作甚?而且由其焦急态度中看出,竟似對雁紅十分關心。心中正想上前把他喚回,告訴雁紅落足之處,但轉念一想,還不知這人是好是壞呢,萬一自己冒失告訴他雁紅地址,也許就會惹出不快之事。如果他今晚一定要到擂臺處去,到時自己須小心一點,先查問他一番,如真有什麽急事,再通知雁紅不遲,要是對方是一惡人,或對雁紅圖謀不規,自己幹脆先下手把他給剪了。
想到這,心中略安,也沒去告訴雁紅,自己又往那邊街上走去,在一家小食店裏吃了點東西,見衆食客都停筷不動,對自己指指點點,隐聞有人道:
“瞧,青衫客來啦!”
“這家夥可真厲害,那法華金王紅雲大師都叫他給打輸了。乖乖,多厲害的方便鏟,都叫他給打飛了……”
“這年頭,年輕人可真了不得了……”
一時七言八語。葉硯霜聽後,心想這些人倒真會管閑事,自己不便再留在這,讓他們作為談話的資料,草草食畢,就出來了。因想到李雁紅怕還沒吃東西,不由又在一家食店買了一份早點,徑自往雁紅房中走去。
李雁紅此時正在對鏡理妝,想到昨夜的情形,真是一陣甜,一陣酸,忽然,由銅鏡中窺見了葉硯霜的影子,不由笑着嗔道:“進來也不敲門,把人家吓了一跳!你呀,這才多一會兒又來啦……”
葉硯霜笑着揚了揚手上的點心道:“這年頭真是好人難做,好心給你送東西吃來了,卻還要挨你罵。好吧,我就回去,不叫你讨厭就是了。”
言罷反身裝着要走,李雁紅一轉眼珠,笑嗔道:“回來,你要幹什麽……”
葉硯霜兩手一攤道:“你不是讨厭麽?那我不走等什麽呢?”
李雁紅由椅上站起,笑着走近葉硯霜,用食指一點他的前額道:“你還生氣呀?膽子還不小呢!……你給我買的什麽?”
葉硯霜此時見她雲發披肩,睡眼惺松,真是無限嬌媚,尤其被她這水蔥也似的玉指點了一下,真有些飄飄然,見她羅衫輕系,翠袖單寒,一時再也忍耐不住,一把攬她入懷中,吻着她的臉道:“小東西!你真會迷人……”
李雁紅白了他一眼,笑道:“誰敢迷你這少爺,人又漂亮,本事又大……”話還未完,已被葉硯霜親在嘴上了,不由忸動着嬌軀,尚自撒嬌不已……
半天才喘過氣來,見葉硯霜臉透紅雲,如醉如癡,不由掙開他的懷抱,一個人又走至床邊坐下低頭道:“我今天就回家去!硯哥哥,你到底什麽時候來接我?可別叫我緊等……”
葉硯霜趨前,像扭股糖似的又偎在她身邊道:“妹妹,我不比你更急?只是總要等我這孝服滿了呀,而且婚姻大事總要禀明母親和我師父呀!”
李雁紅此時心中真怕時間一久,葉硯霜又難免碰到鐵守容,雖然眼前他口中聲聲說對自己真誠,但到底鐵守容結識他在先,而且上次葉硯霜夢呓中,可知對鐵守容已愛到什麽份上了,此番如讓他們見了面,一旦控制不好,難免舊情複熾,到那時自己才是哭天不應,呼地無聲呢!所以聞言後皺眉不語。
葉硯霜見她皺眉不語,知道她不放心自己,當時含笑道。“我知妹妹定不相信我,但婚姻大事總不能太草率了,否則也太委屈妹妹了!”
李雁紅微嘟着小嘴,露出一對酒窩嗔道:“我可不在乎什麽草率不草率,只要能早點把這事了結了,我就放心了。要不然,哼……”
言道此,把眼睛翻了一下,用手又點在葉硯霜的前額道:“誰知你又安什麽心,別又碰見了雲中雁,把你魂給勾走了。我知道人家是大俠客,配你這大英雄,正是一對,我算什麽……”
說到此,雙目一紅,撲簌簌竟自流下淚來。葉硯霜見狀大驚,急得直摸頭,一面掏出絲巾與她擦淚,一面嘆道:“唉!這都是哪裏的話嘛!我對妹妹的真情,難道你還看不出麽?
鐵守容,不錯,我曾經愛她如性命一般,只是她如今既已變心……”言道此,本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