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10)
潇潇,石徑幽靜寬闊,卻不見宮內的馬車,就連潤玉也不見了,錦書左右看了看,疑惑的問道,“人呢?都哪去了?”
蕭奕斜睨了她一眼,道,“我讓他們先下山了!”
“那我們怎麽下山?”
蕭奕牽着她的手沿着石路往下走,面不改色,“走下去!”
錦書瞪着他,無奈的道,“那豈不是要走到天亮?你即便要罰我,也不用連自己一起罰了吧!”
“娶妻不教夫之過,為夫理當一起受罰!”
“歪理!”
夜裏的鳳蒼山那樣安靜,幽山松落,蟬聲空鳴,兩人小聲說着話,沿着石徑一路往下,走了不遠,蕭奕突然停在她身前,輕聲道,“上來,我背着你!”
他那樣高,後背那樣寬廣,錦書笑顏如花,擡腳跳了上去,緊緊的抱着他的肩,笑道,“有勞相公!”
蕭奕低笑了一聲,攬住她的雙腿,緩步往下。
四周樹影重重,清冷的圓月挂在樹梢,月色如水,透過茂密的樹枝在兩人的身上灑下斑駁的光影。清輝下,兩人的身影重疊在一起,似是一體,密不可分。
周圍那樣靜,只偶爾傳來幾聲夜鳥的嘶鳴,和遠處的潺潺水聲,蕭奕走的很快,卻每一步都穩重如山,錦書趴在他背上,在他錦衣繡的雲紋上輕輕磨蹭,癢癢的舒服,兩人心跳重合,再分不清彼此。
柔柔的月光照在她臉上,有一層璀璨耀人的光芒,連眉宇間都是輕快的笑意,臉貼着他的耳邊,輕聲道,“蕭奕”
“嗯”
“我很開心。”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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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我沒有早一點告訴你我喜歡你?”
“現在說也不晚。”
錦書點了點頭,突然仰頭大聲喊道,“蕭奕,我喜歡你!”
清越的聲音在山中緩緩回蕩,驚的熟睡中的山鳥騰的一陣亂飛,樹葉簌簌如雨,落了兩人滿身。
蕭奕怔了一下,嘴角漸漸溢出一抹寵溺的笑,緊了緊手臂,腳步似也輕快了許多。
回到宮裏的時候已是深夜,馬車停在建安宮外,蕭奕抱着半睡半醒的錦書一路往寝殿走去,徑直進了澡房,将錦書放在淺水中,伸手去解她的衣衫,錦書立刻驚醒,驚恐的抓着衣領道,“做什麽?”
蕭奕斜斜一笑,帶着危險的氣息欺身上來,惡狠狠的道,“你以為就這樣算了?看你下次還敢不敢偷着跑出去!”
再入睡時,天已快亮,錦書筋疲力盡的躺在床上昏睡過去,始作俑者卻精神奕奕的去上朝了。
再醒時,已日上三竿,錦書伸了個懶腰,只覺渾身酸軟無力,不由得暗恨,自作孽不可活!
潤玉忙進來服侍她穿衣,手下不停,一面低聲笑道,“娘娘,我問過瓊玉了,昨日傍晚皇上回來,剛進了寝殿,不一會那劉禦史家的千金便哭着跑了出來。皇上出來時,臉色十分難看,急急的出了宮。今早就頒發了一道旨意,以後大臣入宮再不許帶女眷。”
錦書笑笑不語,只道,“我餓了,去吃飯吧!”
“是!”
離封後大典僅有十日,朝堂上仍為此事争論不休,以新晉右相李睿和劉禦史劉讓為首的大臣紛紛上谏,直言重夕郡主已嫁人生子,再嫁蕭奕有悖倫理,集體在朝堂上跪谏,久久不起。
蕭奕一身明黃色龍袍慵懶的靠在寬大的龍椅上,狹長的鳳眸淡淡的看着他們,不斥不怒,面色平靜,眼底卻如雪冰寒。
左相冷哼一聲,頓聲道,“皇上娶後,乃皇上家事,右相是不是過問的太寬了?”
右相面色激動,擡頭凜然道,“皇上乃一國之君,家事便是國事,天下人仰慕皇上,目光皆聚在此處,下官們有責任凡事為皇上考慮周詳!”
“重夕郡主鎮守漠西,殺敵數萬守衛陵國百姓,右相又怎知天下百姓會反對立郡主為後?”
