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寒花的寒意遍布周身,連腦子都被凍住了似的,難以轉動,溪蘭燼稀裏糊塗的,每條信息鑽入耳中,都得反複思考幾次,才能理解是什麽意思。

尤其是小謝就是謝卿卿這個消息。

小謝等于謝瀾,謝瀾等于謝卿卿。

溪蘭燼有點恍惚地想,既然小謝就是他要找的謝卿卿,那按照他從前做的那些夢,小謝應當和原主認識,是對好朋友吧。

他占了人家好朋友的身體,放在修界,這叫奪舍。

要不是他報的是假名,此前嗓子發啞,小謝又因中毒看不見他……

溪蘭燼心裏一沉。

如果小謝知道真相的話,是不是會向他拔劍相向?

溪蘭燼沒來由地湧出股焦躁,手裏的劍都拿得不是很穩了,鋒銳的劍刃貼着後頸擦過,疼痛感漫出來,宋晔又是一聲崩潰的慘叫:“對不起,對不起,饒命啊!”

聒噪的求饒聲打斷了溪蘭燼好不容易凝起神來的一點思考。

他垂下眸子,腳下力道愈重:“閉嘴。”

宋晔哆嗦着趕緊又閉上嘴,抽抽噎噎地不敢發出聲音。

溪蘭燼總覺得還有什麽地方被自己忽略了,拼命思索了會兒,腦子裏掠過白玉星那張笑起來有點傻兮兮的臉,才猝然反應過來。

謝卿卿是澹月宗的人,可是小謝在他面前從未表露出來,甚至還和他說對澹月宗只是略知一二。

白玉星不是常和他哥互換身份,溜去澹月宗玩麽,不僅沒聽過謝卿卿這個名字,似乎連見也沒見過小謝。

可是夢裏的謝卿卿分明很多人都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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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模模糊糊地想:那謝卿卿到底是誰?

無數疑惑一股腦地塞進腦子裏,溪蘭燼現在的腦子又不是很能轉,表情呆呆的,無意識地又踩了兩下腳下的腦袋。

宋晔的臉被按在地上碾了幾道,險些又昏過去。

溪蘭燼踩着他,沉思自己接下來要做什麽。

就在他分神的時候,身後陡然襲來一股淩厲的勁風,殺氣騰騰的,溪蘭燼的身體比腦子反應快,察覺到的瞬間便飛快側身讓開。

只是受寒花影響,不僅意識混沌,身體也變得遲鈍了,慢了一拍,手臂被那東西刮到,似乎破了道口子,生生的疼。

是一枚尖銳的金針。

但是這絲疼意反倒讓溪蘭燼清醒了點,偏頭看去。

偷襲的是此前被他捅了數劍,倒在地上生死未知的萬柏,他方才為了把宋晔按住,見萬柏已經不動彈了就忘了補刀。

到底是修仙之人,體質不同于凡人,捅幾劍死不了。

溪蘭燼看過來的瞬間,萬柏提着劍的手指抖了抖,眼底殘存着驚恐。

但他和他看不過的純廢物表弟又不太同,瞧出溪蘭燼反應中的呆滞,勉強按下恐懼,厲色道:“宋晔,你等死嗎!他不過煉氣期,還中了你那寒花,你還打不過嗎!”

宋晔被萬柏這麽一吼,也遲鈍地想起來了。

對啊,就算他是吃丹藥吃上來的築基期,那也是實打實的築基期啊!

先前就是看溪蘭燼那副模樣又詭異又恐怖,才會喪失了抵抗的勇氣。

宋晔勉強振了振精神,剛想跳起來殺了溪蘭燼,就發現踩在他腦袋上的那只腳如定海神針般,紋絲不動,他竟然無法掙脫。

宋晔又掙了掙,還是無法逃脫,這才後知後覺地察覺到一件事:“……表哥,他築基了!”

萬柏脫口而出:“胡說八道,方才他還是煉氣期!”

話說完了,他也後知後覺地感知到了溪蘭燼的境界,臉色瞬間變了:“怎麽回事?這不可能!”

溪蘭燼腦子裏像是有把冰刃在攪動,又疼又冷,只想盡快把這表兄弟倆解決了,找個地方躲起來熬過今晚,冷幽幽地開口:“說完了嗎?”

