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2)

去!”

江海楓“嗖”一聲自腰間把那柄木劍抽了出來,笑道:“道人,你看我這口木劍,你兩個師弟全經不住它一碰,我今天就以此與你比一個高下,你敢麽?”

白羊道人目光在他木劍上轉了一會,內心不禁有些奇怪!

因為他絕不相信,憑黑羊、黃羊兩位師弟,竟會傷在這少年一口木劍之下。

當下目光一掃旁側三道,通海立即躬身道:“禀祖師爺,這人果真在前殿外打傷了黑、黃二位師叔,通道師弟也為他震斷了雙腕,現在昏迷未醒。此人無故來此胡鬧,祖師爺萬萬不可輕易饒他!”

白羊道人聽到此,不由得眉頭皺得更緊了。

他哼哼地點着頭,倏地一晃身,已來到了江海楓身前,只見他左手按在右手背上,兩手重疊着,向海楓手上那支木劍上伸來。

江海楓未想到他竟會有此一手,他知道老道人所施展的這一手功夫,名喚“雙擒術”,是擒拿手中最厲害的一種。

當時他手腕往下一沉,木劍輕輕左挑,反向白羊道人手面上打去。

白羊道人這麽快的身手,想不到仍然落了空,連忙雲履向右一滑,左腕探出,以“海底摟膝手”一招,指尖上挺着雪白的長甲,就像是五口短劍似的,向海楓側腰處插來。

這一招,施展得真是極快無比。

江海楓有意探測一下對方的功力,當時木劍右偏,左掌猛然迎出。

白羊道人口中吐氣開聲,喝了一聲:“嘿!”

陡見他那五個雪亮的長指甲,向上一翻,一揚,在內行人來說,這手法名為“燈印子”,即內力迸發之意!

二人幾乎是同樣的快。

只聽見“波”的一聲輕震,二人雙雙後退,只是足下可就大大地不同了。

江海楓足下是“倒踩蓮花步”,看起來是那麽的潇酒,而白羊道人就顯得有些步履踉跄了。

他的雲履踩地之處,一連踏碎了三塊水磨方磚,直到退出五尺之遠,才算勉強把身子定住。

只見他臉色,剎那間變得血也似的紅,接着又漸漸地白了。

他冷冷一笑道:“少年人,你的掌力不弱,貧道在此修真,與世無争,與人無怨,你好端端的找上門來,今日即使是破例打傷了你,也怪貧道不得了!”

他說話時聲音沉着,雖在盛怒之中,一點也不顯得激動!

江海楓對于這個老道,倒是自開始就不敢心存輕視,這時微微一笑道:“老道,我放心,我來此與你比武,并無任何勉強,我就是死了,也是心甘情願的!”

白羊道人哈哈大笑一聲,回身對守在丹房前的童子道:“你二人把院門守好,不許任何人入內,我今天要好好地會一會這個大膽的少年人!”

兩個童子,同答一聲“遵命”,飛縱而去。

老道人又嘻嘻一笑道:“你既是手持木劍,定然在劍上有很好的造詣。貧道早年倒也是用劍的,很好,我就也用劍來接你幾招如何?”

江海楓含笑道:“如此最好!”

白羊道人立刻一擡臉,命令道:“通玄,你進去把我丹房內那口劍拿來!”

通玄稽首道:“是!”又問:“是哪一口?”

白羊道人雪白的眉毛,向兩下一分,冷冷一笑道:“把那口黑蛟皮鞘的拿來吧!”

通玄不由怔了一下,因為他知道師父共有兩口劍,一名“白芒”,一名“凝霜”,俱都有斬鐵削金之利,尤其是後者,白羊道人向不輕用。

平日老道人研習劍術,一向是取用那口“白茫”,至于“凝霜”素來視為拱璧。

他想不到,今日對付江海楓一個陌生的少年,師父竟會如此小題大作,要用這口寶劍來對付。由此可知江海楓這少年,果然是技非泛泛了。

當下略一遲疑後,即轉身入內。

白羊道人這時笑吟吟地道:“少年人,你師承何人?學劍幾載?”

