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

是要當場認輸了?

這一驚可是非同小可!

天山之星左人龍情急之下,牙關一咬,緬劍一抖,第二招“小圃花開”,河面上映出了萬點銀星,配合他抖動的劍身,聲勢端的驚人!

可是江海楓一聲狂笑,劍身平着蕩出,有如一股秋水,映着日光只一晃。

他的劍上的青光不偏不倚,正正地射在了對方的劍身之上。

那是令人驚異不信的。

左人龍緬劍上的萬點銀星,吃對方劍上光華一射竟自全數幻滅!

這剎那之間,江海楓已看清了他劍尖的來式,長劍突起,只聽見“叮”的一聲!

兩口劍幾乎成一條直線,這一擊,竟是尖對尖兒,那真是令人咋舌的一擊!

設非時間、部位拿得如此準巧,只要有米粒的偏差而雙劍互出,就難免要傷人了。

左人龍狂笑了一聲,他內心在這一剎那,不禁把江海楓佩服了個五體投地!

江海楓亦不禁出了一身冷汗,他心中對于左人龍這種劍招,真有“莫測高深”之感!

只見他白衣一抖,如一片飛葉似的,退出了丈許以外,微微笑道:“閣下劍招出神入化,江某拜領了。如兄……”

誰知言方到此,卻見左人龍二臂一張,活像是一只大蚊子一般地撲了過來。

江海楓不由一驚,到口的話不由吞了下去。

就見左人龍二腕如剪,直向自己兩處肩窩上插刺而來,面上神色更是憤恨激怒兼而有之!

江海楓哪裏知道,左人龍屢戰不勝,一時把這蚊字劍法中最棘手的一招“風舞殘蚊”

施了出來!

他的身子在空中,看起來真像是一個“大”字的形狀。

海楓雙手托着劍柄,冷笑了一聲,長劍往胸前一抱,巧點而出,這一招名喚“子午針”,乃是以靜制動的絕妙招式。

奈何他怎知道左人龍的這一手“風舞殘蚊”,乃是一式多變的怪招,有令人想像不到的詭奇變化。

海楓長劍一出,“铮”的一聲,似乎是和對方的軟劍攪在了一塊兒。

并且眼看着左人龍偌大的身子,自空攪落而下。

可是不知怎麽,左人龍足下一彈,已到了海楓眼前,他是背下腹上,整個身子是仰面朝天,只靠一雙足尖,支點着沙面。

江海楓正在吃驚,就聽得左人龍厲叱了一聲:“看劍!”

“刷”的一聲,眼前像是亮了一道閃電一般,只一閃!

江海楓陡然覺得寒氣襲人,對方劍刃顯然已劃開了自己護身的游潛,劈胸而至!

在這要命的彈指之間,江海楓一聲清叱,只見他雙手“啪”地向當中一合!

這是他海島十年,所學的救命絕招之一,名喚“貼刃”,不到萬不得已,絕不敢輕用。

雙手一貼,正正地把對方的緬劍擠在了二掌之中,而他自己的那口凝霜劍卻挂在了右手小指之下!

一貼一合,一分一離,二人都已分了開來。

他二人的臉色這一霎時,全是像雪一樣的白。

江海楓低頭看時,自己那一襲白綢衣衫,竟是由上到下,在正當中,開了有二尺長的一道大口子,中衣都現了出來!

這是他生平第一次受到的奇恥大辱,他不禁在沙地上踉跄地退了好幾步,一言不發。

而天山之星左人龍更是打心眼裏發涼,他真想不到這麽厲害的蚊字劍法,居然沒有傷着對方。

這套劍招木二白曾譽為天下無出其右,想不到竟然傷不了對方。自己偷技對敵,竟是仍未奏功,由此看來對方武功實在是要高出自己甚多了。

他雖然勝了,可是勝得寒心。

良久,苦笑了笑道:“閣下身手非同凡響,在下十分欽佩,有此一會,你我已算拉平,後會有期!”

說罷抱了抱拳,怏怏而退!

江海楓冷叱了聲:“且慢!”

左人龍回過頭來,微怔道:“怎麽,你還不服麽?”

江海楓臉色鐵青道:“左兄你太客氣了,末後這一招,不是在下自謙,确系我生平僅見!”

他長嘆了一聲道:“今日一會,我江海楓才知道,中原之內,果有能人,只是……”

他沮喪道:“你能告訴我這一招的名字麽?”

