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2)
色道:“這老人本身武功不弱,怎會罹此奇禍?再者,他的死因也果真十分令人費解!”
二老聽他如此說,都不禁有些失望。
秀士立刻又向朱奇招了一下手道:“來,朱老,請幫我把他扶坐起來!”
朱奇依言而行,秀士已挽起了單袖,露出一腕,嘆了一聲道:“不動手是不行了!”
說着掌心已按在死者背上,只見他手掌略微抖動,同時目光凝視于一點,少頃之後,他收掌、退身,卻低頭不語。
二者更是狐疑不解。
燕九公問:“怎麽,有什麽發現麽?”
姓左的少年擡頭問道:“你們所說的那位怪人,是何等樣的一個人?”
朱奇忙道:“年歲與相公相差無幾,是一個外表斯文,而內心狠詐之人!”
左相公冷冷笑道:“這人果然棘手得很,這還是我入中原後,所發現的第一個厲害人物。”
燕九公吃驚道:“怎麽老弟,你找出他的死因了?”
左相公點了一下頭說:“這人是被點斷六陰麻脈而致死的,下手的人,是一個武功高絕的人物!”
二老不由同時大吃一驚,因為“六陰麻脈”為諸脈之中最細微的一道經脈。
這條經脈細微到幾乎肉眼難以分辨的程度,而位置因心跳而異,很不可捉摸,竟也會被人點中。
一時二老都呆住了。
這一個奇特的發現,似乎也大大引起了這位姓左的年輕人的興趣。
他劍眉微颦,自語道:“奇怪的是,這種外來之力自何處傳入體內……”
于是他問朱奇道:“你可知道行兇者所用的是何兵刃?”
朱奇點了一下頭道:“是一口木削的寶劍!”
左相公神色動了一下,微微點了一下頭,冷笑道:“如此說來,這人的內功已到了金針渡線、凝神飛發的地步了,想不到中原竟還隐藏着如此一位曠世奇人!”
說到此,他目光內泛出兩股奇光,喃喃自語道:“我左人龍既來中原,此人不可不會!”
他自語聲音很低,可是近在咫尺的燕九公和朱奇,都已聽入耳中。
二老交換了一下目光,俱都面帶喜色。
左人龍自語過後,目光緊緊逼視着死者面門,最後又點了點頭道:“是了!”
又手指着死者面門道:“二位請看他五官俱開,惟獨于眉心緊皺,依我判來,那木劍之尖,定必點眉心,不信我就……”
說着以二指分開了南懷仁雙眉,果然見到一顆蠶豆大小的淡紅色印子!
這淡紅色的印子隐在皺紋間,若非撐開額皮,萬萬是看他不出。二老耳聞眼見,不禁把眼前這位左人龍,佩服得五體投地!
朱奇抱拳恭敬道:“左少俠果然閱歷驚人,老夫欽佩萬分!”
燕九公也附和道:“設非少俠撥開茅塞,我們一輩子也不會知道,足見高明之至!”
左人龍長袖拂着身上的塵灰,冷冷地道:“你們不要捧我,這位用木劍的怪人,武功可能在我之上!”
朱奇聞言不由呆了一下道:“不……不可能吧!左少俠,你太謙虛了!”
左人龍淡淡地搖了一下頭道:“不然……”
接着又注目二老道:“此人我還未見,還不能斷定他的身手究竟如何。只是憑此一點,此人的身手,實在厲害,我最多能勉強應付……”
他心情十分沉重地互搓着雙手道:“這人叫什麽名字?”
朱奇答道:“江海楓!”
左人龍牢牢記在心中,又問道:“他在這附近麽?”
朱奇搖了搖頭,說:“雖不在這附近,但我可斷定他必在本省境內,很可能就在萊州、登州一帶!”
左人龍發了一會兒怔,又指着其他四口棺木道:“這些人都是死在他手中的麽?”
燕九公連連點頭,道:“不錯,都是的!”
左人龍哼了一聲道:“我可以看一下麽?”
朱奇忙道:“當然可以。”
他說着很快地把四具棺木都打了開來,左人龍在每一口棺前立了片刻,随後他冷笑道:“都是一樣的!六陰麻脈!好毒的手法!”
燕九公乘機道:“左老弟,這只是新近喪在他手中的一小部分,另外的還多着哪!”