“左相大人此言差矣!”劉禦史接口,“郡主殺敵有功,百姓愛戴,這些無人質疑。郡主曾跟随逆臣,這點也無人追究,但是郡主畢竟嫁為人婦,怎能再為國母?娶弟媳為後,難道左相大人要讓皇上成為天下人的笑柄嗎?”說罷,劉讓伏身下拜,“臣一心為皇上着想,絕無诋毀之意,請皇上明鑒!”
蕭奕高坐在金碧輝煌的大殿之上,重重暗影下,他眸色清冷,喜怒不辨,衆臣只覺一陣脊背發寒,冷汗涔涔,勉強支撐。
左相轉過身來,看着劉讓,冷笑一聲,道,“劉大人說的大義凜然,可是我卻聽說昨日,您的女兒偷入後宮,找到郡主直言若讓她入宮為妃,劉大人便不再阻撓郡主封後之事!難道是被郡主拒絕後惱羞成怒,今日才這般咄咄逼人!”
“這、這、、”劉讓臉色頓時變的十分難看,額上冷汗大滴大滴的落下來,支吾道,“皇、皇上聖明,小女無知、大言不慚,臣并不知此事。況且,從一開始臣便是反對的,怎、怎是今日才阻撓。”
衆人正僵持中,突然殿外傳來一聲尖喝,“禀皇上,長孫王求見!”
百官一愣,紛紛轉頭,只聽元公公高喝道,“傳長孫王!”
“傳長孫王觐見!”
一聲聲傳召傳下去,很快,長孫王長孫恭如一身暗紅色冕服緩緩進了大殿,俯身跪拜道,“參見吾皇,恭祝吾皇金安!”
蕭奕端正身姿,淡聲道,“長孫王請起,賜座!”
“謝主隆恩!”
待長孫王落座,蕭奕才問道,“距封後大典還有十日,長孫王急急趕到,可有急事禀奏?”
長孫王起身,躬身道,“禀皇上,老臣的确為封後之事而來!老臣聽說百官正為封後之事争論不休,臣想起一事,坐立不安,急急趕來,不知此事當講不當講?”
“長孫王請說!”
“蕭煜成親那日,因和太上皇敘話,老臣晚到了一步。再趕過去時,恰好蕭煜正行刺皇上,當時新娘的蓋頭被掀起,老臣似看到那新娘并不是重夕郡主!當時只一剎那,蓋頭又重新合上,所以看到的人并不多。”
衆臣聞聲驚呼,議論紛紛,突然一人出列,躬身道,“微臣那日也在,那新娘身姿雖和郡主十分相像,但蓋頭掀起時,卻不是郡主。因為不十分确定,所以微臣一直不敢講,此刻聞長孫王之言,微臣方能斷定,那日和蕭煜拜堂之人确實不是重夕郡主!”
一人站住,陸續又有數人相應,皆為錦書作證。
蕭奕點了點頭,淡聲道,“朕知道了,既然拜堂的不是郡主,那親事便算不得數,右相還有何話說?”
那些跪在地上反對的大臣此時均臉色青白,左看右望,最後齊齊看向右相。
右相卻是面色不改,仍堅持道,“即便拜堂的不是郡主,可郡主有身孕之事卻是人人皆知,又如何當做沒發生過?”
一直站在蕭奕身側的元公公突然一甩長拂,跪在地上高聲道,“啓禀皇上,奴才也有事禀奏!”
“說!”
“奴才一直侍奉後宮,聽當時侍奉郡主的宮人私下裏講,當初有身孕的并非重夕郡主,而是令有其人!那女子被偷偷養在祈露閣中,後來同蕭煜一同去了绱陽。”
衆人均倒吸了口氣,右相面色微變,躊躇道,“事關重大,元公公可有證據!”
“夠了!”蕭奕突然起身,沿着金玉石階緩步而下,在群臣面上淡淡一掃,沉聲道,“封後是朕的私事,朕本不欲多言,今日諸位愛卿為此事争執不下,既要證據,朕便給你證據如何!”
右相頭伏在地上,惶恐道,“臣不敢!臣一心為皇上、為社稷着想,絕無半點為難皇上之意,還請皇上明察!”
蕭奕深吸了口氣,正是因為右相沒有私心,只是有些頑固,他才一直容忍,伸手将他扶起,将拿在手中的一本奏折遞給他,“右相看看這個!”
