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1)
系好了小舟,江海楓匆匆上岸。
在登上北高峰的石級時,他忽地想起了一件事,暗暗忖道:“糟了,五日之後,黃昏,我不是已與左人龍約好了麽?怎麽能赴她們的約呢?”
想到此怔了一下,倏地反過身來,忖道:“我這就去通知她們一聲,叫她們另訂一個日子好了。”
可是轉念一想,又覺不妥,遂又轉過身子,暗想道,如此一來,定必要遭她們輕視。
算了,還是照舊吧,到時自己最多兩面應敵,也沒有什麽大不了!
想着就匆匆來至“石矶寺”前,卻見鐵掌黑鷹正在寺前一塊大石上調弄着他的鷹。
當時見了江海楓,大聲笑道:“你看,我的老夥伴又回來了!”
江海楓哪裏有心情去管他的鷹,聞言只點了點頭,徑向寺內行去。
婁雲鵬忙架着鷹自後跟上來,一面道:“兄弟,你上哪兒去了?這麽老半天!”
海楓冷哼一聲道:“會左人龍去了!”
婁雲鵬吓得一怔道:“喲!這事我怎麽不知道?”
說着話,二人已來至房中,江海楓脫下小褂,找盆子洗臉,一聲不哼。
婁雲鵬一雙眼睛卻不時上下地打量着他,想要看出些端倪。
海楓洗完了臉,籲了口氣,就往椅子上一坐。
婁雲鵬倒過一杯茶,道:“先喝點茶,歇歇氣!”又問:“結果怎麽樣?”
海楓把手上茶一飲而盡,苦笑道:“我敗了!”
一面把脫下的長衫找到,抖開了道:“你看,這就是左人龍寶劍劃的!”
婁雲鵬吓得臉色大變,一翻眼珠,道:“這……”
遂又一笑道:“這算什麽,沒有傷着人就不能算輸!”
江海楓冷笑了一聲道:“左人龍自知不是我對手,他在數日之內,另外偷學了一套劍法,十分奇妙,我一時大意,險些喪命在他劍下!”
婁雲鵬“哦”了一聲,像似想起了一件事道:“這就對了,剛才小蚱螞謝五來說,說左人龍曾經到天竺寺去過,媽的!我以為他又在撒謊,被我一頓臭罵給罵走了!”
江海楓點了點頭道:“這麽說九指鬼老木二白是住在天竺寺了?”
婁雲鵬怔道:“什麽九指鬼老?”
海楓遂把方才經過情形講了一遍,婁雲鵬聽得傻了,一面摸着頭道:“這裏面要是再加上一個木二白,那可就讨厭了,不過聽你這麽說,大概又不至惡化到那步田地。”
說着站起來走了幾步,冷笑道:“老弟,你放心,我敢擔保,五天之後黃昏之約你準能贏!左人龍那小子絕打不過你,你只要把他那幾手劍法好好琢磨琢磨就行了!”
江海楓冷笑道:“左人龍是我中原之行所遇見的最厲害人物,你可不要輕視他!”
婁雲鵬咧着嘴道:“我哪敢輕視他呀?我的小爺!”
江海楓冷笑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想不到這西湖之地,竟是能人萃集!”
鐵掌黑鷹婁雲鵬不解道:“怎麽,還有什麽事?”
海楓遂又把方才雨亭所生之事大致地說了一遍,婁雲鵬大驚道:“兄弟,你可真是惹禍了!”
海楓見他竟如此說,不由不悅道:“這怎麽能算惹禍?莫非我還怕她們幾個女流不成?”
婁雲鵬噗嗤一笑,道:“怕自是不怕,只是兄弟,你大概是初來江湖,有些行情你不清楚,這麻煩更大呢!”
當下皺了一下眉道:“杭州七女在江南頗有個萬兒,姐妹七人各有一身功夫。這還不說,其中最厲害的,也正是你方才所說的那個醜女,此女姓項名瑛,據說天賦異禀,自幼在青城蒙一異人傳授了渾身超人的奇技……”
說到這裏一只手摸着下巴,嘿嘿地笑了。
江海楓淡淡的道:“那麽,正好會她一會,看看此女究竟有什麽厲害功夫。”
婁雲鵬眯着一雙小眼道:“兄弟,我早先曾勸過你,勸你不妨和那姓秦的姑娘結為相好,你卻不加理會,現在可熱鬧了!”
海楓冷冷地道:“這是什麽意思?”
