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皂莢看着前面的妖物眼珠子亂轉, 不由冷笑道:“我給你一分鐘的時間讓你編。”
妖物瑟縮着, 不敢直視皂莢。
皂莢說:“編不出來,我不止要拆了你魂, 我還要讓你下輩子連畜生都沒得做。”
“你要是不信, 大可以試試。”
皂莢聲音不大, 但是也沒有刻意隐瞞壓低, 鞏志傑在她身後聽得清清楚楚,他不由問向他小師叔:“皂莢姑娘究竟是什麽人呢?她說的真的假的?”
怎麽越看越邪乎?
這種剝離魂魄的法術, 是正經門派能學的嗎?
顧長生搖頭,神色冷峻:“我不知道。”
鞏志傑:“......”
小師叔你什麽都不知道就跟着幹?
萬一被抓去當了鼎爐怎麽辦?
難不成您對皂莢姑娘真是愛到為你癡為你狂為你哐哐撞大牆的程度了?
鞏志傑被自己的想法驚地一哆嗦, 真要比起來, 臉色比那妖物還難看些。
顧長生見他的模樣, 誤以為他是害怕, 便出言安慰道:“皂莢雖然有時候做事激進, 但是心是好的。你大可不用害怕。”
不,我怕。
鞏志傑忍不住捂住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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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師叔你這對皂莢姑娘中毒頗深的模樣,讓我回去怎麽和師祖交代啊?
顧長生看他表情越發悲憤,不知道他腦子裏到底在恐懼什麽, 順手丢給他一張護身符, 索性随他去了。
那邊的妖物尚在抵抗 ,皂莢已經準備着拆它魂魄重新湊出何舒婷了。
皂莢說:“西漢初年百鬼盛行, 葛玄先生傳下一個法子,專門整治化人魂魄的惡鬼......”
顧長生走近皂莢,聽她鬼氣森森道:“人的魂魄是有靈的, 被吞噬之後倘若心有不甘,哪怕已經粉骨碎身,只要被人用咒術喚醒,便會從化他魂魄那惡鬼身上,一點點析出——”
“帶着怨氣的生靈從魂破上一點點剝離的感覺,不亞于十八層地獄下磔刑地獄被萬鬼噬體。”
皂莢笑得陰森森的:“你想試試麽?”
妖物哆哆嗦嗦說了半個“不”字,被顧長生身上的突然冒出的罡氣一煞,眼睛一閉厥了過去。
皂莢面無表情地轉頭:“你幹嘛壞我事情。”
顧長生不回答,只是皺着眉頭看她:“将鬼氣引到身上,不難受?”
人不論男女陰陽,對魂魄而言陽氣都太足了,皂莢動了拆回何舒婷魂魄的念頭,便不大方便用活人的手觸碰。
皂莢的臉慘白慘白的一看就不正常,顧長生不由分說抓住她手腕,雙指一扣搭到她脈門上——
不過片刻他臉色驀地由白轉黑,厲聲喝道:“你居然悄悄開了鬼門關?!不要命了?!”
皂莢一手捏着昏過去的妖物,一手被顧長生緊緊握住,十分不自在,她微微側頭,看到被她開開鬼門關驚得比她還脆弱的鞏志傑,心道這靈霄觀弟子質量怎麽參差不齊的?
鞏志傑見皂莢臉上毫無血色,烏黑的眼睛瞪大了宛如堪堪從鬼門關出來的厲鬼,不由哭喪着臉:“姑奶奶,您搞事情的時候能不能提前打個招呼??”
鬼門關是随便能開的嗎?
開了關不回去回去怎麽辦?
關不回去那這邊整個影視基地的人都得跟着她賠進去!
皂莢:“......”
啧,本來還打算讓鞏志傑勸勸顧長生的。
得了,靠自己吧。
眼瞅着顧長生現在是一副恨不得要打她一頓的樣子,皂莢心頭一動腳下就是一軟,就着顧長生握着她的手腕的手,上身一旋順勢倒下——
正正倒在顧長生懷裏。
她腦袋重重砸在顧長生胸口,裝腔作勢:“嘤!我腦殼好痛!是不是剛才的後遺症!?好痛好痛!”
