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帶走
蕩漾的花香都變得異樣溫潤起來,如他人一般,似水的清爽輕易便滲透了她,朝霧有些微妙的眩暈感,多源于失常的心跳,她直直的看着他的眼睛。
“還知道我是誰麽?”
他的聲音像春日裏融化的雪水,潺潺悅耳,帶着一絲不易被人察覺的蠱惑。
“沂郎,我的沂郎。”喃喃自語,複又想起來,這時的自己還不該與他相識,看着他溫柔卻疏離的眼神,朝霧覺得好累,重來一世,只有她是有記憶的,他卻什麽都不記得了,她算什麽呢。
見到他的這一眼,朝霧想,這一世既然沒有那麽多負擔,那麽就這樣嘗試一下可不可以堂堂正正嫁給他,她會為此努力的,可心中又有聲音說太累了,放過自己吧,他的光芒太過耀眼,就在不久的将來他金榜題名要什麽沒有,而她不過是一個落魄的商戶千金,朝不保夕。
欣喜與激動化作失落與嘆息,其實這樣也好,她逃她的命去,是生是死都與其無關了。
在最好的年華裏喜歡上他,從此窮盡一生不過如一場漫長的朝缙,走下去的信仰不過是終點處有一個他。
那個時候,春江水暖,草長莺飛。
他随皇子南下巡視,送來江南剛腌好的果子,寫來書信和她說洛陽牡丹。奇聞轶事鋪陳于紙上,風趣幽默極得她喜愛。後來江南瘟疫肆虐,來勢洶洶,他領旨前去了,瘟疫雖止下了,他卻再沒回來。她哭了幾天,最後一次寫了信,寄到了南地,就用他向來寄給她的那個地址,再沒等到回信。
回顧往昔的歲月,朝霧才發現,她真的已經思念了他很多年。
譬如說每年的宮宴,都将他的妻子喚進宮來,按理說她該不喜的,可這朝中竟沒有別的人可以讓她再提及他的名字了,所以她也沒有為難柳蘭兒。年複一年,朝中人來複去,老皇帝最後的幾年,殘害的忠良不在少數,抄家滅府比比皆是,路上行人不敢言語,政局極其緊張,冉浩整日忙着他的大業使她樂于清淨,但一有空就折騰她,從來都是強取豪奪的,那些個皇子就更不用說了,再也沒有人會那樣在意她哄她開心,沒有人了。
朝霧覺得眼睛中有淚花會掉下來,明明之前都不會想哭的,一看到他就好像貓兒找到了窩,就想把這麽多年來的委屈都傾吐出來,可是眼前的人只當她是個陌生人,怎麽不讓她傷心。
明明以前,只要她眼眶一紅,嗓音一委屈,他就會抱着她的,然後她就哭着說委屈,他會很溫柔地親親她,然後說出解決辦法來,無論什麽事,他都有辦法的。
無論什麽事,他都有辦法的。
這句話在腦中提醒了她,眼下的困境,不是傷感的時候,後面一幫子人要将她捉回去,跪倒在地“我是被擄來的,求公子救救我,放我回家。”微紅的眼眶低下來,自他的視角只見着她烏鴉鴉的發。
真的不能怪她,先前被喂了藥能逃出來已經是不易,骨頭都是半軟着的,她又餓了大半天,感覺再也支撐不住自己的身子,軟倒在地上,雙目合上,失去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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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頭果然有幾人人尋到了此處,後頭跟着一個大肚腩的人,正是太守的管家。趙管家聽三少爺的吩咐尋了來,忙叫底下人去搜,這邊風景好他就來此賞個景既明面上跑了腿顯得勤快,還有一層不想被三少爺瞧見,這少爺從小被溺壞了,天知道會不會拿底下人出氣,前廳的宴會都結束了,一切照舊,也沒他的事。
