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落日
◎我暈血。◎
“Sighn在國外的名聲比國內大，這次不是嘉光拍賣行的合作。”
顧嘉裕把合同拿出來，遞過去，“是我們酒店希望能展出你的畫。”
施煙涵接過後，認真開始翻閱。
瑞茲盛登酒店，早在半個世紀以前就已經很有名，因為他們走古典歐風，大堂的展廳便成為藝術家們心中理想的“展示櫃”。
但奇怪的是，自從顧嘉裕接管酒店事務，展區就再也沒有開放過。
股東們內部會議商讨時，他回答過一次。
他說那個展區在他在任期間，只會放一個人的畫。
那時股東問，那為什麽不立刻合作？
他說，因為還不夠資格。
所有人都以為顧嘉裕說的是那位畫家目前還不夠資格。
殊不知，他說不夠資格的人的是自己。
“為什麽？”施煙涵放下合同，點了點上面推薦的“寫實”作品兩個字。
“上次的誤會你不是知道嗎？”
顧嘉裕點頭，“所以只是推薦，具體畫什麽，選擇權在你。”
“你不考慮後果的麽？萬一作品水平下滑，或者出現其他問題，你們血本無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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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水平下滑，你的名聲受到的打擊最大。”所以，為了她自己，她也不會讓這樣的意外發生。
施煙涵思索一陣，挑了下眉，拿回合同繼續翻看。
“每個季度輪換作畫。”施煙涵讀了一下紙上的條款，“一個季度一張對我來說有點困難。”
畫畫很看靈感，尤其是她這樣情緒時時變化的。
顧嘉裕沉默了一會兒，微垂眼思考。
施煙涵以為他陷入危難，主動打圓場：“如果數量保持這個要求，我可能真的沒辦法完成。”
“但是我在英國時認識了很多畫家朋友，他們的水平甚至比我高。你有需要，我可以——”
她的“幫你聯系”還沒說出口，顧嘉裕便搖頭表示不需要。
“實不相瞞，你是我們目前唯一一位有合作意向的畫家。”他誠摯道，“我們可以根據你的情況做調整，所以我希望你不要這麽快拒絕我。”
施煙涵反應了會兒，輕“哦”一聲。
跟前的茶只要喝完，他就算在打電話，還是在想合同，都會騰出一只手替她滿上。
這麽關注對方細節，他也只會對朋友這樣。
對女朋友從來都神經大條、不管不顧。
“如果把模式改成全球巡回，一年兩到三幅，每隔兩周換一個展區呢？“
”中途有人想買畫時怎麽處理？”
顧嘉裕毫不猶豫，“如果你問我，我當然希望你的畫能在嘉光交易。”
“取幾個點？”
“五個。”
施煙涵沉默。
顧嘉裕表情微變，語氣不由自主帶了些笑意：“多了？”
施煙涵老實說：“嗯。”
尤其是你，絕對不分這麽多。
顧嘉裕給她杯子裏倒了些茶，先暫時跳過這個話題，“你怎麽不問問我展出的費用？”
“多少？”
“三千。”
他們談價習慣性忽略單位。
沙發上的人往後靠了靠，眉間輕蹙。
她不是非常火的畫通常賣不到這個價格，光是展出就這個數，實在過于大方。
還在想怎麽措辭，顧嘉裕直接伸出五根手指晃了晃，“五千。”
“？？？”
給的實在太多了。
施煙涵短暫地愧疚了一會兒，想到他以前犯的那些錯事，忽然又覺得可以接受了。
“我回去考慮一下，新合同拟好再發我一份。”
她喝完最後一杯茶，起身準備離開。
顧嘉裕：“等一下。”
他也站起來，拿起手機劃開屏幕後，才放下看向她。