左人龍面色蒼白了,他薄怒道:“此人我必得要會他一會,不為別的,只為他以這種絕毒手法殺人,已犯了武者之忌!”
朱奇心內大喜,立刻道:“如果左少俠有此心意,老夫願追随左右,貢獻綿力!”
左人龍一笑道:“這倒不必!”
接着又微微一笑道:“我這個人,對敵時素來不喜有人幫忙,況且我行蹤不定,有你在旁反倒有很多不便!”
可笑朱奇一生狂傲,受人崇敬已成了習慣,如今卻被這個年輕的左人龍視同一個平常的閑人。
他那張老臉真是齊耳根都紅了,心底狠狠地罵道:“好個小輩,你竟敢如此輕視于我,我朱奇豈是這麽好欺的人。如今是有借重你之處,不便開罪你,容待以後,你就知道我朱奇的厲害了!”
心內這麽想着,臉上卻是一點也沒有顯露出來,反而笑道:“如此說來,一切偏勞左少俠了!”
“偏勞?”左人龍望着他道:“這是我自己樂意做的,并不是為了你們!”
說到這裏,又笑了笑道:“二位只是為此而來,沒有別的事了麽?”
燕九公抱了一下拳道:“久仰少俠一代人傑,想結為忘年之交,不知少俠可肯賞臉?”
左人龍哈哈大笑了一聲道:“實在不敢當,這個就更不用着着急了,往後時間還多着呢!”
朱奇呵呵一笑說;“這我燕老哥出來的時候,已着人備有水酒一席,恭請左少俠前往小酌!”
燕九公連連點頭道:“務必!務必!”
可是這位左人龍,卻是眉頭緊皺了一下,說道:“這些俗套還是免了吧,再見!”
說罷掉頭揚長而去。
望着他遠去的背影,二老的面色一片青紫!
燕九公冷冷地哼了一聲道:“看見了沒有?好狂的家夥!”
朱奇點點頭道:“這小子卻也有值得他狂的地方!”
接着又道:“無論如何,我們的目的總算達到了!”
燕九公望着天邊,嘆了一聲說道:“這位左人龍,要是遇上了那個叫江海楓的少年,可就熱鬧了……”
在秦光縣附近,有一處地方叫做“羊角溝”,羊角溝附近有一個大湖泊,名叫清水泊!
就在這湖泊的一邊,聳立着一座“三羊道觀”,規模十分宏大,鎮觀的三位道人,一名白羊,一名黑羊,一名黃羊!
三個道人,年紀都已在六旬以上,白羊道長,今年七十有三,黑羊道長約六十七八,最小的黃羊道人,也有六十三了!
這三個道人,可不是像一般的道人那麽安份守己,他們在這萊州灣定居已有數十年,自開觀的老羊真人以來,到如今已百年長久,這三羊道觀一向和武林中有着密切關系。
人人都知道這觀內的三只老羊武技超群,因此誰也不敢招惹他們!
三個道人把這座三羊道觀修築得富麗堂皇,簡直像宮殿一般!
廣大的觀院內,雕欄三砌,亭臺樓檄,無不具備,美不勝收!
在教場後面的一堵紅牆裏,依稀可以看到有粉紅色的石榴花,藤蘿竹籬,還有高高的秋千架子。
人們在行過這附近時,常常可以聽到女子嬉笑的聲音,而當人們辨明這些莺聲燕語,竟是發自道觀之內時,都不禁深深地嘆息一聲,搖搖頭,有一種“世風不古”的感慨!
三只老羊在這裏,真像是三個小皇帝,在萊州海灣,他們還有船,每年有大批弟子們乘船往返。
據說在浙江省的定海和鎮海,都有他們的分觀,其勢力之大,可以想見。
白羊道長,年歲最長,武功也最高,十幾年以前,就已經封劍納福了。
這觀內大小諸事,統統由黑羊和黃羊二位道長當家,近年來由于威名更甚,所以一般江湖人物,輕易也不敢招惹他們。
即使是有一些不識趣的武林中人,膽敢輕捋虎須,也莫不敗死在黑黃兩只老羊的掌劍之下。
所以時日一久,整個魯省東南半壁,對這三羊道觀談虎色變。
三只老羊的日子,是愈來愈好過了。
這幾年以來,他們的弟子也愈收愈多,愈來愈衆。
衆弟子間有一個鮮明的區分,凡是白羊道長的弟子,統着白衣,黑羊道長的弟子着黑衣,黃羊則着黃衣。
除了白羊道長近年來因練功求坐心切,已拒收弟子之外,黑羊黃羊兩個道人的弟子,都已經超過了百人之上。
這群道士在這魯南地方,構成了相當的勢力,即使官府也盡量地避免招惹他們。
因此一入魯南,到處都可以看見黑黃衣服的道人,滿街都是!這秦光縣境,幾乎就是他們的天下!
