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1)
天山之星左人龍乍聞得有關紫衣女之事,不由心中動了一動,偏偏這秦桐又說不出一個名堂來。
秦桐雖又說喬冒知道此事,但喬冒是誰左人龍也不清楚,當時就走出室外,正碰見一個漢子走過來,左人龍含笑問道:“喬冒在哪裏?秦兄有請!”
那漢子答應了一聲,回頭就走,左人龍又轉身回室,秦桐問道:“找到喬冒了麽?”
左人龍道:“我與此人不熟,等會兒還是由秦兄問他才好。”
秦桐點了點頭道:“這沒有問題。”
他說着很奇怪的看着左人龍又道:“怎麽,這位姑娘和你是……”
左人龍搖頭笑道:“我只是懷疑一個人,沒有什麽!”
說話之間,喬冒已進來了,左人龍見是一個幹瘦的漢子,生得小鼻子小眼,唇上還留着兩撇小胡子,進門後小眼睛向着左人龍瞟了一下道:“是李爺喚我麽?”
秦桐笑道:“是我,我想問問你,你說那個秦姑娘是怎麽一個人?這位李兄弟可能認識她。”
喬冒不由臉上一紅,這是他生平一件最丢人的事。
當時卻只得對着左人龍谄笑道:“那姑娘模樣兒是真不壞,媽的,只是太紮手,一朵帶刺的玫瑰花,李兄弟,你要是打她的主意,可得小心一點!”
這話倒是把秦桐給逗得呵呵大笑起來,左人龍卻是面上一絲笑容也沒有。
一股青煙喬冒晃了一下小腦袋,嘆了一口氣又道:“別提了,秦少爺,這件事提起來真他媽的丢臉丢到家了。”
秦桐道:“是怎麽回事,你說清楚一點,都是自己人,你也不要怕丢臉。”
喬冒點頭道:“是,是,媽的,這筆仇,我還得報!”
接着長嘆了一聲道:“這是上一回,咱們押着那江海楓,在路上走着,忽見一個大姑娘騎着馬盯着咱們,朱老爺子說她是奸細,就叫我綴上她去……”
才說到此,左人龍打斷他的話,問道:“她是騎着什麽顏色的馬?”
喬冒睜着一雙豆眼,道:“是匹大白馬!好馬!”
左人龍不禁內心更是一動,只是他很沉着,并沒有現出什麽神色。
一股青煙喬冒嘆了一聲,接着道:“朱老爺子叫我跟,我就跟下去了,那個姑娘卻裝着沒看見我,一直往前走。他媽的,她知道我跟上她了,只是故意……”
說着咽了一口唾沫,罵了一句,接下去道:“我還傻裏瓜叽地跟着她,誰知道愈走地勢愈荒僻。正當我要上前查問她的時候,咳,想不到她先下手了,憑良心說,她那幾手功夫,真不壞,我叫她三招兩式,就給弄得趴下了……”
說到此,睜着一雙小眼睛,頭上青筋直跳。
“你說這丫頭缺不缺德,她把我給綁到一棵大樹上,用劍逼着問我,問我們要把江海楓押到哪裏去?為什麽押他?”
秦桐冷笑一聲道:“你一定說了!”
喬冒一咬牙道:“狗養的才說了,我呀,給她個一問三不知,那丫頭後來也沒辦法了,把我下巴颏兒給卸下來,叫我沒辦法喊救命,她才走了。”
秦桐笑道:“她幹嘛不殺了你?”
喬冒臉一紅道:“這個誰知道呀!我又跟她沒有仇,她殺我幹啥呀?她走了以後,一直到第二天早晨,有一個揀柴的路過,才算救了我一命,要不然,我可真他娘的挺不住了!”
摸了下臉又接道:“誰知我回去一看,這可好,窩裏頭更亂,江海楓也走了,弟兄們傷的傷,死的死。聽說又是那個姑娘搗亂,大鬧了一場,雪山四魔中的三爺海鳥吳丘,竟死在那姑娘的手中,你們想想,那位姑娘有多麽厲害吧!”
