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有人問:“對女方……姜公子到底有什麽樣的要求?”畢竟有了要求就好篩選了,招親會輕巧許多。

姜聲道:“一,姜某不在乎她家勢是否顯赫,但她必須是江湖人。”需是同道中人,接下來半輩子相對,才不會枯燥乏味。

姜聲又道:“第二第三,她需是愛笑的美人。”她如果愛笑,他瞧着心情也好;如果不是美人,伴在他身邊,豈能搭調?!

姜聲還想,像璞珍那樣,既不美且僅笑了兩次的姑娘,就不符合他的口味。

姜聲倏地晃過心頭一件牽挂事,對舟中某人道:“盛師傅,聽說您醫術不錯?”

那人本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夫,順帶做撮合生意。這會面對姜聲,卻謙虛道:“不敢當不敢當,雖稱不上精湛,但回春技藝,還是略有一二的。”

姜聲問道:“如果唇上爛得亂七八糟,有裂口,有膿疱,怎麽治好?“

”應是口瘡,醫好不難,我給姜公子開張方子,您交給那得病之人,照着方子服食七天,便能痊愈。”

姜聲道:“那想來還是太麻煩,不知盛師傅能否将藥化為丸劑,她只管吞服便是。”那小花貓,連鼻涕都會懂擦,怎麽會去煎藥自己照顧自己?

姜聲忽然揉了揉眼,他突然生出了幻覺,看見璞珍在岸上朝他招手。

姜聲再定睛一看,不是幻覺,是璞珍紅衣白裙,站在嬌花前面,頻頻向他招手。距離遠瞧不清面目,她竟是位遠觀美人。

但明明瞧不清,姜聲怎麽又看見她笑靥如花,令他心頭一悸。

姜聲站起來,朝岸上招手,喊道:“珍珍!”他揮臂命令艄公,“快、快、将船靠岸去。”

不多時姜聲引得璞珍上船,他也不忌諱衆人在場,便問璞珍,“珍珍,你怎麽來了?”

璞珍道:“崔判有急事找你,正好我在冥府,便命我來尋了。”

兩人交談間,船中其餘人皆将目光投在璞珍身上,尤其是在她那雙爛唇上定睛片刻。

璞珍似乎也不在意其他人,仿佛船上只有她和姜聲,“聽說你在招親?”

“你怎麽知道的?”

“昨日姜公子大招旗鼓走馬觀花的招親,聲真如雷,崔判手底下所有人都知道了!”

“哈哈。”姜聲突然問,“那你來不?”問完他又後悔了,因為他肯定不會選璞珍,到時候難免尴尬。

璞珍道:“不來,沒甚興趣。但若有合适的女子,我會為姜公子留意的。”

姜聲松了口氣,卻又覺得幾絲傷了尊嚴,“呵呵……珍珍莫非要求甚高?”

璞珍言簡意赅,“一需與我說得上話,二需是真正的英雄豪傑。”

兩人你來我往,船內其他人聽着,均覺着插不上話。

姜聲笑着心想,這老姑娘原來是暫時看不上我。

姜聲只剩默笑,璞珍也不再言語,船中寂靜無聲,聽見船行水流的聲音,嘩——嘩——嘩———

船中,終于有人忍不住了,道:“姜公子,昨日有琴鷹堡的三小.姐,琴蕊蕊報了名。雖然她臨時有事未能前來,但老夫以為,琴姑娘美貌非常,善解人意,與姜公子甚為般配,若公子不嫌棄,何不今晚或明日,與琴姑娘單獨約着一聚?”

姜聲擺手,“那琴姑娘啊……”他一邊說,一邊用眼角餘光去窺璞珍,“……她可沒看上我!”

語氣滿是抱怨。

姜聲發現璞珍根本沒瞧他,便立刻轉正了頭——不能輸。姜聲對衆人道:“想必大家都聽說過吧。琴鷹堡量全堡之物力,要去與管凹管夫子結歡心。”

江湖傳得轟轟烈烈,管凹近來親臨琴鷹堡,偶然睹見琴三小.姐芳容,傾心不已。琴鷹堡上下都喜不自已,若能與四大家攀親,将來穩妥靠山,發揚光大。于是琴鷹堡主,甚至琴三小.姐自己,都盼着巴望着,想要嫁給比三小.姐大四十多歲的老鳏夫管凹做續弦。”

姜聲笑道:“機遇難求啊,畢竟四大家只餘管父子無妻,三小.姐再不趕緊,就要被別家女兒搶了先。她哪裏還有經歷來與我一聚呢!當然,別人無意,我亦無心,招親大會要辦半月,何患無妻?”

衆人點頭稱是,姜聲一說破,仿佛砂鍋打碎,大家禁不住你一言我一語,議論起琴三、管凹、甚至四大家來。原來四大家中,燕北曾是和洛陽管凹俱已年老,只有江南柳宏道和上郡賀骞舟是盛年。柳宏道今年三十,一直遲遲不娶妻,江湖上猜測紛紛,今年年初,柳宏道突然将陪伴他十五年的侍女娶為正妻,江湖嘩然。賀骞舟的年紀是四大家裏最小的,才二十六歲,但與柳宏道相反,賀骞舟十六歲就成親了,娶的是如今的峨眉掌門,膝下兒女都一個十歲,一個四歲了。

柳宏道、賀骞舟,這兩人雖英俊年少,但都與妻子恩愛如蜜,所以江湖女兒想要攀高枝,只能往曾、管兩位老頭子身上攀了。

船中言語漸漸就有些不三不四。

一直沉默的璞珍突然插嘴,道:“沒準管夫子與琴三姐是真心互相喜歡呢?緣何年輕姑娘要嫁長者強者,便說她是慕勢、慕權、慕財?那反過來,年長女嫁了青春少年,是不是少年貪戀權財呢?再說了,琴三姐如果嫁的是瞎子、瘸子、廢人,你們估計又要說好好的一塊肉,可惜了。你們比瘸子、瞎子強,可這麽就娶不到這樣如花似玉的姑娘!外面世道如此,無可奈何。江湖兒女,理應來去自由,想愛便愛,不愛抽身,她愛誰,又與你我何幹?”

