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假戲真做
妃纖低下頭,這是她第一次對信任自己,疼愛自己的姐姐撒謊,像一顆毒瘤種在她心頭,令她不适惶恐。
妃纖第一次見商翎,就是他被自己所救,而他回以孔雀翎,她每每想起商翎的孔雀翎,就感覺到商翎一直在暗地裏保護着她,歡喜得有時茶飯不思,夜不能寐。
可妃傾在她面前常常說自己恨他恨得咬牙切齒,妃纖不敢忤逆她,讓她不開心,這不是妃纖所想要的。所以她想破了腦袋,終于編織了這個謊言。
那麽容易,卻如此艱難。
妃傾像是決定得到了肯定一般,真正地松了口氣,她的手順着妃纖後背的青絲,安撫着妃纖,也正撫慰着自己。
“若是真如你所言,一直以來,那我豈非誤會了他?”妃傾将妃纖哄睡完後,帶着夜滄離開。
夜滄一路上郁郁寡歡,甚少言語,妃傾知曉他是被他的一番話給唬住了,調侃道,“這麽小就學會憂郁,長大還不落淚葬花?”
夜滄像是生了一場大病似得,說話也變得小心翼翼,“姐姐,你會恨我嗎?你能原諒将功贖罪的商翎,那你可以原諒少不更事的我嗎?”
妃傾忍俊不禁,“我确實恨天族,可我不會恨上乳臭未幹的小殿下的。”
乳臭未幹說的是他,小殿下指的也是他,夜滄勉強笑了笑,“姐姐,我想保護你,作為條件,你永遠都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妃傾想了想,不知如何應答,若是日後這小子賴上了她,若是有一天,她徹底與天族也敵,那會多令他為難,妃傾不置可否道,“你這樣,姐姐會倚老賣老的,會讓你引火上身,走吧,我們去闖千重業火陣。”
妃傾不敢再問夜滄是否後悔,因為她想,小孩子的心思猜不得,縱然她是相信夜滄的,可畢竟他身份尊貴,要他拿命去賭,是有很大風險的。
來到了千重業火陣,妃傾給夜滄服下了在天山雪嶺遺留下來的靈丹妙藥,縱使被冰雪覆蓋,藥效被冰雪的靈氣保護着,不減半分,能在千重業火陣待半刻,甚至更少,畢竟魔君親煉的陣法不是蓋的。
千重業火陣在結界外看起來像一個巨大的火球,仿佛散發的熱氣都可以将人灼傷,夜滄步履維艱地走近千重業火陣妃傾緊緊地握住夜滄的手,給予支持,可她自己也快撐不住了。
一層層熱浪撲面而來,接踵而至的不适伴随着嘔吐頭暈,呼吸困難,只是妃傾有,夜滄只覺得難受罷了。
“千重業火陣……”夜滄盤腿坐在陣法旁,全神貫注地施法打坐。
接下來,妃傾回了魔界,順應了不适,控制千重業火陣的魔珠在烏樓,而恰好到魔君十二徒弟之一的绫散值守,绫散是衆徒中法術最差的,只依靠魔君賜予他的法寶-血令硯,以此控制他人。
一身黑鬥篷,遮住這個體肌發黑的孩童,聲音陰冷而童稚,敏然發現了匆匆而來的妃傾。
妃傾佯裝怒氣沖沖地看着魔珠,又疑惑地問,“這烏樓怎的只剩你一人?”
绫散冷笑,“不要明知故問,不要在此裝蠢。”
妃傾不屑地哼了一聲,忍住這口氣,“魔君聖令,允我妃傾親自刺商翎一劍,這你該知曉吧。”
绫散一眼看出了她的心思,“方才我講錯了,你是真蠢。”繼續道,“衆人皆知,初始你還跪着為商翎求情,魔君才信口一言,沒想到你竟當真了。”
妃傾早想好了應對之策,她确實懊悔太早為商翎求情,暴-露了自己的心思,衆人亦皆知,绫散最害怕的就是得不到魔君的不器重,妃傾故作聞言驚愕,“信口一言?绫散,你竟敢以下犯上,大逆不道,魔君是一言九鼎之君,豈會輕易兒戲一言,你未免太狂妄了!”
黑鬥篷下一抖,明顯聽進了妃傾的話,開始自亂陣腳了,妃傾繼續道,“就算我是蠢,你也不聰明!”