趙管家往亭中一看,忙叫下人停下,哈着腰:“白公子,您怎麽在這兒了。”
白三郎溫雅清隽如谪仙般不染纖塵,先前只來府上一回,管家就記住了。
“我觀此處風景甚好,醒醒酒。”
“這這樣,那就不打撈白公子了。”隐在身後的袖子揮了揮,示意後頭的人跟他走,忽地後方來了大幫人,不得已停下腳步,低眉行禮:“三少爺。”
徐侃瞪了他一眼,自己走上前去,口中道:“久仰白公子大名,不知公子可曾見到過一個丫鬟。”剛剛後面的人都說了,這丫頭逃到這裏了,三個方向唯有這個方向是通向碧月湖的,其他兩個方向都讓人找過了沒有人,這裏樹木多好躲,搜人還要花不少力氣,一想就煩心,但兩年都等過來了,還怕她逃出他的手掌心?左右搜到是早晚的事,等搜到了,定要讓她吃吃苦頭。
“不曾見過。”白沂視線停留在倒地的朝霧身上,緩緩道。
朝霧倒在一顆樹蔭的下方,有草木遮掩從徐侃的角度真瞧不出什麽。
“家父請白公子前去一敘,公子請。”很莊重地做了一個禮,扇子往右一甩做出一個請的動作。他本來就沒指望對方看到,只期望這尊大佛早點走,他好抱着美人去享樂。
“好,”白沂看了他一眼,微微側了頭,吩咐道:“白夜,将姑娘一并帶走。”
“你!”眼睜睜看着黑衣男子在面前抱着美人兒經過,徐侃恨得咬牙切齒,但他也記着父親說的,現在還不能和岳麓白氏翻臉。白三郎是岳麓白氏這一輩的佼佼者,得罪了他就相當于得罪了岳麓白氏。
“你是帶不走她的。”冷冷地嘲諷。
“那你便看看,我是否能帶走她。”
……
朝霧夢見自己坐在藤花秋千上,新生的花穗落滿了長裙,有人在後面輕輕地推着她,涼風和煦,她未曾回頭去看,虛阖着眸聽他講話,難有的心安舒暢。
“昨曰我夢見一只蝴蝶,她穿着七七的裙衫在跳舞,後來……”
他眷戀的笑着,朝霧等不來他後面的話,睜開了眼睛,裙下便繞着好幾只粉蝶在翩然,她緩緩晃着腳去逗,蝶兒飛的更歡了。
“莫非是我變成了蝴蝶,還是蝴蝶變成了我?那後來如何了?”她好奇的問着。
秋千還在慢慢晃着,朝霧掬着滿手的花香引來蝶舞,身後的人抱住了她,一個吻柔柔的落在她的頸畔,她彎着眸直笑,似是喜歡極了他如此。
“快告訴我。”
“後來下雨了。”
纖細的肩頭上一松,朝霧的心也空了一下,回過頭去看,他已經不見了,方才還明媚的天空卻突然落起了雨,漸漸地她感覺到不對,伸出手去,雨水落在掌心卻變成了血一般的紅,在指縫中刺目流淌着。
她驚愕的站了起來,失措的大喊着:“沂郎,沂郎!”
……
白沂放下手中的書冊,車內剛才倒也不在看書,車內燈火昏暗。軟塌上的女子無疑是極為美貌的,也許是被喂了藥的緣故,桃頰豔緋,衣襟下水紅色的抹詾裹着豐嫩的肌膚,嬌如海棠般動人。
垂下眼簾,半晌,伸出如玉的指節,探進她的口腔。舌尖的劇痛,疼的她美眸瞬間萦滿了盈盈水光,若秋水明泠,無意識中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嗚咽。
這般都沒醒,白沂皺了皺眉,藥效真夠強的。
“轉路,去醫館。”
“是。”
朝霧醒來時,夢中的悸怕猶在,呼吸都是驚亂的,對上丫鬟驚喜的眼神“姑娘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