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血池畔

石頭灘的盡頭,地形變得十分怪異,原本平平的荒涼土地上毫無預兆的伸出無數巨大的石柱石峰排列在一起,形成了一片林狀的石柱堆。最為奇怪的是,石柱不管大小,都非常統一的向一個方向微微傾斜──憨大他們前進的方向。

憨大來到一根石柱前,用手細細撫摸,說道:“當年,我來這裏的時候,部落裏的人把我們一些年紀小點的都留在石林這裏,他們去了前面的紅水塘。”

“這麽說,那個上古血池,就是你們部落人所說的紅水塘?”練雲生在旁邊也滿懷敬畏的看着這上天的鬼斧神工之作。

憨大迷惑的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這時小白咬住了憨大的衣角,再次示意憨大回去。它那天生的靈敏感覺,告訴它前面那裏絕對不是什麽善地,但是憨大和練雲生到了這裏,已經沒有回頭的理由了。

行走在石林中,兩邊的石柱夾縫就是路,有時會寬敞一點,有時候就要小白很使勁才鑽的過來。數丈高的石柱石峰斜斜的指向天空,在地面上則是一個接一個的陰影,加上四周悄無聲息,行走在這中間令練雲生不由得有點心驚膽戰的感覺。

憨大倒像個沒事人一樣,這裏摸摸那裏瞧瞧,好幾次還爬上了高一些的石柱來确定前進的方向,然後發現,石柱所傾斜的方向和他們所要去的方向,始終沒有任何偏離,就好像前方有一個強力的吸引力源,讓這些石柱都向那邊倒去。

練雲生他們一行沒有修真可以飛過去那麽方便,地面的石柱雜亂又無法讓憨大或是小白跑起來,前進的速度自然就比較慢。練雲生倒還罷了,憨大和小白卻因為用這樣的速度趕路而大為不滿。

兩個都是習慣了來去如風的吧,看見憨大和小白的樣子,練雲生這樣想。

前面要是遇見了兩個師門的人正打的不可開交怎麽辦?自己的出現是不是可以勸他們停手呢?練雲生并沒有多少把握,一路上心事不斷。

不知走了多久,石林中的石柱開始漸漸稀少。遠遠的,前面傳來了人聲。

憨大先從石林裏探出頭來,只見石林盡頭之外,是一片開闊的空地。空地的四面,都是被石林包圍着,空地的正中,是一潭紅色的水池,水池中的水呈現出一種妖豔的鮮紅,憨大這下覺得,叫什麽血池雖然不太好聽,但也貼切。

水池的前面,有大批的人分站兩邊,為首的數人正在争執不下。

練雲生也探頭出來看了看,說道:“那兩批人估計就是我師門的人吧,你說我這樣跳出去他們會不會理我啊?”說完,掀起袖子看了下雙手的那兩個标識,把希望寄托在這個上面了。凝神一聽,發現兩方争執的內容果然是為了兩位師尊的事情。

“雷掌門,你們玄靈派也未免太不光彩了吧。黃長老和孫道師是舊識這個修真界都清楚。要說他們誰害了誰這個我是不相信,如果你們沒有插手,黃長老會一去不歸?現在居然還敢倒打一耙,說是我們下了黑手,是否欺負昆侖派的飛劍已鏽?”

練雲生遠遠看去,發現說話的是左邊那群人站在最前面的一個白衣如雪、衣服式樣和黃師尊極其相像的瘦高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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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邊人群最前的那個青衣老者道:“梁掌門,你這話就太沒有道理了。你口口聲聲說我們下了黑手害了黃長老,可是證據何在?現在我派孫道師也沒有回來,是不是你們想在戰前先損我派一員強手還未為可知啊。”

練雲生聽得兩方言語漸漸激動,大戰一觸即發的态勢非常明顯,當下便硬着頭皮從石林裏走出來。憨大見狀,也和小白跟在後面。

兩方人馬立時發現了練雲生的出現,當即有人站出來說道:“來的是何派修真?若與昆侖玄靈兩派無關的還請回避。”

練雲生見得兩方近百人齊刷刷的看着自己,不禁心跳的如擂鼓一般,小聲的答道:“我是……”

“禀報掌門,就是他和後面那大漢害了黃長老和孫道師!”一道大喊從空中傳來,打斷了練雲生的話。

只見空中一道白光降到地上,下來的人一落地便站立不穩,幾乎倒在地上。

“是韋師弟!”昆侖派中人叫道,接着立即有人出來将那人扶住。

練雲生聽得聲音耳熟,仔細一看,竟是那被憨大打走的韋必印,心中咯蹬一下,立時知道大事不好。

憨大眼尖,不由說道:“那個就是上次耍把戲的家夥嘛,要不是他跑的快我還要繼續收拾他呢,拿鐵條燙我,他爺爺的。”

