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1)
江海楓一連接戰數女,餘勇猶自可賈。
對于這“杭州七女”的手段,他是真正地領教了,所得的結論:“不過如此而已。”
這時七女中的五姐才亦青縱身而出,說了幾句話,亮出了雙環,要與江海楓在兵刃上決一勝負。
海楓早由鐵掌黑鷹婁雲鵬口中,得悉這姑娘在七女之中,僅遜于醜女項瑛,此刻見她儀态、談吐,都遠勝各位,武功想必也不會弱。
當下微微一笑,右手一展,把長劍掣了出來,口中謙虛道:“姑娘環下留情!”
才亦青抿嘴一笑,那雙明亮的大眸子,向着他轉了轉道:“我還要請你留些面子呢!
別把我手上的環兒給磕飛了就是好的了。”
說到此,嬌軀一晃,已到了江海楓身前,嬌叱了聲:“看環!”
右腕一起,環走輕靈,“刷”的一聲,直向江海楓下颏上削了過來。
海楓足下虛進實退,看起來像是向前傾進,其實卻是後縮!才亦青這一環竟是沒有點着。
海楓“凝霜劍”反而向下一壓,只聽得“當”一聲,初鳳才亦青右手單環被震得差一點脫手而出。
還算這個小妞多少有一些實學,金環向下一沉,她嬌軀倏地往一邊一閃,“刷”的轉了個圈子。
海楓這一劍竟是擦着她的衣邊,落了下去,這倒是微微出乎他的意料。
初鳳才亦青身形閃開之後卻想轉敗為勝,只見她身子向下一俯,蓮足在浮沙上一點,整個身子又向前縱了過來。
江海楓冷笑了一聲,他早已看出了這姑娘的心思,只是沒有說破!
當時足尖一點,整個身子縱了出去!口中卻叫道:“姑娘看劍!”
口中說着,手中劍“嗤”的一聲,點出了一點銀星,直向才亦青背心上紮去。
他并且認定對方會在自己寶劍抖出的剎那之間,倒身捧環,可是他卻有意要試探一下她的身手到底如何!
果然,長劍方到,便見才亦青一聲清叱!
她那前傾的身子猛地向後一仰,右足前跨,手上的那雙金環,竟是合而為一,直向着江海楓面上倒紮了下來!
環勢之快,有如寒星一閃。
在場的衆女見狀,都不禁脫口呼叫了出來,她們都認為才亦青這一手伏招,算是用上了!
可是事實卻不是如此!
就在雙環方自落下的剎那,忽聽海楓一聲長笑道:“不要下毒手!姑娘!”
他那原本已遞出的長劍,忽然劍尖一彈,冷光一閃,如銀河例卷似的又崩了回來。
這一式看起來,太快了。
如果初鳳才亦青,膽敢不收回雙環,她那遞出的一雙手腕子,就休想再要了。
事實上才亦青也沒有辦法再想收回她的雙手,因為雙方施展得都太快、太疾。
二人的身手,都如同電光石火一般,向當中一湊。
才亦青這一手“倒插楊柳”本是最得意的一招,滿以為定能借此取勝,可是卻未能如願。
就在江海楓的劍勢向下一落,才亦青忽覺得一雙玉腕上突地一震,吓得她口中“啊”
了一聲。
注目看時,敢情雙腕竟為對方劍身貼壓了個緊緊的,頓時她就吓得怔住了。
手中雙環更是不上不下,那倒翻下來的身子,也是上不得,下不得,樣子真是窘到了家。
這時候,江海楓只要劍鋒一偏,才亦青這雙手腕子就完了,她不禁羞了個雙頰緋紅。
其他各女看到此,也都不禁同聲驚叫了起來,醜女項瑛向前一縱道:“姓江的手下留情!”
海楓冷冷一笑道:“我劍下從來不傷無辜,你們放心!”
說着話,劍身一壓一彈,身子“嗖”一聲飄出了丈許之外,抱劍道:“才姑娘承讓了!”
才亦青這時已經吓出了一身冷汗,當時低頭道:“何必客氣,我不是你的對手!”
說着收起了雙環,退至一邊,醜女項瑛見自己六姐妹,竟在瞬時之間,全數敗在對方手中。雖說是對于這位江海楓“識桐有意”,可是相形之下,自己這邊也是太沒有臉面了!
她望着江海楓微微一笑道:“江海楓!你果然有一手,總算姑娘我這雙眼睛還沒有看錯了你!”