言下全然一派長者口吻,好似并未把眼前大敵看在眼中。

江海楓見他如此,也笑吟吟地道:“海島孤處,無師自通。老道,你學劍幾年了?”

白羊道人聞言立時面色一沉,不再多說,兩頰泛起了輕蔑的笑容。

那一邊立着的兩名道人,見江海楓竟敢對師父如此無理,俱皆怒形于面。

這時通玄道人,已自內室走出,雙手捧着一個杏黃色的長布套兒,呈送到白羊道人面前。

白羊道長精神立時為之一振,他冷笑一聲,伸手接過布套,抽出了一柄雕牛頭,黃蛟鱗皮鞘的古劍!

江海楓雖不曾有過一口好劍,可是他只須一眼,就已斷定出,這是一口曠世難求的寶刃,心中不由怔了一下,心說這老道從哪裏得來這麽一口好劍?

這時白羊道長,把布套子交給了通玄道人,目光望向江海楓,揚了一下手上的長劍道:“少年人,你看我這口劍如何?”

江海楓贊了聲:“好劍!”

接着又笑了笑道:“自古寶劍配英雄,如此好劍如果落在一個凡士手中,未免太可惜了!”

白羊道長偌大年歲,怎會連這麽一句話也聽不懂?

當下那張長臉,就更向下拉長了。

他冷笑了一聲,道:“你這話倒也不假,只是此劍自追随貧道以來,倒也未曾屈辱了它!”

冷冷一笑,接道:“至今,尚未遇見過任何敵手!”

他說着用雪白的手指,在劍上輕輕地撫摸着,得意中更顯出無比的驕傲。

江海楓哼了一聲,舉了一下手上的木劍,徐徐地道:“說不定今天你就遇見了敵手,也未可知!”

白羊道人猛一擡頭,白眉微分,道:“少年人,你太狂了,我知道你在掌上有幾分實學;只是貧道自信對付你尚還游刃有餘!”

江海楓微笑不語。

白羊道長一揚長劍道:“貧道與你比劍,三十招之內如不能勝你,就算敗在了你的手下……”

“敗了又如何呢?”江海楓插了一句嘴。

白羊道人薄怒道:“如貧道敗了,此劍白白相贈;你如敗于貧道,卻要聽憑貧道以觀內規矩處置,你意如何?”

江海楓目放奇光,以劍擊地道:“好,一言為定。”

又揚了一下木劍道:“那麽我就以這口木劍,領教你幾手高招!”

白羊道人嘿嘿一笑,說道:“你盡可放心,貧道手中雖是一柄寶劍,卻決不會傷你木劍分毫,各自當心,點到為算!”

說完話,身形向左一偏,右手“大鵬單展翅”向外一展。

只聽一聲龍吟,寶劍出鞘,果然非同凡俗!

江海楓打量着白羊道人手上那口劍,只見劍身長有二尺六七,劍身上作魚鱗狀,閃出一片片晶瑩的耀目白光,離開它尚有很遠,似乎已能感到一絲絲的冷意。

他忍不住又脫口道了聲:“好劍!”

白羊道人哈哈笑道:“少年人,你如勝我,此劍即屬你所有,否則一切徒然,誇贊又有何用?”

白羊道人說話時,已把劍鞘插到頸後。

只見他足下搖擺不定地行了兩步,寶劍卻由左腕上搭出,冷冷一笑道:“請亮式,貧道要出招了!”

江海楓見道人足下所走的步子,雖是左右擺動,可是其勢卻像一朵蓮花。

他猛然憶及師父曾對自己說過,僧道門中的“太虛幻步”,正是如此情形。

當下他就真不敢太大意了,心中不覺有些後悔,因恐自己妄自稱強,若是真敗在這道人劍下,勢将如言由他發落,那時豈不是要大大地出醜了?