語言之浮誇,演技之造作。
顧長生:“......”
顧長生看着皂莢這邊較弱無力地皺着眉頭,那邊一手還牢牢地捏着妖物,氣都不打一處來。
他是呆,但不是傻。
皂莢這是拿他當智障啊?
然而皂莢一身鬼氣的靠在他身上,雙眼緊閉臉色蒼白渾身冰涼的模樣也确實不是假的,顧長生生氣歸生氣,确實也做不出推開她的動作。
鞏志傑:“......”
戀愛中的男人果然智商為零。
皂莢姑娘這麽造作的演技都能糊弄過去......
簡直沒眼看!
皂莢悄悄地将雙眼睜開一條縫,見顧長生正氣鼓鼓地瞪着她,當即閉上眼睛,接着裝死。
她其實就是從鬼門借氣的時候被沖撞了一下,并沒有什麽大礙,她覺得何舒婷可憐,并不代表着會為了她搭上自己。
只是顧長生剛剛扣住她脈搏時的樣子,确實有些吓人。
顧長生見皂莢耍賴,也不能把她丢出去,只得在她頭上一板一眼道:“你起來,手松開,我來問。”
皂莢當即松掉抓着妖物的手,就着顧長生拉着她手腕的姿勢,活蹦亂跳的立起來。
鞏志傑:“......”
嘆為觀止。
也不見顧長生什麽動作,空氣中的鬼氣驀地濃郁起來,不知真昏還是假暈的妖物一個激靈,猛地睜開雙眼跪到地上:“鬼王饒命鬼王饒命!我不敢了!”
它借着別人的軀殼在地上把頭磕得咚咚咚,直到顧長生道:“你還沒說,七星燈是誰告訴你的。”
顧長生聲音裏此時已經有了濃濃的威壓,皂莢有些吃驚——
她之前只知道顧長生天資卓越,身兼佛道兩家之長,卻沒想到顧長生還能請來提舉城隍司印。
城隍印法力無邊,專管邪物,那妖物不敢擡頭,在地上唯唯諾諾道:“小的不知啊!小的原本是十裏外亂葬崗的鬼頭,前陣子半夜亂葬崗突然紅光沖天,小的不知怎麽的被紅光拘了去——”
“那紅光法力無邊,我們想反抗都被他弄死了好些兄弟。紅光跟我們說,只要我們幫他做事,便可以得償所願。”
“當時跟小的在一起的還有只蝙蝠精,據說前陣子已經心想事成了。”
蝙蝠精?
皂莢和顧長生對視一眼:“你怎麽知道蝙蝠精已經得償所願?”
妖物聲音發着顫兒,說話都有些不利索:“這是紅光所說的......但是、但是......我們私下裏,都說那蝙蝠精怕是兇多吉少啦!!”
顧長生:“那你為何還要幫那什麽紅光做事?”
妖物嚎得情深意切:“做了不一定死,不做一定死啊!”
“我剛跟着快遞來的時候,這裏那個浴缸精,便是沖撞了七星燈,被活活收了進去連一絲影子都沒來!!”它諾諾道,“我還敢逃麽?!”
皂莢:“!!!”
鞏志傑聽到浴缸精從妖物嘴裏冒出來的時候便有了不祥的預感,此時不等顧長生吩咐,便直接沖向浴室——
原本被皂莢失了定身咒的浴缸精早已無影無蹤——
鞏志傑回到房間裏,朝二人道:“浴缸精跑了。”
從它竄出來的鏡子裏。
妖物當即嚎道:“我真的冤枉啊!!”
皂莢冷着聲音:“你說是紅光教唆你,那你告訴我,沒有實體的紅光從哪裏給你找來的這套七星燈?”
妖物:“亂葬崗下挖出來的!!”
“那裏有個大墓!我們平時不敢進,但是紅光讓我去拿的時候告訴了我路徑!”