海楓聞言心中一怔,一張俊臉不禁有些發紅,項瑛笑看着他,道:“最後我還要請教你幾手功夫,無論勝敗,我們即刻就走如何?”
海楓暗暗好笑:好個不識趣的醜女,到此尚不服輸。也罷,我就叫你心服口服就是了。
當時冷笑道:“随時候教!”
項瑛咧開大嘴啞着嗓子笑了幾聲,道:“好!好!”又道:“我看你手上使的這口劍,乃是一口寶刃,平常兵刃,是萬萬無法與它相較。我這裏倒有一口兵刃,也許尚能和它一較高低!”
說到此,右手探入外衣內層,抽出一口短短的小劍,這口小劍通體不過尺許長短,外面是綠蛟皮鞘,其上并鑲有一粒綠色的珠子!
這口劍正是海楓初次在湖心亭內見到項瑛,她懸挂在頸項上的那口小劍。
只由其外表上看起來,海楓已可斷定,必定是一口罕見的利刃。
項瑛在抽出了這口短劍的同時,已揉身而上,劍刃上閃着耀目的寒光,她叱了聲:
“姓江的看劍!”
短劍向上一挑,“啪”一聲,閃出了拳頭大的一團劍花,劍尖直向江海楓喉結上刺了過來。
江海楓不禁吃了一驚,想不到這醜女項瑛,果然劍術不凡。因為她竟能以氣禦劍,分光以耀人目,只此一點,也非常人所能及。
當時不敢心存大意,長劍一掄,暗中把真力貫入劍身,厲叱了一聲:“閃開!”
劍身用勁一抖,發出了“嗆啷”一聲脆響,那來犯的項瑛,身形方一逼進,便突覺對方劍上,猛然滋出了一股無比的冷風。
這冷風即所謂的“劍氣”,一般習劍的人是萬萬體會不出來的,醜女項瑛幼随異人黑面童習劍,也曾涉獵過這種“劍氣”的習練之法,只是并沒有很大的成就。
海楓禦劍氣以傷人,項瑛焉有不識厲害之理,當時吓得“啊呀”一聲。
只見她左手一捏自己短劍的尖梢,平着向外一推,身形卻踉跄而退!
那逼來的劍氣,就像是來自冰地裏的尖風一般,“嗖”的一聲,擦着她右面半邊臉刮了過去,只痛得她口中又是“哎喲”一聲!
她那右邊的臉頰,就像是被刀子刮了一樣的痛,頓時就紅了起來!
經此一來,醜女項瑛才算真正領教到了對方手段,一時又驚又氣,又怕又羞。
她愕愕地望着江海楓,恨聲道:“我還有兩手劍招,望你指教!”
海楓只是冷笑了一聲,先前自己那股劍氣,本可取她性命,只是他不想濫傷無辜而已!
這時見她仍然不服輸,心中不禁有些冒火,哼了一聲,冷冷地道:“項姑娘,我已為你們耽誤了太多時間。你應該知道,我和方才那位朋友,另有約會,我看你還是見好就收,不要自讨無趣了!”
醜女項瑛哈哈笑道:“姓江的,你果真能贏了我,我才真心地服了你,閑話少說,咱們還是手底下再見高低!”
她說着話,改成雙手執劍,一雙眼睛,死死地注定在對方身上,很快地在沙面上轉了一個圈子。
江海楓見她如此,反倒是不急不動。
他面上帶着一絲微笑,雙目微微下垂,掌中劍似抱非抱地橫在胸前,以不變而應萬變。
果然項瑛在繞到第二圈時,忽地左足一劃,揚起了一大片細沙。
這一片細沙,一飛起來變成了一片雲似的,直向着江海楓全身上下沒頭帶臉地蓋了過來!
就在這黃沙迷漫裏,醜女項瑛一聲尖嘯。
只見她連人帶劍,猛然縱起,向江海楓頭頂上落來。
黃沙迷漫中,二人的動作,誰也看不清。
只聽一聲狂笑,緊接着是雙劍的一聲交鳴,一條人影如同抛球似地摔了出去!