這念頭也不過只是一閃即過,他仍然認為自己十數年苦學所練成的精湛奇技,絕不會輕易落敗在人家手中。

有了這個自信,他的膽力立時大增。

于是他一橫木劍,雙目微合,僅僅留出一縫,凝視着白羊道長,毫不旁瞬。

白羊道人見狀,內心大大地動了一下,他是懂得劍的人,只一看江海楓這種從容姿态,就知道這少年人在劍上,必有驚人之學!

然而老道也很自負,他轉了一個圈了,踏遍了足下十二蓮座。

只見他身形猛地向下一蹲,雙手向懷內一抱,緊跟着向上一竄,真是快若飛隼脫兔,起落之間,已來到海楓面前,手中劍帶起一陣薄薄的嘯聲,向江海楓面上點到。

這種身手真可謂到了劍學上爐火純青的境界,極盡準、快、狠!

江海楓木劍霍地伸出,以尋常的招式“撥草尋蛇”,向道人雙足上劃去。

白羊道人倏地收劍,身形車輪似地轉了半轉,手中劍抱于胸前,氣态如山,卻是不把劍招發出。

江海楓木劍早已收回,見情,木劍也是高舉齊眉,避不發招,面上不帶一些笑容。

白羊道人見自己心思竟為對方窺破,不由白眉一分,面色突變。

他冷笑了一聲道:“少年人,好造詣,貧道現在要向你讨教了!”

江海楓冷哼了一聲道:“老道你太客氣了,在下已領教了三招了。”

道人叱了聲:“胡說!”

凝霜劍猛一抖動,發出“铮”的一聲輕響,爆出了一朵劍花,追星趕月似地,直向着海楓喉頭點來!

海楓對敵時總是占盡了“靜”字一訣,無論多厲害的敵人,他永遠是那麽沉着穩重,不慌不忙。

白羊道人的劍尖幾乎已點到了他的颔下,他仍然身如磐石,不動分毫。

道人內心暗自驚異,恨得牙關緊咬,他知道對方必有奇招,當下不待招式用老,霍地一抖劍身,爆出兩朵劍花,改向海楓兩肩上削來!

江海楓木劍霍地一舉,口中厲叱一聲,只聽得“當”的一響,木劍竟把來犯的凝霜寶劍蕩去一邊,劍光像摔破了的鏡子一般,濺起了滿天的流光。

二人都知道在這一接觸之後,将是貼身搏戰,俱都打起了十分的精神。

只聽他二人喝叱之聲如雷,白黃兩色的劍影,此起彼落。

一時之間,但見二人竄高伏矮,竄、騰、起、伏、閃、刺、滾,打得好不精彩。

一個是年逾古稀、白發皓首的道人,一個卻是英氣方盛的少年!

二人各懷一身驚人的奇技,一經交手,可真有“一羽不能加,蟲蠅不能落”之勢,直把旁邊的幾個道人,看得目瞪口呆。

白羊道人在未動手之前,本是滿懷自信,有十分把握,卻沒有想到,這個年歲和自己相差幾乎數倍的少年,竟有這麽厲害的身手。

令他費解的是,對方木劍上似有一股無比的吸力,自己劍身雖不慮為他吸着,但卻令自己分心不少。

白羊道人也曾細心地去觀察對方的劍招門路,可是他确信,這種怪異的招式,實在是他畢生所僅見的!

道人有了這麽多內憂,劍招上也就更是絲毫也不敢松怠,把一套獨門“雷音八合”,施展得淋漓盡致!

這“雷音八合”本是乃師百草道人在靜修中,因聞雷音,而研創出來的一套劍法。

他從來未以之對過敵,今天用來對付江海楓,還是第一次。

卻未料到,那麽神奇的劍招,在這個少年的面前,竟是絲毫也展露不開來。

轉眼間,已将滿三十招之數。

要按約定,白羊道人就得立刻抛劍認輸才是,可是他一世聲名,豈能甘心就如此付與流水!

他的臉,漲得血一般的紅,喘息之聲,較先前更重了。

就在這時,道人殺機猝起,他目光一閃,輕叱一聲:“着!”

