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濃墨似的夜色， 天空被稀稀落落的星光點綴，夜風微涼，樹上偶爾傳出幾聲鳥叫， 給這樣美麗的夜空更添了幾分神秘。

徐衍休慢慢悠悠的開着車停在蘇甜居住的公寓樓下。

這麽多年， 他不是沒去看過蘇甜，只是當時的情景……

他把車窗打開，從兜裏摸出一盒煙來， 單手靠在車窗上，幹淨修長的手指把煙盒上的金線撕開，動作慢條斯理，優雅的好像在做着什麽有藝術氣息的事。

他仰着頭， 看着樓上的燈光， 心裏卻覺得空落落的。

一支煙吸完， 他把煙頭摁滅在煙灰缸， 單手去推門，卻在這時看見一道熟悉的人影，穿着一件灰色的風衣從車上下來。

男人手裏還拎了一個電飯煲， 明顯帶了吃的。

他很自然的關好車門， 進了蘇甜所在的單元。

徐衍休在那一刻， 感覺只剩下堆滿內髒的荒涼， 他退回到座位，關好車門， 然後快速的啓動車子離開了。

叮鈴鈴……

“有人敲門，”屋裏的兩個女孩聽見門鈴響了， 沈司妍看向蘇甜， “誰會這麽晚？”

蘇甜搖了搖頭，她沒告訴徐衍休住在這裏， 應該不會是他。

沈司妍看她發愣，忽然笑了：“可能是你的小霸王，快點去呀。”

“可是我沒跟他說我住哪啊，”蘇甜皺眉。

沈司妍一副你怎麽這麽笨的表情：“他是誰啊，離市的小霸王啊，想知道你住哪還不是挺輕松的？”

“也是哈，”蘇甜高興的起身往門口跑，如果是徐衍休，那之前他不理自己的事情她就都不計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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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哥哥……”蘇甜連可視都沒來得及看就打開了門，你……”

她話說了一半，發現門外的人不是徐衍休，而是溫井序，不由得怔愣在那，沒出口的話也變成了，“怎麽，怎麽是你？”

溫井序笑笑，把手上的保溫桶往前拎了一下，“晚上和姨媽一起吃飯，姨媽擔心你吃不好，讓我給你送這個過來。”

他一邊說着話，一邊很自然的錯開蘇甜進了屋，把鞋脫了，徑直走到廚房把東西放下，“姨媽特意給你做的，別放壞了。”

“哦，”蘇甜的神思被拉回來，特別失落的跟溫井序說：“謝謝。”

溫井序上下打量着她，女孩臉色特別不好，玩笑似得說道：“怎麽，看見是我，失望了？”

“怎麽會，”蘇甜勉強擠出一絲笑，客氣道，“坐一會再走吧。”

“好，”溫井序來到沙發旁，看見沈司妍跟她客氣的點了一下頭便坐下了。

蘇甜給他倒了杯水，放到他面前的桌子上，問道：“你是什麽時候回來的？”

溫井序淡然道：“比你晚一班飛機。”

提到比她晚，蘇甜有些不好意思，回國前，溫井序曾經要求過要和她一起回來，可她心裏記着徐衍休便提前回來了。

誰知道只差了一班飛機。

“我不知道只差那麽點時間。”

溫井序溫和的笑道：“沒關系，我一開始确實打算過兩天了，”頓了下，“不過聽姨媽說你們定了飛機我就改了時間，本來想和你們一班的，但是訂不到票了。”

溫井序又坐了一會兒，兩個人聊了一些日常，沈司妍全程都沒參與他們之間的話題，大概十幾分鐘之後溫井序終于說道：“那我先走了。”

“好，”蘇甜把人送到門口，跟他告別。

溫井序穿好鞋，出了門口又返了回來：“甜甜——”

蘇甜心不在焉的應道：“嗯？”

溫井序：“我們好不容易回來了，當年的高中同學想給我們接接風，你去不去？”

蘇甜不太想參加這樣的活動：“不要了吧。”

溫井序看她不想去，立刻說道：“那我也不去了，”頓了下，“明天我們自己慶祝一下吧？”

蘇甜還想拒絕，可是這些年在國外溫井序幫了她很多，這樣拒絕怎麽都不合适，所以猶豫了一下說道：“好啊。”

這個時候一直在裏邊沉默的沈司妍終于開口了：“我知道一家新開的飯店很好，我們去那吧？”

蘇甜沒說話，倒是溫井序很好說話的應道：“好，沈小姐可以把電話發給我，我訂個位置。”