秦桐冷笑了一聲道:“只恨我當時不在,否則的話,叫她來得去不得!”旋又問道:
“這姑娘叫什麽名字?為什麽和我們這邊有仇?”
喬冒直着眼道:“哪是和咱們有仇呀?朱老爺子說她是為了去救那江海楓,大概他們是一對小情人!”
左人龍不由冷冷一笑道:“我想不會是如此吧!”
喬冒看着他道:“朱老爺子說那姑娘非逼着江海楓逃走,可是姓江的不肯,後來那姑娘才一個人出去,卻給她殺死了好幾個人,真厲害!”
左人龍皺了一下眉,喃喃地道:“你能夠把這位姑娘的确實樣子,說得更清楚一點兒不能?”
一股青煙喬冒道:“行,她化了灰我也能認出來。”
說着就比着手勢道:“喏,這麽高個子,皮膚白白的,瓜子臉,小嘴,穿着紫衣裳……騎着白馬,對了!馬上還帶着一只鷹。”
左人龍聽到此,不由神色一動,他“哦”了一聲,道:“果然是她。”
喬冒和秦桐都不由一怔,秦桐問:“你真的認識她?”
左人龍忙搖頭道:“認是不認識,不過見過面,知道有這麽一個人而已!”
秦桐緊張的問:“她的武功真的像喬冒所說的?”
左人龍冷冷一笑道:“只有過之,而無不及!”
秦桐怔了一下,忽然哈哈大笑了起來,他朗聲道:“好極了,這次來江南,除了要對付江海楓之外,還要會一會這位秦姑娘。李兄弟,她的模樣兒到底如何?”
左人龍聽他這麽問,一股無名火起,冷笑道:“冷似冰霜,豔若桃李,只怕你無福消受!”
秦桐沒有聽出來他的語氣不善,反又大笑了起來,大聲道:“我秦桐生來這種脾氣,寧吃仙桃一口,不吃爛杏一筐,你二人既把這位姑娘說成如此模樣,我卻非要把她弄到手中給你們看看!”
左人龍劍眉一挑,可是他随之嘆息了一聲,沒有開口,喬冒卻尖聲笑道:“秦少爺,你要真能把這個小妞弄到手,我一股青煙喬冒才打心眼裏佩服你!”
秦桐哼了一聲道:“往後瞧着就是了!”
一皺眉,冷然又道:“江海楓既來西湖,不用說這位姑娘也來了這附近了,我們不可大意!”
一股青煙喬冒道:“所以要等燕、朱他們人都來了,才好下手!”
秦桐冷笑道:“你們來不來都一樣,依我看來,事不宜遲,我們一共來了多少人?”
喬冒算了算,道:“連這位新來的李兄弟在內,一共是十多個,人手還是太少了!”
秦桐冷笑道:“已經太多了!”
一股青煙喬冒一怔道:“秦少爺,我看這事情莽撞不得,一個打草驚蛇;尤其是那姓江的,可是一個棘手的人物!”
秦桐哈哈大笑道:“你的膽子也太小了,既跟着我出來,你又怕些什麽?現在你把人召集起來,我有話說。”
喬冒知道這位“秦少爺”少年氣盛,武功也确實不弱,當時只得答應了一聲,走了出去。
須臾,所有的人都集齊了。
秦桐面對亂哄哄的人群道:“我召集各位的意思,是我們明天要開始行動了,你們要随時準備好,尤其是我那特制的火筒,要帶好了,明晚聽我號令出動!”
左人龍不由心中一動,他還不知道秦桐所稱的“火筒”是個什麽東西,當時也不敢多問。
秦桐又說了些應該注意的事情,大夥就散開了。
天山之星左人龍等大家散後,笑問秦桐道:“江海楓的住處,你知道麽?”