這種時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萬柏就是看一眼溪蘭燼就會心底發涼,也仍是提起勇氣,攻向了溪蘭燼。

他主修金系法術,掐訣召出數十枚方才偷襲溪蘭燼的金針,排列成陣,攻向溪蘭燼。

萬柏是想用金針逼得溪蘭燼挪開腳,把被他踩着動彈不得的宋晔放出來,好有個同伴一起圍攻。

哪知道金針襲出去的瞬間,宋晔艱難地別過腦袋喘氣時觑見這一幕,想起了在仁仙城外的事,勃然色變,聲音微弱地吶喊:“表哥,別用這招,他有古怪!”

他帶人在仁仙城外圍堵溪蘭燼時,溪蘭燼才練氣五層的修為,不知道用了什麽稀奇古怪的手段,竟然控制住了所有築基期修士的飛劍,把他身邊那個獨眼的金丹期修士都唬了一跳,不敢接近。

萬柏還沒反應過來宋晔的意思,腦子昏蒙蒙的溪蘭燼聽到這一聲,先被提醒到了。

對哦。

他原本準備避開金針陣,聞言挪開腳步的動作停了下來,獎勵地用劍尖戳了戳宋晔:“多謝提醒哦。”

宋晔瞬間腸子都悔青了。

萬柏驚疑不定地停頓了一瞬,見溪蘭燼又不動彈了,咬咬牙還是攻向了溪蘭燼。

這是他最得意的法術,尋常築基期修士只能控制十幾根金針,而他能控制幾十根。

密密麻麻的金針嗖嗖飛來,溪蘭燼擡起眼,漆黑無光的眼眸直勾勾盯過來,吐出一個字:“控。”

下一刻,所有的金針陡然失控,叮鈴當啷掉了一地。

萬柏不可置信地盯着滿地的金針,震愕之下,竟忘了有下一步動作:“怎可能……”

就算溪蘭燼突然之間突破到了築基期,一個築基期修士,也不可能強行控制他的金針陣,抹消掉他附在上面的神識啊!

溪蘭燼按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陽穴,有些可惜。

要不是他現在的精神狀況實在太差,應該能控制着這些金針反攻回去,把萬柏紮成篩子的。

相比起腳下痛哭流涕的宋晔,他更厭惡萬柏幾分。

宋晔色膽包天,但廢物一個,膽小如鼠,危害性沒那麽大,萬柏卻完全相反,心黑手狠。

夢魅膽子那麽小,躲在寥無人煙的秘境裏,應當很少對人出手,何況秘境裏千百年幾乎不會有人出現。

幻境花海裏詭異的白骨應當是為了讓衆人受驚,神魂不穩,方便施術,而對他們下術,除了天生對神魂的觊觎之外,更多的應當就如雄夢魅所說,是出于領地被侵犯後的回擊。

溪蘭燼不殺夢魅,是因為脫離幻境和夢境之後,夢魅是凡人都能随意獵殺的孱弱生物,他沒興趣對弱小到那個程度、毫無反抗之力的東西下手。

也有三分仁心,看在雌夢魅懷胎的份上。

但是萬柏偏趁着那個時候,背着他們下了手。

而且還間接導致了小謝和他分開。

他來到這個世界,從見到小謝的第一眼起,就沒和小謝分開過了。

小謝還可能因為他而受傷了。

想起這一點,溪蘭燼倒提着劍,搖搖晃晃地跨開步子,走向萬柏。

萬柏從呆滞中回過神,飛快掏出儲物袋中用于保命的東西,悉數砸向溪蘭燼,染血的臉色猙獰:“去死吧!”

引雷符爆開,将寂靜的山谷炸得轟隆隆一陣響,聲音悠久回蕩。

然而塵煙散去之後,那道單薄修長、搖搖晃晃的身影依舊在接近。

萬柏眼底映着那道身影,只覺得精神隐隐崩潰了。

這到底是什麽怪物?!

