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死亡

沈念今晚幫同事值了會班,下班的時候已經快九點了。賀臨川還在路上,他拿出抽屜裏的一個小玩具飛機,向住院部走去。

“出院了?”

“是啊,聽說找到配型了,八點多的時候他們就着急忙慌地收拾東西去機場了。”

沈念沉默着捏緊了手中的玩具,最後看了一眼空蕩蕩的病床,轉身離去。他還想着沈年那麽喜歡小汽車,特意給他帶了其他交通工具的小玩具,沒想到沈逸澤已經帶着他兒子出院了。

沈念低聲笑了下,路過垃圾桶的時候講玩具扔了進去。塑料玩具落在鐵質垃圾桶裏,發出沉悶的‘咚’聲。

他永遠都這麽不長記性。

Omega裹緊了衣服走進電梯,只希望沈年不要在那樣父母的身邊失了本性吧。

沈年的手術很成功,只有輕微的排異反應,一個月後順利轉入了普通病房。

沈逸澤無法表達出自己劫後餘生的喜悅,看着沈年一點點變得面色紅潤,小身子也開始漸漸肉了起來,他心裏不勝歡喜。照顧沈年之餘,他有時候也會想起沈念,算起來沈念已經有孕快九個月了,不多時孩子就會出世。到時候他是勢必要去看沈念和孩子的,盡管和賀臨川有約在先,但現在沈年已經做了手術,他也沒什麽必要一定要遵守和alpha的約定。

不是他無恥,只是沈念生的孩子确實是他的外孫,他實在無法做到袖手旁觀。

最近這半年他為沈年操碎了心,連公司都很少去。眼看着沈年好轉,沈逸澤終于有機會去忙自己的事。只是他在公司屁股還沒坐熱,就接到了方茹的電話。

“逸澤……怎麽辦,年年不見了!”方茹驚慌失措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她顫抖的音調聽得沈逸澤心裏一驚。

“不見了?什麽叫不見了!”沈逸澤一下子從椅子上起身,發出難以置信的質問。

“你走之後,我,我就讓阿姨回家給年年拿些換洗的衣服。然後年年說他想吃小蛋糕,我就去醫院門口的額蛋糕店給他買了蛋糕。結果等我回來的時候年年就不見了,我到處都找過了可是找不到啊!怎麽辦啊逸澤……”

沈逸澤額頭的青筋不住跳動,“哭哭哭,你就知道哭!你現在去醫院找領導調監控,我這就回去!”

方茹挂掉電話,看到病床上沈年往日拿在手裏的小玩具車不知被誰用腳踩碎在地上,心裏忽然湧起一股不詳的預感。

在醫院的監控室,沈逸澤看到一個身着清潔工衣服的婦女站在病房外用一個玩具逗走了沈年,女人戴着口罩和帽子,整個面部被遮得嚴嚴實實,根本看不清五官。她顯然是有備而來,帶着沈年上了一輛套牌車後揚長而去,車輛最終消失在鬧市裏。

這是一場有預謀的綁架,但沈逸澤到現在為止還沒有收到來自女人的任何短信或電話,她是誰,為什麽要綁架沈年?

沈逸澤在報警後反複觀察那段監控錄像,不知為何,他總感覺這女人的背影有種說不出的熟悉感,但他又想不起來這是誰。

就在這時,沈逸澤的手機收到了一條匿名短信。

「想讓你兒子活命的話明天中午十二點見,地址明天發你。不要報警,不然我不能保證你兒子的生命安全」

短信附上了一張沈年的照片,照片中沈年緊閉雙眼面色發白,雙唇被膠帶封住,頭無力地垂下,手腳均被束縛着。四周脫落的牆皮和昏暗的環境讓沈逸澤心慌,他連忙給手機號打電話,打不通只能回了一條短信。

「我絕對不會報警,你想要什麽,你說出來我一定能滿足你!我兒子剛做過手術,他不能待在那種環境,求求你了。」

女人收到沈逸澤的短信後不屑地冷哼一聲,她想要的,自始至終只有一樣,就看沈逸澤舍不舍得給了。

沈逸澤在發完短信後毫不猶豫地報了警,只是當他第二天收到女人的短信時,一股絕望瞬間湧上心頭。

女人約他去郊外的額一座山頭,那座山不算高,上山的路只有一條,山下任何風吹草動都逃不過山頂女人的法眼。

「不要讓我看見除你以外的任何人,小心你兒子的命!」

沈逸澤曾經也爬過這座山,只不過每次他都是神清氣爽來鍛煉身體的。沈年失蹤還不到48小時,但他整個人卻仿佛一下子老了十歲。他不明白為什麽老天總是要折磨他的孩子,明明只有三歲的年紀,歷經磨難好不容易活了下來,現在又被歹人所綁。