左人龍見狀低了一下頭,苦笑了笑道:“你也不必多問,老實說,我也是新學不久,你能躲過實在已是不容易了。”

說着他慘笑道:“再見吧!”

轉身又走,海楓追上一步道:“左兄請回!”

天山之星左人龍皺着眉轉回身來道:“你……”

江海楓淡淡一笑道:“給我五日之時,五日後日落時分,我在此候你,最後一決勝負如何?”

左人龍冷笑道:“随你就是!”

江海楓點了點頭道:“那麽我們就一言為定!”

左人龍跺了一下腳道:“好!五日後日落時分!”

說着就收好劍,沿着沙岸揚長而去。

他走之後,江海楓仍然呆呆地站立在沙地裏,瞳子裏噙滿了淚水,喃喃自語道:

“敗了!終于敗了……”

默默地走到了榕樹之下,坐下來,又站起來,內心在琢磨着方才動手的招式。

似有一種令人窒息的悲憤,那麽深深地壓着他,咬緊了牙,心中發狠地想道:“我一定要想出破這一招的招式來……”

忽然,他看見一個背着藥簍的老人,自樹後面走了出來,直向着這邊行來。

海楓不由呆了一呆,他好奇地看了這老人一眼,只見對方身着一襲月白色的長衫,頭上戴着一個小草帽,足下是一雙芒鞋。

他心中不由奇怪道:“怪哉!這附近并無人家,如有人來,遠處就可發現,怎的這老人驀然出現,我竟是不知?”

想着更不禁細細的看着他,只覺那老人瘦高的身材,端聳着一雙肩膀,雙目細小如線,一顆鼻子卻是又大又圓,臉上皺紋滿布,襯以帽邊的白發,真個是典型的“雞皮鶴發”!

江海楓一打量老人這種長相,就不禁內心動了一動,可是也不便一直這麽看人家。

他忙把頭偏向了一邊。

卻想不到那老人一直走到他身前,方才立足站定,嘻嘻笑道:“閣下身手不凡,叫老夫好生佩服!”

江海楓不由擡頭看了他一眼,冷冷地道:“你我素昧平生,何作此言?”

老人呵呵笑道:“天下武林本是一家,少年!你莫非沒有聽過四海之內皆朋友這句話嗎?”

海楓不禁呆了一呆,淺淺一笑道:“這麽說,足下也是武林中人了?”

“然也!”老人拍了一下肚子道:“濫竽充數而已……”

說罷竟自仰天大笑了起來!

江海楓在老人以手拍腹的當兒,才注意到,這老人的右手之上,僅僅只有四個手指,無名指竟是齊根削頭!

海楓海島孤處,十年來根本自己也變成了一個十足的怪人。

很不願意去和人家搭讪說話。

可是這個陌生的老人,不知怎的,竟會使他覺得有些怪異,當下望了對方一眼道:

“這麽說,方才我和那人比劍的情形,你都親眼看見了?”

老人呵呵大笑道:“一招也沒有放過呀!”

然後他摘下了草帽,呼呼地在臉前扇着,道:“一個是大名鼎鼎的中原一劍,一個是名揚塞外的天山之星,妙哉,老夫眼福不淺!”

江海楓冷冷地道:“你說些什麽,我全然不懂!”

“不懂?”

江海楓好奇地望着他道:“誰是天山之星?誰又是中原一劍?”

老人緩緩地坐了下來笑道:“閣下是中原一劍,方才那個年輕人,不就是天山之星左人龍麽?哈,你怎的反倒問起我來了?”

海楓淡泊地一笑,覺得很是無聊,這老頭兒胡亂地加帽子,令人可笑。

只是這笑容,卻是無論如何也掩飾不住他內心的悲戚和沮喪,他忘不了方才敗在左人龍劍下的奇恥大辱!

當下冷笑道:“我新來中原不久,哪裏會有什麽外號?你不要胡說……”

說着,擡起頭來,看了他一眼,道:“你莫非不知道,偷看人家比武,是很不光彩的?”

老人哈哈大笑道:“我覺得沒有什麽不光彩!”

江海楓此刻心情,哪裏還有餘興與他說笑,不由長長籲了一口氣,一面站起身來道:

“老人家,你自己坐吧,我要走了!”

說着涉沙而去,不想才走了五六步,卻聞得身後老人嘻嘻一笑道:“江海楓你不必氣餒,方才一戰,說實在的,你并沒有敗!”