沈司妍大小姐的闊氣勁上來了，“不用，我訂就好了。”

送走了溫井序，蘇甜感覺自己的魂都被人抽走了，她特別無力的窩進沙發裏，随手拿起了手機。

溫井序都知道來看她，為什麽徐衍休對她這麽冷漠？

是要跟她分手，還是在他心裏，他們已經是路人了？

“喂，”沈司妍在旁邊用腳丫踢她，“你和溫井序怎麽回事？”

蘇甜心不在焉的說道：“你不是都知道嗎？”

沈司妍吐槽：“可我怎麽覺得溫井序對你存心不良？”

蘇甜皺眉：“沒有吧？”

以前在高中的時候，溫井序确實有一段時間表示過喜歡她，可是後來就沒了。

以前媽媽和娘家人斷了聯系，她不知道外婆家都有什麽人。

後來在國外，溫井序的母親和自己的母親見面才知道，溫井序的母親竟然是自己母親的遠房堂妹。

這樣她和溫井序竟然成了表親。

血緣關系說遠那确實很遠了，但總歸是有血緣關系的。

一開始兩個人在國外聯系的并不多，直到有一次溫穎淑生病，蘇甜一個人在國外束手無策，恰好被溫井序趕上，忙前忙後的幫忙處理，之後兩個人的交往才慢慢的多了。

一晃五年過去，兩個人早就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如果溫井序有任何表現出對她特殊的地方，她肯定會回避的。

可是沒有，溫井序只是把她當成親人那樣，尤其是在國外，兩個人都覺得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互相照顧幫忙，也是很正常的事。

別說兩個人還是親戚，又是高中三年的同學。

“他對我只是把我當親戚，”蘇甜回憶了一遍，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肯定是你想多了。”

沈司妍搖了搖頭：“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就覺得他這人心機深着呢，你別被他賣了。”

蘇甜被她說的莫名其妙：“你真想多了，我們是親戚，不會出像你說的那種事。”

“好吧，”沈司妍打了個哈欠，“但願是我想多了。”

第二天早上，蘇甜給蘭嘉玲打了個電話，說要過去看看她。

蘭嘉玲好像變了很多，不像以前那樣大嗓門，好像很沒精氣的樣子。

蘇甜猜想她可能身體不好，特意買了些補品過去。

很自然的蘇甜往以前徐家住的小別墅走去，路上卻接到蘭嘉玲的電話說他們搬家了。

蘇甜皺眉，電話裏沒來得及問為什麽。

不過想想有錢人家的房産多，住夠了就換了呗。

不過以前的房子都那麽大了，三口人住着上下三層，現在的房子不知道又大成什麽樣。

可蘇甜到了地方之後，發現房子并沒有比原來大多少。

心裏越發的奇怪了。

蘭嘉玲精神确實不怎麽好，她臉色看着很蒼白，人也沒什麽精氣，看見她倒是覺得很親近，拉着她往屋裏走：“帶那麽多東西幹什麽，能來看看阿姨就行了。”

蘇甜笑着說道：“我媽這兩天去單位報到了，很忙，過兩天就來看您，我是想蘭姨了，等不到我媽媽，就提前來了。”

“還是甜甜會說話，”蘭嘉玲請蘇甜坐下，讓傭人準備水果招待客人。

“阿姨今天給你做好吃的，中午留下來吃飯吧。”

蘇甜正有此意，“那謝謝蘭姨，麻煩您了。”

“你這孩子，”蘭姨嗔道，“怎麽幾年沒見，說話這麽客氣了呢，你忘了，當初可是在我們家待了三年，蘭姨拿你當親閨女呢。”

“我也當蘭姨像我媽媽那樣，”蘇甜感激道。

住在徐家三年，蘭嘉玲對她那麽好，她怎麽可能不感激！

兩個人又說了一會，蘇甜沒看見徐衍休，開始沒好意思問，這會才擰着頭皮問道：“衍休哥呢？”

“你說那個小混蛋，”蘭嘉玲笑着說道，“他出差了，最近公司都指着他一個人在忙，忙的腳不沾地，回家的時候都很少。”

“出差了？”蘇甜驚訝的問道。

蘭嘉玲點頭：“是啊，今早走的。”

“哦，”蘇甜心裏空落落的，看來今天是見不到了，“那他什麽時候回來？”

蘭嘉玲：“沒說，不過處理完事情怎麽也得兩三天吧。”