婁雲鵬嘆了一聲道:“老兄弟,你哪裏知道啊!那個項瑛八成是看上你啦!”
江海楓不禁面色一紅道:“你不要胡扯!”
婁雲鵬呵呵一笑道:“胡扯!我看是一點都沒錯,兄弟,你先坐下來,聽我慢慢地一說你就清楚了,這項瑛我最清楚的!”
說到此又長長地嘆了一聲道:“這真是怪事,什麽事都叫你給碰上了。唉!唉!”
江海楓聽他這麽一說,更不禁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只是怔怔地望着他。
鐵掌黑鷹婁雲鵬皺着眉頭,又愁又笑地道:“這項瑛那副長相,我也見過,那種醜真把人吓一跳。可是老弟你可不要輕視她那一身功夫,此女自投身杭州七女之林後,一向是極少展露身手。”
他思索着接下去道:“江湖上把她形容得神龍活現,據說她武功高不可測,可是一向不展露于人!”
海楓冷然道:“這也并不稀奇!”
婁雲鵬呵呵笑道:“兄弟,你再往下聽呀!這項瑛的醜事多了!”遂道:“你不要看她那副尊容,可是此女眼界卻高得很,一般俗夫,她卻是看不上眼,是以年歲已老大不小,尚自未婚!”
江海楓冷笑道:“她還想結婚?”
“怎麽不想?”婁雲鵬說:“據說這女孩子曾對江南武林中人誇過海口,她說江南沒有一個男的配她看上一眼的,所以她那一身自認絕世的武功,也只有含蓄不露了。”
說到此不由笑了笑道:“數年以前,此女還曾散過消息說她要選擇夫婿,不過條件很奇!”
江海楓皺眉道:“什麽條件?”
“第一,”婁雲鵬說:“對方必須少年英俊!”
“第二,那少年尚需武技精湛,即使不是她的對手,也要相差不遠才行!”
他笑了笑,道:“第三,一經看上,立刻約定比武!”
江海楓不由冷冷一笑道:“哪裏會有此事,你不要胡說!”
婁雲鵬哈的一笑,搖了搖頭道:“我怎會騙你?你不信過幾天就知道了!”
海楓見他如此說,不由也有些相信了,當下苦笑了笑,道:“這倒真是一件頭痛的事情!”
“頭痛?”婁雲鵬笑道:“聽說此女還很專情,一經看上的人,她是萬死不移;并且妒忌心還極重!”
海楓看了他一眼,嘆道:“你不要借故打趣,我內心已夠煩的了!”
婁雲鵬哼道:“我說的都是真話,你要及早注意,否則以後情形真不堪設想!”
海楓氣憤道:“天下哪有這種事情?我就不信!”
婁雲鵬笑道:“信不信由你,關于這項瑛的醜事還多啦,你既然不願意聽我也就不多說了!”
江海楓氣憤的喝了一口茶,忍不住道:“此地竟會有這麽一個怪人,那麽其他六人是否也是如此?”
婁雲鵬搖頭道:“其他六女也是各有一身好功夫,可是比起醜女項瑛來,那簡直是差得太遠了。她們之中武功較高的是老四粉蝶兒文三姑,及老五初鳳才亦青,可是這兩個姑娘有很多厲害的功夫,也都是跟醜女項瑛學來的!”
他對于“醜女”項瑛倒真清楚,當下又接下去說道:“她們六人平日對這位醜大姐,可說是言聽計從,一切都唯她馬首是瞻!”
江海楓本來是漫不經心,此刻聽婁雲鵬這麽一說,內心倒是真有些後悔,後悔自己不該這麽草率地與那醜女項瑛定約!他想:“如果真如婁雲鵬所說,這事情如何得了?”
當下在一邊默默無語,婁雲鵬不禁心裏好笑,他還是第一次見到江海楓發愁;而像他這麽一個堂堂的大丈夫,卻也會為一個醜女所困擾!
其實江海楓也并不全是為那醜女項瑛發愁,也有一半是為左人龍!
他腦子裏反複地想着左人龍用來對付自己的那套“蚊字劍法”,尤其是那最後一招,對方施展得是那麽微妙,令人“眼花缭亂”!
