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副本·人間百年 9
“清澈蔚藍的天空中，新的一年最初的朝陽冉冉升起。
這曙光雖然格外美麗，但在這光芒照耀下的騎士王的容顏也分外——”
禮裝的說明只有短短這兩句。這是藤丸立香第二次使用這張禮裝，第一次是他下副本初期，遇上了吸血鬼性質的敵人才使用的，那時候因為他運行發動禮裝的魔力還不太純熟，只叫出了一個太陽，沒有成功召喚出這兩句話中提到的“騎士王”。
但這次他好像成功了。
藤丸立香睜開眼睛。
很疼。
意識恢複的瞬間，從雙手傳來的酸痛感讓他忍不住面目扭曲。
魔力耗盡的疼痛和過度鍛煉之後肌肉酸疼差不多，渾身都是沉重的，這個現象在新手時期經常遇上，休息幾天或者多吃一些垃圾食品就能緩過去了。
可現在他是在魔力見底的時候成功召喚出了一個從者，這就是在作死。
少年艱難地擡起自己的雙手瞅了一眼，果然十指全是發黑的，接着他眼前一陣暈眩。光是舉起手的動作牽動了全身的力氣，他還沒哭出來可能是因為面子工程最後的倔強。
他撐着眼皮想要看一下周圍的情況，畢竟這裏還是別人家的地盤，哭起來就太丢人了……
一位金發的年輕男性直接進入了他的視線。對方沐浴在窗外灑落的光暈中，翠綠色的眼睛像是永夜解凍之後的湖泊，正看向遠處。
他的坐姿非常寫意而輕松，随即因為發現身邊昏睡的人醒了過來而收回遠眺的視線，對他揚起微笑。
藤丸立香一下差點沒忍住，深吸了好大一口氣才憋下了委屈，輕聲叫了句：“Saber……”
“立……”從者開口，又因為注意到了什麽将稱呼改了過來，“辛苦了，master。”
看到對方再度揚起極具殺傷力的笑容，癱在地上的藤丸立香緩緩吐出口氣，安慰自己為了迦勒底和人理，不辛苦不辛苦。
“怎麽是你過來了？”
“因為召喚的時候，迦勒底所有‘騎士王’都感應到了召請，工作人員檢測到這個世界的屬性後，大家一致決定讓我回應這個召喚。”騎士王——亞瑟·潘德拉貢解釋道。
他是迦勒底所有“亞瑟王”之中以清廉形象現界的從者，有着屬于“理想的王子殿下”的品格與氣質和作為騎士的謙遜。因為不是戰鬥狀态，他沒有身穿铠甲，也沒有遵從禮裝內女性亞瑟王穿的和服，而是套了一身很普通的深色休閑裝，顯得很平易近人。
藤丸立香真誠地看着他：“真的不是因為前陣子阿爾托利雅的直感加強了而迦勒底那邊不肯放人嗎？”
亞瑟頓了頓，“……不是。”
藤丸立香：“你猶豫了一下，真的不是麽？”
“……真的不是。”
面對少年依舊狐疑的目光，清廉溫和的騎士王重新揚起微笑。
“我不也加強了嗎？”
“……對哦。”
可是先來後到，你的就沒有那麽多槽點了。
藤丸立香感到對方似乎嘆了口氣，勸自己再休息一下。
正好眼前還有些發暈，他含糊應了句，“……好吧。”
現在的情況算是雨過天晴，亞瑟王也不是惹是生非的性格，估計醒來後對方也就回迦勒底了。
這麽想着他也就放心地睡了過去。
殊不知他一覺醒來，天光還是亮的。
嗯？
藤丸立香試着動了動，感覺到身體情況好了一點。
房間拉門後傳來了交談的聲音，是三日月宗近和還沒有離開的亞瑟王。
二人的交談似乎還挺愉快。
他凝神聽了聽。
亞瑟：“……我認為作為一流劍士的标準，就是要會放光炮。”
藤丸立香：……？？？
