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落日

◎挺可愛的◎

自從知道跟顧嘉裕兩兄弟待在一起, 會給自己帶來不必要的麻煩後，施煙涵對這兩人的抗拒越發明顯。

先前只是回避有顧嘉裕的場合，現在但凡顧桐有可能出現的地方, 她都保險起見, 敬而遠之。

在這段隔絕期內, 施煙涵再次把自己關進了畫室。

上一幅正兒八經的作品，是交給顧嘉裕和他們酒店合作的「救贖」。

目前還沒能變現，她覺得需要賺一些錢。

不是為了滿足自己，而是——

她需要應對許女士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出現的靈魂拷問。

——畫畫了嗎？

——談對象了嗎？

——外婆身體好些了嗎？

回國這段時間，她的創作時間相比之前大大減少。

在她名聲較大時, 減少作品不是上策。

當然，一味地追求數量也不可取。

休息夠了, 是時候再找找靈感。等回了倫敦一氣呵成, 再送上畫展或者拍賣行就行。

然而幾天後, 施煙涵在不同尋常的時間接到媽媽的電話，剛一接通就收到重磅消息。

Advertisement

“我剛從機場過來，你去我新家幫忙收拾一下。”

施煙涵沒聽懂, 疑惑地“啊？”了一聲：“什麽機場？什麽新家？？”

“Dex沒跟你說嗎？最近有空，好久沒回國, 打算回來住一個月，到時候再把你一起帶回去。”

施煙涵還沉浸在這個炸.彈一樣的消息中，根本沒工夫搭理她。

“新家跟你是一個小區的, 在H區06幢，密碼是你爸身份證7到13位。”

“你過去掃一下地，能買一束鮮花是最好的。”

施煙涵：“不是……你——”

“好了啊, 頭暈得很, 挂了。”

“……”

果然她沒法跟許女士這種大藝術家比。

回家第一件事, 還得看見一束新鮮漂亮的花。

絕了。

手機沒有熄屏，微信不斷彈消息進來。

不耐煩地拿起來，看到是書冉後情緒立刻消散。

冉冉：【郁冬野今天升職了，晚上出來吃飯嗎？】

獅獅：【本來可以……救救sos】

冉冉：【？幹嘛】

獅獅：【太後回來了！！！】

過了一分鐘。

冉冉：【如果你媽媽要找我們吃飯，就說我們最近在趕項目特別特別忙，吃飯都沒時間，代我倆向阿姨問個好哈】

獅獅：引用了「郁……吃飯嗎？」——【6】

這頭聊完口水天，她得即刻出發，充當“護花使者”。

許芝雅沒有特別喜歡的花，只要是新鮮的，好聞的就可以。

這倒是給她省事了。

思索片刻，她直接在手機上叫跑腿。

輸入地址時，她突然被難住。

剛才媽媽說是哪棟來着？哪個區？？

做了她二十來年女兒，施煙涵最是了解自己媽的脾氣。

她最讨厭重複回答兩遍一樣的問題。

第一次沒聽見，勢必要為遺忘後被懲罰而準備。

施煙涵想來想去，腦子裏還是只有個H區。

不管了，讓小哥到了再打電話。

她速度飛快地填好地址，之後開車到H區，沒下車。

原因無他。

她覺得這裏有點眼熟。

特別是5幢門口的那臺車，怎麽這麽熟悉。

她是不是來過這裏？

正想着，對面方向駛來一臺車，對方車窗貼了遮光膜，外面看不清駕駛座的人。

她就這麽輕易地分心，無聊地盯着別人緩緩打開車庫大門，裏面亮出三臺一眼貴的跑車。

車倒庫進去後，門被推開。

除了主駕駛開了門，後座也走出來一個人。

細高跟，黑絲紅裙。

施煙涵挑了下眉，左手撐着下巴，看戲似的想八卦一下這位女主人。

直到她看到那女人的正臉，以及主駕駛上下來的男人。

施煙涵：“…………”

有沒有人告訴她，為什麽她的母上大人，會從自己前男友車上下來。

exscue me？？

她震驚不過三秒，便眼見着遠處優雅的女士從自己的小包包中拿出手機，按了兩下貼在耳側。

果然，她的電話鈴響了。

施煙涵一個激靈，手忙腳亂之餘，還把車喇叭摁響了。

“……”救命。

對面兩雙眼睛齊刷刷看過來，搞得她反應兩秒，不得不擡起手向他們揮了兩下。

她敢保證。

這一段僅僅五十米的路程，是這輩子走過最長的路。

拿過駕照的人，開起車來比第一次考科二還抖。

那是一個冷汗直冒，大腦空白。

下車前，她深吸一口氣。

顧嘉裕和許芝雅走來，看着倒是和諧。

許芝雅：“怎麽這麽慢？看你這樣子，花也沒買了？”

施煙涵撇撇嘴：“買了買了買了！跑腿還在送。”

多久沒見了，見面就數落！

許芝雅輕皺了下眉，對這樣咋咋唬唬的女兒有些不滿。

“說一次就行了，我又不會冤枉你。”

施煙涵腹诽：你最好是。

“這是顧總，你見過的。”

