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K歌
很快,到了八月中旬。
這天,陳少華下班很早,特意給許仕強打了個電話。
接電話的是許樂樂,許樂樂喂了一聲,笑嘻嘻道:“陳叔叔,打電話有什麽事嗎?”
陳少華很喜歡許樂樂的鬼靈精怪,笑道:“沒事就不能給你打電話嗎?你爸爸呢?”
許樂樂脆生生地回道:“爸爸剛下班,正洗澡呢。啊,爸爸出來了。”說完,電話給了許仕強。
許仕強一邊擦着頭發,一邊接過電話,嗓音帶了一點兒獨特的暗啞。“喂?”
陳少華覺得嘴裏的唾液忽然豐富了起來,他喉頭滾了滾,道:“吃飯了嗎?”
許仕強道:“沒呢,剛洗澡出來,正準備做飯。怎麽,有活動?”
陳少華的聲音帶着幾分笑意,道:“這不是快開學了嗎,我想帶孩子們出去玩一趟。不知道你怎麽想的?”
許仕強有些為難,他還真沒有這個打算,他的錢都是留在刀刃上用的,哪有心思花在這種奢侈的事情上?但這話他說不出來,只好找了個別的理由,說道:“我倒是想去,就是沒時間。”
陳少華笑了笑,他似乎早就猜到了許仕強會這麽說,意味深長道:“有沒有時間,你給張仁和打個電話問問。”
許仕強沒明白什麽意思,挂斷電話後,他撥通了張仁和的號碼。
他還什麽都沒說,就聽張仁和笑道:“強子啊,我正想給你打電話,你就打過來了。這幾天你就不用來廠子裏了,專心陪陳醫生就行。”
許仕強怔住了,“陪他幹嘛?”
“他沒跟你說嗎,他要去雲南玩一圈兒,怕車子路上出事,特意找你陪同,價格給得挺好,一個星期三千塊錢。你平常也沒時間,正好趁這次機會,出去玩兒一趟。”
許仕強明白過來,真是有錢燒的,他暗暗罵了聲有病, “說去幾天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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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仁和嘿嘿笑了幾聲,“一周左右吧。陳醫生是個大忙人,時間太久不了。”
許仕強挂斷電話,立刻給陳少華打過去了。“呵,你還真是大方啊,一個星期三千塊錢。”
陳少華的語氣毫不在意,回答說:“多少錢也買不來一個志同道合的夥伴啊。在我心裏,你可比這三千塊錢值多了。”
許仕強忍不住笑了,得意道:“這話倒是。”
陳少華也笑了,道:“怎麽樣,今晚出去慶祝一下?”剛說完,陳佳銘就搶去了電話,大聲道,“許叔叔,別忘了帶着許樂樂一起去。”
許仕強一疊聲答應道:“好好好,知道了。”
最後,雙方商定去西二環那邊的飯館吃飯。那邊道路寬敞,方便停車,而且還聚集了一條街的美食飯店。
陳少華驅車來到許仕強家,帶了父女倆,直奔西二環。
許樂樂想吃水煮魚,于是四人來到了海鮮小廚房。
門口的女招待很熱情,見了四個人先笑開了,一邊往裏頭領,一邊熱絡地招呼道:“陳醫生可有陣子不來了,忙什麽呢?”
陳少華随意搪塞了一句,臉上沒什麽表情。“也沒什麽事。”
許仕強瞧見了,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兒。這貨跟不太熟悉的人說話似乎總是這副要死不死的淡漠模樣。不知情的人見了,還以為這人得多麽傲慢無禮呢。
四個人選了個小雅間,環境很不錯,與隔壁雅座用屏風隔開了。落了座,點了餐。
等餐的工夫,就聽隔壁傳來一個女聲,笑道:“聽說咱們科今年要選主任,你們說,誰希望最大?”
一個熟悉的清脆的聲音笑道:“我猜是陳醫生。他醫術好,醫德又高,主任啊非他莫屬。”
許仕強怔了一回,這聲音是……之前幫忙給他做手術的那個小護士?他用手肘碰了碰陳少華,低聲道:“你們醫院的?”