山頂有一座小木屋,木屋安靜得不像話,連個值守的人都沒有。沈逸澤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他的眼睛緊緊鎖定着木屋,就在他緩慢靠近的時候,木屋裏傳出輕微的聲響。沈逸澤站在門口咽了口吐沫,幹裂的唇角溢出一縷血絲。他猛地推開木屋的門,驟然的黑暗讓他下意識地閉眼。他一個踉跄,險些摔倒,幾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氣支撐着自己跑進木屋。

那是個年久失修的老房子,堆滿了木柴和垃圾,沈逸澤膽戰心驚地四處搜尋,終于在一塊塑料板後看到了角落裏奄奄一息的沈年。

“年年!”說罷沈逸澤就要像孩子走過去,一道白光乍現,沈逸澤偏身一躲,跌倒在木桌旁。

他狼狽爬起,只見一道熟悉的身影拿着刀站在沈年身邊,好似下一秒就要割開小孩的喉嚨。

“不要!”沈逸澤連忙出聲阻止,但又不敢過去,生怕刺激到女人。

“趙琳……你想要什麽你跟我說,孩子還小他受不了!”

怪不得沈逸澤覺得監控裏的身影那麽熟悉,盡管她穿了寬大的保潔服,沈逸澤也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綁架沈年,現在對他尖刃相對的,正是他的beta前妻,沈弈昕的生母。

“沈逸澤,你還知道害怕。”趙琳一手提起沈年的衣領,小Omega難受得在空中抓取着什麽,嘴裏溢出痛苦的呻吟:“爸爸……”

沈逸澤心都要碎了,他雙手合十向前妻乞求着,“我求求你,大人之間的事不要牽扯到孩子,年年他是無辜的!”

“他無辜?”趙琳的眼中充滿着仇恨,音調高了一個八度:“難道我兒子不無辜嗎!”

“自從弈昕走了之後,你就像這個兒子從來都不存在一樣,你忙着找外邊的女人給你生孩子,我兒死了不到百日,方茹那小賤人就把這孽種懷肚子裏了,你說!他無辜嗎!”趙琳狠狠把沈年摔在地上,一腳踩上沈年的手碾壓着,很快他的手腕就青紫一片。

“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沈逸澤雙膝下跪,一點一點朝趙琳移動,“咱們到外面說好嗎,這裏面空氣不好,年年實在受不住,我求你了,求求你了!”

似是alpha臣服的态度取悅了趙琳,她拽起地上的沈年,用刀比在他的脖子上,讓沈逸澤一步步後退,直到兩人出了木屋。

“這就是報應。”趙琳哆嗦着單手點了根煙,吐出一口煙霧。

“我之前破壞了你的家庭,所以也有人破壞了我的家庭。”趙琳看着手邊沈年蒼白的臉,嗤笑一聲:“你這小兒子,長得跟你大兒子可真是一模一樣。要不是鹿露早死了,我真的會以為這孩子是她生的。”

沈逸澤同樣面色慘白,汗水順着他的額頭淌下。在進木屋之前,他就用手機給山下埋伏的警察發了訊號。他和趙琳在木屋中糾纏的時間足夠警察上山。現在只待警察到達山頂,他和沈年就有救了。在這之前,他只需穩定住趙琳的情緒。

“我之前曾經以為你是真的愛弈昕。可是他前腳剛死,後腳你就背着我聯系沈念。發現人家根本不理你之後,你又動起再生一個孩子的想法。沈逸澤,你這樣做,不會覺得對不起弈昕嗎?”趙琳的眼眸深沉如海,翻滾着刻骨的恨。

她不明白,沈逸澤怎麽能這麽絕情,這麽冷漠。

“弈昕死了我也心痛,我是他爸爸,他是我一點點看着長大的,我能不傷心嗎?”沈逸澤低下頭,“但是他太無用了。”他沒有激怒趙琳的意思,他只是說出內心真實的想法。

“果然,beta就是不如alpha和Omega。”

“你什麽意思?!”趙琳的目光像冷箭一般射過來。

“我的産業需要有人繼承,可是你看看弈昕那副樣子,他是能成大事的人嗎?”就算沈弈昕不死,沈逸澤也早就有了再生一個alpha或Omega孩子的打算。

“慈母多敗兒,沈弈昕會變成那樣,都是你慣的。”

“你放屁!”趙琳打斷沈逸澤,“明明就是你不夠關心我兒子,和你結婚這麽多年,你外面有多少女人以為我不知道?”