海楓不由吃了一驚,驀地回身道:“咦,你怎會知道我的名字?”

老人跟上來,微笑道:“我怎會不知你的名字?”

海楓皺眉道:“你貴姓?”

老人笑了笑道:“木,木頭的木!”

海楓打量了他一眼,愈發覺得陌生得很,遂淡淡一笑道:“由你話中聽來,你也是我道中人,方才我與左人龍比劍的情形,你真的都看見了?”

老人點頭道:“都看見了!”

海楓苦笑道:“既如此,怎說我沒有敗呢?”

老人呵呵笑了一聲,仰了一下頭,道:“海楓!海楓!你枉有一身奇技,怎麽不知‘劍以炁勝’這句話呢?”

海楓怔了一怔,心想:“他說的不錯,在劍炁上來說,那左人龍确是不如我,只是他末後那一招太過奇妙,令我防不勝防……”

心內這麽想着,表面不動聲色。

老人又嘆了一聲道:“你可知那左人龍所施的劍招,乃是九指鬼老一生最得意的一套蚊字劍法,有鬼神不測之妙,死在他這套劍下的人,真是不勝枚舉,而你……”

說着冷笑了一聲道:“你卻連一點傷也沒有!”

“慚愧?”老人說:“慚愧的該是那位九指鬼老,他曾經自诩這套劍法天下無敵,可是你卻敵過了。”

海楓驚訝地道:“老人家,你弄錯了。”

他把那襲為左人龍利劍劃破的長衫翻了一下,道:“你看!這就是左人龍的劍劃破的,我是敗,不是勝,你不要奇怪!”

老人咧嘴笑道:“我知道。”

并嘆了一聲道:“你本來是可以連衣服也不破的,只怪你一時心慌罷了!”

海楓大奇道:“何以見得?”

老人苦笑道:“這就要你自己去琢磨了,事實上你那幾招,不怕你見笑,連老夫我也是生平僅見!”

說着搖了搖頭,道:“慚愧!”

海楓劍眉微颦道:“你老大名是……”

老人答非所問地道:“我想那九指鬼老木二白,今生今世,是再也不能用他那一套蚊字劍法來誇耀武林了!”

海楓不由“哦”了一聲。

突有所悟地道:“這麽說,你老人家就是九指鬼老木二白了?”

老人含笑瞅着他,點了點頭道:“就算是吧!”

江海楓倒是很早就聽說過縱橫塞外的奇人九指鬼老木二白,想不到竟會是他,一時不禁大為驚異!

他抱了一下拳道:“這麽說太失敬了!”

木二白打量着他道:“這幾天聽到你的傳說也太多了,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你和左小子真可說是海內兩個傑出的少年,令人可敬!”

江海楓笑了笑,并未說話,木二白點了點頭又道:“你方才用來對付左人龍的幾記怪招,施展得真絕,可否再施展一下,也叫我看一看真切!”

海楓冷冷一笑道:“木老,你不要取笑,我是不會現醜的!”

木二白哈哈一笑,忽然伸出一只手,直向海楓肩上摸去。

江海楓不由大吃了一驚,他猛地向下一沉肩,木二白一只手摸了一個空。

可是這老人嘴裏笑了一聲道:“好!”

居然一彎腰,二次伸出了右手,骈中食二指,直向海楓的腰上點去。

海楓不禁勃然大怒,因為這麽一來,很顯明地已經是看出來,這木二白是在向自己動手了!

江海楓怎能如此甘心?狂笑了一聲道:“你要如何?”

一面輕舒右腕,用掌緣向木二白手上捋去。

木二白手掌倏地一翻,哈哈一笑,“呼”地一掌直向着海楓前胸打來!

他二人看來像是輕描淡寫,可是,身懷絕技的人,舉手投足,都足以致人以死!

江海楓輕笑了一聲:“何必如此!”

他右掌倏地斜着自左腕之下遞了出去,身形似轉非轉,只聽見“波”的一聲!

二掌交擊之下,各人身形都劇烈地搖動了一下。

木二白不禁大吃了一驚,他這才知道,江海楓一身功力,原來和自己竟是不相上下!

方才二人雖是輕輕地一擊,可是他二人全是以身內的真元之力相對,故而雖只是輕輕地一觸,可是這一觸,卻使各人都深深的了解到對方的功力深淺。

九指鬼老木二白,先是面色一紅,随即呵呵大笑了起來!

