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深夜的客廳裏, 靠牆的床邊亮着小夜燈。
躺在床上的人眼前，亮着手機屏。
屏幕上，彩色的漫畫被她的手指不斷地下拉。
一話看?完了, 又一話看?完了，再往後翻沒有了，作品還在連載中。
新世界的大門打開, 裏面的一切原來這樣吸引人。
仇寧心按下催更按鈕，心中覺得意猶未盡。
又去排行榜，翻多了幾篇。
看?着看?着, 感覺不對勁, 怎麽這篇出現了男主？
還和?女主這樣暧昧？
下拉到評論，果然有人指出這篇打錯了标簽，生氣，欺騙讀者感情，舉報了。
看?到男主出現時，仇寧心覺得又掃興又失望。
看?到這條評論時，心裏才舒服了一點?, 手指幹脆利落地點?下一個贊。
放下手機，她躺在枕頭上，望着被月光照亮的蕨類植物。
思緒一點?點?平靜下來，被厘清。好?像，有些不對勁的, 是她自?己。
忽然間栀子的話在腦海中響起：“你還是直女嗎？”
她當時的回答是：“是吧。是啊。”
但?這一刻，仇寧心有些分不清楚了。
漫畫APP有很多的人物圖片，按不同的分類, 有雙男主、雙女主和?常規言情。漫畫人物的身材和?穿着有些誇張，比較性?感, 全都?是好?看?的，但?是她看?的時候，會自?動略過雙男主和?言情男主，掃一眼，不停留，沒興趣。
想起之前不小心點?到某類網站，不小心看?見一些或漫畫或真人的動态圖片時，她也是這樣，看?到男人會覺得不舒服，但?對于好?看?的女人，目光卻停頓過。
仇寧心閉上眼，在黑夜裏清楚地意識到——
她好?像，更喜歡女人的身體。
那天午後的落地窗邊，穿着貼身運動服的池然，近在她眼前清晰可見身體的每一處弧度，和?露出的仿佛泛着瑩潤珍珠光澤的白皙肌膚。
那麽好?看?，也好?喜歡。
－
仇寧心工作的健身房離落霞街不遠，下班後，她過去了一趟。
正好?是落日?時分，走在路上就能看?見街道盡頭那片天空中的晚霞。
晚風吹拂樟樹葉子，泛着陣陣綠浪，清新又悅目。
街燈一盞盞亮起，像大地伸出手，在摸晚霞的頭。
泡芙店外?側是一整面通透的玻璃牆，視線一路往前，很容易就看?見了。
她微微牽起嘴角，腳步更輕快地走過去。
回家的時候，車身挂上了可愛的小紙袋。
仇寧心手握摩托車把，飛馳在夜風中。
沿路的樟樹不斷退後，心中的旋律伴着風聲浮出。
在回到家開電腦前，就想好?了曲子名字：《落霞街的泡芙店》。
客廳裏。
仇寧心坐在電腦前，戴着耳機專注地作曲。
池然做好?了晚餐，沒有打擾她，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在廚房吃完，把另一半放在壓力鍋和?電炖盅裏保溫。
壓力鍋裏是黑芝麻桂圓核桃粥，電炖盅裏是烏骨雞炖栗子和?青菜，各自?都?有着很誘人的清香。
仇寧心卻完全沒有聞到一樣，從健身房下班回來就開了電腦，面對着她看?不懂的音軌頁面快有兩三個小時。
盡管仇寧心說過她的耳機隔音效果很好?，池然洗自?己的碗時動作還是非常輕。
洗完後，她也戴上了耳機，坐在島臺前看?視頻。
看?一會兒，視線就會挪到客廳裏看?一下某人的背影。
牆上挂鐘的時針就要走到九點?了，她擔心她餓。
好?不容易淋雨沒有感冒，可不要傷到胃……在健身房工作一整天，體力消耗一定也很大的。
終于，仇寧心摘下耳機，擡起手臂伸展了下身體。
手機裏的視頻再好?看?，池然也立即不看?了，跳下高椅走去她身邊。
仇寧心也感覺到了她的存在，站起身，回頭笑?了笑?，“終于寫完了。”心情很好?的樣子，多說了一些話，“這首很順利，從有想法到完成只用了一個晚上，我自?己感覺很滿意，應該不用再改了。你要聽?聽?嗎？”
“嗯嗯！”
一見她這樣笑?着對自?己說話，池然方才腦子裏關?于粥和?湯和?視頻的各種思緒就被一掃而空了，全部注意力都?只在她此?刻的眼神、聲音和?笑?。
“好?。”
不知道為什麽，仇寧心的目光也在她臉上停了一會兒，然後才帶着唇邊淡淡的笑?意，轉身去按鼠标。
就在她的手剛碰到鼠标時，電腦屏幕忽的一黑，同時發出了幾聲讓人吓一跳的低電量關?機警告。
仇寧心愣住，一瞬間有些遲鈍，沒有反應過來。
池然倒是眼疾手快，迅速上前拿起放在電腦後面的充電線在牆壁插座上插好?。
電腦屏幕又亮起來了，右下角的電池圖标從整個空白變得有了一點?淡淡的紅線。
警告??x?聲随之消失，又仿佛還在室內回蕩，令人後怕。