陡然間,身形如旋風一般地轉了回來,手中劍上點鼻梁,下指腹陰。

由上至下,成一條直線,一劍劈下。

這是道人一式最拿手的絕技,名叫“劍劈三環”,他一生對敵,施此絕招僅僅五次,而對方五人,無不喪身在他這一式劍招之下。

這一次由于對方少年武技驚人,為他生平僅見,再者三十招之數,已到最後一手,他才施出這最後絕招。

白羊道人一世英名,也全在這一招之上了!

可是江海楓海島孤處,一心習劍,得有劍神之稱的銀河老人悉心傳授,一身武功,豈同一般。

他的特點是,劍招遞出令你永遠莫測究竟,當今劍聖,也當之無愧。

就在道人“凝霜劍”劈下的剎那,但聞江海楓一聲叱道:“領教了,道人!”

他的步眼身法,配合得十分巧妙,回肩曲膝,輕敏地向上舉劍過頂。

只聽得“嚓”的一聲!

江海楓的木劍劍尖,正好抵在白羊道人凝霜劍的劍刃口上。

甫一接觸,勢如破竹,眼看海楓那口木劍,被對方的劍刃,從頭直劈到尾。

這一剎那,江海楓的臉都白了,道人的頭上也冒出了汗!

他們的內力都貫在劍身上,江海楓想不到道人內功如此精湛,只要木劍全開,自己的手勢必受傷,說不定還有性命之虞。

可是功力之深淺,往往要看最後的一剎那,才能分出高下。

當那口光華四溢的“凝霜劍”,快要劈到木劍的把手時,竟是連連地顫抖着,再也劈不下去了!

白羊道人銀發如戟而立,他三竭其力地又喝了聲:“下去!”

右臂一振,劍上響起了一聲龍吟,劍光像樹隙陽光一樣的破碎、搖曳着。

然而,仍然不能再劈下一分一毫!

道人的臉變得更蒼白,身子顫抖,冷汗涔涔而下,而江海楓在這臨危的剎那間,已挽回了大局。

他含笑地疾出左掌,扣住自己被劈開的木劍上方,左右兩腕,同時着力,一聲斷喝道:“撒手!”

白羊道人精力早盡,但他也真倔強,死也不肯松手。

只見他那穿着道袍的枯瘦身子,猛然地一個踉跄,“撲通”一聲坐在地上。

可是他的手仍然死命地抓在劍柄之上。

江海楓用力搖了一下,白羊道人身子都被拖動了,兀自不肯棄劍。

江海楓冷笑一聲,本想令他出一個大醜,可是看見他雪白的須發,心就軟了。

他猛地把木劍向回一抽,身形旋轉出去,冷笑說道:“白羊道人,你偌大年歲,言而無信,已經輸了,何故如此不服?”

白羊道人凝視他良久,始長嘆一聲,道:“罷了、罷了!”

然後他掙紮着站起身子,用袍袖拂着身上的塵土,望着江海楓苦笑了笑,道:“少年人,你劍術精湛,貧道服了!”

江海楓又冷笑了一聲,道:“你的武技确實不錯,以你年齡身份,應該自愛,三羊道觀內恐怕除了你和少數人外,無一是真正的修道之人,你要好好地整頓一下。不可一天到晚只求自身安靜,而對他們不予聞問!”

白羊道長滿面羞憤,卻是說不出一句話來,良久,他才又嘆了一聲道:“貧道輸你,自是無話好說,少年人,你且留下大名,以便貧道記下這段香火之情。”

江海楓低頭看了一下手上的木劍,除了把手約有五寸左右的地方無損之外,其餘兩尺許的劍身,已為道人寶劍自中劈為兩片。

他內心不禁也自暗驚。

要知他已把內力貫注在劍身之內,雖是一口木劍,卻是堅逾金鋼,對方道人竟能把它一劈為二,其內力之深自是可想而知,不過對方多少也得力于那口寶刃之鋒利。

海楓有見于此,對道人也就存下了一點相惜之心。

當下含笑道:“我名江海楓,道人你記下了,我在此打攪多時,很是失禮,現在就告辭了!”