秦桐點頭道:“自然知道,只是現在不能告訴你。”
左人龍心中暗笑不已,又道:“方才秦兄所說的火筒,是一種什麽玩藝兒?怎麽小弟還不知道呢!”
秦桐冷冷一笑道:“你自然不知道,這是我獨家發明的一種東西,威力之大,無與倫比。”
左人龍笑道:“既如此,可否取過來給我看看?”
秦桐笑道:“看看自是無妨,如你需要,我可奉送你一筒;只是所用火藥,現在還不能給你。”
說着從他随身行囊內,取出了一個一尺四五寸長短的筒狀東西,遞予左人龍道:
“這一支送給你。”
左人龍道了謝,接過仔細一看,卻見是一長竹筒,外面纏有精銅的銅絲,最外層,塗有厚厚的一層濃漆,一邊有一個彈簧的拉手,另一端,卻是一個核桃大小噴口。雖很簡單,可是看起來很精巧。
秦桐冷笑了一聲道:“有了這種東西,那江海楓就是肋生雙翅,諒也逃脫不了!”
左人龍又套問他如何用法,秦桐卻笑道:“你何必急在一時,明天就知道了。”
說完打了一個哈欠,倒在床上,道:“睡吧!”
左人龍內心打定了主意,也不再多說,解衣上床,秦桐又吹滅了燈,不久二人相繼睡去。
差不多子夜的時候,江海楓正在濃睡之中。
忽然——
他為紙窗上的一粒碎石子兒的碰撞之聲驚醒了,當時匆匆下地,卻聞一人沉聲道:
“海楓兄醒了麽?”
江海楓雙手向外一揮,窗戶大啓,低叱了聲:“哪一個?”
一聲淺笑道:“不速客左人龍來訪,請兄勿驚!”
聲起人現,白影一閃,海楓已見面前立着一個白衣少年,再一細看,正是天山之星左人龍!
他不由又驚又喜的上前一步,握住左人龍的手,驚問道:“原來是你,怎麽這個時候來此?”
左人龍回頭舉手,把窗子關上,這時海楓已點上了一盞燈,笑向左人龍道:“左兄可是有什麽急事?”
左人龍點頭笑道:“正有一事要告訴你!”
遂把秦桐明日來犯之事說了一遍,江海楓聽後又驚又怒,當時冷笑了一聲道:“謝謝你來告訴我,這個孽徒,居然還有臉來見我?很好,我倒要看一看他如今有了些什麽了不起的功夫,竟敢自動來此找死!”
左人龍又把火筒之事說了一遍,江海楓冷冷笑道:“雕蟲小技,也敢逞能!”
又笑了笑道:“難得你來此報信,何妨留此,你我剪燭夜談如何?”
左人龍含笑道:“我現在必須要回去了,否則時間一久,那厮醒後起疑反倒不妙。
明晚我定相機而行,助你一臂之力就是!”
說罷,匆匆推開了窗戶,舉了一下手,穿窗而去。
江海楓微微有些掃興,想不到秦桐居然如此無恥,竟自甘心與盜為伍,謀陷師兄,當時忍不住熱血沸騰,真恨不得馬上能手刃了他,方消心中之忿。
涼夜嗖嗖,室內是孤燈一盞。
江海楓既已起來,就不願再睡下去,他推開房門,走到殿院之中,只聞四外蟲聲噪耳,天空閃爍着無數的星鬥。
夜色茫茫裏,他生出了無限感慨,目前的情形,當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想到師父誤聽師弟之言,如今落得冤死海島,死不瞑目;而秦桐狼子野心,居然又居心險惡,謀陷師兄,真乃罪大惡極。
他想:這種人要是再任他活在世上,那也太無天理了!
他于是又想到,明日秦桐等大舉來犯,自己少不得又要大開殺戒,使自己不安的是,這“石矶寺”乃是佛門善地,要是沾染上血腥,豈不是大大的罪過?