施煙涵順着她手擡起的方向看去，不大情願地打了聲招呼：“顧總好。”

“……”

明明是同齡人，莫名被劃分成一上一下地關系，搞得她有點不适應。

印象中，除了節目需要和開玩笑，她從來沒這麽叫過他。

然而許芝雅并不知情，全當女兒現在不耐煩的臉色是跟厭惡其他相親對象一樣厭惡他。

別人可以由着她的性子，但顧嘉裕不行。

就算最後她沒辦法和顧嘉裕在一塊兒，顧家的人脈和關系都必須拿下。

“行了，外面風大，小顧不嫌棄的話可以去我那兒坐坐。”

施煙涵：？

“媽，人家就在自家門口……”

而且現在萬裏無雲，頂着36度的大熱天，她怎麽能睜眼說瞎話說有風呢！！

可惜，顧嘉裕并不在意，看上去非常樂意的樣子：“怎麽會嫌棄。”

他繞過施煙涵，走到許芝雅身邊。

右手虛扶着她小臂，邊走邊說：“對面這幢房子從買下到裝修，都沒見過主人來。”

“原來這裏是您的住所。”

施煙涵走在最後，四處打量這座新房子。

聽顧嘉裕在前面這麽會說，不得不感慨一下他的演技。

果然，混到高處的人就是得有好幾副面孔。

他們根本不着急進屋，許芝雅帶着顧嘉裕逛着大別墅外面的花園。

施煙涵在很遠的地方跟着，當是陪同過了。

無聊之餘，她偶然轉頭，竟然在斜對面房子的二樓窗戶，對上一雙眼睛。

施煙涵吓了一跳，對方也立刻蹲下拉上窗簾。

這是做什麽？！

大白天的，就算是個女孩子盯着也很可怕啊。

想到這，她回頭看湖邊相談甚歡的兩人，咬咬牙，快步跟上去。

聽他們倆談東談西，總比被奇怪的人暗中觀察好。

“媽，進屋吧，你可別讓客人中暑了。”

許芝雅眼神閃過一絲愠色，片刻後收回，笑了兩聲。

“我家小施就是這個性格，顧總見笑了。”

顧嘉裕聞言，微垂眸看向她不善的目光，淡聲答：“挺可愛的。”

“…………”

因為這人一句話，原本進來坐坐就能結束的流程，愣是加到一頓午餐。

許芝雅把Dex叫來，非要親自操刀下廚。

施煙涵再清楚不過。

這個女人根本不會做飯，說是請Dex來打下手，實則——今天這頓的主廚就是Dex。

餘下兩位被強行帶進客廳。

這間房子的客廳有門簾，偏日式的裝修風格，隐蔽性不錯。

原本沖茶位上坐的是施煙涵，許芝雅在一旁收拾時，她裝模作樣地用開水沖茶、燙洗杯具。

等人一走，她燙得發紅的手也放下，面無表情地看着顧嘉裕。

顧嘉裕的視線先在她指尖停留兩秒，之後，他非常自覺地起身，擡步走到一旁把門鎖上。

轉身，停在她身邊。

施煙涵：“做什麽？”

顧嘉裕指了指對面：“你坐那邊去。”

他彎身把裝滿開水地紫砂壺往桌子中間挪了挪，“燙到你，許阿姨不會放過我。”

她邊起身邊無語道：“別。你有什麽問題，她會扒掉我一層皮才是。”

之前怎麽沒發現她媽媽這麽喜歡這種年輕有為的人。

要不是這個人總是暗戳戳撮和他倆，她都以為許芝雅女士要自己上了。

說完這句，他們兩人短時間內都沒說話。

施煙涵看着眼前冒熱氣的茶，差不多了就拿起來喝完。放下後，顧嘉裕自覺滿上。

來來回回好幾次，外面能聽到餐盤擺放到桌面的聲響。

施煙涵：“能吃飯了。”

顧嘉裕正準備起身，施煙涵繼續說：“等會兒她如果問起什麽，你知道怎麽答吧？”

“第一，她不知道我們以前的關系，我也希望這件事能盡量隐瞞。”

“第二，她也不知道你現在在……”施煙涵頓了頓，有意掠過，“總之，我們僅僅是不太熟的合作關系。“

施煙涵擡頭，眼神冷冷的，隐約間像在威脅，問他聽明白沒。

顧嘉裕盯着她的雙眼，無聲咽喉，聲音有些低。

“知道了。”

……

飯桌上，施煙涵原本要跟Dex坐一塊兒，但許芝雅女士一個眼神，他立刻“背叛”，留施煙涵跟顧嘉裕一道。

桌上一直在聊天，仿佛“食不言”這個規矩不存在一樣。

施煙涵懶得聽他們這些，自顧自埋頭吃，時不時悄悄朝Dex比個大拇指，稱贊他廚藝進步。

許芝雅遞了好幾次眼色，施煙涵都假裝看不見。

那意思無非是讓她參與進他們的聊天，不要幹坐着。

她才不要！

她跟顧嘉裕有什麽好聊的。

“……”