話音落後,萬籁俱靜,獨有姜聲拍掌叫起好來。

姜聲和璞珍下船之後,璞珍自行離去,姜聲則獨自去往“冥府”。所謂冥府,便是崔判日常起居,發號施令的地方。

書中冥府,多形容是:黃泉路,彼岸花;忘川路,奈何橋;三生石,孟婆湯;幽冥地府一十八重地,氣氛陰森。

而崔判的冥府,鳥語花香,院內有涓涓細流,曲徑通幽,屋內金碧輝煌,布景如畫。崔判曾經道:我住“冥府”,但未必要應景嘛!若是搞得陰森森,昏沉沉,自己每日吃喝拉撒心情也不好嘛。何必自己吓自己,不如将冥府布置成人間天界,賞心悅目。

姜聲就在這風景勝地面見了崔判,說來有趣,崔判的急事,竟是喝酒——崔判嗜酒,嶺南人卻多不能喝,姜聲酒量無底,因此成為崔判摯交。

推杯把盞間,姜聲無心問道:“崔啊……你最近給我安排的璞姑娘,她是個什麽來頭啊?”

“并沒有什麽來頭,武功在咱手底下,就是個不上不下。怎麽了,你怎麽突然打聽起她……不會吧!姜兄幾時口味變得這般重!”

“沒有沒有,崔兄誤會了,我就是好奇。”姜聲趕緊打住。

從此以後,姜聲再沒向崔判打聽璞珍。

~~~

秋走冬來,嶺南的冬天并不冷,出任務的姜聲和璞珍,均只着了單衣。這是他倆一起出的第十次,還是第十一次任務開着?

姜聲沒數,也忘了。

姜聲的招親原本說半月結束,哪知一發不可收拾,直到入了冬,還陸陸續續有俠女跋山涉水來嶺南應征。

姑娘們的人數已累積至四百多,姜聲無一人看中。璞珍如今與姜聲熟了,常常拿招親這事打趣她。

這不,璞珍又提起招親事來,笑眯眯問道:“姜聲,你招親招得怎樣了啊?”

“緣何你見我一次,便問一次!”姜聲咧嘴磨牙,決心還擊,“我只招親這一件窘迫事,而你呢?窘迫事數不勝數!”

姜聲絮絮叨叨就數落起來,上回,他和璞珍一起出任務,等待目标出現,璞珍等着等着竟犯了困,對姜聲道:“我困了。”說完便呼呼大睡,鼾聲如雷,姜聲怎麽推她搖她對着耳朵吼她,都喚不醒璞珍。後來目标出現,璞珍未醒,姜聲只好硬着頭皮獨自應付,還得保護酣睡的璞珍……姜聲血戰半個時辰,才完成任務。回頭一瞧,璞珍竟仍未醒,她癱在地上,若死豬一般。姜聲沒好氣踢她兩腳,轉念一想卻又擔心踢重了,蹲下來想查看查看,哪只璞珍忽地一擡手,肘擊了姜聲的門牙……

還有上上回,姜聲将盛師傅配好的藥轉交給璞珍,璞珍接過藥,眼中晶瑩。姜聲心想,過不久這老女的雙唇就要複原了,應是櫻紅動人。

哪知到今日,璞珍的唇依然是爛的,甚至爛得更厲害,問她幾次,都回答“忘服藥了”,可沒把姜聲氣個半死,恨不得天天親自給她喂藥。

姜聲數落到這裏,心中一沉。昨日他偶遇盛師傅,盛師傅問起璞姑娘的病情,得知還未康複……盛師傅臉色漸陰,猶豫半晌,吞吞吐吐對姜聲說了一段肺腑言,“若是用了藥卻不起作用,只怕不是口瘡……盛某曾在太師傅的秘術書裏見過一種未著名的毒術,若是中了那種毒……哎,那種毒某說姜公子,只怕你們崔判,不,甚至整個嶺南江湖,都沒機會不夠格中那種毒。”

姜聲當時就笑了,“中毒還要講資格?”

“那是體內毒。太師傅的書上說,擁有某種武功的人,若長期不肯催動真氣運功,便會毀爛雙唇,近似口瘡。”

姜聲搖頭,否定道:“不可能是珍珍,她是懶,常常忘記吃藥。”

“其實盛某的藥,就算間斷了,只要吃過一丸,也會有療效的。而若姜公子言,璞姑娘是絲毫未見好,病情愈重。而且……”盛師傅壓低聲音,意味深長看向姜聲,“中那毒後的唇樣,其實與口瘡症狀有三處差別。那日我在船上見着璞姑娘,便覺蹊跷,因為璞姑娘的唇……應了那三處差別,與我太師傅醫術上畫着的患者唇貌一模一樣!”

……

姜聲腦中回響盛師傅言語,漸漸止了數落聲,餘光側瞟,觀察與他并肩同行的璞珍的雙唇。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看到了天津爆炸的新聞,很心痛和難過,同時也向消防官兵們致敬。

如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個會先來。那麽,就讓我們珍惜眼前,好好去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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