“加個微信吧。”他說，“年尾區助放假，工作上的事我可以直接和你對接。”
施煙涵笑了聲，“過年也加班？等到年後也是可以的。”
“不敢等。”
“什麽？”
“擔心合作會被人撬掉。”
“……”
她想說，就你開的這個價格，世界上，乃至整個宇宙裏都找不出第二個。
只是一直堅持不加聯系方式，倒顯得她一直耿耿于懷。所以他解釋之後，施煙涵便拿出手機掃了碼。
“還有其他事嗎？”施煙涵客套地問了一句，結果他竟然認真地想了想，之後說有。
“……”
“校慶去嗎？”
施煙涵一陣沉默，這個問題把她問住了。
華京大學在大部分人看來是頂級學府，但世界上不管何處都有爛泥。
有個別教授天天将她當反面例子當衆批評，偶爾情緒上來，還會上升到人格攻擊。
在國外有點名聲時，那個教授似乎還在朋友圈裏內涵她，說她不過有一個厲害的媽。
等風格成形，一炮打響藝術壇時，她沒再看到他發表什麽言論，估摸把她删了或者屏蔽掉也不出奇。
非要說難聽話，她對華京大學沒什麽好印象，更別提回去給他們當這個“優秀校友”了。
“不去。”她回絕，“我在華大時算不上什麽優秀，要去你自己去。”
上回跨年時，書冉他們沒空過來。春節前團圓夜，他們想來，她卻有了別的安排。
“顧家那兩個孩子父母已經不在了，正好你在華京也是一個人，過去不是正好嗎？”許芝雅在電話裏語氣悠悠。
看時間，她應該剛起床，沒準人就坐在軟沙發上享受清晨第一杯咖啡。
施煙涵沉默了很久，道：“媽，你算盤撥得那麽響，就不怕得罪人嗎？”
“他是多少人的理想歸屬你又不是不知道。”
“能是她們的理想，為什麽不能是你的？”
“......”
“總之，我已經讓人過去打過招呼了，等他上班應該就能收到信息，到時記得好好收拾一下自己。”
說完，她似是偏頭同她老公說了什麽，之後将電話挂斷。
“......”
安靜不過半刻，手機響了一聲。
低頭看，顧嘉裕發來一條信息。
y：【今晚想吃什麽】
施煙涵：......
許女士動作真夠迅速。
獅：【能下酒的】
他那頭回個好。
施煙涵盯着手機屏幕，總覺得不能這麽順理成章，就他們兩個吃飯是不是太怪了。
然而還沒等她說出口，顧嘉裕已經給出一樣的提議。
y：【可以把書冉和小野叫上，我們很久沒有聚了】
獅：【好，我跟他們說。】
傍晚，施煙涵帶着兩人去了顧嘉裕家裏。
原來他們就在一個小區，開車兩三分鐘就能到。
書冉在車上和郁冬野一直讨論分析，眼下的場面到底什麽情況。
“要怪就怪許芝雅女士，她實在太太太喜歡顧嘉裕了。從我回國開始，就一直安排我們兩個見面。”
“......你媽媽不會不知道你跟他——”
“沒錯，她不知道。”施煙涵無語，“你說她對人家不感興趣吧，又了解他公司的業務；很感興趣吧，連自己女兒是他前任都不知道。”
郁冬野笑了笑，偏頭看向車窗外。
他們已經在顧嘉裕家門口，停車位上沒有車，這會兒應該還在公司。
書冉：“他們公司今天團年吧？”
郁冬野：“好像是，聽說這次和隔壁新星娛樂一起辦。”
“這麽爽！？”書冉尖叫到破音，“那顧嘉裕公司的員工豈不是能免費見到明星？”
“還有現場演唱會。”
“！！”
書冉：立刻入職謝謝。
施煙涵拿着粉餅按了兩下臉，從小化妝鏡往後掃了眼書冉，随口問：“冉冉喜歡什麽明星嗎？”
“我最近超級喜歡邢易！”
施煙涵歪頭回憶了一下：“不會是拉小提琴的那位易美女吧？”
“就是她！！！”
“她年前還在約我呢，到時候出去玩把你也帶上。”
書冉：？？？
“你為什麽會和她認識？”
“緣分就是這樣。”她假裝神秘。
“......”