顧長生看向鞏志傑,鞏志傑立馬道:“我馬上給局裏打電話,讓人去那裏探查。”
顧長生颔首,随即看着皂莢。
皂莢看着妖物,冷聲道:“你謀害人命,其罪當誅。”
說完再不給妖物說話的餘地,就着身上的鬼氣,雙手結印直直按向妖物的頭頂心——
黑黢黢的房間裏,從妖物的頭頂上不斷冒出細碎的白光,就像盛夏夜裏的螢火蟲——
然而伴着這奇異景象的,是皂莢手下妖物撕心裂肺的嚎叫!
皂莢卻巋然不動,只是安詳地閉上眼,薄薄的嘴唇不斷吐出讓人聽不出清楚的含混法咒,将妖物已經融合的魂魄碎片一一從它身上剝離,一絲一絲一片一片,做得像古代的淩遲一般!
妖物的魂體逐漸從何舒婷的肉體上浮出,不過片刻光景,上面已經布滿了小孔!
滿目瘡痍。
凄厲無比。
卻又光華滿室。
鞏志傑長大了嘴巴——
這妖物究竟吞噬了多少魂魄?
而皂莢,又是從哪裏學得的這種魂魄抽離之術?!
魂魄之術歷來多被列為禁術,而皂莢不論是開鬼門還是生剝靈魂具是信手拈來——
清安市究竟是什麽時候,來了這麽一個人物?
在最後一聲慘叫散去,妖物的魂魄只剩下小小的黑黑的一團,在皂莢手心裏。
皂莢睜開雙眼,看着滿屋子的星星點點,掌心驟然合攏——
卻被顧長生攔住了。
顧長生看着她手裏的那團黑色光球,沖皂莢道:“它已經魂魄不全如斯,便是輪回也修補不起它的三魂七魄,生生世世只能堕入畜生道......就當它是在今後的輪回中贖罪吧。”
皂莢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就在顧長生以為她不答應的時候,皂莢忽的就是一笑:“也是,上天有好生之德,看在你的面子上,就讓它永堕畜生道吧。”
說着皂莢伸手一劃,也不見她如何動作,虛空中直接開了一個人頭大小的口子,皂莢不等兩人反應,biang的一聲,直接将這黑球丢了進去。
她拍拍手:“六道輪回,它能去哪裏,就看造化了。”
鞏志傑:“......”
......艹!
他們平時送個魂魄去投胎請個陰差得多少功夫?!皂莢直接開了輪回口!?
他今天的嘴巴怕是合不上了!!!
皂莢也不管他,看着滿室飄散的魂魄碎片,咬破食指直接在半空中畫了起來——
随着她手指飛快的移動,漂浮着的魂魄碎片們也漸漸動了起來!
漆黑的房間中逐漸起了風,憑空躍起一個個光的漩渦,大大小小約莫有二三十個,而此時靈魂的碎片像是有了意識一般,開始朝不同的方向漩渦飛去——
約莫過了半刻鐘的功夫,這些碎片便逐漸融合到了一起,逐漸有了靈魂們生前模樣。
絕大多數魂魄都殘缺不全,顯得遲鈍呆板了些。
鞏志傑走馬觀花的看過,在最角落看到了何舒婷。
何舒婷被吞噬的時間短,魂魄最為完整,但總是受了損傷,愈合的同時不住地茫然四顧,無神的眼神到處飄,直到看到不斷在空中以血為引,重複符咒的皂莢——
她好似才憶起之前發生過什麽。
鞏志傑暗暗戒備。
魂魄的力量有時候比人或者的時候強多了,現在皂莢做法必然是需要小心防範的。
但何舒婷就是這樣看着皂莢——
直到皂莢落下最後一筆,側頭朝顧長生一笑,剛要說點兒什麽,卻直接軟了下去。
顧長生一把接住她。
顧長生看了角落的何舒婷一眼,朝鞏志傑道:“你把它們帶回去超度。”
鞏志傑點頭,拿出縛魂鎖,一抖一繞,将屋裏尚自渾渾噩噩的魂魄們圈了起來,準備帶走。
這些魂魄受損時日不短,哪怕被皂莢用靈力和精血修複了一部分,但也需要誦經溫養一段時日再送去地府,不然如此渾噩,送去地府也是投胎去畜生道。
白白費了皂莢的心血。
鞏志傑要把它們拘到道觀裏,等他們回複神智後,再送往投胎的地方。
何舒婷走在最後,路過皂莢和顧長生的時候,她紅着雙眼,深深地朝尚在昏睡中的皂莢做了個揖。
