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翌日, 兩個人簡短地打了個照面。軍區裏來了一通電話。

電話裏, 對方的大致意思是說, 通知周覺山原定的計劃有變,上級要分配任務,假期會縮短一半。

……在思正在喝粥。

微怔, 拿勺子的手微頓了一下。

周覺山連忙捂住聽筒,快步走遠,推門進入了露天花園,“這tm誰下的通知?我知道, 你閉嘴, 現在是我在你問……”

窗外, 男人的聲音斷斷續續……

在思低頭不語, 繼續喝粥。

她垂眸, 将碗裏的甜粥反複舀了幾遍……是八寶粥沒加糖嗎?她怎麽都嘗不出甜味兒, 只感覺又澀又酸呢。

馮力正好敲門進來, “俞小姐,上面來電報了, 咱們後天就要回軍區的事兒你知道了嗎?”

按照規矩,每逢下達指定命令之時,南撣邦軍區一向是先發統一電報,再逐級打電話通知的。馮力跟湯文住一個屋,湯文又是團裏的文書,大小電報都經過他一手負責,獲取消息, 自然也會比別人靈通。

在思咬唇。

搖頭又點頭。

“你這到底是知道還是不知道啊?”馮力笑哈哈地往她對面一坐,那原本是周覺山的位置,周覺山在花園裏打電話,剛熬好的粥還紋絲沒動。

在思沒理他,馮力心寬,也不介懷。他環顧一周,以為周覺山不在,便大喇喇地擡起了一條腿踩着椅面,剛想問“團長去哪兒了”,一擡頭,一只大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馮力心裏咯噔一聲。

緩緩地轉頭,“團、團,團長……粥給你,我沒偷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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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推了推桌上的粥碗,周覺山沉默不語,笑了,拍了拍馮力的肩膀,但臉色卻絕算不上好看。

馮力緊張地吞了吞口水,扯了個借口,撒腿就跑。

須臾間,房間裏就剩下周覺山和在思。晅曜的暖陽被層層疊疊的樹葉過濾,光線傾瀉進來,遺漏在二人的眉眼之間,形成了一個個淡淡的輕輕搖曳的光暈。

他望着她,片刻,便又移開了目光。

昨晚各睡各的,他明知她心裏揣着心事,今天又剛得知自己再陪不了她兩天,雪上加霜,他心情自然也好不到哪兒去。

在思沒吭聲,靜靜地舀着手裏的粥。

周覺山傾身,“去海芽湖看看吧。”

過兩天就要走了,難得來東枝市一趟。海芽湖是每一個南撣邦人都為之心向往之的地方,那地方風景很好,算是個難得的值得一看的地方。

在思擡頭,眼裏忽地閃爍起一絲明亮的光,很快又熄滅下去,“都好。”

“那你收拾一下,咱們下午就過去。”

湖邊的地方,每逢天晴,日光強,會很曬。通常,最好的觀光時間是下午五點之後到日落天黑之前,溫度适宜,濕度怡人,自然祥和,才能體會到一種寧靜致遠的韻味。

為此,一行人将近等了一天,下午三四點鐘,才從酒店出發。沿途,寬闊的黃土路平坦樸素,路過一個漁村,附近的小學正巧放學。

幾十個小孩子,有男有女,他們背着書包,沿着馬路邊打邊鬧,笑容燦爛,膚色偏黑,臉上塗着防曬專用的特納卡,牙齒雪白,一路上咯咯地大笑不停。

很無憂無慮的年紀,過着無憂無慮的生活。不知道什麽是富貴貧窮,只知道專心地享受着生活的一點一滴。

在思由衷地羨慕。

周覺山看看她,“把窗戶關上吧,路過漁村,腥味兒大。”

在思趴在車窗上,拿眼角餘光悄地往後看了一點,“沒關系。”

生活在緬甸的這幾個月,她連最瘆人的血腥味兒都适應下來了,既然沒條件活得那麽精致,又怕什麽魚腥味兒呢。

周覺山斂眉,沒說話,按動車窗的升降器,還是幫她把車窗提上來了一點。

汽車過了漁村,就已經離海芽湖很近,傍晚時分,正趕上河水退潮,廣闊的灘塗一望無垠,河岸兩旁樹木郁郁蔥蔥,河水波光粼粼,極目遠眺,實則三面環山,像極了風景畫的樣子。

車停了,周覺山先走了下去,海芽湖雖然很美,但因為距離市區不近,除了逢年過節,本地的游客都不算多。

湖面上,漁船來來往往,據傳,這裏的漁民都有一個舉世聞名的絕技——單腳劃船。漁夫将腳纏繞在槳上,站在船上,即可單腳劃船。

周覺山拿起望眼鏡看看,還真的發現了一兩個用腳劃船的漁民。在思微微地訝異,又注意到兩個新的景象。

——浮動的島嶼、水上房屋。

她似乎在照片裏見過,但照片卻拍不出真實的美。涼風拂面,攪合着樹木的香味,把天地間一切空虛盈滿,湖中間,一座小小的島嶼漸漸地從水面裏冒出一點,不一會兒,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家像是在劃船一樣,雙手握槳,将浮島劃向了更遠的地方。