婁雲鵬知道他還沒有吃飯,就親自到後院膳房裏去,為他端了一份素食來。
江海楓吃完之後,一個人在房內來回地走着。
往昔他獨自在海島上,過的是與人無争的恬靜日子,可是今天卻不同了。
對這種與人鬥毆的生活,顯然他已經厭倦了,每每想到昔日的生活,都會有一種說不出的思慕與向往。
可是那地方是回不去了。
師父的固執和師弟的陰險卑鄙,一想到就令他有一種莫名的憤怒和遺憾!
尤其是師弟秦桐,是個極度恐怖和危險的家夥,真不敢想像,在這一段日子裏,他會對師父怎麽樣?
也許銀河老人已經死在他手中也不一定,想到此,江海楓不禁熱血澎湃不已。
他真恨不能立刻趕回去探個究竟!
其實勃海灣距這裏,也非幾天的路程就能趕到的,再者眼前這麽多事情,也都等待着解決。
他長長地籲了一口氣,心中憤憤地想:“無論如何,此間事了,我要回去一趟,去看看師父他老人家到底怎麽樣了。”
待到這些情緒完全平靜之後,江海楓在平平的紙上,把左人龍的那套蚊字劍法,就記憶所及,一招一式地畫了下來。
他記憶力之驚人,的确令人難以置信。
靠着他這種驚人的記憶力,那一套鬼神莫測的蚊字劍法,現在已完全地躍然紙上。
然後他揮着一枚戒尺,一招一式地比劃着。
他把自認為能夠敵對的一些招式全部列出來,然後将其中最有效的選出來,反複地思考練習。
只見他時而搖頭,時而嘆息,愈深研,愈覺得這套劍法之不凡。
可是當他更進一步地深入研究時,竟被他找出了幾處小小的缺點。
針對這些極小的缺點,江海楓用出了他超人的思考之力。
整整的一天一夜,他把自己鎖在這間禪房之內,不食不眠地深思極慮。
果然在天亮的時候,他終于露出了笑臉,步出了禪房,這時候寺內和尚都還沒有起身。
江海楓持着戒尺,把想像中的一套“蚊字劍法”一口氣地展了開來。
只見人影閃閃,勁氣呼呼,一套蚊字劍法,竟是施展得和左人龍一般模樣。臨完收式,他不由朗笑了一聲,忽地把手中戒尺擲了出去。
這枚戒尺,出手如電,直向附近一片叢林之中飛去。
只聽見一聲狂笑道:“好!”
人影一晃,自林內閃出了一個人影,劈手把戒尺接在手中,扭身就走。
江海楓口中喝道:“相好的,你還想跑麽?”
身形一起一落,已撲在這人身後,雙掌交錯,正要擊出!
可是這人竟在這時,二次狂笑出聲,同時整個身子有如狂風飄絮似的蕩了起來。
江海楓竟然撲了個空,眼看着這人身形拔上附近一片高岡之上,身形起落,有如星丸跳擲!
江海楓不由吃了一驚,因為此人身法實在太快了!
由背影上看來,這人白發皤皤,身形瘦高,倒頗像是那位野郎中九指鬼老本二白。
江海楓雖是認出了他,可是他口中并不呼出來,他要安心和他較量一下功夫。
當下冷冷哼了一聲道:“還不站住!打!”
二次一殺腰,“嗖”一聲,真是快如脫弦之矢,緊逼着老人的背影縱了出去!
身子向下一落,已和那人近在飓尺,抖掌就打!
那人倒是真沒有料到江海楓輕身功夫如此之高,當時前足向前一邁,雙臂一抖,“饑鷹振羽”,嗖的一聲,又把身子平竄了出去!
江海楓的指尖,已經挨上了他的衣邊,想不到又讓他竄了出去。
他知道這老人是要和自己較量輕功,因為他并不向自己還手,但海楓這一口氣是難消的。
當時一提丹田之氣,把海島上十年苦練的“峭壁追蝙”輕身提縱之術施了出來!
只見他身形如掠波的海鳥一般,在起伏的亂山崗上,倏起倏落,一剎那已和前面老人追了個肩并肩。
那人見狀鼻中哼了一聲,立即也施展出混身解數,只見他雲履飛點,一雙大袖引得風力呼呼直響!
似如此,二人比肩急進,一直撲過了三四座山頭,眼前就來到了“飛來峰”的松坪之前。
江海楓長嘯了一聲,雙手倏地向後一甩,施展出一式“天浪沙”的淩虛步法。
只聽得“嗖”一聲,已掠在老人身前,不待對方再施出輕身功夫超越自己,倏地一個回身,已擋在了他面前。
這人呆了一呆,遂哈哈笑道:“江海楓,真有你的,老夫服了你了!”
