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皂莢依舊是笑眯眯的模樣:“在您報警以前, 我建議您先......收拾一下自己的模樣, 整理一下自己的着裝。”

何舒婷飛起眼角,斜斜觑她一眼:“不就是浴袍麽?”

她冷哼一聲, 擡手一指, 得意的目光正正落在自己手上。

原本指纖如蔥根現今是枯骨如樹根——

何舒婷瞳孔猛地睜大, 不可置信地低頭看向自己的身體!

她猛地驚叫起來——

“你們對我做了什麽?!”

“為什麽我會變成這副模樣?!”

她狠狠瞪向皂莢:“是不是黎晶那個賤人?!是不是黎晶那個賤人讓你來害我的?!”

她指着皂莢, 手指不住地顫抖:“說什麽暫時退出?!她是不是就在這裏等着我?!”

面對她含恨的指控,鞏志傑和顧長生不發一語。他們自小接觸這樣的事情, 早已見怪不怪——

普通人和任何有非自然的東西打交道,都是要付出代價的。

有些代價在普通人的承受範圍之內, 便叫做如願以償;如果不在普通人的承受範圍之內, 便是邪靈作祟。

而皂莢看着何舒婷從初見的意氣風發到現在驚慌失措歇斯底裏, 內心卻莫名升起一股悲憫——

人是萬物靈長, 從出生自帶靈智思維與身體, 免去了其他生靈修煉出靈識與形體的苦楚,但同樣的,人在成型的精怪面前,除了修道者, 幾乎毫無還手之力。

老天看似是不公平的, 但同時又是公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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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舒婷的責問中怨氣愈發濃厚,再這樣下去, 就會從怨魂變成厲鬼,若超度不了,送到地府不是下十八層地獄, 便是直接魂飛魄散。

“你還沒發現麽?”皂莢斂去臉上的笑容,朝何舒婷道:“你已經死了。”

何舒婷怔住。

她其實在浴室的時候就已經死了。

只是皂莢破掉了拘住她魂魄的七星燈,讓她的魂魄因為執念,懵懵懂懂地回到了自己身體而已。

皂莢問她:“你還有什麽未了的心願麽?”

何舒婷卻像是沒聽見一樣。

她空洞的眼眶中快速的盈滿了淚水,不住的喃喃:“為什麽會成這樣?我只是想更紅一點而已啊......”

“圈子裏人人都想紅,我也想。”她猛地擡頭,聲聲泣血:“我只是想紅而已,我做錯了什麽?我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诘問中的凄厲怨憤絕望,哪怕遲鈍如顧長生,也忍不住皺了眉頭。

然而在場三人沒有人能回答。

何舒婷只是一個普通人,觀其魂魄,她一生中雖然偶有小錯,但到底沒有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情。人人在名利場中都想往上爬,何舒婷想紅沒有錯,唯一做錯的,便是用了錯誤的方法。

可她充其量也就只是貪心而已,罪不至死。

也罪不應死。

皂莢輕嘆:“大概是你貪心了吧。”

“呵,”何舒婷死死盯住皂莢:“我怎麽就是貪心呢?”

“黎晶能用邪魔外道,為什麽她不死?”她聲音愈發尖銳,“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幫着她害我?!”

皂莢直直地看着她:“不是我。”

“我不信!”何舒婷的怨氣愈發濃厚,她雙目瞪圓牢牢地盯着皂莢:“一定是你!一定是你!”

“我要殺了你......殺了你,我就變好了......”她低着頭,不斷自言自語:“殺了你們,我就會好起來......”

“一定是這樣的......”

“一定是......”

随着她心頭怨氣與殺心的增加,她幹枯的軀體逐漸豐盈起來,待她再次擡頭用猩紅的雙眼看向三人的時候,已經恢複了生前的模樣——

顧盼生姿,明眸善睐。

甚至比生前美得更加動人心魄。

顧長生走到皂莢身邊:“她入魔了。”

魂魄入魔便是萬劫不複,除非萬一,便是魂飛魄散。

皂莢點頭。

何舒婷看着皂莢,食指往前一點,嬌笑起來:“你們看,我現在是不是變美了?”

皂莢說:“是。”

何舒婷說:“可是你們已經看過我最醜的樣子了......”

“那我只能殺了你們了......”她掩嘴笑了起來,“真是不好意思啊......”

皂莢心存憐憫:“你已經入魔,若再犯了殺戒,便是十殿閻王來,也再保不了你。”

何舒婷怔忪。

她反問皂莢:“那如果我沒有殺心,閻王爺是否便會讓我還陽,一如一切沒發生以前?”

皂莢沉默。

“那你看......”何舒婷冷笑,“既然什麽都不能改變,我為什麽不拉你陪葬?!”

“若不是你給窩希望?我何如淪落至此?!”何舒婷雙目猩紅猛地朝皂莢襲來——

“我就是永世不得超生,也一定要拉你陪葬!”

——何舒婷的頭發瞬間暴漲,發尖如針直直朝皂莢襲來!

皂莢往後一避,夾在指尖的黃符無火自燃,直接在三人面前豎起一道透明的屏障——

房間中的怨氣益盛,何舒婷獰笑一聲:“你那張符,還能撐多久?!”

