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外頭動靜不小,謝拾檀卻恍若未聞,指尖穩穩地按在溪蘭燼的太陽穴邊,渡入一絲靈力,細細查探。

靈力探入別人靈脈裏,已經是非常親近的做法,檢查大腦更是危險的做法,過于冒犯,要是謝拾檀有什麽歹心,溪蘭燼就可以直接交代在這裏了。

但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放了謝拾檀的靈力渡進來。

直覺告訴他謝拾檀不會傷害他。

只是他不敢呼吸。

也不知道謝拾檀有沒有意識到,他們現在的距離……有點太近了。

妄生仙尊那張過于雕刻般冷淡俊美的面容就在近前,近到溪蘭燼都可以清晰看見他垂着的長睫卷翹的弧度。

溪蘭燼忍不住想往後仰一仰,腦袋還沒動,謝拾檀另一只手就按在了他的後腦勺上,是一種不容抗拒的力度:“不要亂動。”

溪蘭燼就老實了。

不過幾息的功夫,謝拾檀就松開了手,沒有就檢查的結果說什麽:“在此處休息片刻。”

溪蘭燼身體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哪可能安安穩穩坐着,一翻身坐起來跳下床:“外面是什麽情況?”

鬼醫對外面發生了什麽并不感興趣,但他不樂意被毀了院子裏精心養護的花草,過去開門。

鬼魂是可以飄着走的,不需要像常人一樣邁動雙腿走路,但他卻堅持走着,每走一步,都極為費勁,慢騰騰地走到門邊拉開門。

溪蘭燼這才知道,為什麽先前他會覺得鬼醫的身體看起來不協調極了。

鬼醫的臉與尋常人無異,頂多是蒼白了一點,身子看上去也很正常,只有腿有異樣。

他并非天生的瘦弱矮小,而是因為他直膝蓋以下的部分都沒有了。

Advertisement

他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鬼醫卻敏感得很,注意到他的視線,冷笑一聲:“對我這雙腿好奇?”

這一看就是生前受的罪,導致死後成了這樣,溪蘭燼沒有揭別人傷疤的愛好,擺擺手,誠懇道:“也沒那麽好奇。”

千萬別說。

鬼醫本來一直沒注意溪蘭燼長什麽樣子,在他眼裏,來找他看病的都跟死人一樣,聽到這句話,反倒多看了他一眼,視線不由停留在他的臉上。

溪蘭燼被他一瞅,才後知後覺發現了一件事。

貌似他的幻化術消失了。

所以他一直頂着自己的臉在說話。

……難怪江浸月一看不過來,假裝若無其事的。

江浸月眼風一絲不斜,假裝沒看到溪蘭燼,先一步跨出門檻。

鬼醫的宅院外一片混亂,先前躲在暗處偷窺着他們一行的鬼衆尖叫紛紛,東躲西藏着,不知道在躲什麽。

但他們從屋裏一出來,外面就動靜就小了許多,溪蘭燼沒發現惹得外面鬧哄哄的東西,左右看了看,步伐輕快地走到縮在角落中瑟瑟發抖的一只水鬼面前,和顏悅色地打了個招呼:“能問個問題嗎?”

那只水鬼聽到他的聲音,吓得猛地膨脹起來。

溪蘭燼本想把他提起來,看他渾身濕淋淋的,又不想髒了手,幹脆蹲下來,撿了根樹枝,戳戳他的腦袋,保持溫和的語調:“問個問題。”

水鬼吓得又膨脹了一分,抱着腦袋求饒:“別吃我別吃我,我在水裏泡發了足足九十九天,一點也不好吃的!”

溪蘭燼:“……”

那你死得挺慘的。

都有點不忍心繼續吓這鬼東西了。

比起溪蘭燼的禮貌詢問,謝拾檀就要簡單粗暴多了。

他直接隔空抓來一只衰鬼,淺色的瞳眸沒什麽感情地盯着那只鬼:“怎麽回事?”

衰鬼陡然被謝拾檀抓過來,直面傳說中的妄生仙尊,被大乘期的威壓和天狼血脈的壓制吓得差點吓得魂飛魄散,魂體都透明了三分,哆哆嗦嗦地拜伏着:“方、方才有道黑影,出現,吃了好幾個鬼後,又、又不見了……”

衰鬼剛說完,就有只不怕死的青面鬼流着血淚嗚嗚哭着爬過來:“他吃了我的小狗,他吃了我的小狗!求仙尊替我的小狗報仇啊唔……”

剛說完這句,就被其他吓得魂飛魄散的鬼衆捂着嘴拖下去了。

一群鬼縮到牆角的陰影裏,烏泱泱一大片不敢吱聲。

溪蘭燼頓默了下,放棄戳那個看上去再戳一下就會徹底膨脹爆開的水鬼,溜達回來,看其他鬼對謝拾檀誠惶誠恐的樣子,玩笑道:“不愧是謝仙尊啊,這威懾力,啧啧啧。”

謝拾檀:“……”

謝拾檀無言片晌,後退一步,讓他來問。

溪蘭燼順勢當只狐假虎威的狐貍,笑眯眯地繞着衰鬼轉:“可看清那道黑影是什麽了?往哪去了?”