右相李睿雙手接過,緩緩打開,只見是漠西守衛大将喬正所呈,上言,元熙元年八月,重夕郡主孤身一人回到平遙,身姿輕盈,并無任何懷孕跡象,後兩年一直未曾離開。
而蕭煜是五月離開,十月既得一女,顯然為他育子之人絕非錦書。
李睿面帶愧色,一個頭深深的磕在地上,沉聲道,“老臣糊塗,誤解了郡主,請皇上責罰!”
其他人一愣,雖不知道李睿為何突然轉變态度,但大勢所趨,也跟着一同齊聲道,“請皇上責罰!”
蕭奕轉頭看向長孫王,微微點了點頭。
此時後宮中,錦書正攙着長孫王妃在花園中散步。
已快盛夏,園中佳木蔥茏,其中古柏藤蘿,皆是數百年之物,卻依然茂盛繁榮。山石嶙峋,亭臺蜿蜒,掩映在一片綠柳桃紅之中,各自成趣。
長孫王妃面上帶着欣慰的淺笑,撫着錦書的手道,“我雖年老,這眼睛卻毒的狠。當初你和皇上住在唐京,你看皇上那眼神藏着可能你自己都不知道的深情。所以聽到你要嫁煜親王時,我着實吃了一驚。雖然中間經過了那麽多的曲折,不過總算得償所願,我這心總算踏實了!”
錦書摘了一朵芍藥插在她發間,笑道,“是!外祖母最懂錦兒心意!”
長孫王妃瞪了她一眼,佯怒道,“都老婆子了還插這樣豔的花,也不怕人家笑話!”
“誰敢笑!您不知道嗎,現在這裏我最大!”
“貧嘴!”
突然想起什麽,長孫王妃湊到錦書耳邊低語了幾句,錦書兩頰漸漸沁上一抹淡紅,皺眉道,“沒有!哪有那麽快!”
長孫王妃立刻正色道,“此事萬不能疏忽!”
說罷又細細囑咐了許多事,錦書只得硬着頭皮不斷點頭,面上微微窘迫,眼中卻是一派歡喜。
冊封的前一日,蕭奕派人祭天、祭廟,并親自到奉先殿行禮。
冊封當日,天剛破曉,由長孫王先到建安宮宣讀了冊封的诏書。
錦書一身正紅色封後吉服,上繡九彩碧海鳳飛祥雲圖,以和阗玉、和田玉、翡翠、等為綴,腰纏寶金紫玉帶,繡着繁複的碧水雲紋,尤襯她高挑曼妙的身姿。明黃烏發高高盤起,挽成鳳尾流雲鬓,左側插八支金鳳寶釵,右戴正紅珠花翠簪,金珠流蘇遮住她半面濃淡相宜的妝容,莊重而不失妩媚,震懾心神。
鸾鳳車駕一路經過太和殿、曲央殿、鸾華宮、禦花園,出了神武門,禮部奏樂迎駕,一同伴着鸾車,經過宏瀾殿、正乾宮、東華門、西華門,一路向着龍庭而去。
一路跪滿了文武百官,車駕經過,均俯身下拜,恭聲齊呼皇後千歲。
龍亭內蕭奕一身明黃色龍袍,等候已多時。
亭臺內設皇後拜位,正中擺黃金鳳冠,兩側分別放有玉玺、金冊、诏書等冊封事物。
錦書在宮人的攙扶下下了鸾車,擡頭見蕭奕正望過來,目中帶着驚豔和喜悅,對着她緩緩一笑。
“谕禮部,咨爾護國大将軍之女,納蘭氏,溫惠端良,壸儀懋著,樣鐘世德。宜建長秋,以奉宗廟。今榮封為皇後,慎簡淑德、備秩宮闱、以襄內政。欽此!”
吉時到,錦書沿着鋪着紅毯的長階一路往上,在香案前俯身下拜。
蕭奕親自上前将她扶起,為她戴上鳳冠,将玉玺、金冊等物交與她手中,至此,禮成!
天氣那樣好,天空高遠,萬裏無雲。俯覽望去,整個陵都和紫金宮都在腳下,錦書和蕭奕兩人并肩而站,相視一笑,深情相擁。
我許你一生,再無離苦、再無驚擾,你還我一世,驚世容顏、徹骨溫柔。
本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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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算更完了!謝謝一直在看文追文的幾位朋友,謝謝你們的支持!沒有你們,也許我根本堅持不到最後,感激不盡!我們新文見!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