三日月宗近哈哈笑着：“那我倒也是會呢。”
藤丸立香：……！！！
“當然也有不少劍士的對人寶具是非常精妙的劍法形成的，尤其是在逆境之中，才能激發超乎尋常的意志……”
“嗯嗯，要逆轉困境，真劍且須一擊必殺。”
……完全不知道他們是怎麽交談起來的。
藤丸立香陷入沉思，不過他很快就想明白了另一個問題——可能是因為禮裝朝陽初升還沒有解除，屋外依舊是晨光和朝霞，只要一直有這個環境在，騎士王的出現都是滿足條件的，故而沒返回迦勒底。
維持禮裝狀态存在的消耗遠比召喚要小，這幾年他多多少少也有長進，如九字兼定這樣的道具随便都能拿出來放上十天半個月，更何況一直在現世開的伊芙堡、替罪羊和一些魔法道具鍛煉着。
在他腦補付喪神也會開寶具放光炮的幾種樣子之後，拉門突然被拉開，亞瑟自然地給趴在門上聽壁角的禦主扶了一下。
藤丸立香：啊哈哈哈……
再次見到藤丸立香，神明們的态度有了很大的改變，這也要歸功于暗堕化的消失。
付喪神身上一直籠罩的那股血氣和暗色的古怪感不複存在，但為了不吓到靈力耗盡撲街的審神者，神明們沒有全部到來，房內只有三日月宗近和他一直眼熟的加州清光。
“嗚哇！審神者大人——！”還有一臉受了委屈直接撲過來的狐之助，在半空中被騎士王抓住了脖子後的皮毛。
“這是怎麽了？”少年奇怪道。
亞瑟微笑：“只是向它詢問了一下之前的事情。”
“哦……”藤丸立香意味深長地應了一聲，讓狐之助抖了抖，被放下後乖乖巧巧地問：“您沒事了嗎？”
“還好，現在是什麽情況？”
狐之助點點頭，直接來了一段長篇大論。
“因為您是規格外的審神者，管理局對于您的了解太少，沒有想到您有打破前任審神者結界的力量。這個行為相當于越過了許多程序直接獲取到了這座城的部分控制權，加上随後付喪神們接受了您的靈力，即使後續管理局再有安排，至少這段時間內，您就是這裏正式的審神者。”
“——恭喜您！成功接任了審神者！”它跳起來，以示慶祝。
這也是藤丸立香面對攻擊自己未遂的付喪神态度良好的一大原因，就是為了昨晚他放出力量的時候，被斬月行為驚得一臉懵逼的付喪神不會對他的魔力（靈力）連接有太大的抗拒心理。
旁邊的三日月也恰好說了句：“幸好您本身不是強硬之人，免去了不少誤會與沖突。”
這時候藤丸立香才把目光正式轉到了付喪神的身上，不由得眼前一亮，自然地回道：“您太客氣了。”
三日月宗近微微一笑。
接下來，華貴美麗的付喪神話中有話，以不卑不亢的态度向他道謝——這的确是他們真心要表明的謝意。但同時因為少年又作為自己的新主，感謝之後的言語裏又暗示着歷經過舊主的付喪神們有着自身放不下的矜持，希望他能理解。
藤丸立香聽出來了，頗有些欣賞恢複正常的神明們，談吐風雅，風姿端麗，再有之前暗堕化的模樣做比較，怎麽看怎麽喪心悅目。
他默默贊嘆着，一邊扭頭看向身邊的從者。
理解是理解了，但他對這類彎彎繞繞的說話方式一直很頭疼，當然能不自己上就不自己上。
他身邊坐着的可是有着完美人設的不列颠統治者啊！除了放寶具之外用處也很大的好不好！
接到了明示的騎士王從善如流地和三日月宗近交談起來，大概意思無非是不用客氣讓我的禦主以後和你們一起努力吧，只是我們禦主年紀輕輕還需要你們多加照顧，畢竟他也是你們不得不侍奉的審神者嘛雲雲。
