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落日
◎我脾氣有那麽差嗎◎
施煙涵一直沒有理Dex。
在畫室待到今年最後一天，無論怎麽放空都沒辦法找到下筆的靈感，最後索性回了家。
這是她近幾年來最冷清的一次跨年。
之前在倫敦，雖然最好的朋友們不在身邊，但書冉和郁冬野踩着英國的時間給她打視頻電話雲跨年。
實質上的陪伴沒有，但她依舊感覺很溫暖。
今年嘛......
施煙涵看了眼電量耗盡好幾天的手機，心中有一瞬間湧出孤獨感。
她走去客廳把電視打開，讓家裏也沾染一點跨年晚會的喜慶。
吃完自熱火鍋以後，抱着平板坐在電視機前。
屏幕上打開一個繪畫軟件，甚至她手裏也拿着電容筆，但塗塗抹抹幾筆，後面也全部撤回。
最近的創作欲望沉至谷底，施煙涵決定不勉強自己，手機充夠20格電後把線拔了，随後登錄自己的微博賬號。
這個號大學時創建好，當時拿來記錄自己的日常，名聲打響以後，設置半年可見後，挂上黃v就變成正經營業博。
網上流行做年終總結，她看了看好友圈，決定自己也弄一個。
Sighn今年年初還在英國，三月份的時候，一幅與《風眼》同系列的作品《雷暴》誕生，刷新了歐士國際拍賣行當年的交易記錄——最快速度、最高價格。
自此之後，她開始了長達半年的瘋狂工作，日夜颠倒，沒日沒夜地畫畫，不斷精進自己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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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在這個時候，施煙涵對Dex的來電産生生理性厭惡。因為每每他打來電話，不是又有新活了，就是來催稿了。
施煙涵把自己與作品的合影九宮格拼圖放在第一張，第二張是她後半年全球到處飛的旅行日志。
在想第三張放什麽時，她忽然卡殼了。
因為她恍然發現，這一年，她除了畫畫和到處玩，沒有做什麽有意義的事情。
這個儀式感，她突然又不想有了。
無刷新了一下微博，因為關注的人太少，官方随便給她推送了一些大V。
一個個往下滑，有年輕漂亮的新生代演員，炫酷炸裂的rapper，做了一大桌子菜的美食博主。還有——
施煙涵輕蹙了下眉。
顧嘉裕什麽時候也開微博了？而且為什麽還推給她了。
“......”
點進他的主頁，施煙涵震驚的發現這是個活的號。
上一條動态是十一月，放了兩張圖。
一張是他在球場和朋友打球，還有一張像是去了什麽展館。
施煙涵放大看了看，背景虛焦，沒有看到後面作品的信息，大概是他們嘉光拍賣前的公展吧。
她邊想邊往下翻他的微博，幾乎每個月有一條。
十月份：去貓咖看貓；看畫展。
九月份：明星朋友演唱會；看畫展......
八月份：去了南港的海邊；看畫展？？？
這個人什麽時候這麽有藝術細胞了？
當年她在讀書時，專門給他畫了小漫畫，他明明多看兩眼都是施舍，現在竟然雷打不動每個月去看一次。
施煙涵在沙發上看着手機屏幕，沒注意到電量告急，剛才預留給自己發微博的20格電已經見底。
想着趕緊搶救一下，下一秒，手機黑屏。
“......”
行吧，上天都在告訴她不要再看了。
踩着拖鞋慢悠悠走去櫃子旁邊充電，手機激活提示音響起的同時，電視屏幕主持人剛好在倒計時。
“3！”
“2！”
“1！”
“滋啦——嘭！”
另一邊的聲音把她的注意力搶走，漆黑的夜空上方炸開成千上萬朵絢爛的煙花。
她微仰着頭，長長呼出一口氣。
豐富的色彩填滿她今晚的空虛和孤獨，天空中的轟隆聲，像在給她加油打氣。
施煙涵一把将窗簾全部拉開，轉身走回到沙發邊上，拿起平板開始選筆刷，迅速用眼睛抓取顏色，十五分鐘完成速途。
施煙涵轉了轉筆，在上面寫上作品命名「煙花充電樁」，調整好版權信息後，她想發上微博。
可是......