顧長生看着皂莢,眉頭都沒擡。
開輪回口、用精血修複魂魄。皂莢這次是真的脫力暈過去了。
顧長生看着皂莢蒼白的臉頰,臉上都是不解。
他一開始同意華明跟在皂莢身邊,是因為皂莢來歷不明身負邪物,但她眉目清正不似作奸犯科之人,他便只當做歷練。
然而皂莢身為修道之人,萬事朝錢看,一張符箓賣到十萬的行徑卻也着實令他不喜,皂莢天資聰穎,卻沉迷錢財,全然不是修道之人該有的氣節——
貪嗔癡,修道之人若是執迷不悟,便容易惹下大禍患。何況皂莢還有開鬼門入六道的大機緣。着實不該沉迷于俗事俗物。
這一次何舒婷的事情,雖然與皂莢無關,但皂莢确也是因果鏈上一環。
可要說皂莢貪財,她剛剛卻又自損道行幫和她無親無故沒有半分好處鬼魂們修複靈魂,若只是何舒婷便罷了,皂莢心存愧疚,可她順手幫了幾十個生魂。
顧長生死死地盯着皂莢,想從她臉上看出答案。
而皂莢歪着頭靠在他懷裏,呼吸均勻,睡得十分安詳。
想不出個所以然的顧長生:“......”
糾結成麻花.jpg
他鬼使神差地伸出食指,學着皂莢的樣子,戳了戳她軟嘟嘟的臉頰。
連戳好幾下,顧長生覺得自己內心的疑惑和糾結稍微被安慰了些,看着皂莢因為被戳得不舒服而皺起的眉頭,神清氣爽。
顧長生決定,不能讓皂莢這樣堕落下去,等皂莢休息好了以後,他一定要和皂莢道友好好談談,別讓她在歧途越陷越深。
他讓皂莢靠在他肩頭,單手結印将房間裏遺留的鬼氣驅散後,将皂莢打橫抱起,準備帶皂莢回黃泉路十八號。
在樓下等着顧長生準備當司機開車回去的鞏志傑:“......”
真是有傷風化!
他眼巴巴地跑上去,問顧長生:“小師叔,皂莢姑娘沒事吧?”
顧長生輕輕把皂莢放到後車上,再次扣住皂莢脈門,沉吟片刻:“沒什麽事,就是脫力。”
鞏志傑坐到副駕駛,狀似無意地問他:“皂莢姑娘什麽來頭,小師叔你真的不知道麽?”
顧長生仍然是搖頭:“我只知道她師門一脈是魏伯陽。”
鞏志傑:“......”
這個和沒說什麽區別?
噢~這被愛情沖昏了頭腦的小師叔。
希望你回去見師祖的時候能清醒點。
想到師祖對小師叔的期望,鞏志傑心頭一凜,不由指着皂莢道:“小師叔......你這樣,師祖那邊怎麽辦?”
小師叔從小被當成靈霄觀的繼承人培養,師祖不會同意的。
顧長生擡頭,目光篤定:“師父子然會支持我的做法。”
堅定皂莢的道心,讓她從身外物中幡然醒悟,不論如何在這末法時代都是好事一件。
鞏志傑不由目露欽佩:“......”
小師叔居然已經準備好和師祖攤牌了,看樣子,小師叔愛皂莢姑娘真的很深沉了。
******
皂莢的房間沒鎖,但是有禁制,顧長生雖然可以去掉,但強行破除皂莢設下的禁制,必然會驚醒尚在沉睡中皂莢,顧長生想了想,重新換過幹淨的床單被套,留下一張安神符,把自己的房間讓給皂莢,自己去鋪子裏休息了。
皂莢醒來的時候因為精力透支,看着房間裏的擺設還有些迷迷糊糊的。
她揉着自己的太陽穴,不住回憶之前的事。
她本以為那妖物沒有吞噬多少魂魄,但萬萬沒想到,從那妖物身上能分離出那麽多生魂。
本着救一個是救,救兩個也是救的原則,她索性一次做了個全套——
然而她忘記才強開了鬼門關和六道輪回口,又使用師門禁術,故而精力透支了。
待将所有的事情理清楚,皂莢這才驚覺,自己好像不是在自己房間裏。
她打量一圈周圍的擺設,确定自己鸠占鵲巢,占了顧長生的房間。
皂莢下意識地拉起被子嗅了嗅,洗衣粉和陽光的味道撲鼻而來,新換的,她滿意地點點頭。
她掀開被子,正準備起身,忽然下身一暖——
一股熟悉的酸痛襲來。
皂莢:“......”