仇寧心看?向屏幕上的音軌，确認沒問題後，轉向池然，“謝謝。”她的神色仍有一絲怔然，“我沒有保存，要不是你……多虧你。”
池然笑?起來，明媚又燦爛，“不謝！”
她穿着白色的衣袖有些蓬的上衣，笑?起來眼角眉梢都?有種清潤的甜，有點?像被誇獎了很開心的小白狗。
看?着她這樣的笑?容，仇寧心不由也唇角微揚，剛才在遲鈍中緊張過的心慢慢地放松下來，手重新按上鼠标，調小音量點?了播放。
客廳內安安靜靜，落地窗外?的樹影路燈營造出一種很靜谧的氛圍，輕緩的、像雨珠跳躍似的音樂響起。
以往聽?過的仇寧心寫的曲子都?比較寧靜柔和?，任何時候聽?都?會讓人感覺平靜，心率都?放慢，如?果音樂有顏色，那麽那些應該都?是淡淡的藍色，而此?時的這一首卻不一樣了，好?像……是粉色的？
池然側頭看?了眼家裏的落地燈，是暖光，但?偏白，因為夏天，會顯得清涼一點?。
此?刻，卻好?似變成了溫暖的落日?般的黃。
這樣的暖光和?夜晚，加上這樣的音樂，池然感覺心情像是吃了粉紅色的棉花糖。
“怎麽樣？”仇寧心問她，明明有自?信很滿意，問的時候還是忐忑了。
問的時候看?着電腦，問完目光轉到她身上，才看?見她嘴角抿着笑?，頰邊又顯出梨渦，眼睛亮亮的。
是不作假的、喜歡和?沉浸的表情。
“好?輕快。”池然看?向她，眼睛亮亮地誇，“聽?着感覺心情都?變好?了起來。”
“是今天的靈感嗎？”想到仇寧心之前的話，池然又問，“怎麽會有的？叫什麽名字？”
仇寧心心情也好?起來，只是笑?意比她淡，沒她那麽明顯，對于她的問題，頓了下，只回答了最?後一個：
“《落霞街的泡芙店》。”
“嗯？”池然微愣，反應過來這就是曲子名字後，繼續愣了下去。
仇寧心暫停音樂，走去玄關?拿過來一只印着卡通兔子圖案的小紙袋，“我今天也去了。”
她把紙袋放到池然手中，“菠蘿布丁口味的，很好?吃，給你。”
她碰到了她的手。
碰到了，又很快離開。
她坐回電腦前，把曲子保存導出，調了一下格式，就登錄雲音樂網站後臺上傳。
池然站在她身後，看?見她格外?好?看?的手敲着鍵盤，寫下了只有她們兩人知道含義的曲子名字。
握着手裏的小小紙袋，感覺自?己雖然還沒吃過這一種菠蘿布丁泡芙，但?可能會永遠也忘不了菠蘿布丁泡芙。
池然愣愣地看?着仇寧心的電腦屏幕，忽然，目光驚訝地定住。
只見作品詳細信息的作曲後面，被加上了一行——
錄音助理：池然
？
問號出現在池然腦袋旁邊。
她做了什麽？左右看?看?，看?見了牆壁上的插座……
仇寧心擡頭，看?到的就是她這呆呆的模樣，忍不住笑?了笑?，才說：
“這首曲子最?重要的就是你。”
“我可以寫嗎？”
“……可以。”
池然盡力鎮定，想起多年以前仇寧心別的作品信息裏面出現過的厲害的名字，盡力鎮定。
平常的開心她可以笑?得好?像尾巴都?在搖，過度的開心太過度了，就只能盡力保持平靜。
快十點?了，新曲子總算被妥帖安置。
池然為了避開仇寧心含笑?的打量轉過頭時，終于注意到默默工作了一晚上的壓力鍋和?電炖盅。
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仇寧心的味覺也恢複了，“你在煮什麽？好?香。”
“好?吃的。”池然急忙跑過去打開鍋蓋看?，幸好?湯和?粥都?只是濃稠了些還沒有幹，“你餓不餓？”
“很餓。”
之後的十分鐘裏，仇寧心站在島臺附近，看?着池然給她舀粥、盛湯。
藤編燈的光影照着開放式廚房，食物的熱氣讓一身清新森林系的女生美?好?生動。
微信裏和?栀子說過的話，後來也和?池然當面說了。
去泡芙店的時候，還有此?刻在家裏，都?是一樣的心情……真想再和?她說一次，但?是再說就有些多了。
或許會讓她不知所措，或許還會讓她以為自?己有別的意思、被吓到也說不定。
可是不管怎麽樣，到這天，這一刻。
仇寧心至少确定了一點?，那就是從小時候直到現在，在自?己認識的朋友中，她最?喜歡池然。
泡芙店這首曲子發布後，池然第一時間就去聽?了，也點?了詳情看?了信息，看?了好?久好?久，看?自?己和?作曲人的名字放在一起。
每次看?都?忍不住的雀躍和?開心，需要克制着不去想，才能在聽?着曲子的時候，不影響翻譯工作的進行。
印刻在了腦海裏後，她就不再點?開看?了，不看?也知道，也開心。
但?也就沒看?到，簡介裏後來又補充的一段話——
孤獨太久，沒辦法不眷戀片刻的溫暖。
也許要喜歡着什麽人，才能更确定自?己的存在。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