由于韋必印剛才說喊的話太過驚人,兩方之人都嗡嗡的嘈雜成一片。昆侖派的掌門首先發問道:“必印,你剛才所說是否事實?再詳細的說一遍。”

“掌門在上,弟子不敢有半句虛言。那日弟子飛過雲起山脈,見得山中玄光大作,降下飛劍一看,便見黃長老和孫道師在比拼切磋。由于他們都是兩派長者,弟子不敢前去打擾。誰知道兩位前輩正鬥得不可開交的時候,這個小鬼和那大漢突然沖出,将兩位前輩重創……”

“什麽?”

“怎麽會有此事?”

聽得韋必印說來,兩邊得人都大為吃驚,紛紛驚嘆不已。

韋必印看了下四周,定了定神,接着說道:“這兩人傷了兩位前輩後,奪走兩派玉簡。弟子無能,本欲沖出來救助兩位前輩,不想那大漢不知道是何派修真,竟然可以空手接住弟子飛劍。弟子飛劍被損只得狼狽逃離,請掌門降罪。”說完,便在地上對着掌門不住磕頭。

事變突然,練雲生不措手不及,雖然當日韋必印欲加害于他,也只認為他觊觎兩派重寶,卻沒想到今日他突然出來颠倒黑白,竟然這樣冤枉于他,便叫道:“你……你說謊!那天你想奪我身上玉簡不成,今日居然在這裏信口胡說。”

昆侖掌門眼中寒光一閃,道:“這麽說,我們兩派功法玉簡都在你身上?”

練雲生不加思索便道:“是的,兩位師尊都把玉簡傳給了我。”

韋必印在一旁一陣冷笑,說道:“各位修真界的朋友,他說兩位前輩同時收他為徒,并傳他玉簡,這樣的笑話誰會相信?”

在場修真一陣交頭接耳,都紛紛表示贊同韋必印的說法。因為劍道兩宗歷來不合,修練內容更是南轅北轍,練雲生之言,難以令人相信。

練雲生見這些人竟然沒有一個相信自己,腦中已經是亂的一團糊,連自己手臂之上還有兩派印記之事都不記得了。

憨大見練雲生被韋必印誣陷,便站出來大喊道:“那邊的小賊,那天鬥不過你爺爺便來這裏亂放屁,有本事再來較量一場!”

昆侖掌門上前一步,道:“閣下空手可接飛劍,到底是何派修真?”

即使以昆侖梁掌門之修真閱歷,對于有人空手可接飛劍也是從來沒有聽說過,韋必印是派中第三代散修弟子,實力就算再不濟,飛劍之威也不可小視,當下便欲出手一試究竟。

“何須掌門動手,我先來領教這狂徒的手段。黃長老在派中素來威望極高,能手刃此徒也可出我等一口惡氣。”說話間,昆侖派中走出一人。

來人實力不明,給得門下先出陣到也妥當,梁掌門便點頭同意。出戰之人是派中的張長老,實力在四長老中僅在傳籍長老黃無極之下。

練雲生正欲解釋,憨大已經跳将出去,大聲叫道:“好好好,你也是耍把戲的吧。我憨大來看看你玩的是什麽花樣?”

張長老臉色一變,喝道:“狂妄!看飛劍!”

話音剛落,張長老背後飛劍自劍鞘中一躍而出,頓時場中紅光大作。此劍名“赤陽”,乃是昆侖派中一柄有名神兵,經過張長老多年修練,已經達到劍由意動的境界。飛劍之上的元氣可以發出高溫的火炎攻擊,厲害非常。

見得飛劍上的紅光炫目,憨大也不敢掉以輕心,運起功法,渾身便罩在了一層藍色的光芒之中,眼中直瞪着那把紅色的飛劍,小心的注視着它的執行。

見憨大籠罩在藍芒之中,梁掌門似乎陷入沉思之中,突然,他似乎想到了什麽,然後望向了玄靈派的雷掌門,卻見雷掌門同時把目光投來。

确定對方都有同樣的心思,兩人不禁再把目光投到了正要和張長老比試得憨大身上,空手可接飛劍?莫非這個憨大就是派中密典所提到的……

昆侖梁掌門見憨大身現藍光,不由觸動起記憶深處的一件事情。

昆侖派有一本密典,裏面沒有記錄什麽修真功法,而是一些門派中比較久遠的機密事件。由于沒有涉及什麽修真之法,所以雖然歷來只有掌門才可以看,但是幾乎卻沒有哪代掌門對那些久遠的事情感興趣。