......艹。
顧長生在鋪子裏聽見後院響動的時候,便見皂莢背對着他,正蹲在水井邊,苦大仇深地搓着床單。
顧長生看着皂莢弱弱小小的背影,不由道:“你放着,我來洗就是。”
皂莢一個激靈,猛地把濕漉漉床單抱在胸前,連忙道:“不用不用,你去忙吧!”
顧長生說:“現在沒什麽事。”
他繞到皂莢身前,皂莢下意識地将盆中的水往地上一倒——
微微泛褐色的泡沫迅速在水泥和泥土交錯的土地上的鋪開,顧長生看了一眼,正色道:“井水太涼,我方才就想告訴你,我替你把脈時知曉你月事将近,你又鬼氣上身,切不可太過操勞。”
皂莢:“......”
這種事情很尴尬就不要說出好嗎?
氣成河豚.jpg
但顧長生現在也确實不好再幫忙,他只得打了兩桶水,到角落的土竈前生火,幫她燒熱水。
顧長生說:“鋪子裏有燒好的開水,你可以多喝熱水。“
皂莢:“......”
顧道長,我求求你走叭!!!
把皂莢從尴尬癌中拯救出來的,是鋪子前有客人來的響動。
趁着顧長生離開的檔口,皂莢抱着濕成一團的床單從牆上翻了出去,直接跑到後巷的垃圾回收處,一股腦将床單被套扔了進去。
看着讓她丢死人的床單安詳的躺在垃圾桶內,皂莢深深吸了一口氣——
嘔,好臭!!
她飛快地跑開了。
跑到半路,她突然反應過來,那床單被套是顧長生的= =+
她惱羞成怒之下把顧長生借給她用的東西給扔了!
皂莢:“......”
不知道是不是精神透支讓人智障?
皂莢忍不住扶住額頭,她還是一會兒去某寶看看有沒有同款吧!
******
店裏來的客人是黃泉路前街,君悅酒店的老板,孟慶雲。
顧長生正一板一眼認真聽老板說情況,就見皂莢從正門溜溜達達的進來,身上衣服還有一半是濕的。
他不由皺皺眉頭,剛要張嘴提醒皂莢注意保暖,就見皂莢兇巴巴對他吼道:“你閉嘴!不許說話!”
顧長生:“......”
孟慶雲:“......”
聽說黃泉路十八號老板娘很厲害,難不成這個小姑娘就是?
不像啊......
孟慶雲朝皂莢露出一個不鹹不淡的笑:“這位就是皂莢姑娘吧?”
皂莢高冷的點頭。
孟慶雲說:“我是前街君悅酒店的老板,這街裏街坊的,有個事情找您幫個忙......”
皂莢往廳裏椅子上一坐,挑眉看着孟慶雲:“幫忙?”
孟慶雲忙道:“不不不,請您去幫我看看。”
他笑着搓了搓手指,向皂莢保證:“價格、價格好說。”
皂莢這才點頭笑了起來,她看向顧長生,想讓顧長生幫她招待一下孟慶雲,自己先回屋子換件衣服,卻見顧長生板着個臉,扭頭走開了。
皂莢:???
她只得朝孟慶雲道:“麻煩孟老板您在這裏坐一下,我去換個衣服就跟您去。”
顧長生回了後院,繼續燒他剛剛沒燒完的水。
皂莢:“......”
她暗忖是不是自己剛剛進門的時候态度神經過敏,傷了顧道長的面子,讓他生氣了?
見她傻站在那,顧長生冷着個臉:“被套床單呢。”
皂莢望天。
顧長生:“......”
皂莢立馬道:“我一定給您買套新的!”