海楓這時已證明了自己的想法,果然來人是木二白,他面色不由一沉,冷笑道:
“木老來此有何就教,請予說明,否則得還一個公道!”
木二白嘻嘻一笑,搖着他那一頭的小辮,道:“怎麽,你還要找我打架麽?”
海楓強忍着怒火道:“你來此窺探,居心為何?此舉在你,實在是有欠光明!”
木二白經過這一番試驗,才知道這少年人一身輕功,已達到了“淩虛反渡”的地步,自己竟不能越過他毫厘,相形之下,以木二白的身份,可有些丢人。
他哈哈笑道:“江海楓,你也太不講理了,這北高峰莫非是你的禁地,老夫就不能來了不成?”
海楓一時倒為他說得無言以對,木二白遂笑道:“行啦,我看你蚊字劍法也學成了,你定必也研究出了更厲害的招式,左人龍是敗給你了!”
海楓對這位老人家,真不知如何應付,聽他說這些颠三倒四的話,更不知怎麽回答好。
木二白說了這幾句話後,又嘻嘻一笑道:“不過老夫還有一句忠言!”
江海楓冷笑道:“什麽忠言?”
九指鬼老木二白冷森森地道:“聽說醜女項瑛已經和你有了約會,此女是江南一個最為難纏的女魔頭,你沾上了她可是非常不幸!”
說到此又微微一笑道:“我勸你還是趕快到別處去吧!”
海楓聞言不禁氣得有些發昏,冷笑道:“謝謝你的好意,我并不在乎什麽項瑛,我也不會就走!”
說着目光炯炯地看着他,木二白嘻嘻一笑,不自禁地搓着雙手,點了點頭道:“好吧!反正我是話說了就算!”又道:“我完全是一番好意,聽不聽可是全在你,我走了!”
說着抱了一下拳,轉身就走!
江海楓冷冷一笑也未多說,眼看着木二白就此而去,他心中感到疑惑,到底這木二白是什麽意思?
“他是真心的關懷,還是另有居心呢?”
一時卻也想不出個結論,不過他個性拗直,抱定了宗旨之後,絕無中途而罷的道理。
伫立在斷崖之前,他沉沉地想道:“左人龍也實在是一個難以應付的人,他如屢次三番與我糾纏不休,今後豈不麻煩?”
想至此冷冷一笑,咬了咬牙,忖道:“也罷!五日之約轉瞬即至,到時候我們不妨來一個最後的決斷,不是他死就是我亡,這樣倒也幹脆!”
這麽一想,內心倒是爽快了些。
當下回過身來,徐徐向來路行去。
當他轉過一片樹林之後,遠遠地看見一匹白馬站在一棵松樹旁邊。
馬上坐着一個姑娘,只是這姑娘背朝着這邊。
海楓心內一怔,暗忖道:“奇怪,這地方怎會有一個單身的少女?”
想着,站住身子,猶豫了一陣,仍然放步前行。
只見那姑娘一身紫衣,青絹包頭,身材甚高,騎在馬上越顯得玉樹臨風。
海楓方要加快腳步,由她身邊而過。
忽見那少女身軀一偏,露出了一半清水臉兒,海楓不由“哦”了一聲,頓時就站定了,他讷讷道:“姑娘,原來是你。”
紫衣少女轉過身來,臉上微微發紅的道:“江兄,我等你已多時了!”
說着遂翻身下馬,此女并非別人,正是和海楓有過幾度來往的秦紫玲!
她這時突然出現,很令海楓驚異。
自青州一別,江海楓對這個姑娘,已存下難以忘懷的印象!
只是他養性已久,任何情怨,都不難容忍克制,故此外表冷漠,可是內心亦自非全無感觸。
他微微驚奇道:“姑娘怎會找到這裏?你的傷……”
塞外飛鴻輕輕嘆息了一聲,玉手把散在前額的一縷秀發掠了一下,道:“謝謝你送我的藥,很靈,那點傷其實也算不了什麽,現在已全好了!”
海楓不知怎的面對着她,竟會覺得有些不大自然,他嘆道:“那麽姑娘來此是為了……”
紫玲以一雙明媚的眸子看着他,忽然又低下了頭,道:“聽說你已經見過左人龍?”
海楓微微一驚,點了一下頭道:“是的,我已見過他了!”