“撲通”一聲,醜女項瑛,整個身子摔在了沙地裏。
那種姿勢看起來十分好笑,原來她是頭下腳上,饒她有一身橫練的功夫,卻也受不了這種悶頭硬摔,一時被摔得“哇呀”直叫。
緊接着“叭嗒”一聲,一雙鞋也掉在了一邊,掌中那口短劍也出了手,像是一道長虹似的竄了出去,落在沙地上。
七女之中的初鳳才亦青,忙縱過去把寶劍拾了起來,她們俱都被江海楓這種神技震驚住了,一個個瞠目結舌的望着。
在她們意識之中,醜女項瑛是絕不會甘心受此奇恥大辱的!
然而事情竟是那麽的出人意料之外。
只見項瑛在沙地上一個挺身,突的躍了起來,她滿頭滿臉,都沾滿了沙粒,再和她那一張醜臉互一映襯,簡直是其醜不忍目睹!她卻是哈哈一陣狂笑,手指着江海楓,笑得全身亂顫。
衆人皆不知她這是幹什麽,是氣還是怒?
江海楓也以為她尚是不肯認敗服輸,當下不禁冷笑了一聲道:“怎麽,你還不肯善罷甘休麽?”
醜女項瑛笑得全身亂抖,雙手一面抓着滿頭的黃發,道:“我可不與你打了……我打不過你!”
海楓抱拳道:“既如此,我不奉陪了!”
項瑛大笑道:“姓江的,你不會忘記今日這一段情份吧?我為了要找一個像你這樣的人,真是煞費苦心,今日總算讓我找到了!”
海楓劍眉一挑,真想不到這個女人,竟會說出這麽明顯露骨的話來。當時俊臉不由一紅,方要發作,卻見那醜女項瑛已格格的向衆姐妹笑道:“我們走吧!此人,我自會找他!”
說罷沿着沙岸,直向湖邊而去,其他六女一個個都不由抿嘴笑了,紛紛回頭望着江海楓,有的只是笑,有的卻擠鼻子弄眼做怪相,弄得江海楓氣惱不得!
七女已行到了湖邊,她們所乘的那艘大花船,仍然在一邊等着,七人各自上了船,只見醜女項瑛立在船頭,對着海楓舉手一笑道:“江相公,我們去了!”
海楓動也不動,他內心不禁在想:這醜女一去不再來找我也就罷了;如若再來糾纏,說不得要給她一個厲害看看!
心中這麽想着,目光卻望着那艘花船馳離岸邊,直向湖心而去。
這片沙灘,又恢複平靜。
西方的紅日早就沉下去了,大地,湖水,都罩上了一片暮色,水面上飄浮着似雲似霧的東西。
海楓忽然想起了左人龍,忙自轉身,卻見左人龍早已鹄立于身後,海楓只顧凝思,一時竟沒有發覺,這時不由一笑道:“左兄來了,對不起,勞你久等!”
左人龍的怒氣,像是比方才小了許多,他微微一笑道:“我不知道江兄另有約會,否則就不來湊趣了!”
海楓面色一紅道:“哪裏是什麽約會,無理取鬧罷了!”
左人龍忍不住笑了笑,卻不大好意思地道:“我看那醜女項瑛,似乎對你不錯……”
海楓不由哈哈笑道:“左兄說笑話了,其實我看她倒是對你不錯!”
左人龍不由擺手笑道:“哪裏話,我并不認識她;再者,卻也不敢領教!”
說到此,頓了頓,目光注定着海楓道:“自古醜女偏多情,我看此女今後對足下尚有糾纏呢!”
海楓不禁微微生氣,道:“但願她不會如此!”
左人龍哈哈一笑,道:“我們只顧說話,也忘了天快黑了……”
海楓笑着:“不如各自回去算了。”
左人龍濃眉一挑道:“江兄今日來會,想必對我那幾手劍招,已不看在眼中。趁此機會,我們快快一決勝負,不必再耽誤時間了。”
說着右手自腰間把那口緬劍抽了出來,身形虛點而起,抱劍而立道:“請亮劍賜招!”
海楓因有紫玲關照,又受木二白囑托,對左人龍早已去了敵意。
這時見狀,不由微笑道:“俗謂二虎相争,必有一傷,我看左兄不失為一少年奇俠,你我并無深仇大怨,何苦累累相逼,不如就此罷手吧!”
左人龍聞言怔了一下,他生性更較海楓好強,當時冷笑道:“話雖如此,可是你我既已定下此約,還是一決勝負的好!”
海楓見他如此逞強,不由怒道:“我是好言相勸,左兄還請三思才好!”