顧長生:“......”
顧長生雖然呆了點兒,但現在也看出皂莢比較介意剛才洗床單的事情,他點點頭,朝皂莢正色道:“我是有另外一件事想對你說。”
皂莢說:“什麽事?”
“皂莢道友,你的三觀有問題。”顧長生說:“我要拯救你的人生觀價值觀和世界觀。”
皂莢:???
怎麽就一宿沒見,她在顧長生這個呆子嘴裏就三觀不正了?
******
皂莢猶自處于懵逼狀态,顧長生卻認為她在裝傻,他清正的黑眸直視皂莢的雙眼,毫不退避:“請問皂莢道友,你修道是為了什麽?”
皂莢望着他的眼,下意識道:“發家致富奔小康。”
顧長生:“......”
世俗!世俗!
好在他早有準備,當即又道:“那奔小康之後呢?!”
皂莢看着他氣鼓鼓的樣子,心中約莫有些明白顧長生是什麽意思了。
她起了逗弄的心思,擺出一副向往的模樣:“混吃等死,躺着數錢。”
顧長生:“......”
朽木不可雕!
他苦口婆心:“皂莢道友,你天資聰穎,又是修道之人,年紀輕輕便可溝通陰陽二界,萬不該被這些世俗的東西所擾。”
“你雖有心向善,但卻好財,我本以為這次何舒婷的事情會讓你收斂一些,吃一塹長一智,可萬萬沒想到盛老板一來,你又固态萌生!我輩修道之人,雖說不旨在天下,但也應該心系百姓......你如此行事,确不是修道之人應有的作為!”
顧長生這就差着她鼻子罵她死要錢不要命了?
皂莢這是要給顧長生氣樂了。
“修道之人斬三屍、破執妄;堅定道心,方可成聖。如今末法,要得大道,更應該潔身自好修身養性......”
皂莢打斷他:“顧道長,要成仙的是你。”
“我從頭到尾都沒說過我要做什麽大聖人,”皂莢看着他,笑眯眯地,但是笑意未達眼底,“于我這種小人物而言,人生在世,唯‘吃喝’二字耳。”
顧長生被皂莢一噎,有些不知所措。
“顧道長,不是您能吃飽了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求聖賢路,其他人也會和您一樣的。”
“我不賺錢,我就只能餓死。”
“您身後有實力雄厚的靈霄觀做後臺,天下道觀随便哪一家您報上師承都會将您當座上賓,包吃包住包陪同,到換成我這樣的凡人,不行。”
皂莢冷冷道:“我受顧道長您師叔所托,讓您在這裏挂單歷練。”
“充其量大家是互相合作而已,”皂莢擡眼看他,“您要是看不過眼,大可自行離開。”
“我一開始就沒成想沾您的光。”
說完,皂莢頭也不回地走了。
***
一路走到房間,皂莢覺得自己快要被氣炸了!!
她往自己床上一撲,将腦袋埋進枕頭裏,忍不住紅了眼圈了。
顧長生這種從小錦衣玉食不愁吃喝的公子哥兒憑什麽這麽說她?!
她不好好賺錢怎麽養黃泉路這群小鬼?她不好好賺錢怎麽還老頭子這一屁股債?她不好好賺錢怎麽攢錢去找現在下落不明的老頭子?!
道心道心道心?
她為了不破之前在老頭子身邊立下的誓言,到處做家教端盤子!
大學交完學費窮到天天啃饅頭喝稀飯一天只花四塊錢!
她要是沒道心,大學的時候她破掉對老頭子的承諾,随随便便賣幾張符賺幾百塊,哪個不比她大熱天踩單車好?
皂莢狠狠咬了被子幾口,想到還在鋪子裏的孟慶雲,深吸一口氣揉揉發紅的臉,随便換了套衣服,下樓去了。
顧長生已經不在剛才的地方了。
皂莢輕笑一聲,想來也對。
誰都捧着的顧道長,何必來她這裏受嫌棄?
雖然他說到底也是為她好,但......
道不同,不相為謀。
皂莢這樣安慰自己。
但心頭有一塊,總是酸酸的——
如果條件允許,誰還不想當個衆星拱月的小公主咋地?