衰鬼使勁搖頭。

溪蘭燼又看向縮在陰影下的一堆鬼。

一群鬼緊張地搖頭。

“沒有,沒有,太快了,看不清。”

“我二舅爺站在我旁邊,我一扭頭再回頭,就被啃了半邊身子了,差點就沒了。”

“那速度咻咻的,還會吃鬼,我懷疑是只大黑狗!”

“不是狗吧,我看到就一小團?”

“回仙尊,我覺得是黃鼠狼,只有黃鼠狼才這樣!”

“……你這只雞精,不要看什麽都是黃鼠狼啊!”

見謝拾檀似乎不打算跟他們算賬的樣子,鬼衆的恐懼稍微消了點,七嘴八舌地把看到的線索全部說出來。

溪蘭燼聽完,差不多有了絲猜測,回頭看謝拾檀:“你去抓那只女鬼時,有見到魔嬰嗎?我猜跑過來作亂的應當就是那只魔嬰。”

魔嬰他們來此處的真正原因。

畢竟他們感到熟悉的魔氣,就是從魔嬰分身上發現的。

謝拾檀搖頭:“沒有。”

基本确定方才在外面發狂吃鬼的是什麽東西後,溪蘭燼反倒慶幸鬼市的出口被人封印了。

這魔嬰顯然嗜血殘殺至極,若是把他放出去了,危害極大。

江浸月沉吟片刻:“我懷疑那女鬼猜到會被人找上來,之前是故布疑陣,想要引開我們的視線,讓魔嬰逃走,不過魔嬰既然都跑了,怎麽又跑回來作亂?”

溪蘭燼也想不通,對于妖鬼而言,鬼市是最好藏匿的地方,任何地方都彌漫着森森的鬼氣,即使是謝拾檀,想在龐大的鬼市裏快速搜尋出魔嬰也是很難的。

女鬼把他們的注意力引開後,魔嬰只要躲藏在某個地方不出來,除非謝拾檀把鬼市翻遍,否則基本不可能找到他。

他想了會兒,回憶起先前在女鬼的屋子裏見到的一幕幕,忽然靈光一閃:“魔嬰不會是……回來找那只女鬼的吧?”

江浸月眉毛挑高:“普通的妖鬼都不見得記得母子之情,更何況……”

更何況那只魔嬰是胎死腹中,怨氣極重,還染上了魔祖的魔氣,簡直雪上加霜,更不可能有清醒的神智了。

五百多年前,把魔祖從萬魔淵底下弄出來的那群魔修就是最先被污染的人。

神魂被污染後,很快就變得瘋瘋癫癫,嗜血狂亂,那個存在極為恐怖,修為低下的人,哪怕是看一眼魔祖,都會被他的魔氣污染神魂。

溪蘭燼漂亮的睡鳳眼微微彎起,笑意被鬓旁的赤珠襯得灼眼:“也不一定,謝仙尊,把那只女鬼放出來試試咯?”

謝拾檀盯着他,眼底微微亮起,想也沒想,便點點頭。

江浸月:“……”

真是沒想到,有一天妄生仙尊也會為色所惑。

謝拾檀擡手将被化成白珠子的女鬼放出來。

被放出來的瞬間,女鬼直接化作一道流光,試圖想跑,江浸月眼皮子都不帶眨一下的,扇了下扇子,那女鬼就被直接扇了回來,砰然倒地。

她坐在地上,擡起雙怨恨的眼,竟也不畏懼謝拾檀。

這只女鬼生前坎坷,但死後作的惡也不少,溪蘭燼心裏嘆了口氣,半蹲下來,與她平視:“你叫阿嫣對嗎?”

阿嫣冷着臉別開頭,不搭理溪蘭燼。

溪蘭燼也不惱:“是你賣的丹藥給淩波城附近路過的修士,對吧?”