委婉的忠告和直接的提醒并行，年輕的王者把這一番話說得漂亮妥切，絲毫沒有跨國際交流的煩惱。
從者和神明再度開始你來我往讓人聽不懂的交談，但話題深度遠比之前的唠嗑高多了。
狐之助趁機悄悄跑到了藤丸立香身邊，走流程地說了一些官家話，再次恭喜他接任審神者。
狐之助：“不過城內還有大部分權限沒有啓動，希望您可以把至關重要的程序給打開，才好使用這些權限。”
意思就是，“門”還沒有開。
本來答應一并要開門的藤丸立香當時臨場變了主意，先不說他魔力夠不夠，主要還是因為狐之助。
僞巧的套路誰都會，狐之助就算再可愛，他也不會忘了這只狐貍的本質是一臺計算機。
他為什麽不開門？
因為“門”可是這臺計算機和管理局聯系的基礎。
思及此，新上任的審神者就下達了第一條命令：
“麻煩把從我到來之後你收集的數據都給删了，聯系接通後不許發給管理局。”
狐之助乖乖點頭應下，心裏面苦兮兮的。
它告訴過藤丸立香，管理局第一代的狐之助對于指令的優先級是以審神者下達的為首。
它不能說謊，只能玩一下文字游戲，結果沒有糊弄過去。
管理局對于有新數據上報的狐之助通常會獎勵它們喜歡吃的油豆腐。狐之助哭喪的表情幾乎要實質化，眼巴巴地看着要到手的油豆腐被這個指令拎着飛走了。
藤丸立香要是知道自己就那麽便宜，估計會忍不住給它來一刀。
狐之助垂死掙紮，“其實我們不會對您做任何研究的……只是需要留個職位記錄……”
少年一臉純良：“呵呵，不信。”
既然世界體系都不一樣，禮裝達人的酸就只有他自己懂就行了。
藤丸立香不想透露自己的原因很好理解。
雖然視覺效果很大，但他無非是仗着另一種力量理論和禮裝才破解掉了前任的結界。神明會對強大的力量心悅誠服，不會去偏執地揣摩和猜測，而由人組成的、具備系統運行的組織比如管理局就不一樣了。
人類多疑，也得以進步。
只是他認為世界之間的運行軌跡還是能少接近一些就少接近一些，不像他目前所在的現世是個奇葩，拼接了那麽多世界都還沒有崩壞，令整個迦勒底嘆為觀止。畢竟迦勒底所在的世界只要一有這種融合現象的初端，影響就會很明顯——形成特異點。
你不懂連做個夢都要穿到特異點打打殺殺的未成年人的感受，就像一發十連出貨不懂只有禮裝保底的傷悲。
所以還是不要因為力量被了解而拉近世界間的關系了，他心累。
可他心累歸心累，不懂他心累的人只覺得他思慮周到，尤其是聽到他朝狐之助下指令的加州清光又有一堆腦補。
紅眼睛的付喪神在三日月的身邊像是沒有存在感一樣，安安靜靜地打量着他新上任的審神者，像是第一次遇到如此特別的人類。
人類總是很有趣的，每個個體都有不一樣的靈魂和面貌，付喪神從來都看不膩。
少年被他看得有點發毛，投了一個詢問的眼神過去。
加州清光似乎只要被注視就會開心起來，朝他輕輕搖了搖頭。
前夜那月亮被斬下，夜幕剝落，朝陽升起的盛大場景讓人現在回想起來都心神恍惚，再看了看和三日月宗近彎彎繞繞平分秋色的亞瑟王，一堆腦補如宇宙星辰爆炸空間坍塌黑洞形成，最後只彙成一個“審神者很不簡單”的結論。
進一步總結，當力量奇異到一個不能理解的層次的時候，你的形象就會變得高深莫測，讓人沒有懷疑的想法了。
藤丸立香：那不是更好嗎.jpg
加州清光：審神者真棒.jp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