她又陷入糾結，如果發上去了，她的黃昏會不會更有暴露的風險？
如果能預見這個結果，她絕對不會這樣做。
于是，她創了一個新的號，打好水印後，上傳。
@獅獅會噴火：【/圖片】新年快樂！一切順遂，祝你我。
新一年過去一個星期，已經是和Dex斷聯的半個月。
他還在堅持每天發信息道歉，滿屏白色的信息，她一字沒回。
施煙涵其實心裏已經好很多了，開始生氣是因為畫流出去，可流不流出去又有什麽關系，只要她不松口，誰都不能賣。
何況，這世界上知道那些畫意義的只有她一個，因為那是她賦予它們的定義。
Dex不知道，拍賣行的人不知道，顧嘉裕也不知道。
所以這僅僅是她自己的應激。
她難過的是，這麽信任的Dex竟然做這種掉大分的行為，這讓他們之間的信任崩塌。
施煙涵點掉他的99+信息，心想等他下一次發夠99+時，她就原諒他。
可她随意一掃，看到他發過來的最後一條信息後，猛地從床上彈起來。
Dex：【Sighn，你的小號會不會有暴露的風險？和你熟絡一點的人都知道你的外號是獅子。】
Dex：【外行人看不出來還沒什麽，哪天被行家認出你的風格，恐怕會有麻煩。】
施煙涵打開小號微博，果然看到粉絲欄+526，點贊轉發和評論999+。
“......”這真的是小號嗎！
Sighn：【......】
Sighn：【這麽明顯嗎？】
Dex秒回：【是我對你的畫風太熟悉了。】
Sighn：【那也不至于一下子漲那麽多粉】
對面回慢了幾分鐘。
Dex：【我昨晚不小心點了個贊。】
Dex：【但我一下就取消了。】
Sighn：【............】
僵局打破，她認命地從他發的第一條信息開始往下看，跳過那些煽情的地方，只看期間穿插的工作部分。
那天的合作黃了之後，小道消息說顧嘉裕把區助和經理都叫去辦公室狠狠批了一頓。
具體因為什麽他不清楚，總之顧總那邊也交代得一團糟就是了。
目前的狀況嗎，他們雙方都認為是自己的錯。
施煙涵當時下意識想補償，現在顧嘉裕也在想辦法補償。
Dex：【嘉光拍賣行是最近幾年才開始做的，雖然營收相當可觀，但顧家集團真正賺錢的大部頭不是這個。】
Sighn：【是？】
Dex：【他們兄弟兩個人分別管了集團裏比較重視的兩部分，小少爺專注娛樂圈，新星娛樂就是他們的。大少爺，也就是顧嘉裕，接手了顧家全球連鎖的五星酒店。】
施煙涵愣了下，以前他沒提起她不知道，後來跟父母待一起時，他們只要談到顧嘉裕的東西，她就會下意識回避。
這幾年，她對他知之甚少。
原來他真正的主業是連鎖酒店。
Dex：【今早區助找到我，說最近幾天顧總可能會親自聯系你，詳談新的合作。】
片刻後，他補充。
Dex：【有時候我真的很好奇，既然你們鬧掰了，他為什麽還對你這麽特殊？】
Sighn：【這有什麽好奇怪的，誰會和錢過不去？合作是互利共贏的，對他沒益處的事他不會做。】
Dex：【你說得對。那你的聯系方式，我能給他嗎？】
施煙涵視線轉移至窗邊，思索片刻，在屏幕上敲。
Sighn：【能面談就面談吧。】
Dex：【行，那我幫你們商定時間。需要我陪你嗎？】
Sighn：【不用，我自己去。】
見的人是顧嘉裕，萬一一下沒收住又吵起來，總不能讓外人看了笑話。
她起身下樓，打開平板看了看昨晚完成的畫，導出psd文件後保存好。
也不是沒辦法寫實畫的，只是單獨對某些場景抵觸而已。
她心想。
她正準備去廚房做點早餐吃，門鈴就被按響。
走過去看了眼監控屏。
“......”
施煙涵打開門，無奈又無語：“你飛過來的嗎？”
“我在你家附近住了兩個星期酒店。”
施煙涵：“有家不回？住什麽酒店。”
Dex提着路上買的早餐，“怕你出什麽問題。”
“怎麽都是個成年人，不至于這麽不靠譜吧？”
Dex笑而不語。
“......”
“除了過來給你送早餐，我還有一件事想提醒你。”
他這話一出，施煙涵瞬間沒有吃東西的欲望，忐忑道：“你還闖了什麽禍？一次性全說完吧。”
“我沒有！是顧嘉裕和你合作的事情。”
她松了口氣：“哦，怎麽了？”
Dex認真地看着她，半天不說話，愣是嘆了一口氣，才苦惱地解釋：“我總感覺，他對你的畫風很熟悉，甚至比我還容易分辨你的筆觸。”
“為什麽這麽說？”
“因為他今天問我，你不畫寫實作品的原因。”
“他......”Dex表情為難，“反複問我，如果跟你談寫實作品的合作，會不會把你惹惱。”
“......”
施煙涵啧了一聲：“我脾氣有那麽差嗎？”
Dex惜命地小聲吐出兩個字：“難說。”
施煙涵把面條吃完，桌下兩條長腿優哉游哉地輕輕晃動。
“你不是說他對我的畫很熟悉嗎？”施煙涵垂眸。
“如果他真的認出來了，他知道該怎麽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