“趙琳。”沈逸澤眼神停留在女人臉上,沉聲道:“我記得在婚前,我就和你說過了我不是一個專情的人。我确實最愛你,但不會只愛你。你當時是怎麽和我說的,你說你不在乎。”

趙琳眼神飄忽了下,沈逸澤确實和她這樣說過。有些人總以為自己是最特別的,但浪子就是浪子,他永遠不會長久地在同一個女人那裏停留。

身後傳來腳步聲,一衆警察和方茹趕了過來,當她看到沈年幾乎是昏厥着被趙琳拽在懷裏的時候,方茹瞬間崩潰了。她泛紅的眼眶蓄滿了淚水,一顆顆豆大的淚珠順着她蒼白的臉頰滾落下來。

趙琳看遠處正在逼近的警察和方茹,了然一笑。

“比我想象中要晚。”

警察不敢輕易靠近,打頭的人沖趙琳喊着“放下人質,有話好好說”,趙琳卻把視線放在了方茹身上。

“沈逸澤,我兒的死不是意外。”

“你說什麽?!”沈逸澤眉頭緊鎖,嘴角的肌肉僵硬地抽動了兩下,心裏就像有一塊搖搖欲墜的石塊。

趙琳的刀尖指向方茹,“讓她說。”

方茹臉色瞬間變白,雙手顫抖着不知道該放在哪裏,手心逐漸冒着冷汗。她緩緩擡頭,用試探的目光掃了一眼沈逸澤,只見alpha不可置信地盯着她,眼裏滿是疑惑和憤怒。

“說不說?”趙琳将刀收回,在沈年脖子上比劃着。

方茹立即渾身戰力,身體像篩糠一樣抖動起來,她瞪大雙眼,刀背發出的寒光讓她只知道求饒,“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求求你放過我兒子吧……”

眼見方茹已經被吓得說不出話,趙琳戰勝一般發出高昂的聲音:“沈逸澤,我兒子是她殺的。她為了上位,破壞了我兒摩托車的剎車線。”

沈逸澤表情逐漸僵硬,慢慢擡眸,臉臉頰上的肌肉都在隐約抽動。他走向方茹,喉結上下滾了滾,聲音啞着問道:“是真的嗎?”

方茹依舊保持着僵硬的姿勢,只是哭,不說一句話。

“我問是不是你!”alpha瞬間暴怒,脖子上青筋暴起,眼角的肌膚就像要裂開似的,眼珠子就快要崩裂出來了。

方茹舉起雙手死命地捂住耳朵,試圖隔絕外界的聲音。卻在看見趙琳的刀已經在沈年的脖子上留下了一條血痕時崩潰着承認:“是我!”

“你這個賤人!”沈逸澤一巴掌甩上了方茹的臉,她的臉蛋瞬間腫脹起來。

“為什麽,到底為什麽!”面對沈逸澤的質問,方茹好似一下有了力氣般,她擡頭望向這個給了她無數錢財讓她從此深陷金錢旋渦的男人,笑道:“不是你和我說沈弈昕沒用,想讓我給你生個優質alpha或Omega的嗎?沈弈昕不死,我的孩子永遠只能是見不得光的私生子,我不過是為了我的孩子打算罷了。”

巨大的波濤在沈逸澤胸膛裏橫沖直撞,他雙目血紅,沉默不語。

沈弈昕不止是方茹一人殺死的,他這個父親也是幫兇。

沈弈昕已經死了,他絕不能再失去沈年。

“我會把方茹送到警局,為弈昕還一個公道。”

“就這?輕飄飄的一句話就想讓我把你小兒子還你?你做夢。沈逸澤,我兒子死後,你去他墓地上看過幾次?”

面對趙琳的質問,沈逸澤明顯有些不耐煩,沈弈昕已經死了好幾年了,現在糾結這些又有什麽意義呢?

趙琳看到沈逸澤的表情,喉頭湧起一股腥甜。

她就知道沈逸澤不會做什麽,他現在滿心都是自己的小兒子,怕是早就把沈弈昕忘到九霄雲外去了。趙琳默默仰起頭,我兒,如果你在天有靈,記得助我一臂之力。

她今天要讓所有對不起她和她兒子的人得到報應。說實話,今天上了山,她就沒想着再活着回去。

旁邊傳來一處槍響,趁着趙琳愣神的功夫,沈逸澤一把沖上去抓住她的胳膊,身子一蹲躲過趙琳揮過來的刀子,借着肩膀的力量狠狠往她胸口撞去。

趙琳的身子被撞得往後倒,她松開了沈年,卻沒掙脫開沈逸澤的手,兩人同時摔倒在地。

警察趁機一窩蜂湧了上來,抱起摔在地上的沈年。方茹迅速将兒子拉進懷裏,臉上帶着驚魂未定的恐慌,在把孩子摟緊懷裏的瞬間崩潰大哭。

沈逸澤揉了揉摔痛的肩膀,冷眼看趙琳被警察按在地上。經過趙琳身邊的時候,沈逸澤瞥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沈逸澤……”趙琳的聲音有氣無力。“我有話跟你說。”