左人龍冷笑道:“這還有什麽三思不三思的?我生平做事從不拖泥帶水,江兄閑話少說,快出劍一決勝負吧!”
說到此,一雙瞳子閃閃發光。
江海楓笑了一聲道:“如果你仍然自恃新學的那一套蚊字劍法,今天是萬難取勝!”
左人龍不由心中一驚,他呆了一呆道:“你怎知我那一套劍法是蚊字劍法?是誰告訴你的?”
海楓冷冷的道:“還要誰告訴我?你當我就看不出來麽?”
左人龍怔了一下,笑了笑道:“今天,我自然另有高招,江兄,你不必為我擔心!”
說着,又冷笑了一聲。
海楓見他如此,生怕他即時發招,在自己不得不還劍迎敵的情形下,就難免一方受傷。
當下忙道:“上次你最後一式‘鳳舞殘蚊’贏得僥幸,莫非你還不自知?”
左人龍冷冷道:“何以見得?”
海楓微哂道:“其實在你挺劍而上之際,我可以及早施展貼手,那時你就不能接近我。”
左人龍呆了一呆,他知道海楓所說的是真話,可是他焉能就此服輸,當下冷笑道:
“那也不見得,我可以用二指伺機點你下腹!”
海楓一咬牙,心說:“好狠的左人龍,你我有何大仇,居然在劍招裏,夾施偷手!”
原來在兵刃對敵中,用掌助戰者,謂之“偷手”,顧名思義,這“偷手”二字,是不大光明的;可是施展出來,卻是厲害無比!
海楓聞言淡然笑道:“只是閣下卻忘記了,我周身上下,有游潛護體,再說我左手的佛手功夫,你不能不防!”
左人龍冷笑道:“那時我回轉騰身,就空以‘一劍三花’毒招攻你,你上身必然負傷!”
海楓笑道:“那時,我可以‘藏頭鷹’躲過你這一招,左兄,你如果這麽施展,你當要在落地剎那,為我野鶴亮翅一招,傷了左臂!”
左人龍面色一變,事實上他确實是輸了。
只是他生性要強,怎會就此甘心?當下紅着臉道:“我如果拼着左膀不要,以‘海底白魚’來傷你的左右雙肋,又當如何?”
海楓冷笑道:“那時你的右手就也不能要了!”
左人龍怒道:“此話怎講?”
江海楓狂笑了一聲道:“左兄,你不要忘記,野鶴分翅乃是雙式,只怕你左腕末現,已先傷在我左手的切式之下了!”
左人龍不由面色一紅,後退了一步。
海楓微微笑道:“你以為可是?”
左人龍呆了良久,忽然收起了緬劍,長嘆一聲,苦笑道:“我果然輸了!”
說着又搖了搖頭,極為失望地笑道:“你果然劍法高明,這一點我倒是沒有想到。”
海楓不由嘆道:“老實說,你這幾手劍招,已是我中原僅見的幾手劍招了!”
左人龍冷笑道:“江兄不必客氣,比起你來,我差得太遠了。”
說到此,重重地跺了一下腳道:“今晚已不必再比了,我認敗服輸,就此告別,再見!”
說着轉身就走,海楓趕上道:“左兄請慢!”
左人龍回過身來,愧笑道:“怎麽,還要我出醜不成?”
海楓嘆道:“左兄不是如此說,實在說我對左兄人品武功,都不勝拜服,不知左兄是否願意折節下交……”
才言到此,左人龍一笑道:“江兄太客氣了,只是我只怕高攀不上!”
說着又轉身行去,海楓一時為他這幾句話說得愣住了,臉上一紅,正不知說什麽才好。
卻見左人龍已經縱出的身子,忽然又停了下來,回過頭來凝望着海楓,良久才道:
“你方才之言,可是真心?”
海楓正覺羞辱,突聽此言,不禁大喜道:“自然是真心了!”
左人龍一笑,只見他雙手互抱,深深的對着江海楓一揖道:“如此,江兄在上,請受我一拜!”
海楓不由也回拜了一下,二人直起身時,左人龍微微一笑道:“都怪我一時誤聽人言,其實江兄為人,我現在已全都了解,以往之過,尚請江兄涼宥!”
海楓笑道:“左兄說哪裏話,要說起來,我也有過錯,你我都太逞強好勝了些!”
左人龍嘆道:“都怪我誤聽了燕九公及朱奇之言,現在想起來,不勝汗顏!”