兩個人又聊了一會，蘇甜明顯看見蘭嘉玲的精神不太好，她靠着沙發，好像強撐着身體的樣子。

而且蘇甜明顯看見她的左手腕上有一條疤痕，很深，看樣子已經有一段時間了。

以前她住在徐家的時候沒發現，這是什麽時候的事？

是不小心碰到的，還是有人用刀子……

割的？

蘇甜覺得不太像碰到的，那也就是說……

她簡直不敢想下去，那個大嗓門樂觀開朗的女人，對人熱心又體貼的人會走這麽極端的方式。

“蘭姨，”蘇甜試探着開口，“您是不是不舒服？”

蘭嘉玲搖了搖頭：“沒有，”她笑了一下，“可能年紀大了，女人可不就這樣，事多。”

蘇甜不太相信她的話，但也不好深問，“那就好，對了，蘭姨，我這些年學了很多做菜的手藝，一會我下廚做吧，您嘗嘗我的手藝。”

蘭嘉玲聽了高興，“沒想到，有一天我還能吃到甜甜做的飯，有個小棉襖真好，你看衍休，不是忙的不見人，就是回來惹我生氣，指望他做飯，我看是沒什麽希望了。”

“怎麽會，衍休哥從小就孝順，蘭姨說笑了，”想到搬家的事，蘇甜問道：“蘭姨怎麽想起搬家了？”

蘭嘉玲嘆了口氣，沒回答她的話，而是問道：“甜甜現在住哪呢？”

“我聽穎淑說你沒跟她住一起，自己在外邊租房子呢，要我說，蘭姨這裏地方大，你搬過來陪蘭姨多好。”

“省的每天家裏空落落的，衍休又不經常着家。”

蘇甜怎麽可能再住進徐家呢？

這輩子，除非以徐衍休妻子的身份，否則是絕對不可能的。

“蘭姨說笑了，”蘇甜客氣道，“衍休哥早晚是要結婚的，我住進來成什麽樣子。”

“結婚？”蘭嘉玲意味不明的看着蘇甜，弄得她心裏直發虛。

……

兩個人一直聊到中午，蘇甜到底下廚親手做了一頓飯，蘭嘉玲一邊吃一邊贊嘆她的手藝，還說以後誰娶了她肯定有福了。

從蘭嘉玲那出來，蘇甜回家休息了一會，晚上帶着沈司妍去接風。

沈司妍果然會選地方，飯店不算太豪華，可是地方選的好，裝修的特別有風格，清幽寂靜，好像進了世外田園一般。

“你是怎麽找到這種地方的？”蘇甜好奇道。

沈司妍得意的說：“我也是別人帶來了，吃了一回不錯，就想着等你回來帶你過來。”

兩個人很快進了包廂，溫井序和王子謙也先後到了。

兩個人互相看不順眼，進了包廂之後就隔開很遠的位置坐下了。

王子謙低聲問沈司妍：“怎麽他也在？”

沈司妍反問：“你怎麽能來？”

王子謙不說話了，他喜歡沈司妍，從高一追到現在算起來都七年了，對于沈司妍這個千金大小姐幾乎言聽計從。

沈司妍看他不說話，又問：“小霸王呢？”

“他到底在幹什麽？”

王子謙很自然的說道：“出差了，今早出的。”

“哦，”沈司妍不問了，又繼續別的話題。

兩個人的談話，旁邊的蘇甜都聽在了耳朵裏，徐衍休真的出差了。

可他為什麽連個電話都不給自己打？

她想從王子謙那打聽點什麽，但又覺得不好意思，到最後也沒說出什麽來。

飯菜吃了一會，蘇甜起身去洗手間。

主要是屋裏太悶了，她想出去透口氣。

包廂的環境很好，可她有心事的原因，怎麽都覺得悶。

蘇甜去了一趟洗手間，出來洗完手，一邊漫不經心的往包廂走，一邊觀察着飯店的景象。

忽然看見一個熟悉的人影，她還以為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睛。

就在這個時候，對方也看見了她。

“甜甜？”

“徐叔叔？”蘇甜驚訝道，走近徐銘岳，“您怎麽在這啊？來吃飯嗎？”

徐銘岳沒有了原來的冷漠，不近人情，現在态度特別溫和：“這飯店就是我開的，你過來吃飯？”

蘇甜懵懂的點頭，腦子裏一團亂麻，徐銘岳怎麽來開飯店了？

他不是上市公司的老總嗎？

是辭職了還是退休了？

“嗯，過來吃飯。”

徐銘岳笑着說道：“這頓飯徐叔請了，沒想到一晃這麽多年沒見了，當年你還是個小丫頭，現在都成大姑娘了。”