聽到這一聲,阿嫣才冷冷一笑,開了口:“他們自己貪婪,幹我何事,我可沒有強賣給他們。”

出了梁源和葛郢的事後,江浸月派人将折樂門上上下下的弟子都調查詢問了一遍,的确也有其他弟子遇到過阿嫣,但出于警惕,沒有亂買藥亂吃。

所以她說的倒也不假,沒有強賣。

溪蘭燼望着她:“若是我沒猜錯,你借用丹藥,将魔嬰分身的種子種進服藥的人身體裏吸食精氣,待魔嬰破體而出後,就回歸本體——為何要這麽做?”

阿嫣對“魔嬰”倆字十分敏感,聲音頓時尖利起來:“他不是魔嬰!不準那麽叫他!”

溪蘭燼從善如流:“哦,抱歉,那他叫什麽?”

沒想到溪蘭燼還真搭茬了,阿嫣愣了一下,道:“呦呦。”

“呦呦。”溪蘭燼誇獎道,“很可愛。”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溪蘭燼誇獎了魔嬰的名字,阿嫣的臉色竟然奇異的沒有那麽敵視了。

溪蘭燼又問了一遍:“你為何要那麽做?”

阿嫣看他一眼,大概是覺得他沒有其他人那麽讨人厭,幽幽地回答了:“我的呦呦,不那麽做會消失的。”

謝拾檀清冷的聲音從溪蘭燼頭頂落下來,珠玉濺落般:“尚未出世便成死胎,魂體不穩,容易消逝——是誰教你詛咒了你的孩子,讓他留存世間的?”

聽到謝拾檀的這句話,阿嫣臉色陡然大變,厲鬼的兇惡相暴露出來,指甲猛然暴長數寸,撲向離她最近、毫無防備的溪蘭燼。

溪蘭燼腳腕上的萬渡鈴叮鈴鈴一陣響,阿嫣還沒靠近,就被彈飛了出去。

與此同時,一股熟悉的氣息從側方襲來,溪蘭燼脫口而出:“小謝小心!”

雪亮的劍光一閃,有什麽東西被打飛出去,轟地砸破了面牆,響起陣幼嫩的啼哭聲。

溪蘭燼默默閉上嘴。

差點忘了,身邊這位的嗅覺,可比他靈敏多了。

塵煙一散,周圍的鬼怪又慌亂逃竄起來:“吃鬼的鬼出現啦!”

“快跑啊,別被吃了!”

“我還想找個大師超度我去投胎,別吃我啊吃我旁邊那個!”

被謝拾檀打飛的那東西蹿得飛快,咻地從牆角挪到了被彈飛的女鬼阿嫣身邊。

溪蘭燼這才看清了那是團什麽東西。

和在梁源、葛郢等人肚子裏爬出來的東西不太一樣,擋在阿嫣面前的那東西沒有完整的手腳形态,更像是個畸形的肉粉色肉球,即使沒有面目,衆人依舊能從這東西身上感受到一股強烈沖人的血腥氣與殺氣。

這不似人的怪物擋在女鬼阿嫣面前,叽叽咕咕地似乎想說話,但誰也聽不懂他在說什麽。

只有被萬渡鈴沖擊了魂體,現在才緩過來的女鬼阿嫣聽懂了。

她見到肉球,青面獠牙的臉一下又恢複了正常,伸手在肉球上拍了拍,語氣溫柔極了:“呦呦,娘親不是讓你不要出來嗎?”

肉球往她身上蹭了蹭,很依戀一般。

這場面看着詭異極了,四面八方的視線投在肉球身上,察覺到那些視線中的驚訝、怪異,魔嬰忽然發出陣細嫩的嘤嘤嗚嗚聲,身上的煞氣愈發濃郁,似乎是很不喜歡被人這麽看着。

眼見着他就要暴走,阿嫣連忙安撫:“呦呦不哭,很快娘就能幫你收集好精氣,凝練出身體了,呦呦這樣也很可愛,娘很喜歡。”

溪蘭燼無言片刻,扭頭問謝拾檀:“仙尊,你方才說的詛咒是什麽意思?”

還不如叫小謝。

謝拾檀心裏悶悶的,不太喜歡被溪蘭燼這麽叫,但還是解答了:“方才只是猜測,現在确信了。她用詛咒留下了那孩子的靈魂,但因是詛咒,所以變成了這樣。”

半年前,阿嫣遇到橫禍身死之時,只是個普通的凡人女子,怎麽會這種詛咒的?