海楓冷冷一笑道:“果然是這兩個老兒,這就難怪了!”
天山之星左人龍問故,海楓遂把與朱奇結仇經過,大致說了一遍,左人龍恨恨地笑道:“原來是這麽一回事,他們卻謊言騙我,說是基于道義,太可恨了!”
海楓和左人龍這一接近攀談,彼此都不禁生有無限好感,更因為他們彼此敬佩,神交已久,是故雖只是三言兩語,卻已顯得異常親切了!
江海楓又把自己為燕九公誘因的一段經過說了一遍,只是沒有提起紫玲的名字。
左人龍聽得更驚異了,等到海楓說完之後,左人龍憤憤的道:“這兩個老兒,竟敢如此橫行,所幸你沒有因而喪生,否則真是令人嘆息!”
說到此又冷笑道:“從今以後,我們乃是一路之人,看看他們還能怎樣!”
江海楓不由高興地笑了起來,道:“左兄果能如此,實在令人欽佩,現在天時已晚,如不棄,可否同至居處一行,你我暢談一夜如何?”
左人龍含笑道:“今晚不打攪了,近日之內,我當專程造訪,再見吧!”
說着雙手一拱,整個身子“嗖”的一聲騰了起來,向一座聳立的懸崖之上落去,轉眼之間,已失去了蹤影!
江海楓不由感喟地嘆了一聲,想不到幾番比鬥,竟和對方結成了朋友,這倒是當初沒有料及的。
他懷着極為興奮的心情,在河岸邊踱着步子,黑夜裏但見無數白鷗在淺水的岸邊上翩翩的飛着。
方要繞道而回,卻忽聞身後有細微的聲音傳來,當下猛一個轉身,卻見一個戴笠的人影,立在不遠的沙岸上。海楓怔了一下,正要發話,那人已嘻嘻一笑道:“江兄弟!
你幹得好!”
海楓聞聲知道來人是木二白,就問道:“是木老兄麽?”
木二白一躍近前,哈哈笑道:“左小子一生從未服人,連老夫也是不服,卻想不到竟為你三言兩語說服了,化幹戈為玉帛!這簡直太好了!老弟!我真也服了你了!”
說着眯着一雙細目直笑,又道:“你到底說了些什麽?也說給我聽聽!”
海楓朗笑了一聲道:“天機不可洩露!”
木二白連連點頭道:“好好!這事情我也不管你們,只是我今晚來,卻另有兩件事情奉告,不知你是否願聽!”
海楓笑道:“洗耳恭聽!”
木二白哈哈一笑道:“好!咱們先坐下來再談!”
海楓也不知他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當下又在興奮頭上,就與他在岸邊一處平沙上坐了下來。
木二白咧嘴直笑,從身旁的小竹籃內,取出了一張油布,鋪在沙面上,海楓奇道:
“這是為何?”
木二白笑道:“良夜對月,不可無酒,來!兄弟,咱們小飲兩杯!”
一面說着,又取出了兩個油紙小包,抖開來,裏面是一只油淋淋的燒雞,另外還有一些油豆腐、面筋、鴨頭、鴨翅等下酒物。
海楓笑道:“你倒是存心來喝酒的樣子!”
木二白一面取出杯着酒瓶,一面笑道:“這話是不錯的,我,這是特來向你道謝!
我知道你對左小子居心仁厚,唉!說到左小子,也真叫我頭痛,他那性格,一向是軟硬不吃!”
海楓微笑道:“既有酒肉,就該留下左人龍同吃的!”
木二白嘆道:“他那種脾氣你不知道,我和他雖是認識了十幾年,可是除了有事互相推心置腹以外,平日有如陌生路人,要想和他在一處暢談說笑,真是做夢!”
海楓一笑道:“所以你就找上我了,要知道我的脾氣,比他更怪呢!”
九指鬼老木二白這時為彼此斟上了酒,舉杯相邀,二人幹了一杯,木二白咂着嘴道:
“你比他好多了,兄弟,你不知道,這幾年我一個人寂寞死了!就是想找個人聊聊,可是我這個人,盡管功夫不濟,眼界偏偏很高,差不多的人,我還看不上眼,好容易瞧上了小左,娘的!他又是那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你說氣不氣人?”
海楓冷然道:“他是一個奇人,豈能受你控制?”
木二白一拍腿道:“這話不錯,嘿!我老頭子還是專愛跟奇人交朋友,就像你,今後我是交定了!”
