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夜晚, 星芒熠熠閃爍, 風聲如癡如醉。一輪圓月從東邊的地平線攀爬上來, 須臾間,悠然的夜色猶如一壺濃稠的墨水,暈染了天際, 沏散了香氣。

湯文還真的給周覺山換了一個單間。只不過他沒敢真換成他的,而是悄摸摸的換成了這家酒店風景最好環境最優渥的一間。

酒店頂層。柔和順暢的晚風輕拂着清淺的窗簾,半透明的紗幔被人微微地撩起一角。

在思穿過落地窗,走進一處寬敞的露天花園, 再向前, 視野開闊, 城市的夜景盡收眼底。

萬家燈火, 車水馬龍……

東南亞的城市大多分布在沿海地區和沿河地區, 少不了廣袤的森林與豐富的水源, 東枝市亦然, 海芽湖的一條支流從不遠處的橋梁下蜿蜒而過,流水潺潺, 水面波光粼粼……

好美,更是久違了的和平。

在思緩緩地閉眼,踮起腳尖,兩手扶着護欄,享受着這片晚風帶來的寧靜與怡然。

兩條結實的手臂從後面環住了她,在思睜眼,微微地側頭去看, 身後的男人将下巴搭在了她的頭頂。

周覺山剛從浴室出來,沒穿上衣,短發還濕漉漉的,常年在軍隊的生活讓他失去了穿短褲的習慣,在思微微地垂下眼睫,注意到了他腿上的長褲,褲管規規矩矩,連皮帶都紮得緊繃繃的。

她眼波微動,仰頭望他。

“有事兒?”

周覺山輕笑着搖頭。他将她抱得更緊一點,大臂用力地向內側收縮,低頭,将整張臉埋進了在思的頸窩。

她身上的味道很舒服,讓人很有歸屬感,在思被他手臂箍得好疼,忍不住拍了拍他的手臂,他又深吸了一口氣,才放開她。

“沒什麽。只是太久沒過過這種日子了。”

他站到她身旁,兩手握着鐵色的護欄,眺望着眼前的山河湖海。對他來說,這樣的每一幀每一秒都太過彌足珍貴。和平,永遠都是一種相對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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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枝市是撣邦的首府,哪怕邊界地帶的人民已經怨聲載道、叫苦不疊,全邦的財富依然會不停地湧向這裏,東枝市依舊會是一片歌舞升平。

這裏的每一條街、每一棵樹,甚至于是下水管道裏的一粒毫不起眼的螺絲釘,都是用邊界幾十萬将士的生死安危與忠誠鮮血換回來的。

有人說,軍人生來就是要保家衛國。只可惜他出生的時候其實還不是個軍人。

周覺山自認自己不是個聖人,在他眼裏,他骨子裏就俗不可耐,糙、路子野,能動腦筋絕不硬上,花花腸子能繞梁三圈。小時候滿歲抓周,他父親讓他選當兵還是土匪,他毅然決然地選擇了土匪并且死死抓着不放,據老一輩人講述,他父親氣得想拿鞭子抽他,他卻死都不肯撒手,一直瞪大了眼睛跟滿屋子人較勁兒。

後來,之所以走上軍人這條路,是造化弄人,受趙駿的影響居多,也是一次次偶然與無可奈何所導致的結果。

南撣邦每年都會有上千士兵因為戰争而流血、陣亡……

他見慣了生死、苦難,心中便再沒那麽多畏懼。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輕于鴻毛,用之所趨異也。太上不辱先,其次不辱身,其次不辱理色,其次不辱辭令,其次诎體受辱;其次易服受辱,其次關木索,被菙楚受辱,其次剔毛發,嬰金鐵受辱,其次毀肌膚,斷肢體受辱,最下腐刑極矣!”他站上了扶手上的石階,高聲嘹亮,慷慨陳詞,仰望着頭頂的夜空。

在思一陣動容,心裏也熱了起來。

司馬遷的《報任安書》……激憤決絕的生死觀,氣勢宏偉。這好像還是在小時候,她父親教給他的。

“說起來,我好像一直沒問過你,你過去經歷過怎樣的生活。”

“你問過。”

周覺山轉頭看她。沒記錯的話,她之前不是一直都覺得他還有什麽瞞着她藏着她的身份之類的,想刨根問底,問出個所以然來着。

在思笑了。“我說的不是那個。”她想問的只是他的生活、過往,一些柴米油鹽,“比如你父母呢,家人呢,我每天都陪在你身邊,怎麽都不見你有聯系過呢。”

周覺山挑眉,揚了揚唇角。

“過世了。”

“都?”