紫玲苦笑道:“你們已經打過了?”
海楓目光之內閃爍着迷惘和憤怒,遂又點了點頭。
紫玲不由微微嘆息道:“其實我根本無權過問此事,而且……”
“姑娘有話請說,沒有關系!”
江海楓說完這句話,退後了一步,坐在了一塊巨石之上,并且指着一塊大石道:
“姑娘請坐下一談吧!”
秦紫玲嫣然一笑,兩頰如醉,笑容之中,似包含着無限深情,卻又似有難言苦衷。
她點了點頭,遂在另一塊石上坐了下來。
面對面地坐着,秦紫玲盡量裝成一副輕松的樣子,含笑道:“你和左人龍第一次在這座山上相會的時候,我在一邊都親眼看見了。”
海楓笑道:“姑娘輕身功夫驚人,我二人俱無發覺。”
紫玲搖了搖頭道:“我距離你們很遠就是了!”遂又道:“你的武功,确實很高……”
說着眼波在他身上轉了一下,海楓不知怎的,竟也會覺得面色一紅,謙虛地道:
“左人龍在我之上!”
紫玲搖了搖頭道:“不會!我在一邊冷眼旁觀,他輕身功夫,也許并不輸你,只是劍法和技擊方面,卻要遜你一籌!”
海楓慨然嘆道:“姑娘你可曾知道,前日我們又見面了,我險些死在他的劍下!”
紫玲點了點頭道:“前日在溪州河岸我也看見了。”
海楓不禁吃了一驚,目光驚奇地看着她,塞外飛鴻秦紫玲嫣然一笑道:“他勝你只是出于偶然;而且你并沒有出全力是不是?”
海楓不由笑道:“這就不對了,我豈有讓他之理?”
紫玲正色道:“他那一手劍法名喚蚊字劍法,乃是方才你見到的木二白生平最拿手的一套劍法。你因一時大意,才會為他劃破長衫,你如事前小心防範,以你的本領,必定可以躲開的!”
江海楓內心不禁甚為佩服,當下冷冷地笑了一笑,點頭道:“姑娘所言不差,只怪我一時大意,才落得如此!”
秦紫玲看着他道:“所以我說,左人龍仍然不是你的對手!”
海楓淡然道:“這件事,再過幾天就可知道了,那時我是不會再大意的!”
紫玲微微一笑,面色潤紅道:“江兄,我今日來,一半也是為這件事,希望你能聽我勸告……”
海楓皺了一下眉道:“莫非姑娘……”
紫玲嘆了一聲,道:“其實左人龍此人,除了驕傲之外,倒不失是一個正直俠義的人……”
海楓不由憤然而起道:“姑娘莫非是為他說情?”
紫玲慘笑道:“江兄你先坐下來,聽我說完。”
江海楓悻悻地坐了下來,紫玲望着他道:“俗謂冤仇宜解不宜結,你二人俱是當今少見俠士,如果有一方不幸,豈不……”
海楓冷冷笑道:“只怕我即使有此心意,那左人龍也不會放過我吧,姑娘如此說,豈不是厚彼薄此嗎?”
紫玲嘆了一聲,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在她面上徐徐轉着,含蓄無比地期艾道:
“你錯了……”
海楓擡頭看着她,四目相接,就連海楓那麽堅強的定力,也不禁感到心神一動。對方那雙清澈的瞳子裏,這一剎那竟散發着一種說不出的情誼,即使心比頑石,也不能無所體會!
江海楓一時連到口的話也給忘了。
紫玲苦笑道:“江兄不瞞你說,這左人龍昔日在天山曾和我認識;不過那已成為過去,我們之間已無話交談,你不可誤會我是為他……”
說到此頓了頓道:“我只是怕你一時激動,造下了殺孽,你以後會後悔的。”
海楓呆了一呆,紫玲遂嘆息了一聲,又喃喃道:“不過,你說的也不錯就是了,萬一左人龍并不相讓,你也有性命之憂的……你還是全力以赴吧!”
海楓忽地長嘆了一聲道:“姑娘一番善意,我焉能不懂……
他點了點頭,肯定地道:“既然你這麽說,我保證不傷他就是了!”
紫玲似乎要流下淚來,點了點頭,道:“只是你也不要委屈了自己……”
海楓冷冷笑道:“這一點我知道,姑娘請放寬心!”
紫玲這才微微帶了一些笑容,但面上帶着嬌羞,道:“聽說江兄四日之後另有一約,不知可是真的?”