這話把江海楓也說得笑了。
木二白滿嘴吃菜,大口喝酒,放下杯子道:“兄弟!你也不必瞞我,你實在告訴我,銀河老人可是你師父?”
海楓不由吃了一驚,猛地放下了酒杯道:“你怎麽知道?”
木二白呵呵一笑,道:“兄弟!你用不着着急,我只問是不是?”
海楓只得點了點頭,木二白哈哈一笑,道:“果然不錯,這麽說,令師是……”
說到此,竟是吶吶接不下去,海楓不禁皺眉道:“老兄,有話請直言無諱!”
木二白點了一下頭,道:“這話怎麽說呢!我對這件事是不相信的,你決不會做出這種事情的!”
海楓冷冷一笑道:“你說出無妨!”
木二白咳了一聲道:北邊來的風,說是銀河老人深居海島,并未死于仇家之手,卻……”
海楓一笑道:“本來,這是事實!”
木二白冷笑道:“可是現在老人真的死了!”
海楓大吃了一驚,張目道:“這是真的?怎麽死的?”
木二白哼了一聲,苦笑道:“所以說,這才是我今天找你喝酒的真正原因!”
江海楓忽地雙目一瞪,道:“你快快說清楚,這事情你是如何得知的?”
木二白冷冷一笑道:“兄弟你稍安毋躁,聽我一說你就知道了!”接着道:“這事情是由一個姓秦的少年口中傳出來的……”
海楓不由“哦”了一聲,自語道:“秦桐……是秦桐!”
“不錯!”木二白含笑點頭道:“一點也不錯,正是秦桐,怎麽,你果然認識他?”
海楓冷笑了一聲,身上籁籁地抖了一下,咬牙切齒道:“你先不要多問,只說是怎麽一回事吧!”
木二白嘻嘻一笑道:“兄弟,你別跟我咬牙呀,我是好心報訊來的!”
海楓點了點頭道:“非常感謝,木老哥,你快快說清楚吧,我已是心痛欲裂了!”
九指鬼老木二白冷笑道:“你往下聽吧,那姓秦的少年,聽說在外自稱是銀河老人的弟子,他手上使的一口劍,也确系老人當年故物;而且他武技驚人……”
九指鬼老滔滔接下去道:“在北方,他打敗了很多成名的英雄,現在是一個‘炙手可熱’的人物!”
海楓冷笑了一聲道:“我早就料定師父那口好劍,會落到他的手中,只是沒有想到會這麽快!”
九指鬼老木二白一笑道:“兄弟,這秦桐正廣發武林帖,要捉拿你呢!”
海楓一驚道:“哦!他捉拿我?為什麽?”
木二白嘆道:“兄弟,由此看來你确實是一個老實人。只是不明白,你那師弟何故如此對你?”
海楓默默不發一言,事實上他已是怒不可遏,只是外表沒有現出。
木二白望着他道:“那秦桐在外揚言,說你是殺師出走,所以他現在要出面找你,為師門報仇!”
海楓聞言,臉色驀地一白,忍不住狂聲大笑了起來,木二白翻了一下眸子道:“喲!
你這是怎麽啦?”
海楓笑聲一收,連連點頭道:“好個無恥的逆徒,我不殺他,誓不為人!”
木二白忙道:“兄弟,聽說他如今已是燕九公、朱奇等人的上賓,他們另外還召募了不少人,準備以全力來對付你,非置你于死地不可!”
江海楓冷冷一笑道:“這倒好得很,免得我多費事,他們一起來最好!”
木二白笑着在他肩下拍了一下,咧着大口道:“這事情你不能不防,可是卻用不着擔心,我老頭子和左小子定可助你一臂之力!”
海楓冷笑道:“我自己的事,何必要你們幫忙?”
木二白怔了一下,不自然地笑了笑道:“我知道你是一條好漢,可是敵人勢力太過強大,不能不慎重應付!”
說着嘆了一口氣道:“再說吧,反正以老弟你這身功夫,大概也不容易吃虧!來,咱們喝酒!”
言罷,舉杯相邀,海楓不愧修持有素,凡事都能從容應付。
這事情乍聽起來,确實把他氣瘋了,可是一定下心來就一笑置之!
當時舉杯呷了一口,含笑道:“這事情我知道了也就是了,你方才說有兩件事要告訴我,此事一件,另外還有呢?”
