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
◎“朝恒玉憑什麽當掌門?‘’◎
……
天色初亮。
可還不見桑榆出山。
朝恒玉來回踱步一晚上了都。
他本想親自去救尋晚晚出來, 英雄救美,本該如此。
但是念及裏面有那什麽霧妖,他救人的想法頓了頓, 而後不了了之了。
不知過了多久,觀戰臺上的議論聲慢慢增大——
“诶!你們看, 有人出來了!”
“是個女子?”
“她好像很慌張啊,衣服都跑髒了,平時梳的那麽精巧的頭發也亂糟糟的。”
“唉, 美人落難啊。可惡的霧妖!”
朝恒玉聞聲一望, 果然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跌跌撞撞地跑過來。
他趕緊迎上去,不出片刻, 懷中就多出一個柔軟的身影。
“師尊!救命!裏面好可怕!”尋晚晚将腦袋悶在他的胸口,緊緊抱着他,“我不要再去了我不要再去了!裏面真的好可怕!”
“不怕,晚晚。”朝恒玉輕聲安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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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餘的弟子看到這一幕紛紛交頭接耳。劍宗的弟子是習以為常見怪不怪,可別的仙堂和尋晚晚打交道不多,這時候看了這一幕,紛紛瞳孔放大面面相觑。眼神交流不斷, 各個都別有深意地看着相擁的師徒二人。
“诶, 他們……是我想的那樣嗎?”
“那不然還能是什麽樣?”
“可是前不久掌門還說了,門內有關他和尋晚晚的傳言都是空穴來風,讓別人不要污人家小姑娘的名聲。這、這看着怎麽不像是空穴來風呢?”
“人家師徒情深呢。”
“那怎麽不見桑榆和朝掌門師徒情深?”
“那是你來晚了……以前朝掌門對桑榆更情深。”
“?????展開說說????”
不止是弟子們,其他各個仙堂的堂主也是面帶尴尬,眼睛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朝恒玉對尋晚晚是什麽感情他們沒有興趣知道,只是現在這種場合不适合兒女情長吧。
況且, 他不是還有一個弟子沒出來嗎?
柳晴風忍不住問道, “桑榆沒有和你一起出來嗎?”
“桑、桑榆小師姐……”尋晚晚喃喃地念叨着這個名字, 忽然哭了,“她好可怕,她好可怕!她好吓人!”
“什麽意思?”烙印終于坐不住了。
“我不知道,不要問我。”尋晚晚煩躁地捂住耳朵,皺着眉向朝恒玉埋怨,“師尊,我們能回去嗎?我不喜歡這裏,以後再也不要來了!”
朝恒玉下意識就想答應。
但環顧四周,他忍了忍,道,“再等等桑榆。”
“等她幹什麽!難道師尊還怕霧妖吃了她?”尋晚晚從來沒有經歷過這麽狼狽的夜晚,她現在頭昏腦漲心驚膽戰,只想回去好好泡個花瓣浴休息一下。怎麽師尊非要等師姐回來?她需要他們擔心嗎?
“怎麽說話的?”朝恒玉看四周投向他們的眼神逐漸暧昧,他立刻意識到剛剛失了分寸。沒有旁人在場,晚晚再怎麽對他撒嬌都可以。
但是明目張膽的話,只會讓他被別人诟病對待弟子沒有一碗水端平。
他可不想被人有話說。
如今桑榆生死未蔔,他不能任由晚晚牽着鼻子走。
意識到這點,朝恒玉的臉色沉了沉。
“晚晚,她是你的小師姐。”這話的暗示意味已經夠足,晚晚這麽聰慧,肯定知道不能再鬧。
“可是我很累嘛,師尊。”尋晚晚當然知道他是什麽意思。可是她不喜歡朝恒玉的反複無常。自從桑榆回來以後,師尊總是和她說着說着,就忽然正色起來,态度猛地一變。有時候她陪在他身邊,桑榆來了,她居然還要躲起來。
搞得就像他們是在偷.情一樣。
尋晚晚抱着他的胳膊,“師尊,我找道了鎖魂玉,這場比試到此為止了。桑榆小師姐就讓柳晴風去找不行嗎?我們又不懂藥理,找了又不能救人。”
她找到了鎖魂玉?
朝恒玉面色一喜。
正要答應她,只見又有人指着出口高聲道——
“又有人出來了!!!”
“是桑榆嗎?”
“哇,是她是她!”
