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章淩碩的聲音?
兩年半前他的母親做了換腎手術,脫離了病痛的折磨,重新擁有了健康,然後舉家搬到美國。他也在美國重新建立起自己的事業王國,并且事業的版圖每天都在不斷地擴大,日進萬金,可他卻沒有多少半分的快樂,仍是一日比一日煩躁着、恍忽着,甚至有逐漸失眠的症狀。
失眠的原因,很簡單。起初是不想睡,怕一睡就會見到那個曾經十分煩感的女人。現在即使他想入睡,想入夢,也不會再夢到了,那個人就像從世界裏蒸發了一樣,讓人找不到她的一點訊息。在自己開始動用一切途徑找尋她的時候,他才發現,他對她一點都不了解,他只知道她的名字叫莫回,她的家在那個小村落。
在托人察訪的時候,得知她在手術後曾經回過那裏,但第二日便離開。從此再沒有她的消息。
而他們之間,幾乎連一張照片都沒有。這是一種什麽樣的空洞關系?她在他身邊吵鬧了十七年,他才突然發現,原來他們之間一認真清楚地分析起來,卻是什麽都沒有的。
他才知道他比他預想地對她殘忍了太多,而她當初又是哪來的勇氣,讓她一次又一次地哪來自己的熱臉貼上他的冰冷的?
是因為愛嗎?只因為她愛他,所以她願意接受他所有的對待,冷漠、無視、毫無緣由的指責
現在想來,他才發現,他對她真是壞得無可救藥了。
他現在才發現,原來曾經的她是世界上最愛他的人,甚至比他自己還要愛他。
可是,發現得太遲。歲月流逝,他早就只剩一軀空殼,被鎖進章氏集團,盡着應盡的社會義務,做些身為人子的該做的事情,卻沒半分快樂。
一有工作閑隙,思緒就跳回那個落後的村落,回憶起那個午後,那一窪池塘,那個小胖妞一笑天地就亮了
回憶,如今他對她只剩下少許的回憶了。
十七年的時光,因為他的刻意忽視,竟也記不起多少有關莫回的事情了,即使小心翼翼地翻撿回憶,仍是記不起幾段。
而昨天的熟悉感太強烈,他幾乎要以為莫回在這裏了。随後讓老王開車追上,卻毫無發現,只見那輛破車孤伶伶地停在路邊,沒半個人影。他知道車上的人可能就在附近,心裏卻有兩股力量在糾纏拉扯着,一股是叫嚣着要一探究竟,一股則本能的否定,否定這樣的事實。
他想見莫回,卻又不想見,也不敢見。害怕看到那雙單純的眼睛裏透過着恨意,那雙眼看了他十幾年,一直是有愛的,他無法接受裏面有恨,帶着恨意的莫回,他沒法想象;更也害怕,她過上了一種新的生活,沒有他的生活,把以前對他的好,全都獻給另一個男人。
他心裏是急切否定這樣的假設的,他覺得他既變态又殘忍,他給不了莫回愛和幸福,但也不願意莫回在別的男人身上獲得。是愛或恨,都該是由他給,這樣的念頭是瘋狂的,他知道。但只對莫回一個人,只對他。
他對別人都可以笑臉相迎,溫和儒雅,只有對又胖又蠢的莫回,他霸道得可怕,也殘忍得理所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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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淩碩目光沉沉,将手交叉在腦後,傾身躺在巨大的石塊上,默默地看着天上逐漸變暗的雲彩,鮮紅的落日慢慢地一點一點地沉下去,留下絢爛的天空,如同恣意潑灑的印象畫派,東一筆,西一抹,完全地筆随心至,卻又是最自然最美妙的風景。
忽然,他口袋裏的手機鈴聲大作,清晰地響在靜靜的空間裏。
章淩碩不想動,任着鈴聲響着。
可是電話那頭的人似乎十分有耐性,竟然一遍又一遍地打着,惹得章淩碩極不耐煩。這是他的私人號碼,知曉的人并不多,基本是可以随意發脾氣的親人或是朋友。
“喂。”他的聲音十分不悅,對着電話那頭的人冷聲應着。
“淩碩,你什麽時候回美國?吳洋天天來家裏找你,你倒好跑到不見人影。”電話那頭是章母何言微有責備的聲音,也帶了點無奈。
“工作沒完成,我得在這邊待上一陣子。”聲音依舊沒有起伏。
“唉,真是。你能不能盡快回來?”