然而他還沒來得及繼續做出反抗,脖頸上就是一涼。

這回溪蘭燼記得補刀了。

看着萬柏瞳孔驟縮着轟然倒地,溪蘭燼悶悶地咳了聲,勉力擡手扶住身旁的大樹,腦子裏嗡嗡的。

他殺人了。

和夢境裏殺玄水尊者是不一樣的,玄水尊者是假的,而萬柏是活生生的人。

可他居然做得很順手,并未感到不适或恐懼,只是有些厭惡這種感覺。

溪蘭燼艱難地喘了口氣,突然有點慶幸小謝不在。

要是小謝在的話,看到他這樣子,會害怕的吧。

緩過了這口氣,溪蘭燼才想起還有個人沒解決。

轉頭一看,趁着方才他解決萬柏之時,宋晔居然跑了,地上隐約能看到痕跡,大概是吓得渾身發軟,手腳并用飛快爬走的。

溪蘭燼皺皺眉,順着地上的痕跡想找過去。

他強撐這麽久,身體和思維幾乎已經凍僵了,必須盡快解決宋晔這個隐患,藏起來等寒花的波動平息下去。

但他還沒跨出步子,方才逃走的宋晔竟然又慘叫着從樹叢後撲了回來,邊跑嘴上邊含糊不清地哭嚷着什麽。

居然還敢回來?真是勇氣可嘉。

溪蘭燼提了口氣,上前兩步,才聽清宋晔嘴裏在嚷嚷什麽。

他渾身發着抖,眼底浮現出巨大的恐懼:“救命、救命……”

救什麽命?

溪蘭燼停頓了一下,才遲鈍地意識到了不對。

大概是因為方才的動靜有些大,血腥氣又太濃了些。

有奇怪的東西圍過來了。

宋晔徹底吓瘋了,試圖往溪蘭燼身邊爬,然而他後半截腿還沒爬出來,就被一截白色的東西猛地拽了回去,速度太快,溪蘭燼都沒看清是什麽東西。

接着,樹叢後傳來“咔吧”的一聲,凄厲的慘叫聲混合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聲一同響起,空氣中的血腥氣又濃郁了一分。

沒過多久,宋晔的叫聲就消失了。

咀嚼聲還在繼續。

溪蘭燼垂下眸光,往後觑了一眼,發現萬柏的屍首不知何時也被拖走了。

兩個築基期的人修似乎滿足不了那些東西的胃口。

咀嚼聲消失後,溪蘭燼察覺到有更多視線落到了他身上。

……真是時運不濟。

寒花的侵蝕還沒結束,先是遇到宋晔和萬柏,接着又引來這些東西。

被那些東西盯着,溪蘭燼背後有點發毛,盡量把呼吸放平穩了。

然而那些東西似乎察覺到了他的虛弱,窸窸窣窣的聲音再次靠近。

這回溪蘭燼看清了,那些是什麽東西。

是蜘蛛。

每一只都有他膝蓋高,身上紅褐紋相間,紅得極為豔麗,在背部形成一張類似人臉的蜘蛛。

溪蘭燼能感覺到,他的左右前後,甚至連頭頂的樹上,都有蜘蛛。

難怪這山谷裏這麽死寂,原來是有這麽一群東西。

就算現在腦子不太好使,溪蘭燼也知道他惹不起這群玩意。

哪怕他現在好好兒的,也不一定能解決這麽多的蜘蛛,何況方才對付了萬柏和宋晔後,他已經到極限了。

窸窣聲越來越近,這些蜘蛛越過樹叢的掩護,離他越來越近了。

密密麻麻的蜘蛛浮現到眼底,溪蘭燼的眉毛抖了抖。

他的視線轉了一圈,落到正前方最大的那只蜘蛛身上,能看出這只應當是首領,頭部的八只眼睛盯着他,似乎随時準備下令,讓周圍的同伴一擁而上。

溪蘭燼沉默數息,誠懇地對上那八只眼睛,和顏悅色地開口打商量:“諸位,實在是無意打擾,剛剛我已經給你們送了兩份口糧,要不,你們就放我一馬?”

這只蜘蛛首領似乎是有靈智的,聽到他的話,背後的人面紋竟然有了變化,是個嘲諷的表情。

好吧,那就動手吧。

溪蘭燼無奈地想,真希望小謝萬一找過來後,不會看到他的殘肢碎肉吓到……不過看這群蜘蛛的饑餓程度,他似乎也沒機會留下點渣渣給小謝緬懷的。

可惜沒等溪蘭燼動手,他就先一步喪失了行動能力。

數百只蜘蛛同時朝着他噴出了蛛絲。

下一瞬,溪蘭燼就被結結實實地裹進了蛛絲之中,只露出一顆腦袋。

這些蛛絲和輕輕一碰就破的蛛絲不同,覆成一張大網,柔韌得堪比捆仙繩。

溪蘭燼一時動彈不得,越掙紮蛛網越緊,只能停止掙動,乖乖地被蛛絲拖到了蜘蛛首領面前。

距離近了,蜘蛛八條腿上的纖毛根根入目,頭部的一堆眼睛陰冷地盯着他,可以在那些黑色的眼睛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溪蘭燼平日裏是不怕蜘蛛的,此刻貼得這麽近看這東西,也有點發毛了。