江海楓撤掌退身,面上仍然冷冰冰的,淡然道:“木老掌刀驚人,江海楓拜受了!”

木二白挑了一下大拇指道:“好!我木二白走南闖北,今天才算真正遇見了能人英雄,江海楓,老夫服氣了!”

說着連連點頭不已,江海楓長嘆一聲,用手腕上的綢子,把長劍慢慢纏了起來,微微一笑着:“敗軍之将何足言勇,告辭!”

說罷轉身而去,木二白趕上了一步道:“江小弟!”

海楓慢慢回過了身子,皺眉笑道:“還有事麽?”

木二白趕上了幾步,讷讷道:“老夫有一事相求,不知你可肯破格成全?”

海楓皺了一下眉道:“有事求我?”

“是的!”木二白點了點頭道:“五日之後,黃昏之約,尚請你對我那左兄弟手下留情!”

遂又嘆息了一聲道:“他為人剛直,不聽勸誨,我真怕他因此罹禍!”

海楓冷冷一笑,搖了搖頭道:“木老爺子,你是在說笑話了,今日一會,我險些死在他的劍下,足見他技高一籌,卻又怎的叫我對他手下留情呢?”

木二白呵呵一笑道:“小兄弟,你不要自謙,別人看不出,難道連我木二白也看不出來麽?”

“看出來什麽?”

“方才一擊,老夫已證實了,你的武功實在要較左人龍勝上一籌,因此我有些為左人龍擔憂!”

江海楓冷笑道:“我看未必如此!”

心中卻不禁暗暗咒道:“好個自私的老兒,你一心一意為左人龍打算,莫非就置我江海楓于生死之外不成?”

想到此,不禁面有忿色。

木二白尴尬地笑道:“俗謂冤家宜解不宜結,老夫深深盼望你二人能化幹戈為玉帛,否則二虎相争必有一傷!”

海楓目放精光道:“這些話,你何不去對左人龍說?”

木二白嘆道:“我不是已經說過了?他要是肯聽我話也就好了!”

江海楓冷冷笑道:“這麽說,你是要我五日之後送死不成?”

九指鬼老木二白聞言不禁呆了一呆,江海楓笑了笑道:“不要擔心,我也未必能夠勝他,再見!”

說罷遂轉過身去,大步而行,木二白這一次倒沒有再喚他回來!他輕輕地嘆息了一聲,自行離去。

江海楓順着沙灘一直行到岸邊渡口,縱身上了他的小舟,解下了風帆。

來時順風,回去卻是逆風,他只得揮動長槳,劃着回去!

正午的陽光,炙人如刺,水面上的荷花,也都一個個包着花瓣,連小魚,都沉到了水底下去了。

船行約有一半,江海楓已不禁被熱得大汗淋漓。

四處一張望,卻見此刻正午行船極少,離着岸邊又太遠。倒是前面湖心,聳立着一個小島。

那小島之上有一爿白色的石亭,尚還搭有長條涼棚,正有不少人在棚下乘涼品茗!

江海楓就把小船靠攏,匆匆上岸,只見涼棚之下客座已滿,雖有幾個偏僻座位,但是亂哄哄的,十分惹厭。

他就又往上行去,卻見正中有處八角亭子,全系白色石塊堆砌而成,亭側四周,栽種有許多花樹,遠遠望去就像是一個大花園一樣,而正中涼亭卻像一個白色的帽尖!

江海楓伫足小觀,心想這才是納涼的好去處,我不妨到那裏邊去小坐一會,就便吃些東西。

想着就信步直向那石亭行去。果見亭內設有坐位,正有兩三個着白色衣服的侍者,在裏面來回的走着。

海楓就直走了上去,方要入內,忽聞得其中一片莺燕嬉笑之聲傳出,随着微風,散出了一陣陣女子脂粉香味。

江海楓不禁皺了一下眉,心道:“莫非這是專門為女客設的座位麽?”

心正猶豫,卻見一侍者已笑迎道:“客人請入內上坐!”

海楓本來不大喜歡和女子湊在一塊,可是聞言卻又不便退出,只得點了點頭,随着那茶房走了進去。

卻見亭內範圍不小,四面湘簾高卷,微風吹來涼爽異常!