當下思忖了一陣,也确是無法,只得又怏怏地回房。
第二天清晨,江海楓似乎變得更冷靜了。
他走到鐵掌黑鷹婁雲鵬的房內,見婁雲鵬正在調弄着他的鷹,看到海楓進來,就笑着道:“這幾天閑着沒事,吃了睡,睡了吃,一天是三個飽一個倒,你看看,我都長了膘了。”
說着拍了一下腰,海楓冷冷笑道:“大風雨之前,總是有一陣平靜的,你還怕沒有架好打麽?”
婁雲鵬怔了一下,知道他話中有因,問道:“怎麽,又有什麽消息嗎?”
海楓一笑道:“說真的,你是想死還是想活?”
婁雲鵬嘻嘻一笑道:“想死又怎的?想活又怎的?”
海楓笑眯眯地道:“想死你就留在此地不動,想活現在趕緊逃命,還來得及!”
鐵掌黑鷹面色一變道:“這不是玩笑話吧?”
海楓冷笑道:“我從來不開玩笑,老大哥,我看你還是逃命去吧,這一次可又比上一次更厲害多了!”
鐵掌黑鷹慌忙問故,江海楓遂把昨夜左人龍來說的事說了一遍。
婁雲鵬聞言之後,發了半天的愕道:“原來是這麽樣的,這也沒有什麽大不了,我婁雲鵬這條命,本來也是揀來的,就算是擱在這裏,也沒有什麽不值得。兄弟,你不要為我擔心!”
江海楓不由十分感動,當下笑了笑道:“我也知道,要叫你走那是不可能的;可是我那師弟秦桐,他是一個極為陰狠之人。這人什麽事都做得出來,武功雖不及我,卻也差不了多少,你可得好好提防着!”
鐵掌黑鷹婁雲鵬冷笑道:“放心吧,我會照顧我自己!”
海楓淡然笑道:“那就好,走,我們去找老和尚去,咱們的事,不能連累了他們!”
說着出房,直向內殿行去,婁雲鵬也自後跟上,中途遇見一個小沙彌,海楓就笑問道:“請問老方丈在麽?”
小和尚合十道:“祖師爺正在坐禪,二位施主何事找他?”
海楓點了點頭道:“有事相商。”
說着就和婁雲鵬直接進入內殿,老方丈法號“靜一”,乃是一個有道的高僧。
這時他早課方畢,正在雲床之上做按摩,聞報就下了雲床,請進二人。讓坐之後,這位靜一老方丈含着笑道:“貧僧只為廟內事忙,平日也沒有造訪二位施主,生活尚能适應吧?”
海楓道了謝,遂道:“今日來訪,有一事相商。”
靜一問故,海楓遂嘆息着,把群賊即将來犯之事說了一遍,并請老方丈等暫時避出一日。
靜一聞後,倒是吃了一驚,口宣佛號道:“施主差矣,敝廟在這北高峰,已有數百年之久,各代弟子尚能努力進修,養身自愛。平素與江湖可謂并無往來,更無怨仇可牽,施主所謂群盜來犯之說,萬難相信!”
說罷搖頭一笑,又道:“再說,貧僧這石矶寺內,除佛門三寶之外,別無長物,他們一無可取,二位施主不必替敝廟擔心。賊人慢說不會來,就是來了,貧僧自能應付!”
說着雙手合十,連連念着阿彌陀佛。
海楓又不便說出賊人是為自己而來的話,否則老方丈定要強令自己二人搬出,那時秦桐等來尋,如無自己二人在此擋着,這石矶寺就更不能幸免了。
當下只得和婁雲鵬退了出來,鐵掌黑鷹婁雲鵬,冷笑道:“這老和尚也是太自信了,只當他這個廟裏有神,人家就不敢來了。要知道那一群殺人的家夥,他們管你什麽佛門善地不佛門善地,照殺不誤。”
又嘆了一聲道:“兄弟,你看這事怎麽是好?咱們可不能造這個孽,連累了他們這一群出家人呀!”