妃傾施法在魔珠上,绫散沒有阻止,也沒有講話,過會,妃傾就進入了千重業火陣,已經是第八層了,場景變得與初始不大一樣,像是身處在一個岩洞,四壁如燒碳,岩漿從縫隙中流下來,洶湧着,只有一處落腳的地方,像懸崖峭壁中凸出的石塊,底下的岩漿如漲潮一般愈來漫上,浸沒整個結界。
妃傾駐足在那塊石頭上,立馬感受到腳下的滾燙,不過她還是挺得住的。
遙遙望去,只見半空中有人盤腿坐在一把靈氣四溢的劍上,淡定從容,卻在睜眼間,顯出恹恹羸弱的病态。
他墨發傾斜盤坨在劍身上,幾縷發絲擋住側臉,黯然失色的雙眸仿佛掀不開眼皮,身上幾處灼傷,臉上幾處被沸騰的熱死燙傷,淤紅發黑,傷口被綢緞牽住,有種說不出的痛。
妃傾閉了閉眼,绫散還在陣外看熱鬧,她必須把戲演足,而且夜滄也撐不住太久。
妃傾咬咬牙,飛向商翎,商翎剛擡手欲擦拭額上的汗水,就瞥見妃傾持劍而來。
黃泉劍有感應,先用劍氣逼退妃傾,再回到商翎手中。
當蒼蘊神弓破界而入之時,商翎的仙力減半,受了重傷,不過總算将蒼蘊神弓收複,讓它回到自己身邊,有了蒼蘊神弓和黃泉劍兩件寶物,撐得住一段時間。
只不過,梵司曾利用九夜奁将魔氣引進他的體內,已經滲透進骨子裏,若是進入了心肺,他便會堕魔癫狂而死,他抵得住一時半會,神智已然有些模糊,不受控制。
商翎的黃泉劍接住妃傾的攻擊,妃傾定定地盯着商翎的臉看了一會,商翎從她的眼裏看出了端倪,不過此端倪非彼端倪,商翎在她的眼裏看到了此刻狼狽不堪的自己,他的眸中閃過一絲恐懼,這絲恐懼倒影在妃傾的眼眸裏,商翎的錯覺是妃傾的恐懼,他只覺得心慌不安。
妃傾的劍砍向商翎的劍刃,斷的卻是妃傾的劍,妃傾暫停了一會,喘口氣。
“妃傾…一切如你所願,這下,你可滿意。”商翎的聲音漂浮在半空中,夾雜着岩漿流動的聲音,呲呲的火焰聲。
妃傾回過神來,笑了笑,嬌俏道,“有些不忍呢。”
商翎站在石頭上,蒼蘊神弓護着他,讓他感受的痛苦減了一半,妃傾扔了斷劍,也飛落在石頭上,商翎站得比較接近石壁,而妃傾一步一步地走向他,直到他們中間只有三步的距離,商翎吐出口血,以劍撐地,這次,輪到妃傾俯視他,居高臨下地看着他。
绫散還在外頭監-視着裏面的一切,她沒想到商翎竟變得如今不堪擊,方才的打鬥似乎消耗了他所有的力氣,得抓緊時間,否則不僅會功虧一篑,還會連累了夜滄。
妃傾步步緊逼,商翎無處可逃,他面無懼色,視死如歸地垂眸無言。
妃傾膝下一曲,一手扣住商翎的肩膀,讓他躺在地上,她的手墊在商翎的腦後,讓他枕着,青絲随着姿勢傾落下,與商翎垂在胸前的墨發混在一起。
傾身一吻,落入凡塵。
商翎只是抓着她的手臂,只是緊緊地抓着。
妃傾枕着他的頭的那只手僵硬着沒動,而手背,她知道被灼傷得可以見白骨了。
绫散還有一個缺點,就是見不得男歡女愛,想必妃傾這一架勢,绫散定然眼不見為淨。
可是吻着吻着,似乎越陷越沉,商翎緩緩閉上了眼,吻是甜的,甜得四肢酥麻,胸腔變得舒暢,商翎的臉頰如飛霞,幾處淤傷掩不住比山水隽秀的容顏。
過了一會,妃傾發現他為何會變得如此虛弱,原來他體內肆意着九夜奁的魔氣,終于,妃傾離開他的唇寸許,盯着他紅腫的唇看了有一陣子,她抿唇,下了個決心。
妃傾再次吻了下去,商翎這次松開了她的手臂,轉而撫上妃傾的後背,妃傾疼得快要掉眼淚了,商翎還有心思占她便宜。
妃傾悄然地坦開衣裳,用另一只手的指甲剜了一口子胸口,妃傾松開他的嘴,将血珠彈到他口中,繼續親上去,以免被懷疑,小傷口用靈術恢複。
妃傾怎麽想都覺得自己這門心思有點…扭曲…而且令她疑惑驚詫的是,商翎似乎在逐漸接受她的無理取鬧,而妃傾的初衷只是避開绫散的視線而已,他們竟你擁我抱了這麽長時間。
妃傾用自己的血将商翎體內的魔氣引進自己體內,妃傾感覺眼前模模糊糊,她佯裝平靜無事地躺在他肩上,她的嘴角流出紫紅色的血,商翎一個起身,妃傾下意識将手收起來。
商翎一直抱着她,“妃傾…妃傾…”
她這次真是把自己的命給搭進去了。
商翎…我妃傾欠你的,妃纖欠你的,我都還清了……
商翎抹去她嘴角的血,妃傾有些難受,體內魔氣在沖撞她的五髒六腑,她以靈血為引,以魂丹為濾,将魔氣引進了自己體內,商翎的靈力在快速恢複,不過餘毒未清,性命仍岌岌可危。
在結界一角,如破碎的鏡片,四分五裂地破開,北桧老君在外頭焦急道,“商翎!快過來!”
商翎看了北桧一眼,又看了眼懷裏的妃傾,猶豫不決。
北桧老君知曉他心中所想,連忙解釋,“此陣只針對你,于她無害,連妗會來救她的!只要她出了此陣,身上的傷自然會好!不然,有你在!這個陣法一啓動,你們都會死的!”北桧老君還在施法,催促着商翎。
北桧的話讓商翎意識到,他的留下,只會害死妃傾。商翎将妃傾扶到了一旁,盯着她看了好一陣子,撐着黃泉劍走向北桧老君。
……
然而在魔珠旁,一個身影緩緩走近,意味深長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