周圍的蜘蛛紛紛靠了上來,虎視眈眈地盯着溪蘭燼,散發着垂涎的意味。

發毛歸發毛,溪蘭燼不至于像宋晔那樣吓得發瘋,甚至還有空在心裏計算了一下,估摸着至少有三四百只蜘蛛圍了過來。

那至少有兩千四百只眼睛在盯着他。

他要像宋晔和萬柏一樣,被這群蜘蛛分而食之了嗎?

哪知道蜘蛛首領觀察他半天後,竟然沒立刻吃了他。

首領不動,其他蜘蛛再眼饞也不敢有動作。

随即,蜘蛛首領在他脖子上咬了一下,似乎注入了什麽東西。

溪蘭燼只感覺到頸側一痛,身體除開冰寒帶來的刺痛僵冷外,漸漸的開始發麻。

是蜘蛛的毒素。

給溪蘭燼注入毒素後,蜘蛛首領像是确認了溪蘭燼徹底失去反抗之力,這才下達命令,示意其他蜘蛛戴上溪蘭燼回巢。

溪蘭燼:“……”

這是要把他帶回去當儲備糧?

體內又是蜘蛛的毒素,又是寒花的影響,溪蘭燼這回連嘴皮子都動不了了,只能邊衰衰地數離他最近的那只蜘蛛的腿毛,邊琢磨該怎麽逃出去。

思來想去,也找不到辦法解決當下的困境,他開始自暴自棄。

算了。

死就死吧,好過在小謝恢複視力看見他後,發現自己的好朋友被人占了殼對他拔劍相向。

蜘蛛腿多速度快,沒過多久,溪蘭燼就被帶回了蜘蛛巢穴中。

這些蜘蛛沒有縮在山洞中,而是栖息在一片幽暗的樹林裏,還未靠近,他就先看到了數不清的大大小小的蜘蛛,以及厚厚的、布滿樹林的蛛絲,每棵樹都被裹着,底下大大小小地結着果。

等靠近了,溪蘭燼才發現,那不是樹結的果子,而是大大小小、和他一樣被蛛網裹起來挂着當儲備糧的倒黴蛋。

不少倒黴蛋看起來已經風幹了。

溪蘭燼甚至看到了之前被他騎了一路,把他帶進這山谷的那只獨角妖獸。

那只妖獸也被厚厚的蛛網裹得死死的,倒懸在一根纏滿蛛絲的粗壯樹枝上,大概是哪只蜘蛛忍不住饞啃了他一口,額上的角還殘缺了一塊。

聽到蜘蛛回巢的聲音,獨角妖獸畏懼地縮了縮,一低下頭,就對上了溪蘭燼的眼睛。

溪蘭燼:“……”

獨角妖獸:“……”