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蘇甜心裏特別不自在，心裏有很多問題想問，但是一時半會根本不知道怎麽開口。

上午身體不好的蘭嘉玲，晚上變成飯店大老板的徐銘岳。

雖然這飯店看着也有模有樣的，可跟上市公司也沒法比啊？

“謝謝徐叔叔，不用了，我們同學在這裏聚餐呢。”

“聚餐？”徐銘岳下意識的問，“衍休來了嗎？”

原來他不知道徐衍休沒來，蘇甜還想跟他打聽呢，聞言無比失落的說道：“沒有，聽說出差了。”

“哦，”徐銘岳的臉色變了一下，很快又說，“沒事，一會吃完你們走就行了，徐叔叔請你們吃一頓飯還是沒問題的。”

“那謝謝徐叔叔，”蘇甜倒不是非要徐銘岳請她，而是她這頓讓徐銘岳請了，以後她好有借口來看他，順便打聽一下家裏到底出了什麽事。

看樣子還很嚴重。

蘭嘉玲那她不好意思問，就只能從徐銘岳這裏下手了。

晚上吃完飯各自回家。

溫井序本來要送蘇甜，蘇甜拒絕了，她和沈司妍一起回了公寓。

兩個人回到家，先後洗完澡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沈司妍看着看着，忽然特別悲憤的說道：“為什麽我們兩個都這麽可憐？”

蘇甜知道她什麽意思，湊近她問道：“你不是心裏還記着那個學長男神吧？”

沈司妍呵了一聲：“誰要記着他，我在想，要不要考慮一下身邊的人。”

“王子謙？”蘇甜問道。

沈司妍臉紅了一下，“你覺得他怎麽樣？”

蘇甜只知道王子謙是徐衍休的好兄弟，當年徐衍休還為了他把學費花了，平時一起吃飯，一起玩，對于他的人品從來沒多加關注過，“對你倒是可以，別的就不知道了。”

兩個人又聊了一會，蘇甜的手機忽然響了。

她随手就接了：“喂——”

“甜甜，”對面的聲音有些啞，卻聽得蘇甜心頭一震。

“小哥哥？”

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拿下手機看了一眼，确實是徐衍休的電話，才又放在耳朵旁。

對面的人清了下嗓子，好一會才開口：“我在樓下。”

“樓下？”蘇甜怔了一下，忽然扔了手機去找衣服，随便穿了一件就往樓下跑。

慌裏慌張的跑到門口又返了回來，拿上手機繼續往樓下跑。

徐衍休來找她了，是不是心裏還是有她的？

蘇甜一口氣跑到樓下，在馬上就要跑出門口的時候又猶豫了。

男人不是出差了嗎？

怎麽這麽晚趕過來了？

她深吸了一口氣，對着牆壁把衣服整理了一下，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才往外走去。

徐衍休靠着門口的梧桐樹，雙手抄兜，穿了一身黑色衣服，倒是和這夜色很襯。

他面無表情的看着門口，濃黑如墨似得雙眼深邃，幽沉，讓人看不透他的心情。

蘇甜一口氣走到他面前，站定，仰頭看着他，張了張嘴，發出一個很小的聲音：“小哥哥。”

徐衍休抿着嘴唇，眼神躲開她的視線，沒看她，只是擡手給她整理了一下頭發。

蘇甜的眼淚忽然稀裏嘩啦的流了下來。

五年了，兩個人五年都沒有這樣近距離的接觸過了。

好長時間男人都沒說話，只是特別用心的給她整理頭發，像整理着什麽稀世珍寶一樣。

蘇甜心裏摸不準他到底什麽意思，吸了吸鼻子，把眼淚擦幹。

“小哥哥，”她又喚了他一聲，感覺男人好像失神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果然徐衍休像被拉回了神思似得，應了一聲。

然後便再也沒有動靜了。

蘇甜吸了吸鼻子，不管怎麽樣，兩個人不能一直這樣下去。

她鼓足勇氣問道：“小哥哥，你到底有什麽打算？”

徐衍休這會低下了頭，仔細的看着她的眼睛，嘴角勾起，好像帶了一絲苦笑的意味。

忽然開口：“我想結婚了。”

大腦好像被雷擊了一下，蘇甜懵道：“你什麽意思？”

是他要和別人結婚了嗎？

連結婚對象都找好了？

大概有一分鐘那麽久，蘇甜都覺得自己要堅持不下去了，正要落荒而逃的時候，男生才再次開口：“甜甜，”他抿了下薄唇，“我們結婚吧。”

頓了下，他特別認真地補充道：“我等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