陳少華無所謂地點了點頭。
許仕強豎起耳朵,仔細傾聽。
就聽另一個聲音笑道:“那也不見得。前段時間陳醫生不是有個醫療糾紛嘛,鬧得沸沸揚揚的,這才剛平息了,估計不能。”
“那有什麽?哪個大夫沒有啊。越有糾紛,越說明醫生做的手術多,越是大醫生,否則,誰知道你是誰啊。”
“我估計最有可能的是李大夫。我聽說他跟張婷好上了,倆人要真搞上了,那主任自然是李大夫的,畢竟是驸馬爺啊。”
“誰說的,那天我還看見張婷送陳醫生回家了呢。就是咱們聚餐的那回,陳醫生喝醉了,就是張婷給送回去的。”
“這算什麽,張婷誰沒送過啊。上次還送那個新來的實習醫生,叫什麽來着。”
“王珂。”
“對對,就是王珂。”
“有錢就是好啊,金枝玉葉,想送誰送誰。”
“可不是,什麽時候咱們也能弄輛瑪莎拉蒂開開。”
許仕強用手肘碰碰陳少華,低聲笑道:“你行啊,連皇親國戚都勾搭上了。”
陳少華皺了皺眉,瞪了許仕強一眼,低聲道:“胡說八道什麽呢,我跟張婷什麽關系都沒有。”
許仕強意味深長地笑了兩聲,擠眉弄眼道:“不用急着解釋,依我看,那個張婷挺不錯的,前凸後翹,長得漂亮,關鍵還有錢。你要是娶了她,以後整個醫院還不是你的。”
陳少華沉下臉來,一股怒火堵在胸口,不上不下,“要娶你娶。”
許仕強笑着嘆了口氣,搖頭道:“我可沒這福氣,再說了,人家也看不上我啊。”
說着,菜上來了。
陳少華不再理會許仕強,給倆小孩兒倒了水,自顧自地吃起菜來。
許仕強惹了個沒趣,也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只道:“怎麽想起去雲南來了?”
陳少華咽了嘴裏的菜,不慌不忙道:“早就想去來着,一直沒時間,這回好不容易下定了決心,一定得出去一趟。”
許仕強笑着點點頭,提起酒杯,道:“來,我敬你一個,要是沒你,我肯定出不去。”
陳少華端起酒杯,和許仕強的碰了一下,仰脖喝了。
倆人一邊說話,一邊吃飯,吃完了,已經是晚上七點多了。
出了飯店,陳少華望着霓虹閃爍的大街,出了一會兒神。他喝的有點多,覺得腳底下在晃動,跟地震似的。
許仕強酒性小,此時更是臉紅脖子粗,大着舌頭道:“咱們怎麽回去?找代駕嗎?”
陳少華看了眼手表,還不到八點。他擡頭看看不遠處霓虹閃爍的牌樓,道:“時間還早,不如去對面的金旺角唱會兒歌去?”
倆小孩兒一聽要去唱歌,都開心地跳起腳來,拍手道:“太好了,唱歌去了。”
一行四人過了馬路,來到金旺角娛樂會所,要了個包間。倆小孩兒一人一個話筒,大聲吵吵着要唱歌。
陳少華點了一首《蟲兒飛》,倆小孩兒配合着一起唱了。許樂樂又單獨唱了一首《采蘑菇的小姑娘》,倆小孩兒才湊到一起嗑瓜子去了。
許仕強酒勁上來了,拿過話筒,點了一首劉若英的《後來》。項燕最喜歡的就是這首歌,每次K歌,總會點它。當熟悉的旋律響起來,許仕強的眼眶紅了。
“後來,
我總算學會了如何去愛。
可惜你早已遠去,
消失在人海。
後來,
終于在眼淚中明白,
有些人一旦錯過就不再。”
低沉沙啞的男聲唱起纏綿傷痛的歌詞,并沒有給人矯揉造作的感覺,反而有一種深沉的悲傷情懷。
陳少華覺得很好聽,忍不住多看了許仕強兩眼。許仕強的目光緊緊地盯着屏幕,嘴唇分分合合,清新而憂傷的歌詞緩緩逸出。
陳少華拿起另一個話筒,跟着輕輕地哼唱起來。
“在這相似的深夜裏,
你是否一樣,
也在靜靜追悔感傷。
如果當時我們能不那麽倔強,
現在也不那麽遺憾。
你都如何回憶我,
帶著笑或是很沉默。
這些年來有沒有人能讓你不寂寞。”
許仕強唱到這裏,停了下來,看向陳少華,意思是讓陳少華接着繼續唱。誰知,陳少華卻有些口幹舌燥,再也繼續不下去了。
深情憂傷的曲調在包廂裏回蕩着,陳少華聳了聳肩,皺眉道:“高潮從沒唱好過,還是你來吧。”
許仕強看向屏幕,認真地唱下去。
陳少華看着許仕強的側臉,覺得這個男人長得真挺好看的,尤其是高挺的鼻梁和帶有肉感的嘴唇。此時,那嘴唇正微張着,吐出一個個優美而深沉的音符。
一曲唱完,許仕強放下了話筒,疲憊地倒在沙發上。他看了陳少華一眼,抱着胳膊橫在沙發上,閉上眼道:“你唱吧,我聽着。”
陳少華也不在意,選了一首英文歌曲《I Don’t Want To Say Goodbye》。
許仕強很少唱英文歌,但覺得這歌曲調很清新舒服,心裏暗暗感嘆道:“果然是高級人士,連唱的歌都跟普通人不同。”想着,睜眼去看,到底是什麽歌曲。
誰知,屏幕上顯示的卻是《斷背山》的畫面。
許仕強怔了一下,接着忍不住去看陳少華。
陳少華感知到了許仕強那猶如實質的目光,他突然有些緊張,不知道許仕強聽了會不會有什麽想法。
他努力将目光集中在屏幕上,直到歌曲結束,屏幕換成下一首歌。陳少華這才撇頭看了許仕強一眼,問道:“你要不要唱?”