海楓哼道:“你說的極是,只是又有什麽辦法?”
婁雲鵬道:“咱們迎上他們去!”
海楓搖了搖頭道:“你又不知他們什麽時候來,一個陰錯陽差,這廟裏的和尚就更慘了!”
鐵掌黑鷹點了點頭道:“這話也對,這可讨厭了。”
海楓冷笑道:“我想他們只要見到了我,必定不會再去找這些和尚的,你我二人不如就隐在這廟外附近,等他們來後再相機而發,你道如何?”
婁雲鵬點了點頭道:“也只有如此了!”
他二人又在房內密切地商量了一會兒,決定“以逸待勞”,只等秦桐來犯。
天色漸漸地晚了,這座石矶寺孤處在山上,顯得異常的冷靜,遙望着錢塘江的流水,靜靜地流着。
北高峰在微微地顫抖着,似乎有感于今夜的不比尋常。
在廟裏的梆子敲了三響之後,一條人影快如電閃星馳似地來到了峰頂之上。
只見他猿臂蜂腰,精神抖擻,一身黑綢子的緊身衣靠,背後插着一口長劍。
他在峰前,遙遙向着寺前望了望,回頭招了招手,但見人影閃動,接二連三的直翻上了十數個人!
黑衣人冷冷笑道:“這就是石矶寺,沒有錯!”又道:“李兄弟!”
人群之中應聲而出一人,只見這人青絹紮頭,一身勁服,一雙瞳子在月光之下神光四射。此人正是天山下來的一代奇俠左人龍!
他上前一揖,小聲道:“秦兄有差遣麽?”
秦桐冷笑道:“今日我們來此,雖是人多勢衆,可是仍然是大意不得,不要打草驚蛇才好!”
左人龍微微一笑道:“他跑不了的!”
秦桐遂點頭道:“等他們分散之後,你在外面負責接應,我入內去把他二人誘出!”
左人龍點了點頭,秦桐又小聲與衆人道:“你們要小心用那些硫磺火彈,要注意,不要亂打,聽我暗號才能發射!”
衆人都點頭答應,秦桐這才冷冷一笑,雙手連揮,各人俱都按照他預先規定好的位置散了開去。一霎時,俱都把身子隐了起來。
左人龍也不禁暗自有些吃驚,心忖銀河老人果不愧是武林中一個元宿怪老,只看他調教出的這兩個徒弟,那江海楓不要去說他了;即使這秦桐,年紀輕輕,看起來武功造詣,也是不可輕視。
就拿他現在分派布置的陣式看來,一般武林中人,也是不能做到。
他不禁心中把先前輕視秦桐的心,一掃而盡,反倒暗暗為海楓擔起心來。
自然,他知道江海楓武功高不可測,但是到底秦桐這邊人多勢衆,除有厲害的陣法之外,更有狠毒的暗器硫磺火彈。
這麽一想,他可真有些為江海楓擔心了。
秦桐一切分配停當之後,這才背手摸了摸背後的長劍和那支硫磺火筒。
他身形微微向下一彎,只聽“嗖”一聲,整個身子,已如同一支箭似地射了出去。
淡月稀星之下,這位技高膽大、目空一切的少年,真像是一頭巨鳥似的,已撲上了“石矶寺”的高大圍牆。
他立在牆頭上略一打量,二次殺腰,竄向正殿的瓦脊之上。
随着,他就像是一頭大貍貓似的,在殿上踏行了一周。
踏行一遍後很快地又轉到了另一個偏殿之上,似此,不久就踏遍了三四所殿宇。
在他想,江海楓非比一般者流,只要有些許的風吹草動,也逃不過他的視聽,所以他不敢絲毫停留,身形乍起又落,如同星丸跳擲一般地,在這各處屋頂之上穿梭疾馳。
秦桐展開了身形,起落如飛地在各處堂殿上竄行了一遍,又重新縱出廟牆之外,可是使他奇怪的,卻是一點動靜也沒有。
他皺了一下眉,向暗影裏招了一下手,一條人影來到了他近前,他問道:“是禿眉石老幺麽?”