******
孟慶雲本來是不願意找皂莢的,但架不住群裏的街坊都推薦皂莢。
皂莢落了鎖,跟着盛老板往前去的時候,才見孟慶雲對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皂莢沒來黃泉路十八號以前,偶爾出手的時候常見這樣的不信任的表情,她輕笑一聲,朝孟慶雲道:“盛老板,有什麽事情,您直說。”
孟慶雲搓搓手:“皂莢姑娘,你不帶什麽法器?”
電影裏都演了,道士驅邪,拂塵糯米黑狗血,鈴铛銅錢桃木劍都是必須的,這小姑娘兩手空空的......
着實有些讓人放心不下。
孟慶雲想什麽,皂莢一眼就看出來。她心情不好,當即道:“盛老板,你家庭和睦,只是親緣淡薄,父母在你十三歲那年雙雙出車禍離世,和太太結婚九年,只得一個孩子,還是女兒......”
孟慶雲聽着皂莢這麽說,臉上賠笑,但心中也是不以為然的。
他的資料,皂莢在剛剛換衣服的時候,随便找哪個鄰居一問,便能問出來,證明不了她的本事。
皂莢接着道:“所以你背着你‘感情很好’的太太,背地裏找了四個小情人,但沒有人能給你生出子嗣。”
孟慶雲:“!!!”
“你胡說!”他當即反駁道:“老三現在給我生了一個兒子了!”
皂莢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孟慶雲猛地反應過來:“你怎麽知道的?!”皂莢除了沒說對他的子嗣,情人數量卻是對的。
皂莢說:“算出來的。”
孟慶雲扯着臉皮:“那你也算錯了!”
他挺挺胸膛,十分揚眉吐氣:“我有兒子!”
“是嗎?”皂莢不鹹不淡的,“那恭喜你啊。”
“如果你已經驗過了DNA的話。”
孟慶雲:???
你這樣咒你客戶,你還要不要生意的啦?!
信不信我去消費者協會投訴你的噢?
***
孟慶雲确實生氣,但他是個生意人,皂莢話說完,他便起了疑心。
知道他有情人的不少,但他為了生兒子,養了四個情人的事情卻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悄悄發了個短信給老三:“最近流感,我們周末帶兒子去醫院驗個血?”
然而這消息發出去後,平時秒回的老三并沒搭理他,他再次發個消息出去——
您的消息已經被拒收。
孟慶雲:???
他大步朝皂莢走去,剛要捉住皂莢的手臂,皂莢忽的轉過身避開了他的手,笑眯眯地看着他:“小老婆拉黑你跑了?”
孟慶雲:???
“你們是一夥的?!”
皂莢搖頭:“我不認識你的小三小四,但是你臉上有桃花相,卻沒有子嗣緣。”
“而你臉上奸門發青,法令赤色,一看便是桃花破財、事業受損的面向。”
“加上你剛才說你有兒子,不難推測吧?”
孟慶雲:“......”
皂莢甚至有點可憐他了=-=
“小老婆跑了沒關系,您有錢大可以再找,”她好心提示道:“可您人要是再不回去,您的酒店可能就需要歇業整頓了。”
孟慶雲擦擦臉上的汗,想着不管兒子還是不是自己的,兜裏錢總得是自己的,他咬牙朝皂莢道:“皂莢姑娘請跟我來!”
***
孟慶雲的君悅大酒店在黃泉路前街街口那段,地處交通要道,每天的客流量都是是相當的大。
孟慶雲說,從上個月底開始,酒店裏的客人就開始投訴,每到床上,就有奇怪的動靜,有時候是小孩的叫聲,有時候是成人的交談。
客人一開始還以為是酒店隔音不好,但通過前臺一查,發現隔壁沒人入住!
這就很令人惶恐了。
如果說一開始還只小打小鬧,可以用“客人這是您的幻覺”委婉推脫掉,而這幾天連酒店服務生都被騷擾了!
剛開始他還能恐吓和安撫,而從昨天一個店員被憑空飛來的燈泡砸了個頭破血流後,現在已經有四分之三的員工提出辭職走人了!
他哭喪着臉問皂莢:“皂莢姑娘,這可怎麽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