說着信手把木劍向地上一抛,抱了一下拳,道:“望你好自為之,否則這地方,我還會再來的,再來之時,恐怕就沒有如此好說話了!”

說罷轉身就走,白羊道人急喝道:“慢着!”

江海楓回身道:“還有什麽事?”

白羊道人此時,已把那口“凝霜劍”插入劍鞘之中,他沉着臉道:“這口劍你拿去,貧道一言既出,驷馬難追;不過,以後,我或許還會由你手中取回來!”

江海楓本不想收,可是聽他如此說,為免示弱,反不好多說了,于是微微一笑道:

“既如此,我拜領了!”

白羊道人咬了一下牙,抖手把劍擲出,同時口中叱道:“接着!”

只聽“嗤”一聲,那口劍連同劍鞘,就像一支箭似的,向海楓頭頂上直射過來!

江海楓微微一笑,倏地拔身而起,伸手一接,覺得劍上夾着極大的內力,知道此乃道人存心作難。

當下加了幾成功力,只一撚,已把寶劍握于手中,他面上不帶出一些異态,這情形看在白羊道人眼內,更覺慚愧不已!

江海楓接劍在手,抱了一下拳道:“我們後會有期,此劍在我手中,決不會辜負于它,道人你大可放心!”

說罷轉身大步向外走出。

通玄、通海、通碧幾個道人,瞪眼看着他,無一人敢上前攔阻。

白羊道人恨到極處,重重地在地上跺了一腳,大聲叱道:“等一會兒,你們把黑、黃二位師叔傳來,本座有話對他們說!”

說着氣憤地轉身走入室內,偌大的殿院,立時鴉雀無聲。

江海楓一路大步而行,雖遇見了不少道人,可是這些道人,早已被他吓破膽了。

他們眼巴巴地目送這個大鬧道觀的青年步出觀院,再無一人還敢多事。

江海楓快步走出了道觀,掃目望去……

怪事出現了!在先前他與道人大戰的那塊草坪上,那群被他以獨家點穴手法所制住的道人,竟是一個都不見了。

更奇怪的是連席絲絲也不知到哪裏去了。

這一驚,真是非同小可。

他在湖邊找了一轉,立住了腳,心中正自不解,忽見旁側一方大石上,有幾行字跡。

江海楓走近一看,只見上面寫道:“欲尋行蹤,江南一行。左人龍。”

他不由劍眉微颦,心說糟了,看此情形,那席絲絲一定是被這姓左的俘去了。

只是這左人龍,又是何人,他與自己又有什麽仇恨呢?

想着,心中有些茫然。

雖然席絲絲并不是自己的什麽人,但卻是多年以來,第一個與自己結識的人,一個天真的女孩,一旦落在了敵人手中,還會有什麽好的下場?

這麽一想,他不由打了一個寒顫!

發現一邊楊柳之下,自己那匹馬居然還無恙地留在那裏,便匆匆地騰身而上。

這時忽見一個道士,由石後探頭張望,江海楓驀地騰身而起,飛落而下。

那道人見了,口中“哦”了一聲,轉身就跑。

可是他足步方動,江海楓已經落在他的面前,叱道:“給我站住!”

這黃衣道士正是方才被海楓點中穴門的道人之一,早已為江海楓的神技吓喪了膽,此刻聞叱,怎敢不聽,頓時就僵住不動了。

江海楓打量着他道:“我那名書僮何處去了?”

這道人見江海楓并不下手就打,膽子也就大了些,當下冷笑了一聲說:“姓江的,你盡管欺侮我們,又算什麽本領,你有膽量就去鬥一鬥左相公,那才叫英雄呢!”

江海楓冷哼了一聲道:“什麽姓左的,我并不認識此人,你若是不把所見的一切從實招來,我仍然要把你定在此地,叫你死活不得!”

道人吓得退後了一步,擺手道:“好!我這就告訴你吧!”

江海楓怒聲道:“左人龍是誰?是你們觀裏的道人嗎?”

