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副本·大江山 4
固有結界，在迦勒底的解釋裏是心象風景具現化形成的魔術，不過原本這項魔術就是源自妖精或者惡魔，藤丸立香愣是忘了把日本的妖怪給圈在這個範疇裏面了，畢竟這文化沖擊不是誰都能get到的。
真是兩開花，兩開花，他以後要多穿一些歷史副本長見識才行。
雖然世界之間歷史都具有差異性，但那顯然不是現在該思考的問題。藤丸立香看到這個世界連固有結界都出現了，真心覺得平安時代鬼才盡出。
而且鬼女紅葉還說了，來的人是一位鬼王。
黑色的天幕籠罩了整個世界，火色的花有絲樣的花瓣，彎曲在一起如同大地的小手，直伸到藤丸立香的腳下。
大江山不可能有兩個鬼王，他抽着眼角在想今晚上門的客人真多，平安時代多災多難，毫無一點要直面鬼王的緊張感。
因為他感覺不到這些紅花的到來有任何惡意。
來客的聲音遙遙傳來，一摞紅色的符咒張張接連，順着風一般穿過了花海，圍繞出一個圈。
“吾名為彼岸花，是開在地獄三途川之花。”
紅花上浮，波浪起伏的花海像是頃刻燃燒了起來，盛大的花雨逆風而起。花朵們搖搖晃晃，好生動人。
豔麗得不可方物的花妖落地，注意到他的舉動，出聲警告。
“人類，不要亂碰我的花，會……”
彼岸花突然噤聲。少年已經若無其事地收回手，擡頭看到她的表情，意外地想到這花不會是她本體，自己摸上去等同于非禮了吧？
“不，你是我遇上的第二個碰到我的花不會死去的人。”
猜到他想什麽的花妖收起驚訝的表情，眸光流轉，虛坐在半空，揚起了一個散漫的笑。
“我的花上，有劇毒。”
藤丸立香好奇地問：“第一個是誰？”
彼岸花妩媚道，“是一個天真的陰陽師。”
那他估計不認識。“您看起來不像是和大江山一路的妖怪。”
一位能展開三途川景象的鬼王不帶惡意來尋，要麽就是對他看不上眼，要麽就是給他找事，而且那事情辦起來估計會小命不保。
彼岸花開門見山，“我要回去，而我知道你有辦法。”
她說得篤定，然後看到藤丸立香的頭上緩緩冒出一個問號。
“我沒有那個自信。”少年誠實道，又問：“還是您知道什麽方法，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清楚的其實不多。”鬼王沉默了片刻，“我來，只是想看看這座城的主人是誰，能否幫助我，或者是有什麽特別的。”
然後她露出稍顯失望的表情，“結果你和所有人類一樣，沒什麽不同，都是丢進花海很有可能就找不到的那一種。”
被直接這麽評價，藤丸立香有點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但是……”她又像是想到了什麽，暗含倨傲的眼神有了變化。
少年腳邊有一朵花浮了起來。在她的授意下，花蕊上放着可以通往大江山的道具，是一只極小的紙鶴，一看就是人類魔術的産物，按另一個正統的說法來說，是陰陽術的做工。
藤丸立香還來不及奇怪她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東西，就聽到對方緩緩解釋。
“你是這個世界裏唯一的人類，而人類往往能辦到許多無法辦到的事情。”
“更不要說是你們這類同樣天真、愚蠢的人。”
“我相信的只是這一點。”
彼岸花妖生于冥界，比八岐大蛇更不适應這個時空，但鬼和邪神的力量是有限的，只有見證過人類之舉的她相信，有着無限可能的人類值得自己孤注一擲。
彼岸花的話裏留下了許多信息，最後同樣讓他前往大江山。
栖息于三途川的大妖怪走了，花海随之離去。
留在原地開始猜來猜去的藤丸立香突然覺得自己腦子不是很好使。
他又很憂愁地問身邊的江雪左文字：“我看起來真的很傻？”
鬼王明顯在“天真愚蠢”兩個詞上咬了重音，就是不知道着重嘲諷的對象是哪一個。
江雪左文字再度正經地嘆了口氣。
藤丸立香：“……算了，你別說了，我懂了。”
……
半夜經歷兩個女鬼連番上門，藤丸立香想不趕緊去大江山都不行。
出發前他研究了一下那個紙鶴，也是方便，一扯翅膀就變大了，搭上他不是問題。
九字兼定的禮裝解除，髭切回到刀內，藤丸立香抱着他和童子切坐上去，紙鶴就慢悠悠地飛了起來。
騎士王和三日月宗近送他出門，一個祝他凱旋一個祝他武運昌隆，像是對他有着迷之自信，态度和送他去小升初差不多，複又說日出要是還沒回來就去接他。
