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副本·人間百年 8
說完如此中二的臺詞，目送鶴丸國永遠去後，藤丸立香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發現這次居然沒有多少羞恥感，覺得自己可能是沒救了。
不過結果是好的，付喪神陣營那邊的氣氛變了，他猜得沒錯，加州清光不出聲，鶴丸國永與三日月宗近分庭抗禮，幫他攔住了人。
等待的過程中，狐之助在他腳邊打轉，第無數次地問：“審神者大人您打算怎麽做？”
少年看了他一眼，誠懇道，“你不覺得現在科普會很傷劇情發展的節奏嗎？”
“……”
“還是說在我沒真正接任審神者之前，就會把這些信息告訴你，讓你提前保存好等連接恢複後第一時間發送給管理局？”
狐之助皮毛一悚，“……您，您怎麽會這麽想呢？”
藤丸立香心想我又不是傻子。會思考到這個地步也是因為狐之助之前說了一句“第一指令就是為審神者服務”，雖然一直被對方“審神者”“審神者”的叫，但實際上他還沒有正式接任，狐之助真正的服務對象還是管理局。
他都敢和付喪神玩文字游戲，不可能連這點都沒意識到，至于他現在會說出來，實際上是他有點緊張。在現世和一群人精相處久了，他一緊張就會有給人拆臺的習慣，而且語氣表情不顯山不露水，他怼不過D伯爵怼不過太宰治，難不成還怼不過一個AI？
他理所應當地回答：“不那麽想的話，早就被你們管理局賣去給八岐大蛇了吧？”
狐之助噤聲，不明白藤丸立香的言辭為什麽突然鋒利起來，一點預兆都沒有。
不過記憶影像記錄讓他很快又發現這是有跡可循的。
是啊，審神者能全然保持自己的節奏走到這一步，足夠證明他有熟練的觀察和推敲，如果不是他刻意顯露出來，很多人都會先入為主地覺得對方是一個單純的人，年少、良善、溫順。
但一個活生生的人類勢必是複雜的，畢竟是管理局請來的外援，前一刻明明在吸着他的肚皮吐槽，後一刻就能把鶴丸國永暗堕化的原因和性格都計算進去，三言兩語就讓付喪神接受了他的說法。
狐之助搖頭晃腦地腦補完，原地坐下，眼中開始劃過一道道數據流。
他需要重新評估這位審神者了。
沒有聽到回答，少年默默看了一眼狐之助，發現對方瞪着一雙黑黝黝的眼睛對着他，木然地坐在那裏，一動不動，有點詭異。
他伸手戳了戳對方的腦袋。
戳了片刻，鶴丸國永的目光遙遙望來，藤丸立香很默契地理解他已經說服了其他付喪神，知道自己可以開始動手了。
神明們也很好奇他要做什麽。
籠罩着這一座諾大城池的夜色沒有明确屬于何種季節，夜風只刮了一會兒就停了下來，漸漸只能吹動人額前的發絲。
像是大雨欲來前的偃旗息鼓。
少年握緊手中的九字兼定，深吸了一口氣。
藤丸立香先是慢慢退後了幾步，找到了一個合适的位置，凝望面前的高塔和最後一重飛檐上停駐的月亮。
手握刀劍的付喪神就站在遠處，他相信自己如果有半點想退縮或者逃跑的念頭，這點距離對于神明來說根本不算什麽。
他伸出手，沒有絲毫猶豫地調動起了魔力，一口氣從書中抽出了三張禮裝。
少年周身驟然爆發出了一股強大的力量，有風瞬間盤旋而起。
概念摘出：遮那王流離譚！
這其實是藤丸立香經常用來逃跑的禮裝，從沒想到會用在這種場合。
數道的目光下，少年忽而從平地上一躍而起，一腳踏上了高塔的第一重飛檐上，瞬間距地面有數米之高！
“怎麽可能！？”
付喪神大驚。
一個普通的人類，周身只纏了一層薄薄的靈力（魔力），就突然踏出了一個奇特又精妙的步法，跳躍和速度瞬間提升了不止一個檔次。
曾為義經之刀膝丸上前了幾步，睜大眼睛。
那是——
“遮那王流離譚”，乃是牛若丸成長為源義經、直至身死奧州的一生中，締造的各式傳說之具現。
其中最有名的，便是在壇之浦海戰中展現出來的八艘跳！
那時風雨大作，滄海盡赤，源氏的武将在那激揚的海流與硝煙中，手持刀劍，渾身浴血，在敵人的圍殺中幡然而避。無論退路上的立足點如何不利，只要有能夠有半分落腳的寸地便能借跳躍進行移動。
如天狗一般，穿梭在接連的葉船戰場上。
藤丸立香的身影在一瞬間因極速而消失，眨眼出現在第二重飛檐上，複又側踏幾步，繼續向上。