漁民們自給自足,在這裏過着世外桃源一般的生活。

遠離了喧嚣和戰亂,美好得不似人間風景。

周覺山回頭,向她伸出一只手,在思想了想,抿唇,将手遞到了男人寬厚的手心。

“像不像之前逛南渡河的那個感覺。”

“嗯。”

在思仰望着看他。只不過海芽湖這裏的風景更加恬淡平靜,對她的吸引力更大,放眼望去,每一幀畫面,都好像在召喚她停下腳來看一看。

“這樣是不是更像?”

周覺山掏出了一根麻繩。同行的士兵們都很有眼色的沒有跟上,附近就只有他們兩個,他将她擠在一棵大樹下,抓着她的手腕,快速地纏繞了兩圈。

在思忍俊不禁,低頭,靠進了他的懷裏。不知不覺,已将昨日的不愉快抛在了腦後。

“你那時候是不是故意放我走的。”

“我怕你真的血崩在我面前。”

在思假裝生氣,擡起手腕,下意識地想打他。周覺山一把鉗住,拉到了自己的嘴邊。

他低頭,閉眼,用薄唇輕輕地親吻着她的小手,從粉嫩的指尖,一直到柔軟的掌心。

……細癢的感覺陣陣傳來,酥麻感不斷,在思往回縮縮。兩個人對視一眼,慢慢地,鼻梁間的距離愈來愈近。

他吻住她,兩個人慢慢向下滑去,倒在了河邊的蘆葦叢裏。

舒倘,漫長的一個下午,山那邊,太陽更低了,血一般的紅,折射出一條耀人眼球的壯闊光波,從河流的入口直伸到附近的蘆葦叢邊。

良久,周覺山撐起來,用指腹輕輕地摩挲着在思的臉頰,“你去過曼德勒嗎?”

“嗯。”

“那你見過烏本橋嗎?”

“沒。”

在思去過那附近,也曾經有打算,但是聽說那裏是情人間常去的地方,她當時是單身,覺得景不對情,也就沒有去了。

話說回來,在曼德勒境內,除了烏本橋之外,還必須要提到一個景點——太陽樹。太陽樹與烏本橋應該也算是一體的存在,烏本橋最美的是落日,而每天太陽落下的時候,落日都會挂在太陽樹的樹梢,而太陽樹也就因此得名。曾經無數次出現在國外那些絕美風景圖片裏面的這棵太陽樹,其實是一棵死了近百年的柚木,但這麽多年過去,一直屹立在河岸邊不倒不爛,至此,便成為了當地最著名的景觀。

“我一直覺得太陽樹很美,有生之年,想去看看。”

周覺山輕輕地點頭,去跟太陽樹照一張合影,那是緬甸多少少數民族人民夢寐以求的想法。但是因為跟政府軍的連年內戰,他們都不能進入曼德勒,想去曼德勒觀光,反倒是在思這樣的外國人比他更容易。

他悵然,深深地望着眼前的女人。“在思。”

“嗯?”

“我很想讓撣邦與政府軍簽訂停火協議。”

他想要和平,如果他在南撣的政治-地位再高一些,武裝隊伍再強悍一些,他或許還可以跟吳四民提出來這個建議。

在思微訝,停火……

“有可能嗎?”

緬甸內戰了幾十年。

周覺山捏了捏眉心,“有。”

緬甸一共有七個省和七個邦。七省的居民主要是緬甸的主體民族緬族;七邦是指:克欽邦、撣邦、欽邦、克倫邦、克耶邦、孟邦和若開邦。

緬北聯軍,也就是緬北六大武裝,分別為:撣邦武裝、佤族武裝、果敢武裝、克欽武裝、克倫族武裝、克耶解放軍。

撣邦是緬甸的第一大邦。

而南撣邦軍只是撣邦武裝中的再具體的一個分支。

撣邦內部一直在跟政府軍交戰,除了由于南撣邦軍的政治訴求之外,還包括其餘兩支力量——北撣邦軍和東撣邦軍,這兩支軍隊的政治選擇。

那兩支軍隊也都是由撣族人構成,但因為統治者不同、背後支持的勢力不同,所以幾十年來,三支撣族軍隊反而愈走愈遠。想要跟政府軍簽訂停火協議,那首先就要整合整個撣邦內部的力量,統一了內部思想,才會有可能再去跟政府軍談條件。

在思蹙眉,“所以,你的意思是說……”

“今天軍區裏新下達的任務,就是讓我去北撣邦軍的管轄地區,談合作發展區域經濟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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