許仕強的笑容明顯有些僵硬,他擺了擺手,道:“你唱吧,我聽着,有點累了,在沙發上躺一會兒。”
陳少華沒有再說,拿着話筒繼續唱下一首歌。
許樂樂和陳佳銘早趴在沙發上睡着了。許仕強也睡眼朦胧,但他心裏始終盤旋着《斷背山》主題曲的旋律。
陳少華為什麽要唱這首歌呢?
陳少華又唱了有半個小時,見一大兩小三個人全都昏昏欲睡,便關掉了屏幕。他想拍拍許仕強的臉頰,但又覺得此舉有點兒過于親密了,于是改成拍了拍許仕強的肩膀。
“走了,回家睡去。”
許仕強看到陳少華,不知怎麽的,突然想起那日陳少華做的荒唐事,他臉上就有點兒發熱。他哦了一聲,伸了個懶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見許樂樂和陳佳銘都睡着了,搖了搖頭。“倆小鬼都睡着了。”
陳少華抱起許樂樂,調侃道:“還有一個大鬼,也睡着了。”
許仕強皺了皺眉,他抱起陳佳銘,一邊往外走,一邊說道:“我可沒睡着,一直聽着呢。”
陳少華笑了笑,也不争辯,道:“就當你沒睡着吧。”
許仕強瞪了瞪眼,“什麽叫當啊,我是真沒睡着。你不是還唱那個同性戀的歌來嗎?”此話一出,立刻覺得有些尴尬。
果然,陳少華的臉色有些不對勁。
許仕強吞了口口水,臉上有些讪讪的,“我是說那個斷什麽背的主題曲。”
陳少華斜了許仕強一眼,“《斷背山》,不知道別瞎說。”
“對,就是那個《斷背山》,”許仕強的臉有些發熱,“別說,聽着還挺好聽的,就是可惜了。”
“可惜什麽?”陳少華打開車門,把許樂樂放到了後車座上,系上了安全帶。
許仕強把陳佳銘放到了許樂樂旁邊,也系好了安全帶。“挺好聽的一個歌,一說是同性戀的歌,叫人心裏有點兒別扭。”
陳少華深深地看着許仕強,狀似不經意地問道:“你歧視同性戀?”
許仕強覺得有些尴尬,他皺皺眉,解釋道:“這倒沒有,就是覺得有點兒別扭。你說,倆男的怎麽……”
“你試試不就知道了。”陳少華說了一句,彎腰進了駕駛座,發動汽車,往許仕強家的方向開去。
許仕強做了個惡心的表情,“跟你試啊?”
陳少華挑了挑眉,帶着點兒挑釁的語調說:“随時恭候。”
許仕強的酒瞬間醒了,他不可思議地看着陳少華,過了好一會兒才說:“你不會……真是那個吧?”
陳少華沒看他,目不轉睛地盯着前方的車玻璃,“哪個?”
許仕強咽了口吐沫,遲疑道:“同性戀?”
陳少華的聲音聽不出一絲波動,“你覺得呢?”
許仕強目光複雜地盯着陳少華,“你和你前妻到底是因為什麽離婚的?”
陳少華的臉色突然陰沉下來,“我現在不想談論這個。”
許仕強聳了聳肩,不再說話。但他腦子裏一直有一個念頭。陳少華不會真是同性戀吧?他和他前妻離婚是不是因為這個?
兩個人一路沉默着到了許仕強家。許仕強抱過許樂樂,站在樓梯口道:“時間不早了,就不讓你上去坐坐了,你回去的時候路上小心。”
陳少華點了點頭,發動汽車。就在汽車啓動的前一刻,陳少華探出腦袋,說了一句,“我不是。”說完,汽車緩緩運動,駛離了小區。
許仕強皺着眉思考陳少華的這句話,怎麽聽怎麽覺得有點兒欲蓋彌彰的意思。算了,管他是不是呢,跟他也沒關系。還是早點兒睡覺,明天還得早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