一重、二重、三重……他的速度極快！
月光大盛。
付喪神們注視那道單薄的身影被徹底鍍上一層淡白，他像是逆着月亮傾瀉下來的華光拾級而上，唯獨手中九字兼定的鞘是血一般的顏色，像是因為即将要斬開什麽而興奮地鳴動着。
——神明們忽然明白藤丸立香要做什麽了。
他說他要讓虛假的月亮落下，真實的太陽升起……
他是要……
他是要……
斬月！
說是這麽說，可源義經的八艘跳是在風雨浪濤的海面，藤丸立香登塔的方向卻是完全垂直的，開始心裏虛得要命。但概念摘出之後，禮裝似乎知道他的目的，讓他身體一輕，輕而易舉地踩出了天狗的步伐，在付喪神眼中就宛如一只輕巧的燕，踏上了高塔的層層的飛檐，一路無阻。
既然如此。藤丸立香飛身而上，在踏上最後一重“臺階”時，發動了第二張禮裝。
概念摘出：山中之天
無形的概念瞬間展開，從地上的城到天上的月，覆蓋住了整個空間。
登到了最後一重飛檐的少年腳步不停，高高躍起，在滞空的過程中拔出了手中的刀。
刀聲長鳴。
他在風裏，用泛着極致冷色的刀鋒直指眼前的虛月！
這是傳說中屈指可數的劍豪“佐佐木小次郎”贈予的羁絆禮裝，訴說了絕代劍客在臨終前，從日複一日不知疲倦的深山修行中離開的山路上，擡頭看到了葉影交錯後的圓月，随即一閃斬過，揮出了絕世的一刀。
他将這個“斬月”的概念賦予了這個空間，而這一刀，也正是藤丸立香要向付喪神展示的無雙的劍技！
那一道刀光巨大而淩厲，一斬而下，讓所有人覺得面前出現一場空前盛大的幻覺。
大樹再次托起風濤，翻飛的葉片卷上天際。
天上的圓月似乎以這道刀光為界半圓分錯滑開，展現了一種殘缺而別致的美麗。塔下的付喪神們只看到了那一道刀光，然後虛月、高塔、少年之影，都在那不可言說的，絕世的刀光下失了蹤跡。
神秘可以破壞神秘，利用九字兼定的古老和堪比寶具效果的劍技，前任審神者留下的夜晚被藤丸立香一刀切開！
同時，被切斷的還有另一個結界，那是他和狐之助昨晚探查到的，用夜色作為掩飾，依附在這座本丸大門上的結界。
霎時間，困在門上濃霧一樣的瘴氣被放了出來，如洩洪般滾滾沖入這個城池中。
黑色的河流呼嘯，以摧枯拉朽的勢頭奔來。
神明們臉色極差，他們很快地認清了一個事實，原來這麽多年洩漏進本丸的瘴氣只是九牛一毛，門上的結界為他們攔下了大部分的瘴氣。現在結界一破，被攔下積蓄在原地的瘴氣一沖而出，他們根本沒有抵擋這道洪流的能力！
近似紡錘的銀色飾品從空中落了下來，藤丸立香抛出了悲嘆之種。
一陣飓風憑空刮起，悲嘆之種瘋狂轉動。
黑色的洪流在沖到付喪神之前，都被這陣飓風卷入了小小道具的旋轉中。
“這……！？”
付喪神們震驚不已，又忽然從疑惑中突然瞪大眼睛。
不止是門上的瘴氣，連他們身體上一直萦繞的黑氣也在被牽引似地飄散過去！
三日月宗近怔然地低下頭看着自己的手，黑色的污垢逐一飛離，裂縫被新的靈力重新填補。
暗堕化被驅散了……
神明們骨化出來的面目和角尾也一一碎裂，消散在了風裏。
這份力量與其說是強大，不如說是奇異。
——這就是規格外的審神者。
做完這一番事情之後，藤丸立香開始從高空中墜落，這次他不慌不忙，掏出了第三張禮裝。
這一張禮裝的分類比較特別，說明也很簡短，因為往往越簡短的說明越是概念含糊，需要抽取的魔力也不少。但既然他誇下了海口，要給這座發了黴的城池曬一曬，讓這些神明們更加服氣一點。
說要有太陽，就要有太陽！
少年閉上眼，催動身體裏最後一點魔力，金沙漫過他飄蕩的額發。
概念摘出：朝日初升
一道金紅色的光線在遙遠的地平線上驟然拉開，讓夜色的結界開始崩潰！
黑夜化作了易碎的紙皮，深色的碎片紛紛揚揚從天空中落了下來。
天空剝落舊幕，露出了绮麗非凡的輕薄雲彩。
整座城池逐漸被旭日照亮了面貌。
藤丸立香再一次從空中看遍了這座城，古屋連綿，蔚為大觀。一切的景色都沉沒在了絢爛溫柔的日初之光裏。
少年從日光和月光的縫隙間随夜晚的碎片墜落，兩眼一黑前，他看到地面上那個受禮裝效果召喚而來的從者朝他伸出手，英俊明朗的面龐上露出溫和的笑意。
只是等等……
為什麽來的會是男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