謝拾檀平靜地看女鬼阿嫣安撫了會兒那個肉球,雪白的長靴一邁,走向了他們。

剛被安撫好的肉球意識到危險靠近,倏然彈動起來,阿嫣清醒地知道他們絕對敵不過謝拾檀,驚呼了聲“不要”,但肉球已經彈飛出去,裹在一團濃濃的魔氣之中,飛快吞噬了附近幾只看熱鬧湊近的鬼,肉球頓時變大了一分,帶着濃濃煞氣沖來。

但他速度再快,也近不了謝拾檀的身,反倒被謝拾檀身周的護身劍氣刮得血淋漓的。

見肉球受了傷,阿嫣也瞬間發起了狂。

溪蘭燼瞅着眼前的情況,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辦。

說實在話,呦呦雖然攜帶着魔氣,又被詛咒過,邪異強大,但就算加上女鬼阿嫣,也連江浸月都打不過。

不殺了這母子的話,往後阿嫣必然會為了維持呦呦的靈力,繼續謀害活人,奪取精氣。

但若是直接殺了這母子,又似乎有點……

溪蘭燼忍不住捅了捅江浸月的腰:“江門主,你想個辦法。”

是真的一點也不裝了啊,還敢捅門主腰子!

江浸月依舊目不斜視,不看他的臉:“我都說了,我是器修,不擅長鎮鬼!”

溪蘭燼嘀咕一聲“真沒用”,江浸月聽到這聲嘀咕,大怒:“那你家妄生仙尊就有辦法了?”

謝拾檀突然擡手,渾身傷痕累累的肉球和阿嫣如被無形的繩子困縛住,陡然間動彈不得。

“想讓他解除詛咒轉世投胎嗎?“

謝拾檀居高臨下地望着動彈不得的兩只厲鬼,語氣淡淡的:“做個交易。”

阿嫣完全沒想到,謝拾檀抓住他們,不僅沒有立刻殺了他們,反而還說出這麽一番話,頓時愣了一下。

她已經知道謝拾檀是誰了,就算曾是凡人,也聽說過妄生仙尊的殺名。

她的視線不由落到還在奮力掙紮的肉球上,因為是不足月就死在腹中,又被詛咒的邪胎,只有他的分身出世時才有一副正常嬰孩的樣子。

阿嫣沉默了片刻,不再試圖掙紮:“要怎麽……才能讓呦呦轉世投胎?”

她其實在騙呦呦,吸食精氣只能讓他維持這個樣子,并不能讓他凝練出正常人的身體。

可是呦呦很在意自己只是團肉球,讨厭別人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如果能轉世投胎的話,如果能的話……

謝拾檀道:“交由佛宗,超度百年,便有可能。”

傳聞裏的妄生仙尊不可能在這種事上騙人,阿嫣不再猶豫,立刻問:“仙尊想做什麽交易?”

“方才的問題。”謝拾檀簡潔道,“是誰教你的那些手段。”

阿嫣愣了一下,面色忽然有些恐懼。

但為了旁邊的肉球,她還是小聲回答道:“我也不知道,我那時心有不甘,怨氣極重,在水裏睜不開眼,忽然聽到有人叫我醒來,說覺得我身上的怨氣很有意思,要不要試試他會的一個小法術……”

等她回過神來,已經被那道嗓音蠱惑着詛咒了自己的孩子,旁邊一團萦繞着魔氣的肉球滾來滾去,親昵地蹭她。

阿嫣說着說着,忽然望向溪蘭燼,愣愣地道:“那個人,那個人好像和你……”

話音未落,阿嫣忽然發出聲凄厲至極、讓人毛骨悚然的慘叫,魂體仿佛被人活生生捏碎一般,瞬間灰飛煙滅。

這個意外讓周遭瞬間陷入死寂。

竟然有另一個存在,當着謝拾檀的面,在謝拾檀的手裏,把阿嫣的魂體捏碎了。

一片死寂中,只有那個被束縛着的肉團猛地掙動起來,想要撲向阿嫣消失的地方,明明是個肉團,也沒有嘴,竟然也能發出歇斯底裏的哭泣聲和尖叫聲。

溪蘭燼從怔愣中回過神,從旁邊抄起個罐子沖上去:“收!”

肉球被收進了罐子裏,依舊還在滾來滾去,意圖沖出來。

江浸月扇子一拂,替溪蘭燼增了道封印,罐子的動靜這才平穩下來,這才臉色沉重地掃了下四周:“方才是怎麽回事?我沒有察覺到任何人靠近的氣息。”

謝拾檀凝神感受了會兒,搖頭道:“并非外因,她的魂體裏被留下了一道禁制。”

阿嫣說話時不小心觸發了那道禁制,所以被從內而外地捏碎了。

江浸月莫名感覺悶得慌,扇了扇扇子:“她方才想說什麽來着?”