可是樹大招風,名高見忌,況乎木秀風摧,幾已成為鐵的見證。
三羊道觀也許是由于歷年為惡過甚,因此偌大的道觀,竟為一個不相幹的人,于一夕之間,摧毀無餘!
說來真是一件相當有趣的事情!
這一日,清水泊邊,來了二馬二騾。
兩匹馬上坐着兩個少年,一個是散發灰衣的白皙書生,另一個則是頭梳丫角的美僮。
從二人的打扮上看去,可能是一主一仆。
另外的兩頭小騾背上,卻是馱着四箍子書,人馬在這初秋的早晨,都顯得精神奕奕,就連那兩匹白肚皮的小毛騾,也顯得非常精神。
只有那個書生,卻像是沒睡醒覺一般。
他那麽一只手扣着缰,低着頭,沒精打采地任由胯下的馬兒馱着走。
那個長得十分嬌俏的書僮,卻在後面關照道:“小心!我的少爺,從馬上摔下來可不是玩兒的!”
書生回頭問道:“到了地方沒有?我可是不打算再走了!”
書僮嘻嘻笑了一聲,用青竹的小馬鞭,朝前方一指道:“喏!那不是到了麽?三羊道觀!”
書生這才擡起頭來,朝前眺望了一會,淡淡地笑道:“好大的氣派!”
俏書僮冷冷一笑,嬌聲道:“氣派當然不小!”
書生不覺嘆了一口氣,勒住了馬,眉頭微微一皺道:“我可是說過了,這一次打完了,以後可是再不打了!”
“怎麽啦?”那個美書僮笑着問道:“嫌他們本事稀松平常是不是?”
書生搖了搖頭道:“也不盡然,你想,我初來中原,怎能到處結仇,逢人便打呢?”
美書僮咯咯一笑道:“這樣你就能成大名了,別急,我敢保證,這道觀裏的三只老羊,一定夠你對付的!”
書生冷冷一笑道:“我看他們還是一樣不堪一擊!”
接着他又頗為自豪地道:“在沒來中原以前,我把這地方的人估價太高了,其實他們大多數,可以說是根本不懂武技這兩個字!”
書僮白着他笑道:“所以你就神氣巴拉了嘛!”
書生皺了一下眉道:“早知你專門帶我打架生事,真不該和你一塊同行了。”
書僮嬌笑了一聲,道:“像你這種身懷奇技的人,如不能為江湖上做些除暴安良的事,這身武功又學來何用?何必如此吝啬呢!我要是你這等功夫,我呀……”
方說到此,忽聽前路蹄聲得得,馳來了數騎快馬,馬上各坐着一個道人,一個個面色兇惡,如一陣風似地自二人身側馳了過去!
道路上揚起了大片的灰塵,書生拂打着身上的塵土,問道:“這是哪裏的道人?”
那個書僮氣憤地道:“還不是三羊道觀裏出來的,來吧,相公,我帶你去。”
這主仆二人,想來大家定必都很熟悉,那個書生模樣的人,正是不久前離開海島的江海楓;至于那個漂亮的小書僮,則是席絲絲僞裝扮成的。
他二人一路上假作主仆稱呼,久之倒也習以為常了。
江海楓新入江湖,人地兩生,他身懷絕技,正是壯志待展。
巧得很,正好遇上了席絲絲這麽一個惟恐天下不亂的好向導。
這麽一來可好,雖然是短短的十數日,江海楓的大名已經深深震動了左鄰右縣。
“三羊道觀”無疑又為他們列為一試身手的地方,江海楓雖不願惹是生非,可是他卻是一個急公好義之人,席絲絲把對方的罪狀一公布,他就不禁有些怦然心動起來了……
在三羊道觀的觀門前,江海楓勒住了馬。
他的臉色一派溫和,絲毫也看不出來,他是為尋事來的。
他對席絲絲慢吞吞的說道:“你進去投帖,請他們管事之人出來一見!”