木二白聞言呵呵笑道:“這一件事,說起來就應該怪你了!”
海楓問故,九指鬼老木二白眯着眼睛笑道:“兄弟!你的胃口不小,居然看上了項瑛那個丫頭,呵呵,這下可熱鬧了!”
江海楓冷冷一笑道:“我真不了解,一個醜丫頭,居然把這裏的人都吓住了,其實她又能如何呢!”
木二白聞言笑嘆道:“兄弟,你哪裏知道,此女乃是一個外醜內癡的姑娘,她一生從未愛過一個人。曾謂只要被她愛上一人,粉身碎骨也要到手!”
說到此,冷笑了一聲道:“你那日湖心亭一會也就罷了,實在不該再和她定下今日之約,看來,此女顯然已是非你莫屬了!”
海楓被這句話吓了一跳,當時驚惶道:“老兄,這個玩笑開不得的!”
木二白大笑一聲,道:“開玩笑?誰有工夫給你開玩笑?我說的乃是實話!”
江海楓聞言不由呆了一呆,遂恨聲道:“怎見得她是非我莫屬?”
說到此,不禁面色紅了一下,木二白咳了聲,點頭笑道:“你還不知道?莫非她走時說的那幾句話,你還沒有聽見?”
海楓不由回想項瑛臨去所說的話,心中也覺得有些不妥,木二白又道:“此女對敵一向是手黑心辣,今日對你,卻是大異于昔日,這一點,你大概也能看出來!”
海楓冷笑道:“她自己武技不行,怎說她是手下留情!”
木二白笑着嘆息道:“唉!唉!你不要不承認,對于這丫頭,我可是比你清楚得多!”又道:“此女昔日哪怕被人望上一眼,也要給對方好看。可是你想想,你一連把她六個姐妹打得落花流水,連她本人也是丢臉到了家,可是她卻對你始終笑臉相待,這其中如無深情,怎會如此?”
海楓被說得垂下了頭,一時內心憂慮十分!
木二白見他如此,遂又為他斟了一杯酒,含笑道:“這事情急也不是法子,我看你得找個機會,向她表白一下,也叫她知道是怎麽一回事。要不然她也許會自我陶醉,一廂情願呢!”
海楓冷笑道:“她如再來惹厭,我說不得就要她好看了!”
木二白雙手連搖道:“使不得,使不得,再怎麽你也不能對她下毒手,要知道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她是一心一意地愛着你,你如果這麽做了,只怕天下人都要罵你無情!”
海楓聽得更是有氣,冷笑道:“照你這麽說,怎樣才叫有情?”
木二白“噗”的一笑道:“唉!老弟!你不要慌,這事情本來也是用不着找你的。
因為我對這項瑛了解得太清楚了,不得不來關照你一聲!”
江海楓望着他,心中着實納悶,木二白又道:“實在說這姑娘平日倒是為人公正,只是個性有些偏激罷了;至于說用情專一,也只能說是她的優點,并不是錯處!”
海楓冷笑道:“只是她不能胡亂地用情!”
木二白笑道:“怎見得是胡亂用情?論人品、武功,老弟你哪一點不該令她傾心?”
海楓狂笑了一聲,道:“這麽說,你老哥人品武功也不差呀!”
木二白摸了一下胡子,禁不住呵呵笑了。
他一面拍着海楓的背,道:“兄弟,說真的,醜女項瑛的師父黑面童吳老丘,倒是我一個至交。吳老丘因知我在杭州,倒是誠懇的托過我,要我好好地照應她這個徒弟。”
海楓冷笑道:“既是這樣,你就應該拿出長輩的身份,好好去訓戒她一番,卻不應該與我說這些話!”
木二白嘆道:“你怎知我沒有去找過她?”
說着苦笑了笑,道:“自我有此風聞之後,也就是昨天,我已見過了她,這姑娘對我倒是十分禮遇。”
他頓了一頓又接下去道:“我當時把你的身份武功,暗示了一下,只希望她能知難而退,誰知……”
說着冷笑一聲道:“誰知道她竟……唉!”
海楓好奇的問;“她對你說些什麽?”
木二白冷然道:“她說這是她的私事,就是她師父也管不了,勸我最好不要過問!”
海楓冷笑了一聲,沒有說話。
木二白嘆道:“我無奈之下,所以才來找你,只希望你能擔待她一二,至時尚要手下留情才好!”
海楓喟然長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