阿嫣方才望着溪蘭燼,話還沒說完,就魂飛魄散了。

溪蘭燼忍不住想起了之前那個夢,夢裏有個和他長得一樣、叫他哥哥的人。

他有心把這件事和謝拾檀說一下,但來到鬼市之後,一直有東西暗中盯着他們,直覺告訴他,最好別在這裏說。

溪蘭燼便假裝沒聽到江浸月的話,低頭拍了拍手裏的罐子:“阿嫣履行諾言,說出了她知道的,我們也得實現承諾,将這孩子送去佛宗吧。”

雖然裏面這顆肉球現在大概更想跟着她,而不是轉世投胎。

謝拾檀點點頭,伸手将那個罐子接來收好。

江浸月掐了掐指,眉頭皺得更緊了:“一個不知道算好還是算壞的消息,好的是鬼市的入口重啓了,壞的是我們還真被人一直盯着。”

而且大概率盯着他們的人之前也在鬼市,現在見鬼市裏的麻煩困不住他們,那人就幹脆解開封印跑了,免得謝拾檀回過神來,把鬼市排查一遍——畢竟要在鬼市裏找鬼不容易,但找人就方便多了。

溪蘭燼忽然想到什麽,扯了扯謝拾檀的袖子,小聲道:“小謝,會不會是在照夜寒山上暗算你的人?”

謝拾檀微微颔首:“十有八九。”

溪蘭燼有些遺憾:“可惜了,這次忙着逮鬼,沒逮到人。”

江浸月:“也算是追查到了點線索,給阿嫣和魔……呦呦提供方法的,縱然不是魔祖本人,也必然和他關系很深。”

溪蘭燼想了想:“八成和在鬼市裏動手腳的人是同一批。”

謝拾檀聽他們你一句我一句的,不動聲色地橫插過去:“走吧。”

該離開鬼市了。

見他們要走了,一直護着自己滿院花草的鬼醫忽然幽幽開了口:“給幾位一句忠告。”

溪蘭燼愣了愣:“什麽?”

鬼醫冷冷一笑,拍了拍自己的半截腿:“我這雙腿,可是我的好師弟送我的禮物。”

五百年前的藥王首徒燕葭,只有一個師弟。

那就是如今的藥谷谷主。

江浸月臉色瞬變:“這話可不是能亂說的。”

“愛信不信。”鬼醫不欲多言,“要走快走,別再在我院子裏杵着。”

把好朋友救回來後,鬼醫的态度反轉真是相當大。

溪蘭燼想了想,踮腳湊到謝拾檀耳邊嘀咕了幾句。

之前他覺得謝拾檀給他檢查身體時湊得太近,偏偏自己又對距離毫無所覺,說話時氣息都噴灑在謝拾檀的耳朵上。

狼的耳朵是很敏感的。

謝拾檀臉色如常地點點頭,揮袖留下個白瓷瓶,再轉頭時,耳廓卻不易察覺地微微發紅了。

溪蘭燼毫無所覺,跨出門檻時懶洋洋道:“出來一趟累死了。”

話剛出口,便聽到周圍的鬼怪又是一陣慘叫:“啊啊啊啊!”

溪蘭燼愕然回頭,和一雙金色的獸瞳對上。

謝拾檀似乎并不覺得自己應聲而變有什麽不對,威嚴地盯着面前小小的人:“上來。”

溪蘭燼确實很想騎大狼狼。

嘴上一句“不好吧”都還沒說完,他就忍不住爬到了漂亮的天狼背上,幸福地偷偷用臉蹭。

江浸月知道謝拾檀不喜在人前化為原形,看他居然舍得變回這樣子哄溪蘭燼開心,大驚之後大喜,準備也爬上來:“哎,給師兄也搭一下……”

話沒說完,就被謝拾檀一尾巴橫掃開。

謝拾檀看也沒看被他掃開氣急敗壞的江浸月,載着溪蘭燼,沖天而起,傳向出口。

溪蘭燼在他毛茸茸的背上幸福地滾了幾下,忍不住習慣性掏出梳子,坐起來給謝拾檀梳毛。

謝拾檀恍若未覺。

溪蘭燼自顧自樂着梳了幾下後,又倒下來,呈大字型攤在謝拾檀背上,看着在頭頂倏然而過的夜幕,忽然沒頭沒尾地問:“小謝,我可不可以問你個問題?”

謝拾檀:“嗯。”

江浸月太不靠譜了,之前問的話沒一句能信,還不如鼓起勇氣,直接問謝拾檀。

“我們以前……”溪蘭燼猶豫了一下,還是咬咬牙,問出了口,“關系怎麽樣啊?”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