皂莢說:“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何舒婷娛樂圈摸爬滾打多年,哪裏看不出皂莢對她手下留情,她收了臉上的猙獰,笑得溫婉:“你要是對我心存愧疚,就乖乖随了我的心願。”

“說不定我一高興,就跟着你的同伴走了,安心接受地府的懲罰。”

皂莢眸色微閃。

何舒婷見她似有所觸動,眼中隐隐泛出淚光:“我這一切,難道不是你造成的麽?”

皂莢閉上雙眼。

何舒婷帶淚的雙眸中似有光閃過,她張口欲言,卻見皂莢重新睜開了眼。

鞏志傑扯扯皂莢的袖子,小聲道:“皂莢姑娘,你可千萬別受她蠱惑啊!”

何舒婷反駁:“我現今的模樣,難道不是你造成的麽?”

鞏志傑看着她淚眼盈盈,驀地有些恍惚起來——

嬌弱魅惑地聲音透過皂莢的屏障傳入他的耳朵,層層疊疊,就像美人在耳邊呢喃的話語,攝人心魂。

鞏志傑雙眼迷離,不由張口欲應——

卻聽耳邊清亮的聲音傳來,直透心底:“你現在的模樣,與我何幹?”

鞏志傑靈臺頓時清明。

他不由一陣後怕,若非皂莢喚的及時,他的下場恐怕難料——

哪怕他小師叔在場,他小師叔為了讓他有個教訓,怕也只是保他不死不殘而已。

只是......何舒婷的魂魄何時有了這樣的力量?!

他不由喃喃道:“怎麽會?”

顧長生聲音發冷:“從她恢複皮肉開始,她便已經換了個裏子了。”

他側頭朝皂莢看去,只見皂莢神情冷清,已經沒了先前猶豫不決的樣子。

她朝何舒婷橫眉冷目:“你自己與邪物做了交易,和我有什麽關系?”

“我可憐你只是因為你罪不至此,然而你方才明明有機會重頭來過,你卻趁我們給你的時間,又和邪物再次交易——”

“何舒婷?”皂莢冷漠地看着她:“你還是何舒婷麽?”

“退一萬步,我就算心存愧疚也是對何舒婷。”皂莢冷笑一聲,“你算個什麽玩意兒?”

“不過是借屍還魂的妖物。”

何舒婷神色一變,再不複當時的凄苦,聲音也不似剛才的嬌媚:“你什麽時候看出來的?”

“在你徹底吸收了她的怨氣,對我用魅惑術的時候。”

何舒婷是怨魂,怨氣被吸收幹淨,魂魄便幾乎不存在了。

“那又如何?”“何舒婷”眸光流轉,“你能下得了手麽?”

“你知道何舒婷為什麽會和我交易麽?”她朝皂莢不懷好意道,“因為你拒絕了她,才讓我有了可趁之機。”

“她是因你而死,這樣也沒錯。”

鞏志傑:“......”

還能這麽算帳的?

這樣四舍五入算下來下來,所有沒粉何舒婷的是不是都是欠了她?

這妖物臉這麽大,怕不是臉盆成精吧?

他扭頭看向自己小師叔,卻見自己小師叔早已将目光放在了皂莢身上。

顧長生眉頭習慣性地皺起了眉頭,向來認真的臉上卻露出了些許不贊同。

皂莢垂下眼眸,神色莫變:“所以我現在要彌補我的錯誤。”

“你打算怎麽彌補?”“何舒婷”惡意滿滿,“她已經煙消雲散,你打算去陪她麽?”

皂莢似乎是笑了:“不用這麽麻煩。”

她擡起頭,朝“何舒婷”微微一笑:“我只要抓到你,從你的身體裏,分離出她的魂魄便是。”

“何舒婷”神色一變,脫口而出:“怎麽會!”

皂莢再不聽她廢話,揮手破開自己的屏障,以指成爪,直接朝妖物捉去——

妖物急速後退間,不住用怨氣朝皂莢撲去——

原本飽滿的皮膚隐隐有裂開的趨勢!

怨氣和妖氣交雜漆黑如墨,皂莢一雙眸子在黑氣中亮的驚人,普通人觸之及亡的氣息對她毫無影響,妖物堪堪退到牆壁,還來不及破開上面的結界,便被皂莢直直掐住了脖子——

窒息感撲面而來,它想脫掉這副肉身金蟬脫殼,但它猛然發現,皂莢不止捏住了它的軀殼,還捏住了它的魂魄——

皂莢臉上再不見之前好脾氣的模樣,取而代之的是說不出的陰冷。

從她手上傳來的,是一股讓它這個邪物還感到恐懼的氣息。

這女人......真的是個名門正派的道士麽?

它不由哆嗦了起來。

“我、我只是奉命行事!奉命拘了何舒婷的魂魄而已!”它忍不住朝皂莢讨饒:“我也不想這樣的!我道行微末,哪裏能做這樣的事情?!”

皂莢看着它,神情冷冷的:“是麽?”

“是是是!”妖物點頭如搗蒜,再沒有方才的得意。

“那你告訴我,這七星燈背後的人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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