那人點了一下頭道:“正是,秦少爺有何吩咐?”
秦桐問道:“你不是說那江海楓在裏面麽?怎麽這半天沒有一些動靜?”
禿眉石老幺點了點頭道:“一點都沒有錯,他們是住在後面偏院裏!”
秦桐輕聲道:“那麽你就去引他們出來,切記不可先和他們交手,只可用暗器!”
禿眉石老幺答應了一聲,只見他身形一擰,已竄上了廟牆,月光之下,此人是一個身材又矮又圓的漢子,年歲約摸有四十左右,一口厚背鬼頭刀緊緊的綁在背後。
他似對這廟內地勢,早已熟悉,站定之後,略一張望,立即毫不猶豫地向後面縱了過去。
約摸有小半盞茶的時間,他又自廟內縱身而出,秦桐忙偎近他道:“如何?”
禿眉石老幺哼了一聲道:“奇怪,二人房內空無一人,別是他們事先得知了消息,逃了吧!”
秦桐不由冷笑了一聲道:“哪有這個道理,我們昨晚才來,他們今晚就會得到消息,那江海楓真成了神仙了!”
石老幺恨聲道:“我看這廟裏和尚也不是什麽好東西,咱們抓來他們方丈一問就知!”
秦桐本不贊同,可是又一想,也就點了點頭道:“這是一個計,如果那江海楓果在廟內,他斷斷是不忍見和尚受苦,勢必要出來和我們一見的!”
說着冷笑了一聲道:“走,你跟着我進去!”
禿眉石老幺點了點頭,二人又騰身進入廟內。
殿堂之內,一片漆黑,只有寺中正殿,點着一對大燈,兩個值夜的和尚,守在佛案兩端,打着盹兒!
禿眉石老幺突然撲入殿內,兩個小和尚一齊驚駭,見狀大駭,其中之一大喊道:
“你是誰?”
說着一揚手,把一個木魚擲了出來!
石老麽橫掌一劈,把木魚擊了開去,身形一起,己到了這小和尚面前。
兩個小和尚,一見這麽一個帶刀的猛漢,都怕得要命。
他們廟內除了那位監院大師“普一”有些武術之外,其他各僧,包括方丈在內對于武技,都是門外漢,更不要說他們這一雙小和尚了。
禿眉石老幺剛一瞪眼,兩個小和尚奪門就逃。卻為門外迎來的一股勁風給逼了回來!
其中之一打了一個滾,方自站起,卻又為石老幺趕上去手起一掌,給擊了出去,身形“嘭”一聲,碰在了石壁之上,頓時昏死過去!
那另一個小和尚吓得撲地便拜道:“大爺饒命、饒命!”
石老幺冷冷一笑,擡起一只腳,踏在這小和尚右面肩上,道:“想活命就實話實說!”
這時秦桐也自正門縱身進來,斥道:“快說,你們這廟內兩個借住的俗客在哪裏?”
小和尚眨着眼睛道:“呵!呵!是江施主和婁施主?”
石老麽大喜,連連點頭道:“不錯,他們兩個藏到哪裏去了?”
小和尚怔了一下,用手指着道:“不是在後院禪房麽?”
石老麽用力一腳,把小和尚踢了個四腳朝天,口裏罵道:“放你娘的屁!你自己看看去,老子問你,你們把他兩個藏到哪裏去了,你他媽的瞎扯個什麽!”
接着他又把背後鬼頭刀抽出,晃了一下,煞神似地大聲吼道:“快說,要不就宰了你!”
小和尚吓得磕頭如搗蒜,哭道:“兩位爺爺饒命,這事情我小和尚實在不知,饒命呀!”