席絲絲早在等着了,她匆匆翻下了馬背,由身邊取出了一張大紅的拜帖,其上寫着“江海楓拜”四個大字!
席絲絲持帖走進觀門,正要揚長而入,卻為迎面的一個道人攔阻住了!
這道人三十上下的年紀,身着黃色道袍,頭紮道髻,生得隆鼻闊口,聳肩拱背,貌相真是不敢恭維。
他在席絲絲身上轉了一會眸子,怒道:“有事麽?”
席絲絲二遞手中名帖道:“瞎了你的狗眼,沒有事我來做什麽?”
道人不禁勃然大怒,口中罵了一聲,一掌直向席絲絲面上劈來,席絲絲身形一轉,纖掌反向道人手腕切會。
那道人口中“哦”了一聲,猛地旋身,飄至一旁,大聲叱道:“哪裏來的小子?膽敢來此撒野!小子,你是幹什麽的?”
席絲絲晃了一下手上的帖子道:“我是來投帖拜觀的!”
那道人怔了一下道:“誰拜觀?”
席絲絲一抖手,那張紅帖直向道人面上飛去,吓得那道人忙向一邊一跳,等到那帖子飄落,才冷笑了一聲,把帖子拾了起來。
道人看了帖上的名字,怔了一下,冷冷笑道:“江海楓……我知道這麽一個人!”
又問道:“人呢?”
席絲絲怒聲道:“我同我們相公,在湖前相候,一盞茶時間之內,如無人出見,可別怪我們不客氣。打進觀來,那時你們這一群道人就慘了!”
那道人氣得臉色直發黃,退後一步道:“喲!你這小子好狂呀!”
他翻着那雙黃眼珠,向大門外湖邊望了一眼,果見湖前草地上有一人坐在馬上,悠閑地看着湖內的水,秋風正飄動着他頭上的長發。
江海楓雖是出道不久,可是這幾天,這一帶關于他的傳說卻很多。
道人一望之下,就知道這人果是江海楓,他內心不禁“怦”的跳了一下。
當時狠狠地瞪了席絲絲一眼道:“你在這裏等着,我家真人,還不一定見你們!”
說着正好有幾個道人走過來,這黃衣道人,忙大聲喚道:“喂!你們先看着這人,別叫他往裏闖,我去見二位真人去!”
那幾個道人就立下腳步,上下打量着席絲絲,席絲絲擺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不時地還撇一下嘴。
衆道人見他一副童子打扮,倒也沒有十分在意他。
約有半盞茶的時間,就見自觀內匆匆走出了七八個道人。
為首一人,是一個身着黃麻布道裝的老道人,年紀約有六十歲左右,黃焦焦的一張臉,一束五柳長須垂挂胸前,顏色也是黃焦焦的。
這道人黃衣、黃臉、黃須、黃履,看起來倒也有些氣派。
在他身後跟着六名道人,年歲均在四旬左右,也是各着黃色道裝,他們背上皆背有一口長劍,杏黃色的劍穗子飄揚着,煞是好看。
另外在那為首的黃衣道長身邊,尚有一個年歲不過十七八歲的小道人。
這小道人雙手捧着一柄月牙形的鏟子,鏟頭雪白的刃口,閃閃放光。
幾個道人,全是滿臉怒容,唯獨那為首的黃衣老道,顯得神态很安詳。
他們一行人一直走到了門口,先前站立在門口監視席絲絲的幾名小道,一齊彎下腰身,向那為首的道人行禮,狀極恭敬。
黃衣老道只擺了一下袖子道:“沒你們的事,你們下去吧!”
遂站定腳步,打量着席絲絲道:“小孩,是你來投帖要見我麽?”
席絲絲一見這為首道人的氣派神态,已猜知他定是這所道觀內第三當家的“黃羊道長”無疑,當下點了點頭道:“你就是黃羊道人吧?我家相公已在門外等你多時了,你這就同我去見他吧!”