無可奈何之下，許芝雅搬出一樁陳年舊事。

不合時宜，也想趁着這會兒試探一番。

許芝雅：“我家施施向來是受歡迎的，在國外時我就介紹過很多優秀的孩子跟她認識。”

她停頓片刻，報出一長串人名。

當事人在一旁聽着，也挺佩服她竟然每個都能記住。

“可惜，她就是不願意邁出那一步。”

“施施啊，你告訴我，為什麽不願意談戀愛啊？”

施煙涵：？這麽直接

“呃……”她連眨了幾下眼，随意敷衍，“沒遇到合适的。”

“可是之前見的都已經是非常優秀的男孩子了。”

“可能我們對優秀的定義不太一樣吧。”

“你少在這跟我犟。”許芝雅看穿女兒的心思，将她之前在國外如何拒絕別人的說辭一一列舉。

比如，對方成績不夠優秀、為人不夠友善。

前任太多，心思不夠專一。

吃飯時吧唧嘴，不文明。

手指甲長且不打理，不衛生。

“最近一個，說人家年紀小。”許芝雅真心實意地嘆了口氣，“你說怎麽當父母就這麽難，現在的孩子眼光都這麽挑了嗎？”

施煙涵對這些倒不反感，反而覺得蠻好玩的：“可這些對我來說都是大問題，不衛生不文明，生活上合不來。”

“成績不好，或許會影響到他的學習能力，事業方面難以穩定；不友善更不用說了，萬一以後家暴怎麽辦？”

“……”

顧嘉裕聽完，不知怎麽的，忽然低頭笑了聲。

施煙涵面上不顯，桌底下卻輕踢了他一下，在警告。

顧嘉裕微挑了下眉，語氣平和：“施施這樣優秀的女生，戀愛當然不能随便談，挑剔一些是好事。”

“我看她就是慣的。”許芝雅的語調已經發生了微妙變化。

親生女兒聽着，已經能察覺到她腦子裏思緒的三百六十度大轉變。

“前段時間讓施施和你見面，她也不跟我說理由，就說覺得不合适。”

“唉，今天和你吃飯也是為的這件事。”

顧嘉裕：“阿姨你不用愧疚，這是她自己的選擇。”

他默了默，偏頭看向施煙涵：“成為選項，就要随時做好被放棄的心理準備。”

“是我不夠好。”

後半句沒說，但在場所有人都能猜個七七八八。

桌上氛圍逐漸凝固，施煙涵也慢慢沒什麽話說。

午飯臨近尾聲，許芝雅忽然提到之後的安排。

“等在華京待一段時間，我就得把她帶回倫敦去。”

“施施在倫敦朋友雖然不多，但起碼有一兩個玩得不錯的。”

施煙涵無聊接話：“你倒是給我說說，我和誰玩的好？”

“小邱算一個，你鄰居家的小孩兒也算吧？之前偷畫別人游泳的事兒你忘了？”

“…………”

“不是偷畫！我征得別人同意了的！！”

“嗯嗯同意了同意了，”她敷衍了事，之後繼續看向顧嘉裕：“之前Dex跟我說，小施這輩子談的唯一一次戀愛非常失敗，那人把她傷得太深。”

“我琢磨着她這麽多年都不邁出這一步也是因為那個人。”

桌上三人都沉默了。

Dex悄悄看向顧嘉裕，顧嘉裕微側目看向施煙涵。

?施煙涵無語到想變成雕塑，或者直接遁走。

“要不是我沒空翻什麽網站論壇，我非得看看那人到底什麽身份，能把她迷的五迷三道的。”

“……”

施煙涵努力解釋，“沒有五迷三道，我也沒有走不出來。”

“那你的黃昏為什麽不畫完？”心中最心水的女婿在此，許芝雅想把問清楚，同時也讓顧嘉裕認真了解清楚，權衡利弊。

“五年了，當初四個月能畫完12張，為什麽獨獨第13張畫了五年都沒進展？”

場子徹底冷下來，施煙涵本來無所謂的表情也變得冷淡。

觸及到她不想說的東西，她耐心到達臨界值。

“你什麽時候進的畫室？”

許芝雅臉色微愣，“你別岔開。”

“是你該回答我的問題吧？密碼哪來的，什麽時候進過，看到了什麽，你是不是應該跟我解釋清楚？”

許芝雅沉默，抿着唇，眼神孤傲又倔強，看不出來她絲毫的愧疚和心虛。

她不認為這是件錯的事。

施煙涵耐心地等了三分鐘，直直盯着。

她們母女吵架向來如此。

不會在乎是否有外人在場，那些有幸見過她們吵架的，後來連哄帶騙都沒法把人叫到家裏吃飯。

因為，實在太災難了。

幸運的是，今天顧嘉裕在場，她們兩個人都有所收斂。

“戰争”一觸即發時，顧嘉裕往後挪了挪凳子，偏頭與她說話。

“之前拍了幾件Kohl的作品，你應該感興趣。”

“去我家看看？”

施煙涵緩慢地将充斥怒火和不滿的視線收回，轉頭，冷淡地對上他的。

作者有話說：

母上大人來突擊檢查+推波助瀾

感謝tt灌溉的營養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