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毒發

柳姝婳被他吼得吓得後退一步,僵在原地,一臉不可思議。

他說什麽?讓她滾?

他憑什麽讓她滾?她做了什麽讓他如此厭惡,都不願看見她?

柳姝婳心中莫名又委屈,淚水溢滿眼眶,咬緊牙關,聲音哽咽,帶着哭腔,仿佛受到了極大的委屈,“将軍讓我滾是嗎?”

背對着她的蕭佑渾身僵硬,意識模糊,以為是出現幻覺了,她怎麽來了?不是說了不允許任何人進來嗎?

但臉上的劇痛容不得他想這麽多,他忍着痛苦,努力保持清醒,聲音軟和下來,卻帶有一絲顫抖,“出去。”

他怕他控制不住傷了她。

柳姝婳心裏透涼,一直以來的琴瑟相和仿佛是場夢,是虛幻,是笑話……

她果斷轉身。

可沒走兩步卻聽到後面傳來的碰撞聲和一聲悶哼。

柳姝婳頓住,咬咬下嘴唇,還是回頭了。

只見剛才還是身直背挺的蕭佑雙手撐着書桌,身子弓着,好似在忍受着極大的痛苦,以至于整個身體都在劇烈顫抖。

“将軍!”柳姝婳再遲鈍也發現了他的異樣,頓時丢下食盒,提起裙擺飛奔過去扶住搖搖欲墜的他。

“将軍你怎麽了?”她一臉擔憂地看着蕭佑。

蕭佑滿頭是汗,濕透了背上的衣袍,“不是讓你走了嗎?怎麽還在這?”

“現在說這個做什麽呀?你到底怎麽了?”柳書畫急得都要哭了。

蕭佑強扯起嘴角,安慰她:“毒發作了,無礙。”

柳姝婳這才注意到他沒有戴面具,另外一邊臉上的裸露出的刀疤泛着紫紅色,青筋暴起,裏面似乎有血液蠕動,蜘蛛網狀,極其猙獰。

她下意識伸手去觸摸,還未碰到,蕭佑又是一陣痛吟,“唔……”握住她的手,“別碰,有毒。”

柳姝婳顫抖着雙唇,語無倫次道:“這是什麽?”

“怎麽會這樣?”

“怎麽會有毒?之前不是好好的嗎?”只有兩人時,蕭佑都是摘下面具的,她從未見過任何異常。

“将軍,你忍住,我去請大夫。”柳姝婳心裏慌張,說完就要往外跑。

蕭佑拉住她,艱難道:“別去……張承已經去了。”這件事不能鬧大,所以他才讓人退下,獨自讓張承去叫胡老。

說完後臉上又是一陣劇痛,他抓住凳子一角,被他捏住的地方手指深陷,可見是用了極大的力氣。

臉上仿佛有無數只蟲蟻在啃咬,鑽入骨髓,他恨不得将這半邊臉削去!

“不能碰!”

柳姝婳制止他的手,驚呼道。

“不能抓!抓了傷口會爛的!”爛了容易感染,藥石難醫。

蕭佑痛苦又不耐,想把她揮開,可無奈柳姝婳像是知道了他的主意圖,雙手抱緊他,哭道:“別撓,蕭佑……”

蕭佑回神,他聽到她喊他蕭佑,這好像還是第一次喊他名字……

最後意識徹底模糊,他昏了過去。

“蕭佑!蕭佑!你醒醒!”

柳姝婳扶住昏倒的他,但是慣性将她也一連帶倒了。

她咬緊腮幫子,使出了吃奶的力氣将他扶到榻上。

張承帶着軍醫胡老匆忙趕來,兩人看到柳姝婳俱是一愣。

年過花甲,已是滿頭白發的胡老一邊為蕭佑把脈,一邊捋着山羊須,眉心緊皺,柳姝婳和張承在一旁看了皆是心急如焚。

最後胡老臉色凝重,長嘆一口氣。

“大夫,将軍他如何了?”

胡老起身後,柳姝婳立馬問。

胡老從未見過她,但也猜到了她的身份,于是拱手道:“見過夫人。”

“不必多禮,你先說說将軍如何了?可有大礙?”

“将軍他……哎!”

“不妙啊!”

柳姝婳聽了雙眸睜大,心裏咯噔。

張承也是握緊了拳頭。

“不瞞夫人您說,将軍的傷很久前就有了,治療傷口時未想到是個毒瘡,後來毒突然發作後已經晚了,如今已是第三次發作,已經深入骨髓,若是還未找到法子,就……”

“就什麽?”

“就無力回天了!”

柳姝婳一個踉跄,身後的張承連忙扶住她:“夫人!”

“胡老,就沒有解毒的法子嗎?”張承一臉悲痛,每次看到将軍毒發,他作為屬下卻無能為力,如果可以,他恨不得為将軍代受。

“解毒不難,難的是解毒後如何讓傷口痊愈啊。”胡老搖了搖頭,解釋,“解毒的方子老夫早就研究出來了,但需要解毒,就得将傷疤再次劃開,好讓毒膿流出,徹底拔去,然這本就是極難的一件事,毒瘡拔去,這邊的臉也暫時失去了生機,如何在短時間內讓骨肉重生,這……老夫窮盡一生,迄今為止從未也未能找到能肉白骨的藥啊!”

“那……若是找不到呢?”

胡老沉默,伸出三根手指道:“三個月,最多三個月,若是在三個月之內不能解毒,性命不保!”他用的是性命不保,而不是性命難保。

柳姝婳感覺嗓子被堵住,胸口被勒住了,閉眼後又睜開,問他:

“是不是找到了立刻能愈合傷口的藥,就能保住将軍性命?”

“是。”

“好,我知道了,你們出去吧。”

“夫人——”張承想說讓她先回去休息,将軍他會照顧,就被胡大夫拉住了,朝他搖搖頭。

他看得出來這個小女娃應該是對蕭佑上心了。

“夫人,您莫要過度傷心,将軍他定會好起來的。”張承早就知道将軍的傷從未好過,第一次發作是在兩年前,西戎來襲,将軍在戰場上毒發。

但為了打贏那場戰,他硬是沒告訴其他人,自己忍了下來,後來勝利的號角吹響時,将軍轟然倒地,昏迷了三天三夜。

柳姝婳木然點頭,她思緒混亂,她是第一次見到這麽脆弱的蕭佑,昏睡的靜顏,臉色蒼白,嘴唇幹裂,平日裏緊皺的眉頭現如今只剩一道褶子,了無生氣。

她想:他不是很厲害嗎?

怎麽被小小一道傷疤打倒了?

戎人未退,家國未定,他怎麽能先倒下呢?

他不是說要親自看到雍州不再受侵擾,溫飽無憂的那一刻嗎?

他倒了,她該怎麽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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