“留着和警察說吧。”

“就一句!看在弈昕慘死的份上,求求你……”

沈逸澤頓住了腳步,趙琳也是個可憐的女人,等這些事處理完他再好好料理方茹。

“我本來,沒打算傷害沈年的,對不起……”趙茹的淚流了下來,“我也是位母親。”

沈逸澤垂下眼簾,他是真的曾經很愛沈弈昕。

“後來我聽說,沈年得了白血病,我想這可能就是對你和方茹最好的報複。”

“可是,可是他居然治好了。”趙琳露出比哭還難看的笑,“為什麽我兒子沒有這麽好的命。他死那天你也看到了,他都不成人形了啊……我的兒……”

趙琳啜泣了一會兒,擡頭和沈逸澤說:“你能不能離我近點,我最後和你說一句話,是我後來在弈昕日記本裏發現的,他留給你的話。”

沈逸澤猶豫了會兒,還是轉過身蹲下,“你說吧。”

“他說……”趙琳的表情突然變得異常恐怖,“和我一起下地獄吧!”她有如回光返照一般掙脫了警察的束縛,突然彈了起來狠狠撞在沈逸澤身上往前沖去,在衆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頂着沈逸澤和他一起跳下了山坡。

“不要——”方茹尖利的聲音劃破了天空。

時間在那一刻仿佛靜止了。

直到沈逸澤反應過來自己的身體在無限下墜時,他才後知後覺趙琳的目的。她根本就沒想活着回去,她今天布下局,就是為了和自己同歸于盡。

趙琳臉上帶着鮮有的平靜的笑,那張臉在沈逸澤眼裏逐漸放大,最終和一張印象裏的面孔重合,逐漸演變成他第一任妻子的面孔。

‘嘭’的一聲,沈逸澤聽到肉體砸到石頭生的聲音,深入骨髓的劇痛席卷了全身,他只覺得渾身冰冷,周身疼痛,仿佛被看不見的野獸撕咬着,四肢百骸都承受着無法忍受的疼痛,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四肢疼李,嘴裏不禁發出陣陣痛苦的呻吟。

生命的走馬燈緩緩播放,沈逸澤在短短的幾秒鐘看到了自己的一聲。和鹿露結婚的教堂忽然變成了靈堂,沈念跪在靈堂中央,冰冷的眼神令人心寒。下一秒他又看到了沈弈昕剛學會走路的樣子,轉瞬間沈弈昕瞪大雙眼,肢體零落地躺在血泊中。

沈逸澤的身體忽而展開,忽而彎成馬形,絕望的雙眼胡亂地翻動着,眼珠子瞪得極大,嘴裏發出一聲聲瀕死的慘嚎,顯得聲嘶力竭,今人毛骨悚然。

一片白光乍現,生命的最後一秒恍惚中他仿佛看到了一個初生嬰兒的側臉。白嫩的,健康的小生命發出嘹亮的哭聲,只是沈逸澤分不清那熟悉的小臉屬于沈年,還是沈念。

方茹還沒從沈逸澤墜崖的驚吓中緩過來,懷裏的沈年突然嘔出一大灘黑血,小小的身體不斷痙攣顫抖,最後痛苦地在她懷裏睜開雙眼,喃喃着‘媽媽’兩個字,然後徹底失去了呼吸。

早在沈逸澤上山之前,趙琳就喂了沈年百草枯。

她要讓所有人都不得善終,她要讓方茹親眼目睹自己孩子的死亡,就像她當初一樣。

她要讓罪魁禍首也嘗嘗喪子的痛苦。

方茹緩緩松開沈年,孩子的死相猙獰,她似乎已經傻了,呆愣愣的說不出話。足足緩了很長一段時間,方茹才再也忍受不住的大聲嘶吼起來,臉上滿是後悔和絕望,眼淚橫流。她崩潰哭喊着,好像有一柄刀子一下下剜着她的心肝。雙手捂着臉,嘶啞的嗓子已經發不出聲音。她艱難挪動着身體,掙紮抱起孩子的屍體,雙眼瞪得極大,瞬間頹然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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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臨川:主打的就是一個白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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