雖然物種不同,獨角妖獸靈智也不高,但一人一獸對視一眼,竟然神奇地看出了彼此眼中的同病相憐。

要不是嘴皮子也麻了,開不了口,溪蘭燼還挺想和它打個招呼。

蜘蛛首領似乎并不打算把溪蘭燼也挂在這兒風幹,一路把他帶到了樹林深處,丢在地上。

溪蘭燼起初還沒意識到它要做什麽。

很快就明白過來了。

在他被丢到地上的片刻之後,周圍又湧現了一大片潮水般的蜘蛛,和之前見到的那些不同,這些都是不足巴掌大的小蜘蛛……相對來說,确實算小蜘蛛。

大概是巢穴裏這些大蜘蛛的幼崽。

蜘蛛首領對着小蜘蛛們,發出嘶嘶的聲音。

這是溪蘭燼第一次聽到蜘蛛說話,聲音仿佛皮革磨擦,落入耳中,很是不适。

那些小蜘蛛們聽着首領的聲音,一時也沒動。

溪蘭燼這才明白過來,這只蜘蛛首領似乎是在教導小蜘蛛們該怎麽下口,怎麽下毒。

難怪方才在外面不直接吃了他。

原來是拿他當可食用教材,給小蜘蛛上課啊。

不愧是首領,比其他滿腦子都是吃的蜘蛛同類有深謀遠見多了,難怪能當上領導。

蜘蛛首領的上課時間也不長,嘶嘶的聲音結束,小蜘蛛便朝着溪蘭燼湧了過來。

溪蘭燼也沒指望這玩意能整出個九年義務教育,無奈地閉上眼。

就在他閉上眼的瞬間,一陣遙遠的金光拂過眼皮,周圍的蜘蛛忽然嘶嘶叫了起來。

無數條腿慌亂在地上奔跑爬行的聲音湧入耳中。

溪蘭燼愣了一下,睜開眼睛,一眼就看到了天空之上,一頭優雅漂亮的銀白色天狼。

額心上金色的紋印,冰冷的金色獸瞳。

除卻稍顯黯淡的金瞳之外,每分每毫,都與夢境之中一模一樣。

溪蘭燼愣愣地看着那頭美麗的天狼踏焰而來,随着他的靠近,周圍的蜘蛛仿佛看到了什麽恐怖的東西般,嘶嘶的慌亂叫聲也逐漸微弱,收起了腿,畏懼地縮成一團。

就連那只蜘蛛首領,背部的人臉圖案神情也變成了驚恐哭泣的臉。

溪蘭燼突然想起,不久之前,他和小謝在去藥谷的路上,遇到被夜鳴蜂追逐的司清漣。

當時黑壓壓的一大片毒蜂,突然家都不要了,逃命似的就跑了。

還有每一次,他和小謝露宿野外時,晚上別說野獸,就連妖獸也沒見過。

天狼那麽厲害的血統,邪魔不侵,穢物避退,那威懾百獸,似乎也很正常。

他腦子裏鑽出許多和謝拾檀相處的細節,亂七八糟地想了一堆,好似過了許久,實際上只過了片息,巨大的銀白色大狼已經落到了地上。

覆在地上的厚厚蛛絲如雪遇火般,無聲無息消融。

漂亮的大狼并未去看周圍恐懼到僵硬的蜘蛛,徑直朝着溪蘭燼而來。

夢境好像與現實重疊在了一起,溪蘭燼眨了下眼,恍惚想起,夢裏那個“冒牌貨謝拾檀”也是這樣的。

快走到溪蘭燼面前時,一陣金光閃過後,銀白色的大狼化作了銀發雪衣的修長少年。

那張俊美的面容冷冷繃着,每走近一步,周圍的蜘蛛就潮水般的散開一片,直到走到溪蘭燼身邊,少年的腳步才停下。

他半跪在溪蘭燼身前,伸出手,指尖觸碰到裹在溪蘭燼身上的蛛絲,蛛絲便随之消失。

危機解除了,溪蘭燼的腦子裏卻依舊亂哄哄的,張了張嘴,想開個玩笑話緩解緩解自己緊張的情緒,動了幾下嘴皮子,發現說不出話後,才老實下來。

謝拾檀顯然也暫時不需要他說話。

熟悉的冷香拂面而來,他被謝拾檀一把扯抱進了懷裏,腦袋被按在對方的頸窩間,落到耳邊的呼吸急促而緊繃,因為貼得太緊,他甚至能感受到對方過快的心跳。

靠在一起之後,身上刀割般的冷意倏然盡散,觸感也恢複不少。

謝拾檀抱得太緊,溪蘭燼幾乎都要被他勒疼了。

銀發,白衣,金色紋印,一半神獸血脈,冷漠的性子……

夢境是截取記憶來編造的,夢魅不會胡編亂造。

一個可怕的猜想浮過腦海,溪蘭燼越來越不安,艱難地動了動嘴唇,發出聲微不可聞的:“小謝……”

那道聲音連他自己都聽不清,謝拾檀卻像是聽到了。

片刻之後,腰上的力道松了幾分。

失而複得,又差點失去的恐懼依舊萦繞不散,謝拾檀閉上眼,長長地呼出口氣,嗓音有些發啞,低聲安慰他,也像是在安撫自己:“沒事了,別怕。”

溪蘭燼:“……”

說實話,他現在比剛才害怕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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