裏面一共只有二十餘個客座,但是人數很少,除了靠東邊拼着四張桌子,坐有幾個少女之外,整個亭內,僅有四五個散客。

那茶房把海楓帶進來,帶向一個靠邊座位之上坐下,笑問道:“客人要吃茶麽?”

海楓搖頭道:“不,我要吃飯!”

茶房聞言笑着彎腰道:“客人,今天小號不賣飯,喏!”

說着向東邊那一桌女客投了一個眼色,輕聲道:“廚房裏總共只有兩個人,那幾個姑娘卻點了二十多個菜,忙不過來!”

海楓不禁向那邊望了一眼,卻見一共是六個姑娘家,全是二十上下的年歲,衣着十分華麗,正指着湖面談笑着。

他不由冷冷地道:“這是什麽話,莫非你們開館子的,只賣一桌客人不成?”

那茶房聞言不由彎腰急道:“小聲!小聲!”

海楓更不禁怒起,一瞪眼道:“為什麽要小聲?”

那茶房吓得忙回過身來,卻見大桌上的幾個姑娘已經都望向了這邊,他不由嘻嘻一笑道:“客人,你大概來西湖不久吧?”

江海楓本不想鬧事,可是實在看不慣茶房這副樣子,他冷冷一笑,強忍着怒火道:

“我來得久不久又關你何事?我只問你這裏賣不賣飯?不賣我就到別家去!”

那茶房搓着手,吞吞吐吐道:“賣……不賣……”

說着又回頭看了一眼,江海楓不由憤然而起,道:“我問你話,你往那邊看什麽?”

一時氣得推座而起,正要離開,卻見隔座之中,立起一個長身綠衣的少女。

那少女生得團扇似的一張圓臉,膚色細白,雙眉長長的挑上去,其下是一雙鳳眼,小蠻腰紮得細細的,身材婀娜。

她用一雙微怒的眸子,向這邊掃了一眼,即走了過來,看着江海楓,半天才道:

“你這人說話要小心一點!你是幹什麽的?”

江海楓不由又好氣又好笑,想不到為了這麽芝麻大點的小事,竟也會惹是生非。

他望也不望那姑娘,只冷冷地道:“姑娘請讓開,我要走路!”

那姑娘嗔道:“我知道你要走路,只是姑娘不叫你走,你就不能走!”

海楓不由退後了一步,他倒要看看這個不講理的姑娘,是個什麽模樣。

綠衣少女繃了一下小嘴,雙手往胸前一抱,一副懶洋洋的樣子,用眸子從下而上地瞟着他。

這時那座頭上另外幾個姑娘,都笑着站了起來,卻只有一個身着白衣的少女,仍然坐在原處不動,她背着身子,目光在湖面上浏覽着,對于裏面發生的事,充耳不聞。

江海楓由語音上斷定出,綠衣女子是杭州人,可是卻又猜不出她到底是什麽身份,心中雖是很想問,可是卻極不願另外生事。

他皺了一下眉,不悅道:“你一個姑娘家,怎麽如此霸道,還不許我走路不成?”

綠衣少女格格一笑,由鼻中哼了一聲道:“你不是來吃飯的麽?不吃飯為什麽就走啦?”

海楓忍着氣道:“飯都被你們吃完了,我還吃什麽?”

這時又走來了兩個少女,其中一個身着黃裙的嬌聲笑道:“三姐,我們就看你的了!”

被稱“三姐”的,正是這個綠衣少女,聞言睨着她笑道:“死鬼!你少使壞!”

說着回過身來,依然是兩腕互抱着,微微笑道:“你身帶寶劍,大概也是個練家子,你可願與我過兩招麽?”

海楓冷冷一笑,并不作答。

可是他內心已憤怒到了極點,總認為對方一個姑娘,自己堂堂男子漢,當着衆人,怎好和她動手?

那姑娘撩了一下眼皮道:“你是啞巴呀?”

海楓忍無可忍,冷哼道:“你休要出口傷人,我是不願和你一般見識,快快閃開!”

說着上前一步,可是那姑娘卻也上前一步,一面淺笑道:“就是不叫你走!”

這麽一來,亭內諸人全都笑了,江海楓忽然微微一笑道:“姑娘,你要和我動手,大概還要練幾年,你且看看這裏!”