梁掌門記得自己剛接過掌門之位的時候,一時好奇使然翻看了一下。其中一段曾經說道,在修真開始分為劍道兩宗之初,曾經在修真界裏有一脈修真非常奇特。

這派修真非常好戰,但是卻不修練任何飛劍和法寶,他們甚至認為修真之法這樣逆天而行的方法是違背天意的,所以他們并不認為自己是修真界的一員,但是修真界因為這些修真的不入流,取名為“始祖修真”。

這派修真講究和自然的共處與和諧,他們的修真之法練體具有奇效,但是如同所有的事物都不會是完美的一樣,這派的修真之法不能延長壽命。由于這派修真人數不多,在修真界中顯得很是另類,後來便不知道遷徙至何處。

不過這些修真後裔有個奇怪的信條,就是不允許人為破壞萬古洪荒(他們稱為大原野),禁止那些任何來洪荒尋找天才地寶或是稀有金屬。

那些來此尋寶受挫的修真們,回去秘密糾集了一些高階的修真進行了報複,給了那些野蠻無知的三人以沉重的教訓。後來,那些始祖修真後裔在沒人知道的情況下,又不知道遷徙到哪裏去了。就如他們的先祖一樣,在炎黃大陸失去了蹤跡。

由于此事抖出來對于當初參與此事的各個門派來說不是光彩之事,所以參與此事的修真事後約定不對外界透露,只有每代的掌門可以從密典中知道一二。但是從這以後,萬古洪荒卻成為了修真界共知的地方。

梁掌門眼皮一跳,“始祖修真”?這一脈居然在今天還有人,而且就在這萬古洪荒之上。要是當年的事情拱出來,對現在的幾個最大的劍道兩宗門派的聲譽是極大的打擊。

梁掌門腦中急閃幾個念頭後,悄悄走近了玄靈派的掌門:“雷掌門,這個難道就是……”

“所料不差的話,估計就是當年的‘始祖修真’吧。”

梁掌門沉思一下,道:“師門多年的聲譽,不能敗在我的手上,你也不願意當年的事情被抖出來吧?”

“……梁掌門的意思是?”

“我們兩派的恩怨今天暫時放下,先把這個事情解決了再說,如何?”

正是沒有永遠的朋友和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玄靈派的雷掌門當下點了點頭。兩人便把注意力集中在了正和張長老較量的憨大身上。

張長老的“赤陽”威力固然驚人,但是藍芒大盛的憨大的實力更是讓所有在場的修真目瞪口呆。只見紅光閃爍的“赤陽”在憨大的周圍上下翻飛,不時以雷霆萬鈞之勢進攻憨大,飛劍上所散發的熱量,即使站得稍近的修真也感覺到不适,但是憨大用手一擋,竟然将飛劍活活震飛,讓“赤陽”一次次的無功而返。

突然憨大一聲巨吼,場中只見強烈的藍芒瞬間壓倒了“赤陽”的紅光,憨大一拳擊向那在身邊的飛劍。那一拳的速度,幾乎沒有人看得見。只聽得刺耳的巨響後,快速飛行中的飛劍竟然帶着一溜的紅光,直向天空飛去。

張長老臉色猛地一變,張嘴便吐出了大口鮮血。

梁掌門和雷掌門對視一眼,兩人突然同時動手!

梁掌門的“神詛劍”無聲飛出,而雷掌門的法寶“混元膽”也直接擊向憨大。場中情形突變,所有的人都驚訝的無法出聲。

憨大轉頭發現那兩個人同時向自己出手,也毫不膽怯,叫道:“一起來最好!爺爺給你們點顏色看看!”大喝聲中,藍光将他包圍得只見淡淡的人影,一雙手分擋無聲飛至的“神詛”和“混元膽”。

“神詛”破空而來的威勢雖然不如“赤陽”,但是無窮的後勁壓得憨大不住後退,而“混元膽”飛到他面前時,放出了一團白霧,憨大頓時覺得四肢重量增加得難以行動。

兩派掌門聯手之威是何等強勁,憨大立時也覺得吃不消,勉力催起了勁力,猛力撞了一下“神詛”,将其推開後,他已半跪于地,臉色蒼白如紙,顯然是受到了不小得傷害。

練雲生見得不妙,馬上跑到憨大身邊,擡頭望着兩個掌門,只覺得眼睛模糊了起來。

在所有人眼裏,兩個掌門連手偷襲一個正在公平較量中的人,确實也有失身份。但是在場的大部份人,不是兩派門下,便是邀來助拳的,他們也同時相信,以兩位掌門的身份,這樣做一定是事出有因。