秦桐冷笑道:“押着他去見他們的方丈去!”
石老幺斷喝道:“快!帶路去見你們方丈!”
小和尚下巴颏兒連連戰抖道:“是!是!好!好!”
石老幺刀架在他脖子上,三人一起向殿外行去,小和尚順手拿起一盞紗罩油燈,風門一開,那盞燈馬上就被風給吹滅了。
石老幺口裏罵了聲:“飯桶!”
一擡腳,就把這小和尚給踹了出去。
可是他的腳還沒收回來,猛覺自側面撞來了一股勁風,膝蓋骨上“叭”地着了一下,痛得他“呵喲”一聲,差一點兒摔倒在地。
他鬼頭刀一揮道:“不好了,江海楓來啦!”
話方出口,臉上又着了一下,“叭”地一聲,打了個滿臉開花。
石老幺“啊”了一聲,仰面就倒!
他身後的秦桐不由大吃一驚,叱了聲:“江海楓,你死在目前,尚敢橫行!”
口中說着,身形一起,已自騰了起來,就在這時,一聲冷笑道:“無恥之徒下去!”
“嗤”一聲,一點黑星,直向他面門上打了過來,秦桐右手運氣向外一格,把飛來的暗器給劈了出去,原來是一枚石子。
他不禁大怒,冷斥了聲:“江海楓休走,我來會你!”
身形陡地又拔了起來,直向着對面瓦檐上落去,可是對方的身法,竟也是快得出奇。
秦桐縱上之時,那人竟如同一縷青煙似的,消失在廟牆之外。
秦桐再次騰身撲出廟牆,那人已“杳如黃鶴”地失去蹤影!
“奇怪!”秦桐自語了一聲。
他仿佛記得那影子是撲向對面的一片林子中,令他奇怪的是,那片林中,明明設有暗卡,卻怎的不見動靜?
當時騰身撲縱過去,卻見清風一飒,一條人影來到了面前,秦桐看清了來人,忙道:
“是李大中麽?”
來人答道:“正是!原來是秦兄啊,我倒把你當成了敵人!”
秦桐哼了一聲道:“這裏是你守着的麽?”
左人龍點頭道:“不錯,有什麽不對麽?”
秦桐低低道了聲奇怪,又問道:“你沒有發現有人?”
左人龍搖了搖頭,秦桐又問:“這裏出去是什麽地方?”
左人龍道:“不知道!”
秦桐為人最陰險,足智多謀,可是他卻萬萬沒有想到眼前這個人,竟也是自己的一個大敵!
天山之星左人龍以“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身手,入內救了和尚,傷了石老幺;可是現在,他卻又以“李大中”的姿态出現,而秦桐依然毫無所察。
左人龍不由暗自好笑,內心在想:江海楓必在附近左側,只為此間埋伏的陣勢,所以才不出來,我把這秦桐誘出陣外,叫他們師兄弟見見面,自己解決他們之間的事吧!
想到此,遂道:“不遠處有一峰口,遠近百裏,山勢、地位無不盡收眼底,你我不妨至彼處一看,也許尚可有所發現!”
秦桐豈會想到是計,當時自恃武功,想了想道:“很好!我們這就走!”
左人龍一笑道:“随我來!”
只見他雙袖向後一揮,整個身子箭也似地射了出去,秦桐不由吃了一驚,心說倒看不出,這李大中竟會有如此一身功夫,真正是小瞧他了。
他口中喚道:“李兄弟,好俊的功夫!”
口中說着,足下加勁飛點,流星趕月似地追了上去,和左人龍追了個首尾相接。
可是他雖用足了腳力,仍然休想能超過左人龍一步,秦桐愈發吃驚了,他口中叱道:
“李兄弟站住,我有話問你!”
可是前行的左人龍,身法竟是愈發的快了,快得連秦桐也幾乎追不上。
秦相似乎已覺出不妙,他厲聲道:“還不站住!”