來人正是黃羊道長,他因見了江海楓的投帖,又聽了守門道人的一番禀報,心中大怒,這才匆匆帶了幾名弟子走出來。
這幾年以來,黃羊道人也很少與人動手,他的身份已日見崇高了,差不多的人要想見他,還不大容易。也正因為如此,他得悉了來人的無禮之後,就安心要會一會來人;并且要當着弟子面,給來人一個厲害的教訓。
他胸有成竹之後,反倒是不怒了,神态間顯得很是安詳。
這時席絲絲這麽當面地喊他黃羊道人,照說他是一定會發脾氣的。
可是他竟也忍了下來,只由鼻子裏冷冷地哼了一聲,道:“小娃娃不知天高地厚,你家道爺哪裏有功夫與你這頑童鬥氣,你那主人呢?”
席絲絲也冷笑了一聲道:“老道,你們平日為惡多端,無人敢惹,今天我看你們是遇上了厲害的對頭了。死在目前,尚敢狂言,真是……”
才說到此,黃羊道人身後的一名弟子,忽地閃身而出,厲聲叱道:“何來小狗?說話如此無禮!”
黃羊道人這時那張瘦臉,氣得更黃了,簡直就像是上了一層黃漆。
他忽地擺手道:“你不必理他!”遂向着席絲絲獰笑了一聲道:“等道爺見了你家主人之後,再給你這娃娃一個厲害。我們走!”
席絲絲惟恐等久了,江海楓會不耐煩,當下也就不再和他鬥口,立時轉身向觀外行出。
一出了觀門,他們都看見了,看見了那個坐在黑馬背上的年輕書生江海楓。
黃羊道長冷冷笑道:“就是此人要會我麽?”
席絲絲這時已飛快地走到了江海楓的身邊,海楓卻仍然閉目坐在鞍上動也不動。
她就推了他一下道:“喂,人我可是給你找來了,底下就看你的啦!”
江海楓微微睜開眼睛,只向走到面前的幾個道人瞥了一眼,又把眼睛閉上,就像是沒瞧見一樣。
席絲絲不禁呆了一呆,心說:“糟糕!他別是突然得了病,那可就慘了!”
當下急得又推了他一下道:“你倒是怎麽啦?”
江海楓仍是理也不理,幾個道人這時俱已走到了近前,各自站定了腳步。
黃羊道人冷冷一笑道:“足下就是江海楓麽?不知要見貧道,有何見教?”
江海楓眼皮撩也不撩一下。
黃羊道人怔了一下,忍着氣,嘿嘿一笑道:“既有膽量約見貧道,因何又裝聾作啞,豈不贻笑大方?”
他說了這句話後,身子後退了半步,滿以為對方必定有一個回話。
可是這位年輕人,好狂的姿态,他只睜開那雙精光四溢的眸子,在他身上轉了一轉,臉上帶出一個不屑的微笑,接着就又把眸子閉上了。
黃羊道長當着衆弟子的面,這個臉他可真丢不起,同時內心也有些奇怪。
當下把臉色一沉道:“姓江的,你無緣無故,來本觀取鬧,如今本座出來了,你卻又如此萎萎縮縮,不言不動,難道本座就是這麽好欺之人麽?”
江海楓睜開眼睛,微微地一笑,遂又閉上。
黃羊道人實在氣憤不過,卻又不便自己出手,當下後退了一步,對身旁一名弟子歪了一下頭。
這名弟子早已忍不住,巴不得能給對方主仆一個教訓,當下冷冷一笑,一個箭步,就竄到了江海楓馬前。
他向前一探手,已拉住了海楓的右腕,心內不由暗笑,忖道:“憑你這種身手,也敢來此胡鬧?”
于是口中叱了聲:“你給我下來吧!小子!”
只見他用力地向內一帶,但聽得“撲通!”一聲,這名道人,竟是整個人都倒翻了起來,反向江海楓身上撞去。
可是江海楓卻不願讓他碰着自己,倏地在馬上一擡左腿,這道人立即晃晃悠悠的,一直飛出了數丈以外,才“撲通”一聲摔在地上。
再看江海楓坐在馬上的身子,仍然和先前一樣的,連動也沒有動一下。
見此情形,黃羊道人才吃了一驚!
他呵呵一笑道:“好小子,不怕你裝聾作啞,你既然有如此身手,道爺倒要好好與你比劃一下了!”
