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百鬼（一）
謝風飛抿了一口杯中的茶水，惬意地咂了咂嘴。他這忙了一上午，茶棚也坐了兩回，茶卻還是第一次喝上。
也就是在這時，謝風飛才搖了搖頭，想起自己不但滴水未進，連早飯也沒吃，便招手讓店裏的小二哥過來：“要一碗清粥，一屜小籠，再來些鹹菜。”
“好嘞！”那小二哥笑嘻嘻地應了一聲，便離開去準備了。
謝風飛又端起茶杯，繼續喝起茶來。他現在一放松，便覺得餓極，只能先喝點水墊墊肚子。
“這茶看着就難喝，都比不上那花魁給你倒的那杯，也不知你是如何能喝得如此津津有味的。”徐言似乎還在因為那虛吾山弟子沒認出季辭淵而生氣，語氣聽着不太好。
不過謝風飛性子溫和，即便被殃及也不跟他計較，反倒是覺得這徐言有趣得緊，調侃道：“……要不我們去黛館把那杯茶喝了再過來？”
“……瞧你這點出息！”徐言也發覺謝風飛在調侃自己了，但他這通氣确實來得莫名其妙，只好轉移話題：“你之後打算去何處？”
“何處？”謝風飛笑了笑，“自然是找間客棧先住下，再花幾天時間，看看能否找到……那些家夥。”
“哪些家夥？”徐言不解。
謝風飛嘆了口氣，只好跟他解釋：“我家裏原有許多被我帶回來的厲鬼，我打算将他們身上的戾氣祛除後，再送他們入輪回的。然而昨夜我身死，他們也不知所蹤，我想看看，能否尋到他們。”
“南山弟子都是見厲鬼便收，既然你說殺你的是南山之人，那他怎會放過那些厲鬼？”
謝風飛自是知道這一點，只是……他想碰碰運氣罷了。那南山之人既然能殺他，那些厲鬼又會有何好下場？要是那人直接将他們弄得魂飛魄散，那可……
那些厲鬼中不乏跟了他好些年的，謝風飛親眼看着他們從毫無自我意識只知殺戮的惡鬼，變成現在這副普通魂魄的模樣，說沒有感情，那恐怕是自欺欺人了。
“去南山吧。”這時，徐言的聲音再一次響起。
“南山？！”謝風飛一愣，下意識地坐直了身子，臉色大變，心裏的那點感傷頓時被吓得抛到了九霄之外，驚道：“去南山做甚？！”
他一個孤魂野鬼，莫名占了人家南山大弟子季辭淵的身子，還跑到南山去，那不是自投羅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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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去南山，難道留在這裏？”徐言反問：“昨夜那人就暗算了季辭淵，然而你今天又頂着季辭淵的身體活過來了，你覺得他會善罷甘休？”
自是不會……
這一點，謝風飛還是明白的。
“既然他不會放過你，你覺得會有哪裏比南山還安全？無論如何季辭淵都是南山大弟子，且為宗室嫡子，即便那人也是南山的，他還能在南山再暗算一次季辭淵不成？”
徐言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只是有一點，謝風飛還是不放心。
“我一個孤魂野鬼，住在別人的身子裏，就名不正言不順。更何況南山之中那麽多通廣大的人，會看不出我是假的？占人宗室弟子之身，他們讓我魂飛魄散恐怕都是輕的。”
“不會的。”徐言的聲音很堅定：“他們不會看出來的，只要你熟知季辭淵的性情，扮好這個角色，那麽就不會被發現。”
“這是為何？”謝風飛不解。
聽得謝風飛這個問題，徐言一愣，過了少許時辰，才道：“那人暗算季辭淵的手法十分奇怪，能讓進入他身體的魂魄，不會被看出異樣……”
聞此，謝風飛不由得皺眉，那人……到底是想做甚？不但暗算宗宗室大弟子，甚至還用了這麽邪門的法子……
這廂，徐言還在繼續：“而我很熟悉季辭淵的性情，只要按照我說的做，就必定不會被發現。”
這一下，謝風飛是再也騙不下去自己了，他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徐言，一個被季辭淵順路收了的孤魂野鬼，為何會熟悉季辭淵的性情？
思來想去，謝風飛覺得他一定未對自己說實話，至少，未全部說實話。
然而就在謝風飛正打算繼續試探徐言之時，黛館裏，卻突然傳來了一陣女人的尖叫聲！片刻後，戛然而止！
謝風飛坐着的這個茶棚離黛館不遠，自是清清楚楚地聽到了這一聲，他暗道不好，趕緊起身來往黛館裏跑去。
“了，我已經嗅到了失敗的氣息。”徐言自然也聽到了那一聲，似乎還有些幸災樂禍，“一個半吊子老道帶着一個拖油瓶去收厲鬼，真是兒戲！”
謝風飛沒跟徐言搭話，收厲鬼，一着不慎，便有可能丢了性命。徐言看季辭淵這種仙門宗室收鬼自是輕松，卻不知他與周瀾波這種普通收鬼人，每次收厲鬼，幾乎都是在以命搏命。
所以，周瀾波即便是跟他不對付，謝風飛也不希望他出事。
轉眼間，謝風飛便進了黛館之內，一看到大廳裏那持劍而立的人，他便心道不好。
那人似乎是發現了謝風飛的氣息，緩緩轉過身來，赫然便是之前那虛吾山弟子。
只是此時，他手裏的那把劍已被染成了鮮紅色，正在一滴一滴地往下滴血，而不遠處，周瀾波、劉媽媽等人，已經衣衫緋紅地倒在了血泊裏。
這青年雙眼已變成了白目，很顯然，那附身在雲浮身上的厲鬼，已經轉移到他身上了。
謝風飛看了一眼生死不知的周瀾波等人，迅速從身上掏出了好些張符咒，扔向那鬼。
“沒用的。”此時，徐言的聲音再次響起：“他能連殺數人，其中還有修行之人，必定不是普通厲鬼，這些符咒攔不住他。”
果然，下一刻，那虛吾山弟子便一劍辟碎了謝風飛的符咒，快速向謝風飛沖了過來！
“如果我沒看錯的話，他應當是‘百鬼’。”
“百鬼是何鬼？！”謝風飛吃力地躲開了這一劍，然後趕緊跑開。他根就不擅長這種格鬥之術，只能盡量躲着。
“是一種吃鬼的鬼！”徐言的聲音，聽上去似乎有些興奮，“謝天師，以往你們這小城恐怕沒出過這樣的鬼吧？今天剛好讓你開開眼界！”