......
顧嘉裕回來時，施煙涵他們坐在沙發前看電視。
一推開門，屋裏一盞燈沒開，然而周圍卻被詭異的吟唱包繞，怪吓人的。
郁冬野看到他，率先站起來脫口而出：“顧g......總好。”
“？”
氛圍一度尴尬，就看這情形，他們确實很久沒有私下聚過。
施煙涵輕啧一聲，掃了顧嘉裕一眼，“你別是虐待過他。開口閉口就是顧總，上班上傻了？”
郁冬野幹笑兩聲，不多解釋。
顧嘉裕略微遲疑地和郁冬野交換眼神，被他硬擠出兩三個wink帶過去了。
“......”
書冉眼睛黏在屏幕上，為了讓自己有些參與感，敷衍道：“廚房需要我幫忙嗎？”
正常來說，這種時候都是這兩位男士承包廚房。
但郁冬野偏不做人，翻了翻桌上的食材：“要，今天東西有點多。”
施煙涵：“那我也來。”
顧嘉裕：“你坐着。”
郁冬野：“你坐着。”
書冉：“你坐着。”
施煙涵：............？
這三個人是不是太有默契了？？？
而且，憑什麽不讓她進廚房！
她一個人氣鼓鼓地坐在沙發上，抱着抱枕盯屏幕，巴不得把屏幕裏的鬼看穿。
郁冬野來外面找東西經過她，笑說她比鬼還恐怖。
“......”滾啊。
三個人在廚房有序地準備飯菜，施煙涵看電影覺得無聊，開始打量起顧嘉裕的家。
這裏跟他辦公室是類似的風格，出乎意料不是她以為的簡約黑白灰。
他挺喜歡用木頭做家具，書架上有很多英文經典原著，旁邊擺有綠植，牆上也會挂很多畫。
這次她有機會好好看看他都喜歡什麽類型的，走近看，是很漂亮的印象派作品。
日出、海邊、迷霧，很浪漫。
書冉在廚房看到施煙涵，趕緊摘下油乎乎的手套，最快速度把手擦幹淨後，拿出手機捕捉住絕美的光影。
施煙涵靠窗一側的頭發被暮色染金，沒開燈的緣故，只有她頭發和牆上畫的一角有光線，其餘地方都籠罩在黑暗之中。
“美女就是不一樣，怎麽拍都好看......”她按了幾十下屏幕，嘴邊小聲嘟囔。
郁冬野在旁邊看了眼，不由得感慨：“你說怎麽這麽多年過去，她還越來越年輕漂亮了？”
書冉說話不過腦，直白道：“因為過得開心了呗。”
話落，身後大理石桌面突然傳來刀放下的聲音。
他們急忙轉身，發現顧嘉裕正拿紙巾按住自己的手。
“我靠顧狗，你切到手了？”
郁冬野先是緊張，之後想起什麽，連忙低聲提醒書冉：“小聲點......”
可是為時已晚，施煙涵已經聽到，并且走了過來。
“施施你別看，你不是暈血嗎？”
施煙涵把手腕上橡皮筋取下來，冷靜地紮住他出血手指的指根。
“早就沒事了。”
“你家裏有藥箱嗎？”她把顧嘉裕拉到水池邊，用冷水沖掉血跡，在新的血液湧出來前，勉強看到傷口深淺後改口。
“不行，你這個要去醫院。”
顧嘉裕：“這時候去醫院人很多，我讓醫生過來。”
施煙涵點頭：“也行。”
她挽起袖子，興致勃勃地準備加入隔壁兩個人做飯的行列。被頭頂傳來的聲音引走注意。
“等等。”
施煙涵回頭，看他臉色有點白。
“你沒事吧？”
“有。”他說。
“我暈血。”
“............”
作者有話說：
今天是顧狗（要老婆疼·嬌弱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