“你們……怎麽可以這樣沒有廉恥的偷襲人!”練雲生忍無可忍,即使面對的是自己的師門,他也不禁感到了無比的憤怒。與憨大相處幾天下來,他已經把這個邋遢粗野的大漢當成了自己的朋友。一個在茶館中打雜長大的少年,生命中第一個朋友。

“哼,你們傷了我昆侖派中的傳籍長老,此事便是一帳。但是由剛才這個人的功法之中,我認出了他是當年修練邪法的修真一脈,昆侖玄靈雖有些許不合,但是當年曾經連手擊散此脈邪修,今日豈能容得其餘孽作惡?”梁掌門心中隐隐一痛,但是為得師門聲譽,即使賭上自己名聲,也要堅持到底。說完,把目光投向了玄靈掌門。

雷掌門知道梁掌門不會獨背黑鍋,只得跟聲道:“沒錯,本派密典中也提到此事。此脈邪修曾經招惹天怒人怨,不得不連手将其擊潰。”

衆人聽得兩位掌門同時發話,無人不相信此言,頓時對兩人連手偷襲一事不再介懷,同時轉向練雲生和憨大,透露出鄙夷和敵意的目光。

“說,你們那些餘孽究竟藏在什麽地方!”梁掌門上前一步,瞪着憨大道。

“呸!”憨大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道:“你爺爺不是什麽餘孽!你他娘的才是什麽狗屁邪修……”話未說完,便是一陣咳嗽。練雲生連忙将他扶住,伸手在他背後輕輕拍撫。

這時雷掌門也逼上前來,喝道:“快快說出你同夥的下落,不然就別怪我們手段毒辣!”

兩個掌門漸漸逼近,練雲生急忙扶着憨大向後退去。小白在他旁邊也咧着嘴不斷低低咆哮,随時準備撲出去擋住兩個逼近的人。雖然以它的靈性清楚的明白,憨大都要吃虧的對手,它是惹不起的。

“我從前當修真界的人是什麽英雄好漢,什麽潇灑自如的高人隐士,狗屁!”練雲生淚流滿面的喊道:“你們這些人,比世俗界的小人還要惡心!你們自號跳出世俗,但是卻作出這樣連世俗界的人都感到羞恥的事情來!你們還算什麽東西!”少年使勁的發洩着心中的失望。原來,那些高來高去的真人神仙們,并不如王鐵嘴所說啊!

梁掌門和雷掌門心中一窒,一時說不出話來,但是身後的門人弟子卻紛紛叫嚷起來:“小賊叫什麽!邪修便是這個下場!”

“區區邪修敢對掌門不敬,找死!”

“趕快束手就擒,掌門開恩還饒你們一命!”

練雲生晃眼看去,只見韋必印在人群中叫得最是起勁。

兩個掌門和身後的修真們不斷逼近,練雲生扶着已經無法出聲的憨大不斷後退,小白則在前面護着他們,但是也不斷的向後挪去。

“不要再躲了,你們身後就是上古血池。掉進去的,就是根羽毛都絕對不會再出的來。識相的老老實實的說出其它餘孽在什麽地方!”

練雲生使勁搖了搖頭,不斷的後退。轉身再看的時候,已經在上古血池的邊緣。血紅的池水無風自動,仿佛一個準備吞噬一切的血盆大口。前面,是那些面目已經恍惚的修真們。

練雲生只覺得天地間已經無依無助,将牙一咬,突然叫道:“休想,你們都休想!滾你們的修真界去吧!”說完,扶着憨大向後一倒,血池中激起了一道高高的鮮紅水花。

小白一愣,大吼一聲,震得逼近的修真一頓後,便四足一躍,跳進了那上古血池之中。

“何苦……”梁掌門輕聲嘆道。

“我們這一世,都不會安心了。”雷掌門也輕聲道。

梁掌門勉力振作起精神,說道:“銀長老,你帶領一代弟子中精英好手,将洪荒細細的搜索一遍!發現這些邪修餘孽,立時上報!”

“是!”

雷掌門也同時交代了搜索洪荒的命令後,衆人慢慢散去。

兩個掌門同時回頭,只見血池中還慢慢的泛起點點漣漪,鮮紅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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