場上打量的目光在尋晚晚和桑榆之間來回移動。
朝恒玉也忍不住望過去。
她怎麽搞成這樣了?
他下意識眉心蹙起。
只見桑榆的衣裳濕噠噠的,滿是泥點,看起來是淋了不少雨。
不知道是汗滴還是水滴從她臉頰滑落,滴滴答答滴到地上。她手腕上用衣角布随意包紮了一番,但是可以看見的是根本止不住血。血跡滴滴滴答答地往下落着,她一步一步地走到衆人跟前。沒有說話,沒有反應,只是左手拿着一柄快要廢掉的匕首。
整個人像是剛從滿是兇獸的無盡深淵裏爬出來一樣。
“啊,她怎麽了?”
“怎麽會這樣?是不是傷得很重啊?”
“剛剛還說尋晚晚慘,這真是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尋晚晚那頂多是跑的時候裙子劃破了,頭發散落了。桑榆這才是剛剛從修羅場上走出來的吧?”
浮屠山不少弟子有過下山歷練的經驗。
經歷過什麽樣的戰鬥,有沒有遇到對手,其實他們一眼就能看出來。
“這才是落難美人吧。”
“好殘酷一比賽,為什麽要這樣傷害小姑娘!”
“後山到底為什麽會有那樣的大妖啊?”
朝恒玉眼神有些閃爍。
“師兄,這些霧妖我養了很久的,你放心他們很聽我的話。我保證能讓尋晚晚贏,至于桑榆,既然師兄想要給她點教訓,那就給個教訓。”
舟奉墨的話言猶在耳。
朝恒玉想起越發不敢看桑榆。
他是想讓桑榆長點記性,不要以為自己翅膀硬了就可以不聽他的話,在那裏違抗師命。但他也沒想讓桑榆受這麽重的傷啊。
他悄悄擡頭瞥了她一眼,恰好對上桑榆的臉頰。
那張可愛白皙的臉頰上滿是污泥和血漬,若說晚晚是狼狽,那她呢……
“師尊,這是我摘回來的藥,您快些吃,吃了就能好了!”
“師尊,我不疼,手上這都是那些妖獸的血,不是我的。”
“師尊,我真的沒受傷。不過你的心疾拖不得,我馬上要去不周山找靈芝了。”
腦海裏浮現桑榆之前和他說話時的畫面。
那個時候的她帶着滿滿一大袋子草藥回來,她臉上總是不幹淨,新傷添舊傷就像是永遠都不會好。可她每次都會回到他身邊,把藥給他,眼睛裏帶着像是永遠不會熄滅的光芒。朝恒玉何嘗沒有被那樣溫暖又幹淨的光芒所感染過呢。
只是時間久了。
他也不太想去回憶那段狼狽的過去,就刻意不去想罷了。
如今桑榆又這樣出現在他眼前,朝恒玉的眉頭深深皺了起來。
他下意識往她的方向走去,尋晚晚趕緊拉住他的衣袖,卻沒拉住他。
尋晚晚想出聲撒嬌,但是環顧四周這麽多雙眼睛盯着,她讪讪收回手。
原來師尊的力氣可以這麽大?
尋晚晚有些失神。
以前她明明都可以拉住他的!
……
走到離她還有二十多步的位置,朝恒玉就不敢再靠近了。他不知道如何和桑榆解釋霧妖的事情,他的本意是不想這樣傷害她。但是舟奉墨會錯了他的意思,他不知道如何面對這樣的桑榆。
她看起來太可憐了。
就像一只奄奄一息的小兔子。
着實讓人心疼。
還沒等朝恒玉說話,桑榆的手掌已經攤開。
她的掌心上全是匕首劃過的痕跡,刀刀分明交錯。而在掌心的正中央,躺着一枚溫潤的、輝映着深綠色光華的美玉。
“………兩枚鎖魂玉?”
“怎麽會有兩個啊!尋晚晚和桑榆都拿到了這個?”
“這……那算誰贏了?”