“我想您應該知道我的工作方式。”他的聲音變得更冷,明明心裏想着應着為人子的義務,卻仍是仍不住對母親口氣惡劣。以往章氏集團所要做的任何新的項目,他都一定會親自來完成前期工作,以便後續的工作不會因為前期的疏忽大意而造成不必要的時間浪費。這是他做事的一準則。
“媽當然知道你的習慣。可是吳洋已經将你們的婚期散播出去了,外面正傳得沸沸揚揚,每天在梅爾集團和章氏集團等着你們。你倒好,跑得不見人影。這壓力全讓吳洋和梅爾集團扛了,這對吳洋不公平。”
章淩碩将唇抿成了一條直線,胸口似乎被一口氣堵着,差點喘不過氣來,他的聲音淡漠,“媽,吳洋自己惹出來的麻煩,你倒心疼了。莫回呢?莫回為你割了腎,怎麽沒見你的心疼?”
“對莫回我很抱歉。”電話那頭的人停頓了許久,才擠出了這一句話。
“抱歉已經太遲了我先挂了。”章淩碩沉默良久,吐出這句話後,尚未得到對方的回答,便直接收了線。
莫回已經成了他和母親無法言談的話題。
吳洋,本該會成為他妻子的女人。他知道她值得有一場美麗幸福的婚姻,可是他早已心不在此,他不知道自己的人生到底怎麽了?他想如果莫回還在他身邊,她一定想要得到有他的婚姻,他給不了莫回,卻也不想給別的女人,即便吳洋确實很符合做他妻子的所有要求。可他就是不想因為這樣而把自己的婚姻交出去。
去美國的半年後,他們先訂了婚。他幫她戴訂婚戒指,她笑得明媚而嬌豔,他的腦海突然浮現起莫回那張圓圓胖胖的臉,總是無時無刻不挂着傻乎乎的笑容。
他想,若是他為她戴上戒指,她是不是會笑得連太陽都失了顏色?
她為他的母親換腎,而他的家人從頭到尾都未曾提到過她,只是理所當然地接受了這樣的幫助,連續過着明媚的日子。
他心裏突然為她心疼起來,就這樣,他的婚事一拖再拖,他甚至開始用鞏固事業為由将婚事推遲到現在。
而吳洋這一年也開始以退婚為借口威脅他。
退婚,他願意,但也不想辜負她這兩年的青春,他還沒有找到一個補償的方式,所以也遲遲未定。他們兩人就一直僵持着。
他內心裏知道,很多事情是無法挽回和彌補的,比如感情的事情,但吳洋是個精明且典型的都市女人,她知道世界的游戲規則,所以她是可以補償的,只要他找到合适的方式。
可是莫回她似乎把所有的精力,所有的熱情都投放到他的身上,她的世界裏只有他一個人。
他帶到她的傷害是任何物質都無法彌補的,現在他也仍然找不到彌補她的方式,只是一心想要找到她,心想着只要找到她,一切難題都會迎刃而解的。
章淩碩沉思着,他的思緒被一個熟悉的火爆女聲打擾,他回過神,朝着聲源處望去。
章淩碩舉目看到離他身處的大石塊不遠處的小泉水池旁,看見一個瘦削的女人低着頭,雙手發抖地撿拾着飄在水上的青菜,柔順齊肩的發絲披下來遮擋住了她的樣貌,讓人看得不真切,卻讓他的心狠狠跳動了起來。
他現在是饑不擇食了嗎?竟然在還沒看清女人的臉之前,便心猿意馬起來。
他好笑地想着,目光繼續停留在小泉池旁的兩人。
“老板,你怎麽這麽不小心啊!看這菜全灑了,還好這水不深,不然真夠浪費的。”原來是那個有趣的女孩兒,章淩碩帶點愉快地想着。
只見張青急忙彎下腰身,卷起褲腿下水打撈飄灑地清澈水面上的菜葉,她身邊身穿白色衣裙的女人也慌亂打撈。那瘦削的女人慌亂地撿了幾張,發現他的注視之後,表情極為震驚,索性停手,倏地站起身頭也不回地離開。
“喂,老板啊!你這唱的又是哪一出啊?不是你說不要随意浪費食物的嗎?現在這水面飄着的菜還是可以吃的吧?要不要這麽浪費啊,老板?老板!”那火爆的嗓音繼續哀怨地吼着,又彎下腰手忙腳亂地撿了大部分的菜,放進小竹籃裏,也快步跟上自家老板。
小泉池旁再度恢複寧靜,章淩碩也繼續躺在大石塊上。
他看清了,那是張陌生的女人臉,瘦瘦的,眼睛很大,幾乎黑白分明,臉上還有抹病态的蒼白。
他确定自己沒見過這人女人,但為何她卻給他一股極大的熟悉感。
她是誰?
閉目在腦海中快速搜索,他得不到答案。
夕陽落到山的另一側,天際的餘輝也漫漫退卻,取而代之的是濃得化不開的漆黑,他的內心深處突然湧上一股從未有過的濃濃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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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回快步走在兩旁都是野草的小徑上,渾身發抖着,滿心地驚慌,她幾乎不管不顧地站起身就走。
那個聲音那個聲音怎麽會出現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