海楓不由面上一紅,他真沒有想到,這個消息竟傳得這麽快,居然無人不曉!
當下只得點了點頭道:“都怪我一時粗心,現在實在有些後悔!”
秦紫玲兩彎娥眉倏地向上一挑,冷冷笑道:“杭州七女,自恃武功,在江南肆意招搖,确實令人可恨!”
她說到此,面色紅了一下,遂對海楓道:“對付她們,我願從旁助你一臂之力!”
說了這句話,她的臉就更紅了,可是那雙剪水眸子,仍然瞪得很大。
海楓不由深深感動,苦笑道:“這樣豈不連累了你……”
紫玲冷笑道:“談不到什麽連累,為江湖除霸也是我份內之事!”
說着站了起來,很尴尬地笑道:“我走了!”
海楓上前一步道:“姑娘現住在何處,以便抽暇拜訪!”
“不必了!”紫玲一面上馬,同時轉過身來微微笑道:“我會時常來此拜訪,再見吧!”
說着一抖馬缰,那匹大白馬潑刺刺地馳了出去,江海楓身影一縱,又到了她的馬前,說道:“姑娘請小心,聽說那醜女項瑛武功甚高,你還是不要去招惹她的好。”
紫玲冷冷一笑道:“項瑛又有什麽了不起!我知道就是了!”
說着策馬如飛而去!
江海楓心中浮上了一層迷惘,這女孩對他的感情就像是雲霧一般,她是那麽的若隐若現,似淡實濃。
想至此,他不禁木然地呆住了。
遠處天邊上紅雲遍布,在勁風中疾馳,就有如萬馬奔騰一般。
這位一代奇俠,光明磊落的男子漢,也泛起了一種說不出的感慨,他忽然覺得自己孤獨,孤獨得就像是天邊的孤魂一樣……
這是他多年以來,第一次感覺到的,也是他從來也沒有想過的問題。
正凝思間,卻見鐵掌黑鷹婁雲鵬,遠遠架着他的鷹走了過來,老遠就嚷道:“喲!
叫我好找,你一個人跑到這裏來啦!”
海楓不由笑道:“你才起來?”
婁雲鵬一面走過來道:“早就起來啦,你的功夫練得怎麽樣了?”
海楓微笑不答。二人并肩回走,直向石矶寺內行去,這時太陽也不過新升起來。
太陽幾乎都快要下山了,落日餘晖,渲染得這附近天空、湖水、河岸,成了一片嫣紅。
左人龍憤憤地把一枚石子丢進湖水中,恨恨地想道:“他怎麽還不來?”
來回走了一轉之後,遠遠看到一艘花欄的大船,直向着岸邊行駛而來。
天山之星左人龍冷冷一笑,自語道:“你到底是來了!”
想到此就大步向岸邊行去,這時大船已自攏岸,卻見由船內“嗖!嗖!嗖!”縱下了好幾條人影!
左人龍站定了身形,卻見下來的,竟是一群年輕的少女。
所着衣裙更是紅綠不等,鮮豔十分!
大船遂掉頭而去。
左人龍皺了一下眉,心說怪呀,她們一群姑娘都來此做甚?
心中奇怪,目光更好奇地望過去。
卻見一共是七個少女,下船之後,各自東張西望,內中有一個穿着綠色綢衣的姑娘,左人龍不看則已,一看之下,由不得倒抽了一口冷氣!
如非他親眼所見,他真不敢想天下竟會有這麽醜的女人,那種難看的程度,真可用“醜不忍睹”四個字加以形容。
天山之星乍一看見,不由吓得呆了。
正巧那個綠衣醜女,卻也正往這邊看來,一雙綠豆眼上下不停地打量着他。
左人龍吓得忙把目光視向了一邊,那綠衣醜女兀自不停地上下打量着他。
這時就見另一個着粉紅衣裳的少女,笑着喚道:“大姐,那小子大概是怕事不來了!”
醜女這才把眸子暫時離開左人龍,四下看了一眼,啞着嗓子道:“你們沉下心來,他一定會來的!”
然後兩只手直擺,活像一個大公雞,道:“大家散開來,散開……”
幾個姑娘都散了開來,有的互相推笑着,有的卻驚叫道:“呀!這裏蚌殼好多啦!”
有的還叫道:“這裏水真綠,好深啊!”
一個瘦高身材的少女嘻嘻笑道:“正好,那小子來了,咱們綁上他,叫他好好洗一個澡!”