“嗯。我當兵的第一年,緬甸地震,我救了十個災民,卻唯獨沒救到我的父母。”

那年地震發生在淩晨三點,很恐怖,他家正在震中。周覺山家裏條件不錯,五層的樓房,獨門獨棟,他母親家世顯赫,所以父親只娶了她一個老婆,結果誰能想到,一場地震,人去樓空。

在思抿唇,有些抱歉地看他,“那我現在提起來你會不會還很傷感……”

周覺山笑笑,揉了揉她的頭頂,“沒事了,都過去了。時間太久,我都快記不清了。”

人總是要向前看的,或許有些事放在當時叫困難,但過一段時間就能想明白了。

在思低頭,若有所思。

他忽地湊到她耳邊,音量很輕。“跟你說個秘密。”

“嗯?”

她一瞬間眼前雪亮亮的。

周覺山故弄玄虛,背着手往遠處走走,在思颠颠地跟了過來,他眉梢微動,又刻意讓她多等了他一會兒。

“說呀,快點說呀……”

在思的好奇心都快溢出來了。

他轉頭,四處打量了一下,确認沒有人偷聽。“我出家當過和尚。”

啊?在思眨眨眼睛。

夜幕下,晚風吹拂而過,吹動着女人耳邊一縷縷烏黑細軟的發絲。在思觀察了周覺山半天,感覺他确實不像是開玩笑……“真的?”

“嗯。”

緬甸男人一生之中必須出家一次,只不過他去的時間有點特別,大約十四五歲吧。

“我那時候剛好在讀中學,年輕氣盛,有一年暑假,因為打籃球占場地的事情,跟幾個學校裏的混混打了起來。”一對四,他倒也沒什麽事兒,嘴角流了點兒血,而那幾個家夥可就慘咯,打石膏、拄拐,每一個傷的都比他嚴重。事後,對方的家長找上了門,他父親看不下去,一氣之下便把他扔到了當地最偏遠的寺廟,意圖讓他吃齋念佛、誠心悔改。

當然,顯然最終的出家效果肯定也不是特別的盡如人意。

在思別開臉,忍不住樂。

“很好奇出家剃光頭是一種什麽體驗。”

周覺山認真地回憶,“也沒什麽特別的。不就是頭上少幾根毛,風一吹更涼快點兒嗎。”

其實那寺廟的齋菜做的還挺好吃的,外面就做不出那味道,偶爾還挺懷念的。

在思哦了一聲,黑眼珠滴溜溜一轉,忽地攥起小拳頭當做是話筒遞到周覺山嘴邊,又鄭重其事地跟他敬了個禮。“您好,周團長,這裏是中央電視臺《晚間八卦》欄目組,我是前方記者俞在思,請問一下周團長,在青春期期間出家修行,您是如何做到不破色戒,控制性-欲的呢?”

周覺山嗤笑一聲,摩挲眉骨,他就知道她是那種三天不打就能上房揭瓦的性格。

皮,接着皮……他忽地蹲下将她扛到了肩頭。

“我tm就沒控制過!”

在思又好氣又好笑,“放我下來,放我下來……”她趴在他肩膀上,兩條腿不停地踢踹。

周覺山聽她的話,“放,我放。”他走進卧室,随手關門,“床,還是沙發?”

在思環顧一圈,也沒有多想。“床……”

時間不早,該睡覺了。

他點點頭,将她扔到了床上。

在思扶着床墊,剛坐起來,他忽地跨開雙腿,欺身壓了上來。

在思連忙扯被子,瞪眼盯着他,兩個人對視了一會兒,她又忍不住想笑,“你想幹嘛……”

“睡覺啊。”

“睡覺……那你去你的地方睡啊……”

在思揚了揚下巴,指着自己一旁的空位道。周覺山不是一向睡旁邊的嘛,再者,他前一段時間還故意躲着她,他不是還能假裝去修公路忙正事,或者幹脆跑到士兵的屋裏去睡覺的嘛。

“湯文那屋是雙人間,兩張床,他正好有多餘的床位可以借給你睡呀。”

好兄弟,別客氣嘛,反正大家都是直男,睡一起又能怎麽樣呢。

周覺山挑眉,若有所思。哎呦,他怎麽聽出了一股諷刺的味道。他撐起身體,俯視着在思,“小丫頭,我告訴你,我以前是替你考慮,我才一忍再忍。”

“哦。”

在思不以為意地吹了一下指甲。

周覺山怒不可遏,用腿死死地壓住她膝蓋,他單手撐在床頭,用兩根修長的手指解褲腰帶,“來,你今天完蛋了你!”

作者有話要說:  滴滴滴……

現寫,明天13:00左右能寫好。

微博或企鵝群聯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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企鵝群號,在上一章裏有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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