他說着把瘦長的身子往下蹲了一下,又把束在道袍外面的帶子緊了一緊,冷冷地對身前各弟子道:“你們閃開,待我來擒他!”
這時馬上的江海楓,忽然張開眼睛,淡然地笑道:“你莫非就是黃羊道人麽?”
黃羊道人摸着胸前那束五柳長須,冷笑道:“你家道爺正是,你這小子,因何來此胡鬧,今天斷斷饒你不得……”
又回頭看了一下方才那名被摔在地上的弟子,又道:“你不要以為你那兩手三腳貓有什麽了不起,也只不過可以吓唬我的徒孫而已,在道爺我的眼中,根本不值一笑!”
江海楓聽他說了這些,倒也不惱,他只冷冷地道:“你們這道觀內,好像還有兩個老道吧?”
黃羊道人聽他無故說出這麽一句,好像并沒有把自己這麽一個人放在眼裏似的,心內不禁更是大怒。
他氣得發抖地冷笑道:“不錯……你要如何?”
江海楓目光轉向一邊的席絲絲,微微皺眉笑道:“你為何不把那兩位道人也一并請出來?須知我要對敵的必是對方的首惡人物!”
席絲絲樂得笑了起來,她跳了一下道:“好!那我就再給你去找去!”
聽了他們這一問一答,黃羊道人可是再也忍不住了,他大喝了一聲:“站住!”
接着用手一指江海楓道:“你這小子好大的口氣,如不給你些厲害,諒你也不知我黃羊真人是誰!”
說完向那名身側的小道人一招手道:“來!把我的兵刃拿來!”
那名小道立刻雙手捧着那柄奇形的兵刃送了過去。
黃羊道人一把接過,舉了舉,這會兒才看清了,那是一柄月牙形的鏟狀兵刃。
刃口兩側,配有兩枚銅環,往上舉動之時,發出一陣铮楞楞的鬧耳鳴聲。
黃羊道人這把兵刃到手,似乎更添了無比勇氣,只見他身形一旋,一片黃雲似地飄了出去。
他起落、旋身、抽足、換步,一絲不茍,從容輕靈已極!
這時候已陸續由道觀內擁出了大批的道人,有的黑袍,有的黃袍,熙熙攘攘的,把附近都站滿了。
他們一見黃羊道人,竟是動了真怒,亮出了輕易難得一用的兵刃,俱都興奮不已。
黃羊道人手執兵刃,深凹的眸子裏,灼出閃閃的兇光。
他用手招了招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你這裏來,祖師爺教你幾手功夫……”
他的話還未說完,忽然張口接不下去了。
原來那個騎在馬上的少年,竟是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含笑站在他的身邊了。
這種身法,對方究竟怎麽施展的,黃羊道人不解,衆道人自然更是莫名其妙。
江海楓冷然道:“道人,這可是你自己找死,那兩個道人既是不願出來,我就先看一看你的功夫吧!”
他說話之時,雙手按在一柄紅木寶劍的劍把上,劍尖斜插在泥土中!
黃羊道長咬了一下牙道:“你亮出兵刃來!”
江海楓狂笑一聲,用手中木劍,指對方道:“你也配!這口木劍你就試一試吧!”
黃羊道人氣得也狂笑一聲,笑聲都是抖的,他再也不肯多待,身形陡地一伏,輕如一只大鳥,撲向江海楓身前。
手中奇形鏟嘩啦啦一陣厲鳴,劃起一道銀虹,直向江海楓胸前劃到!
只聽得“嗖”一聲,這一鏟掃了一個空,鏟刃方過,又露出江海楓上半個身子。
這又是黃羊道人有生以來,第一次見到的身手,他不禁吃了一驚,吓出了一身冷汗,這才知道事情不妙。
可是這時已是勢成騎虎,明知對方是一個身懷絕學的奇人,自己絕對在他身上讨不了好,奈何已經不容退縮了。
他只得咬了一下牙,猛地一帶奇形鏟,二次以“倒打金鐘”一招,反甩鏟頭,向江海楓頭上猛劈下來。
這麽快速的招式,在江海楓的眼中看來,依然是太慢了。
他只以木劍輕輕向上一舉,“當”的一聲,奇形鏟已猛地反卷出去。
就在黃羊道人驚慌失措的剎那間,江海楓的木劍已臨到了他喉結一寸不到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