又一個卻格格笑道:“你也敢呀!大姐不打你才怪!”
一時莺莺燕燕,嬉鬧尖叫亂成了一團,左人龍在一邊,不禁生了一肚子悶氣。
心說真倒黴,怎麽會遇見這麽一群野丫頭!
當時賭氣向一邊走去,可是走了幾步,卻站住了,他想如果江海楓來了,自己豈不是錯過了?
只好又停住了腳,目光情不自禁地又看了這幾個姑娘幾眼。
只見她們有的在玩水,有的在拾貝殼,只有那個極醜的姑娘,一個人立在河岸上,動也不動。
左人龍看她的時候,對方也正用眼睛盯着自己,只見她一雙眼睛,一大一小,不時地上下轉動着,目光始終不離左人龍上下。
天山之星左人龍不由內心大不是味兒,就把頭扭向了一邊。
遂聽這綠衣醜女冷冷一笑,向這邊走了幾步。
她像是自己對自己在說話,道:“看樣子,他是不來了!”
左人龍這時已知她們是在等一個人,不由暗暗奇怪,心想:“莫非她們也是在等江海楓?”
可是江海楓怎又會和她們有約會呢!而且也約在這個地方,恐怕不太可能。
心中雖是懷疑,卻也不發一語。
眼看着紅日已将西沉,湖面上卷過了冷冷的湖風。
左人龍知道這一群陌生的姑娘,俱都感到有些不耐,左人龍正想轉身而去,忽見那醜女對着他龇牙一笑道:“喂,你也是在等人麽?”
左人龍不免看了她一眼,卻把頭扭向了一邊,并沒有理她!因為這醜女說話語調太不客氣。
綠衣醜女見他不理,就走上了幾步,大聲道:“我和你說話,沒聽見是不是?”
左人龍不由倏地轉過臉來,虎目一睑道:“我等不等人關你何事?莫名其妙!”
醜女一翻眼珠子,“嘻”的一笑道:“喲!小子你的膽子不小,這地方對姑娘我敢這麽說話的人,還真不多!”
一面說着,手叉着腰,徐徐地走了過來,道:“你叫什麽名字?”
說時,上上下下地看個不已。
天山之星左人龍等江海楓,久等不來,早已悶了一肚子火,想不到這個醜女竟在此時前來惹厭!
左人龍頓時怒火高漲,當下哈哈大笑道:“無知的醜丫頭,我看你是找死來了!”
口中說着,右手倏地向外一揮,一股極大的勁力直向對方連身帶面撲了過去。
天山之星左人龍雖是憤怒之下,卻也不願傷人,所以掌上只施用了一二成功勁。
他本來以為,僅僅如此,對方也是擔受不起,定必仰身摔倒無疑!
誰又想到掌力揮出,撲在那醜女面上,卻像是絲毫沒有覺到一般。
那醜女非但沒有倒下,連晃動一下也沒有!
左人龍不由驀地吃了一驚,那醜女卻桀桀一陣怪笑,連連點頭道:“我說呢!原來你小子還有一手!”
說到此一瞪她那雙一大一小的眼睛,獰笑道:“小子,你是姓江的派來的不是?”
左人龍被這醜女左一個小子,右一個小子,叫得滿面赤紅,自出道以來,哪一個不對他禮遇有加?想不到這時為一個陌生的醜女如此淩辱,是人必有三分個性,何況他原本禀性孤傲!
當時聞言面色變得發白,冷冷地道:“無知醜女,說話不知輕重,今日你左大爺教訓你一頓之後,再來和那姓江的算賬!”
說罷足尖微微在沙面上一點,整個身子就像是一片雲似地飄了出去。
他落身在五丈以外白沙面上,冷笑點首道:“來!來!醜東西,把你全部武功盡量施展出來,看看左大爺怕你不怕?”
醜女項瑛,雖是生來奇醜,可她生平最忌諱的也是人家說她醜!
項瑛忌諱言醜這件事,幾乎江南的武林無人不知。平日如有人說她一聲醜,被她知道了,輕則為她毒打一頓,重則有性命之憂。
就連她同行的六個姐妹,大家也都知道她有這個忌諱,所以在她面前,從來就不敢提“醜”這一個字。
想不到左人龍此刻,竟脫口直呼她為“醜東西”,對于項瑛來說,實比挖她的祖墳還厲害!
同時的其他六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