左人龍回頭一笑道:“秦兄,地頭快到了!”
秦桐冷笑道:“你究竟是誰?”
左人龍足下不停,口中哈哈大笑道:“李大中!”
秦桐恨得牙癢癢的,忍不住抖手打出了一支瓦面透風镖,镖尖已到了左人龍背後,卻見左人龍單膝向前一屈,上身倏地向後一仰,右手一伸,已把飛來的暗器,接在了手中,一聲狂笑道:“原物奉還!”
“嗤”一聲,向秦桐面門打了回來!
秦桐右掌一揮,發出三成真力,那支镖就空打了一個轉兒,“當”一聲,落在了地上!
這麽一來,秦桐反倒不敢追下去了,因為他不明白李大中把自己誘來,究系何意?
當時站定了身子,冷笑道:“姓李的,既有這身本事,何必這麽鬼鬼祟祟的,太叫好朋友見笑了!”
忽見前面的李大中回過身來,朗聲笑道:“秦桐,你先立在此地,自有人來會你,我這局外人不必太多事。”
秦桐方自一怔,忽見對方又大聲笑道:“姓江的,下面是你的事了,出來吧!哈!
哈!”
笑聲一落,便聽一聲冷笑道:“有勞了!”
秦桐但覺眼前人影一閃,前面已多了一人,長身白衣,劍眉星目,正向着自己徐徐走來。
他仔細一看,不由吓得打了一個冷戰!
不等他開口,那人已先冷冷的一笑道:“師弟!咱們很久不見了!”
秦桐打着哆嗦,恨聲道:“原來你在這裏,我等你多時了!”
說着慢慢地向後面退着,這時旁邊的左人龍,笑嘻嘻地道:“你們是師兄弟,有什麽事自己解決,可犯不着拉上外人,我這個人最公道不過。”
說罷,哈哈一笑,又道:“家醜不可外揚,你們自己談談吧!”
江海楓扭臉向他一笑道:“左兄請在一邊少待,待小弟除了這殺師欺兄的孽徒之後,咱們再作長談!”
秦桐不由一驚,這才知道“李大中”竟是此人的化名,他本人姓左,這麽說起來,此人當是左人龍無疑了。
當下退後一步,冷笑道:“原來你就是左人龍,因何吃裏扒外,是什麽道理?”
左人龍一聲冷笑道:“什麽吃裏扒外?我左人龍乃堂堂正正的男子漢,豈能與你等狼狽為奸?朱、燕兩個老兒欺人太甚,等他們來時,我還要給他們好看呢!”
秦桐冷笑道:“你也太無恥了。”
忽然右手一擡,“嘭”的一聲,大股黃煙裏,爆出了一個紅紅的火球。
左人龍驚叫了聲:“江兄小心!”
只聽得“轟”一聲,那枚火球又爆炸了開來,左人龍因早知這種東西的厲害,身子疾速地向地上趴去,還未曾怎樣!
江海楓卻險為濺出火焰燒着,他不禁大怒,厲喝了一聲道:“好孽障!”
二袖一揮,已把身子騰了起來,直向着秦桐身上撲了過去。
只聽得“嘭”的一聲,又是一大股黃煙!
江海楓身在空中,無法閃躲,雖經他雙袖之上的風力,把飛來的火球掃了出去,可是長衣下擺,卻不小心為火頭沾上了一點,頓時燒了起來。
他連忙用手撲滅,秦桐冷笑道:“有種你跟我來!”
說着轉身就逃,可是這時左人龍因見江海楓遇險,倏起倏落的疾撲到他面前,口中笑喝道:“秦桐,你還不能走!”
寒光一閃,一口緬劍,已向他逼到!
秦桐厲叱了一聲,右手向上一擡,“嗆”的一聲,已把他那一口“子夜綠珠”,抽了出來!
他向外用力一揮,只聽“嗆啷”一聲脆響,左人龍心道不好!
他趕忙把身子縱到一邊,低頭望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