說着信手自一邊桌上拿起了一個高腳酒杯,對着正中一根大紅木漆柱上微微一按,待他手收回時,卻見酒杯已整個的沒入柱內,杯口竟與柱面一般平齊。

這一手功夫,竟把在場諸人全看呆了。

那個綠衣少女也不禁面色一變,江海楓微微一笑,張開了右掌,向着那柱上的杯口一貼,向外一收,只聽得“波”的一聲。

再看那酒杯竟離柱而出,絲毫無損,平平地貼在了他的掌心,大紅柱上平白留下了一個杯形的深洞。

這種功夫,全系內氣真力,一絲巧也偷不得!

當時直把那幾個姑娘全看呆了,一個個張眉瞪目,發聲不得!

海楓冷笑了一聲道:“姑娘,你可看見了?如果你自信有此功夫,我們不妨比試一下,否則還是讓開的好!”

綠衣少女這才轉過氣來,點了點頭笑道:“好功夫,還沒有請教閣下大名是……”

海楓見她“前倔後恭”,不由好笑,當時冷然道:“這個你就不必問了,再見!”

說着抱了一下拳,正要舉步,忽又聽一聲嬌嗔道:“慢着!”

這才見座頭上那個穿白衣的姑娘慢慢站了起來,海楓不由心中怔了一下,他簡直不敢相信,世上竟會有這麽醜的女人!

方才她一直是背朝着這邊,目光視向湖面,所以海楓根本無從發現她的面貌。

此刻她這一轉身起立,自然面形全露。

那是一張人人見到都會吃驚害怕的臉,乍看起來就像是一張白紙之上點了幾個黑點一般。

這還不算,這姑娘那張臉,總共只有巴掌一般大小,卻還是上下兩頭尖,當中扁平,一雙小眼,卻是一大一小,配着一張大獅子口;下面是一張翻露出白肉的嘴,兔齒外伸,猛一看,真能把你吓傻了。

你休要看她尊容如此這般,可是她那婀娜的身段,卻是上天的傑作,那麽長身玉立,輕盈;尤其是那小小的蠻腰,看起來就像是風擺柳枝一般的柔細。

這姑娘身上那身衣裳,非絲非麻,看來潔白如雪,其上更是一塵不染。

當她款擺着腰肢走過來的時候,江海楓這才注意到在她腰上竟系有一柄約有尺許長的綠色短刀,刀鞘看起來像是上好蚊皮所制,其上鑲有兩顆綠色的珠子,光華閃閃,只此一斑,就可看出這口刀的名貴價值!

她慢慢走到那根紅木柱前,先仔細地看了看方才海楓用酒杯按的洞痕,又用手摸了摸,面上閃過了一個冷笑,點了點頭道:“想不到在這西湖,卻還隐藏着一位這麽厲害的人物,這倒是失禮了!”

說着話,才把自己目光注視在海楓身上,冷冷地道:“你姓什麽?”

海楓面對着這麽一個姑娘家,即使不說話,也會感到一種說不出的別扭。此刻聞她發話,語氣又是如此托大,內心就更不得勁。

當下冷笑道:“你管我姓什麽?”

那醜女聞言雙目一瞪,大小二珠,更形顯著,她揚着那雙黑短的眉毛,道:“你也許新來此地,但‘杭州七女’的大名,應不會不知,居然敢在我姐妹面前如此猖狂。小子,你真是好大的膽!”

海楓淡然一笑道:“這麽說,你們就是杭州七女了,失敬!”

說着抱了一下拳,冷冷地道:“告辭了!”

正要回身,不想那醜女格格一笑道:“慢着,你想要走,可得把話說個明白!”

一面又上前一步,仔細地看着海楓,翻着白唇冷笑道:“自你一進來,我就知道,你有些功夫,果然不錯,足見我的目力不差。我姐妹是恩怨分明,你當面侮辱我姐妹,這筆賬,我們必須要算一算!”

海楓怒道:“你要如何?”

醜女一笑道:“少年你有膽子麽?”

海楓冷笑了一聲道:“這話倒是該我問你!”

醜女冷哼了一聲,一面點着頭道:“如此甚好,我姐妹眼前要到蘇州一行,約四日可回,這樣好了……”

說着頓了頓又獰笑一聲道:“五天之後,黃昏時分,在西面沙洲,我們見面決一勝負,你可願意?”

海楓淡然道:“好!我一定去,失陪!”

說着轉身大步而去,卻聞得亭內衆女紛紛冷笑之聲,他一路憤憤出了涼亭,直向湖邊行去。經此一來,更連飯也沒有興趣再去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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