三日月不擅長夜戰，需要等到天明，這麽叮囑還能理解。藤丸立香看了一眼亞瑟，眼神問他是不是急着要回迦勒底了。結果王子殿下但笑不語，像是還有什麽暗棋。
他乘起紙鶴，晃晃悠悠地踏上了前往大江山的路。
大江山，實際上是位于山陰-道丹波國，是一片連綿的山峰。按狐之助這邊的記錄，是在平安時代有源氏讨伐大江山的說法，源家家主源賴光陰謀陽謀齊上，最後在萬鬼伏屍中斬下了酒吞童子的首級。
和八岐大蛇的轶聞一樣，都與藤丸立香了解的歷史有一定差別。
他再次回想了一下迦勒底十二個亞瑟王，提醒自己不要太鑽牛角尖。
紙鶴直接飛了大半日，在日落時帶他飛過了鬼市，一頭紮入了深山。
山路崎岖，四處都是錯根盤虬，紙鶴貼地慢慢行着，乘着的人擡頭只能看到一小方被夕陽染紅的天。
妖魔鬼怪必定是聚集于的山阻險地，人類沒那麽好進入。行到半路，林間突然彌漫起了大霧。
髭切化身出現。付喪神淺發金眼，笑起來的樣子極為好看，只是眼中露出要斬殺的兇性時，可能鬼也要不枉多讓。
他護着藤丸立香，濃霧一時不敢攏來，藏在霧中的聲音就明顯了。
是蟲的振翅聲。
無數的蟲子，栖息在周圍的樹根中，感到了人氣的接近，便紛紛爬了出來。光是聽到聲音就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衆蟻食象，蟲子反而比惡鬼更棘手。髭切的表情有些凝重。
藤丸立香拍了拍他，叫他放寬心，然後淡定地懷裏掏出了一瓶驅蟲藥。
髭切：“……”
“這是之前在鬼市上遇到一個賣藥郎，勸告我山裏蚊蟲多買下的。”
藤丸立香覺得付喪神的目光有些奇怪，就解釋道。實際上那夜廟會裏吉爾伽美什叫他去街頭多轉了一圈，說可以免掉一個小麻煩，他才能遇上那個賣藥郎。
試問有誰會不信任千裏眼呢？
對蟲特攻的藥劑在手，黑壓壓蟲子就不敢動了，紙鶴飛一米蟲子就退一米，場面一時風平浪靜。
直到一個佝偻着身子提着蟲燈的老人出現在藤丸立香的視線裏。
巫蠱師心裏苦，苦得想開魔蠱毒暴。他來到這後磕了腦子有點健忘，所以只能守山，一般想到什麽就做什麽了，當即擡起手。
兩股紫色的霧氣萦繞起來，彙集到他手上的蟲燈裏。
“桀桀桀，人類的味道。”
他甕聲甕氣的，原來是戴有老人模樣的面具，真實面目藏在後頭，“桀桀桀桀，好久沒有嘗到人類的血肉了。”
可髭切的動作比他更快，月弧一般的刀光飛過林間，直接将他手上的燈籠斬落。
巫蠱師勃然大怒，直接伸出爪子擋在刀下，撞出金石碰擊的響聲。他用硬铠的蟲子聚攏擋住這一擊，紫色的煙霧再度蛇一般盤旋而起！
“喂！巫蠱師！你在做什麽啊，酒吞大人不是說過了今天會有客人來嗎！”
“咻——”地一聲，深林中有一個東西被狠狠地朝巫蠱師扔了過來，砸到樹幹上，碎了一地。
是貍貓，他剛剛砸了一小壺酒出來。酒水流了一地，醉倒了周邊的蟲子們。
巫蠱師不信，嘶啞着喉嚨：“貍貓！你是不是喝醉了，人類怎麽可能會來到這裏，肯定是那幫陰陽……”
“那我也喝醉了嗎？”
樹上的葉子由老綠轉為新紅，鬼女紅葉也從林間走了出來，點着笑靥的臉拉開唇角的弧度。
“呀，要是我也喝醉了，那你怎麽還沒醉呢？。”
她笑得豔麗，指間夾了一片紅葉，朝巫蠱師的方向輕輕一遞。
紅葉宛轉，巫蠱師迅速奔逃。
鬼女紅葉開心地笑了起來，沒有什麽是比恐懼更得惡鬼心意的褒獎。她看到藤丸立香，笑着摸出了更多的紅葉，神情病态嬌美。
“小鬼，我是鬼女紅葉。”
她展開袖，紅葉如刀接連而轉。
“是等下要在宴會裏起舞的女人！”
“你可要好好注視着我啊！”
火紅的葉子紛揚卷開了攔在少年眼前的錯根盤虬。
熾烈的妖氣沖天，把天幕燃得層雲翻滾，一片暗紅。山坳之間，鬼的寨落燒着一路紅色的火把，敲響了宴會開始的第一聲鼓！
鬼的世界粗犷而妖異，藤丸立香站在錯綜而列的寨落下，深谷嶙峋，覺得自己尤為渺小。
紅發的鬼王站在最高處的大殿門前，好似彙集了世間一切狂氣，朝他咧開嘴，舉起了手中紅色的大盞。
清澈的酒液倒映着幾乎化作實質鬼氣，又泛起最醒目的水的波光。
大江山的鬼王從那波光中瞥見了一雙藍色的瞳孔。
來吧，敬這個緊系衆生的旅人。
他的命運交織成網，會在未來跨過烈火與黑海，帶來新的時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