道人搖了搖頭說:“不是!不是!人家不是道人,和你一樣也是個年輕的小夥子,方才在你和黑羊師伯相搏時,人家不就站在一旁麽!”

江海楓驀然憶起那個叫好的青年,不由呆了一呆,後悔地嘆道:“果然被我猜中了……”

不過使他奇怪的是,那騎馬的青年,和自己素昧平生,他何故與自己為難?

道人見江海楓皺眉不語,只當他是為那姓左的吓住了。

當時就得意地道:“那位左相公,幾手功夫才叫俊呢,你不是把我們都點住了麽?

可是我們心裏都明白,就是不能動,那位左相公,只伸出兩個指頭,在我們每人前後點了一下,我們馬上就都能動彈了。”

江海楓心中一驚,暗忖這左人龍果然是一個勁敵。

自己所施展的那種點穴功夫,是一種獨家手法,想不到這左人龍竟擅解救之法,只此一點,也就可見大大的不凡了。

那黃衣道人晃了一下頭,又道:“你不是還帶來了一名跟班的麽?不是我說,那家夥才叫飯桶呢!”

他頓了頓,得意地又道:“跟人家一上手,就被人家給點住了!”

江海楓冷冷地道:“她原本不會什麽武功,只是這左人龍把她點倒之後可曾把她怎樣?”

黃衣道人冷笑了一聲,他無從發洩內心的痛恨,只有借追述經過時發洩一下。他說話的時候,還不時地翻動着那雙黃眼珠,意思好像是在說:“小子!你不是能麽?”

拂了一下身上的土,道:“把他怎樣?哼!那還會好受得了麽?”

啐了一口唾沫,又道:“我就幹脆告訴你吧,那小子,就被那位左相公給綁了起來,用馬馱走了!”

江海楓冷冷一笑道:“我只當這左人龍是個漢子!如此看來,未免令人失望,也不過是個偷雞摸狗之流罷了!”

“偷雞摸狗?”黃衣道人歪着脖子說:“偷雞摸狗的人能有這麽大本事?這左相公還告訴我們說,你是一個殺人狂、怪人,在江湖上無惡不作,死在你手下的人,已經多不勝數……”

江海楓聽得不禁好笑,他一語不發地注視着眼前道人,看他還說些什麽。

黃衣道人滔滔不絕地又道:“他還告訴我們,叫我們大家快逃命,說你一定不會饒過我們的。我師父和黑羊師伯以及各位師兄,聽了他的話都走了。”

江海楓哼了一聲道:“那你為什麽還不跑?”

道人退後一步,臉上變着顏色道:“我因取一樣東西而晚了一步,那左相公還說,他一定不能放過你。只是他去江南還有事情,非走不可,又怕見不着你,所以才把你那名書僮給帶走了,你要是真有本事,就到江南找他去!”

說到此,一雙黃眼珠,兀自上下打量着江海楓,道:“我的話可是說完了,這些話,句句是實,你就快去吧!去晚了,你的書僮可就沒命了。”

江海楓目光直直地看着他,他以為江海楓要對自己下手,不由吓得全身直抖。

他苦笑道:“我知道我說了這些話,你一定不能饒過我,只是你就是打死我,也沒有什麽用處……”

江海楓這時心氣平和,他一生處理任何事,從來就沒有沖動過。

這時他笑了笑道:“好了,你去吧,我手下還用不着你來送死!”

說着跨上駿馬,向湖邊小道緩緩馳去。

那名道人張着嘴,瞪着眼,一直目送着他走遠了,才回觀而去。

江海楓一路策馬南行,腦子裏追憶着那個叫左人龍的面容,心中實在想不通,這人到底是什麽來路?他和自己,到底因何結下了仇恨?

此人有事明明可以和自己當面解決,卻偏偏避着自己,而把席絲絲擄去,由此判斷,此人一定多少還有些畏懼自己。

想到此,江海楓不禁冷笑了一聲,心道:“這左人龍,我以後見到了他,絕不輕饒,只是他誘我遠去江南,又是存的何心?”