朝恒玉也有片刻錯愕。
他回頭一看尋晚晚,只見她立刻低頭,眼神閃爍,手中握着的凝魂玉看起來也沒有這樣的光澤。
誰真誰假一目了然。
但這玉是他親手所制,除了他,沒有人辨別的了真假。
……
場面有片刻尴尬。
而後他主動打破沉默——
“桑榆,恭喜你拿到了玉。但是很可惜,晚晚比你先一步,你輸了。”他看桑榆已經身受重傷,自認為用的語氣已經極盡親和,“我們之前定下的規矩就是,誰第一個拿了玉佩出來,誰就算為贏家。”
“可是怎麽會有兩塊玉佩呢!”煉石堂的弟子第一個不服。
“我們明明都看到了,當時霧妖出現,尋晚晚一只妖怪都沒有遇上!幾乎所有的妖怪都圍着桑榆去了!雲鏡裏只看得到她最開始出現了一下,然後她一只都被濃霧裹挾到不知道去了哪裏,這些東西怎麽能不讓人懷疑?憑什麽就這麽草率的斷定的了誰硬誰輸!”藥草堂的弟子看得直接忍不住道。
“明明事情還沒有弄清楚,憑什麽定輸贏?不如叫尋晚晚和桑榆把玉佩放在一起比一比,真的玉佩和贗品總有區別吧!”連劍宗的弟子都看不下去了。
在這裏的所有弟子,對朝恒玉都沒有好感。
只不過是大多數人不是他的門內弟子,平時事不關己懶得搭理。而劍宗的人又已經習慣了朝恒玉的區別對待,以至于這麽長時間才沒有爆發出來。
可如今情況分明不同。
衆目睽睽之下,朝恒玉還要随心所欲,以自己的喜好定輸贏。這一下子就讓在場的所有弟子覺得自己的眼睛瞎了。都是幫初出茅廬的小子,遇到這樣的事情只要有人出個頭,他們怎麽能忍得下去這口氣?
今天是桑榆,那以後呢。
是不是以後遇到了這種事,朝恒玉還是要這般不公,損害他們所有人的利益?
修仙之人本就慕強,絕對的實力才能讓他們絕對信服。尋晚晚的實力永遠只在朝恒玉的談論裏,在他的誇贊裏,卻從沒有出現在衆人的眼睛裏。但是桑榆的實力是有目共睹的,尤其是煉器堂的弟子,更是知道她的天賦非比尋常。
憑什麽這樣的有有天賦的人,要被偏心的人打壓?
朝恒玉的一番話就像一根導火索,弟子們心中的不滿與擠壓許久的不甘心終于在今晚被徹底點燃。
“對于這種挑選門派最優秀的弟子出戰的比試,居然也能如此弄虛作假。掌門平時偏心尋晚晚就算了,她有最好的資源,最好的法器,我們什麽都沒有。這我們都沒說什麽,可是你憑什麽要這樣欺負人?”
居然是自己劍宗的弟子問的。
朝恒玉瞬間冷臉,“有你這樣和掌門說話的嗎?!”
“如果是你這樣的人接着當掌門,我還不如離開劍宗!我們忍你很久了!你和尋晚晚因為私情如此浪費時間,劍宗修道全然不顧,你這個師尊當得真失敗。”劍宗的大弟子道。桑榆擡眸看了看他,這好像是那個說要把朝恒玉“取而代之”的人。
“還輪不到你教我做事!我和尋晚晚是正常的師徒之情,只是她天賦過人,不能浪費她的資質,所有需要我親自教導。”朝恒玉道,“我先前有沒有說過,亂傳流言者,逐出師門;毀人清白傷害同門者,按照門規,要毀去修為!分經錯骨!你們,還要亂嚼舌頭?”
不等他們說話,朝恒玉迅速轉移話題。“小榆,怎麽不見你舟師叔和你一起出來?他不是進去找你了嗎?”
桑榆擡眸,細細打量着朝恒玉。
他依舊是那樣光鮮,無論何時,總能把自己說成對的一方。
似乎苦口婆心的是他,受盡折磨的是他,為了公平付出諸多努力的也是他。
唉。
我之前怎麽瞎了眼呢。
他哪裏像是個好人呢?
桑榆有些懊惱地皺起眉頭。
可這般模樣落在朝恒玉眼裏,就是桑榆在難過,在害怕,肯定又是遇到了什麽難以處理的事情。他又放輕了語氣,溫聲道,“別怕,告訴我,舟師叔去了哪裏?是不是被霧妖吃了?沒事,小榆不要怕,有我在,霧妖不會傷害你的。”
“霧妖沒有傷害我,至于舟師叔。”桑榆擡起頭,聲音如常乖巧,一如既往的溫順幼稚,就如她的人一樣,看起來沒有絲毫攻擊性,但說出的話卻讓朝恒玉恨不得連連後退,離她遠些——
“他違背師尊定的規矩,所以已經被我按照門規處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