想着,茫然地搖了搖頭。

只是中原大國,他已多年未臨,席絲絲雖是涉世未深,卻未嘗不是一個好向導;如今失去了她,往後就更加人地生疏了。

再者,那些美味的食物,也就不得再嘗了。

他邊行邊想,不覺有些悵然。

前行不遠,來到了一處鄉村,見兩側的楊樹,長得十分青郁,槐花更是一片斑斓,幾個年輕小媳婦,正在路邊攀折着槐花,折下之後,把它們放在瓦缽裏。

大樹下面鋪着涼席,還擺着幾張椅子,坐着幾個莊稼老人,搖着大芭蕉扇子。

江海楓的馬走到此,就停下了。

因為這時太陽太毒,馬畏熱,不肯再走了。

江海楓就在一棵老槐樹前下了馬,伫立在樹蔭之下乘涼。

他的馬彎下脖子,啃食着附近的青草。

四周的蟬聲,吱吱噪噪,這是一個炎熱的正午,可是江海楓卻無心情去歇息。

他那偉岸的身形,雍容的氣質,立刻為這塊地方,平添了一種不同的格調。

來抵中原之後,一事未做,卻結下了不少仇家,想起來真是慚愧,想起海島上的師父,如今在秦桐的挾持之下,也不知情形如何了?

越想越覺得煩悶,新仇舊恨齊上心頭。那口新自白羊道人手上得來的寶劍,尚還握在手上,一直未曾仔細地去看過。

這時閑悶得很,就順手抽了出來,只覺得劍身映着陽光,泛出絲絲的冷氣,襲人肌膚,冷森森如一泓秋水一般。

他不由呆了一呆,心道這口劍确是一口寶刃,只可惜自己不知道它的來歷,師父手上也有一口好劍,名喚“天缺”,不知比這口劍如何?

他緩緩把寶劍收起,系于背後,又想起方才那道人說的一些話,那左人龍竟誣指自己是一個殺人狂,委實令人氣憤。

可是回想了一下,不久前在海島上,自己一夜連斃蒼海客等數人,手段也确實太狠毒了些。

這麽一想,他的氣也就平了一些,一個人重重地頓了一下足,忖道:“今後我絕不再輕易殺人!只是那左人龍例外,此人有失君子之風……”

又想到了席絲絲,一個弱女子,雖有些功夫,卻落在人家手中,如果那左人龍心存不正……

想到此,他不禁呆住了。

接着他又搖了搖頭,因由左人尤其人的外相看來,此人并不像是一個淫邪之人,很可能他和自己為敵,是受人唆使而來。

他一個人靠在樹身上,腦子裏想東想西,千頭萬緒,愈是不得安寧!

就在這時,不遠處的樹下,行來一個戴笠的老者,擔着一個挑子,口中嚷道:“涼——粉——”

原來這是一個涼粉挑子,江海楓肚子餓了,更覺得口渴,于是就招手道:“喂,給我來一碗!”

那老者笑着把擔子挑了過來,龇着牙道:“剛從井裏撈上來的,真涼透了,相公你吃一碗就知道。”

說着就在碗裏加了辣椒麻油等物,江海楓見這老者年歲已不小,腦後那條小辮子,約有小指一般粗細,吊在後面松搭搭的十分好笑。

老者一面在碗裏拌着涼粉,一面打量着他道:“相公你不是本地人吧!”

江海楓點了點頭,接過碗來吃了一口,味道果然不錯,老者正要說話,卻又聽得一旁響起一個濃重的山西口音道:“喂,老鄉,給我也來一碗,多放些辣椒調料。”

聲音就來自江海楓身側不遠,江海楓尋聲望去,頓時心中一動。

原來就在自己身邊不到兩丈的樹下,半躺着一個枯瘦的老頭兒,一身黑色的綢子衣裳,袒露着前胸,露出一排肋骨。老頭肩膀上,還停着一只鷹,不時地扇着翅膀,口中呱呱地叫着。

這一人一鷹的突然出現,令江海楓深深感覺到,事情有點不太尋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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